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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天涯-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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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骠悍的舟子,等舟上的四位男女乘客跳上洲之后,轻而易举将小舟拖上岸,藏在芦苇中。

“二少爷,要不要我们一起去?”舟子之一向扮成渔夫的禹秋田笑问:“多一个人……”

“多一个人,就会引人生疑了。”禹秋田挟起长包裹:“少在附近走动,小心了。”

“食物充裕,我们就躺在船上睡几天,不走动就是啦!”舟子笑嘻嘻做鬼脸:“可是,如果动手厮杀,别忘了发啸声招呼,拜托啦!”

“五哥,拜托你看好船,厮杀没有你的事。”扮成渔妇的千幻夜叉说:“万一船丢了,破了,我和小妹可就惨啦!大姑娘泡在水里游三十里,像话吗?”

“哈哈!小冰妹妹生长在太湖,太湖三万六千顷,她可以游三个来回,廿里算什么?”

“我没有小妹高明……”

“二少爷可以带你,怕什么?”

“去你的!”禹秋田笑骂:“船出了问题,我陪你练一个时辰拳脚。”

“老天爷!你想打扁我呀!”舟子怪叫伸伸舌头:“恕不奉陪,我和七弟看妥船好了。”

两个舟子是禹秋田的人,名义上他是二少爷,其实称兄道弟感情深厚,与小秋明小女孩一样,是禹秋明的老爹所收养的孤儿孤女。都是天灾人祸煎熬下,家破人亡的可怜虫。

另—个北人屠,也是朴实渔人打扮,尽量将双目半闭,避免天生的凌厉目光泄漏身份。

四人各挟了长包裹,排芦往里走。

  ※

   ※

 ※

四人隐身在芦苇丛中,透过叶隙向渔村窥伺。

卅余户人家,全是草屋,零零落落,屋外的棚架晒着网具。这里,通常夜间打渔,因此不时可以看到渔夫渔妇在外走动。

“最西端那几间稍大的茅屋,就是鱼鹰汪浩的家。”禹秋田低声向同伴解说:“在天下七只鹰中,他名列第一头鹰。五岳狂鹰排名第四,九天魔鹰排名第七。这头鹰为人孤僻,喜欢独来独往作案,专劫大户官吏。空中搏击的能耐世无其匹,算是飞贼中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如果他在家,五岳狂鹰消息灵通,一定会来找他的,也有把柄捏在五岳狂鹰手中,五岳狂鹰交通官府,有把握把他送进牢狱吃太平饭。”

“如果梅大叔的消息不够灵通,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岂不浪费光阴?”千幻夜叉提出疑问。

“请相信我舅舅的消息淮确,姐。”夏姑娘说,她称呼亲近的人,娇滴滴亲呢得十分令人喜爱。称梅贞姑不叫姨妈,亲妮地叫姨。

对千幻夜叉,起初称霍大姐,然后是霍姐,最后干脆叫姐,童心未泯,极易获得对方的好感。

千幻夜叉一向以女强人自居,对男对女都一样,一旦碰上了一个天真无邪,依赖她、缠住她、向她撒娇的小妹妹,便激起了潜在的母性情怀,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自然而然地以大姐姐自居,衷心喜爱上这位可人的小妹妹啦!

夏冰确是善解人意的小精灵,连凶暴的北人屠,也深探地喜爱这位名门小侠女,有时甚至以长辈自居,这当然与夏冰称他大叔有关。

“我只是担心万一呀!”千幻夜叉说:“连天老爷也会出差错呢!不然怎会有些地方缺雨水,另一些地方又闹水灾?”

“小霍,姑奶奶,你不要尽挑毛病好不好?”人屠大摇其头:“我们只有这条线索,万一也得来呀!狄会主奔走呼号请入助拳报仇,神不知鬼不觉,不乘船走陆路,一上北行官道就失踪,总不能就此放弃,沿路翻过地皮找他。”

“别吵别吵。”离秋田低喝:“看,那位挟了五股鱼叉的人。”

“是他!”北人屠不胜惊讶:“这家伙居然也躲在这鬼地方打渔,大概太阳要改从西天升起来了,天底下人人都反常啦!”

“谁?”禹秋田问。

赤着上身,穿了一条青中泛灰长裤的人,年约半百,精壮结实手长脚长,长了一个鹰钩鼻,八字吊客眉,走动间活力澎湃。

半百年纪,是练武有成的人,登峰造极成熟的最佳年龄。以后的岁月,能保持已有的成就,已是难能可贵了,大多数名家不进反退,岁月不留情。

“横行登莱海疆的大海贼,曾经劫掠天津卫的闹海神蛟胡大海。”

“你的山东老乡嘛!”禹秋田轻松说俏皮话:“闹海神蛟闹到小湖里来了,他真有出息呢!梅大叔就不好意思跟来,他是一条九州游龙,在小湖沼泽游不出什么名堂来的,所以他拒绝跟来,以免龙游浅水遭虾戏。”

  ※

   ※

 ※

船在薄暮时分,泊上了高邮州的运河码头。

运河在湖外,不受风涛的威胁,两三百艘巨大的客货船,把码头区变成喧闹的夜市。

舱门窗紧闭,静悄悄像是空船。

二更天,几个舟子悄然登上码头,像要到码头半边街的酒肆买醉,消失在闹哄哄的入潮中。

  ※

   ※

 ※

城内市河北面的通济桥旁,孙家大宅的门灯迎风摇曳,逛街的市民逐渐稀少,夜禁即将开始了。犯禁的人,被捉住会挨板子的。

夜行人从不理会夜禁,巡捕们对这些犯禁的人无可奈何,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哪有闲工夫上屋捉人?爬上屋人早就跑掉啦!

五个夜行人,悄然隐没在孙家大宅的房舍深处。

  ※

   ※

 ※

孙家的大老爷孙坤,一听便知道他排行二,所以家里的奴仆,皆尊称他为二老爷,只有不知底细的外人,才称他为大老爷。

凡是有钱有势的人,都有人尊称为大老爷。

孙大老爷靠航运起家,他的船行叫鸿远,拥有卅余艘南行北往的货船,在京都设有分号。

船行的总账目,通常皆由账房夫子,每旬按期从码头的店堂,携往城内的大宅,交由大老爷清核过目。大老爷应酬多,平时很少出现在船行。

这天是初十,账房夫子照例到了大宅报到,在书房向大老爷请清核,通常要忙到三更天。

书房其实是密室,奴仆们不许接近。

长案上灯光明亮,三个夫子打扮的人,正与孙大名爷商议,而不是核账。

“这一趟北航,共需一千二百两银子关节。”一位夫子说:“外加漕运船附行的水费开销,总数约需二千两银子左右打发。”

“两艘船一于二百两关节,是不是多了些?”孙大老爷的炯炯鹰目,有不满的神情流露:“沿途的关卡,胃口愈来愈大了。”

“老爷,关节费用每天都在涨,就是咱们的荷包不胀。”夫子无可奈何发牢骚:“听说德州的税署,打算不承认济宁州税署的税单,由德州重新估税。这—来,不但耽误行程,所送的关节也将加倍,简直是天打雷劈,说不定白跑一趟分文不嫌,还得赔老本呢!”

“我们仍可承受,能忍则忍。”孙大老爷叹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真要被迫铤而走险了。”

四人似有所觉,倏然惊起。

“嘿嘿嘿嘿……”阴笑声透窗缝而入。

孙大老爷哼了一声,从案下抽出一把尺八鹰爪钩。

三位夫子也三面一分,衣下拔出锋利的巴首。

孙大老爷顿首示意,一位夫子拉开了东首的明窗。

五个夜行人毫无顾忌穿窗面入,领先的赫然是五岳狂鹰狄会主。

另一个是黄山邪怪;第三个是外堂大堂主,九天魔鹰陶天英。

最后一个五短身材,獐头鼠目貌不惊人,不像武林高手,倒像一个落魄的混混。

“是你!”孙大老爷的目光,讶然落在五短身材的人身上:“你来做什么?竟然带了这许多人,有何用意?你不该来的,尤其不该带陌生的人来。”

“呵呵呵呵!”五岳狂鹰怪笑:“孙老兄,在下不算陌生人。”

“是吗?狄会主。”孙大老爷冷笑:“在下做的是上行买卖,不曾下行扬州,怎能不算陌生人?你找我是不是捞过界了?”

“孙老兄……”

“高邮虽然地属扬州府,但高邮湖以北,是淮安府大河老龙的地盘,你老兄该比我清楚。”

“孙老兄,我不是来和你谈地盘的。”

“是吗?”

“令拜弟有话和你说。”

“我不再是这混蛋的拜兄。”孙大老爷怒地一指五短身材的人:“这混蛋吃里扒外,狗屁不如,我早已和他情绝义尽,他最好早些滚!”

“他不说,我说。”

“你说吧!我在听。”

“请你老兄陪我跑一趟白马湖、拜访鸭头洲的汪老兄。有你老兄一同前往,他会识相些。”

“鱼蹿?你和他同列七只鹰,有话好说,我去算什么?他不会卖我的账。”

“有你在场,他赖不掉十年前的山西平定州血案,我是目击者,你是证人,所以……”

“可恶!你要我陪你去胁迫他?”

“他如果肯乖乖和我合作,用不着胁迫他。”

“混蛋!孙某不是出卖朋友的人,你给我滚!”孙大老爷火冒三千丈,指着敞开的明窗下逐客令,激动得乎在发抖:“我耻于和你这种人说话,滚!”

“滚就滚,反正你是死人一个。”狄会主冷笑,往明窗说;“你想死,就让你死吧!”

“老鹰,你奈何不了我的。”孙大老爷举爪戒备:“你最好安静地走,我厌倦了刀头舔血的生涯,但被逼急了……”

“逼急了就铤而走险?”

“一点不假。”

“你没有机会,孙老兄。”

“笑话!我……”

“己过了一百下了。”

“你说什么一百数?”孙大老爷脸色一变,听出不吉之兆。

“认识这位老兄吗?”狄会主指指阴笑的黄山邪怪,也阴阴一笑。

“眼生得很,老兄是哪座庙的大菩萨?”

“在下姓陈。”黄山邪怪笑意更阴森了。

“你是……”

“大崩阎王散的主人。”

“哎呀!黄山邪怪……”

“正是老夫。”

孙大老爷骇然变色,猛地一扳案下的底板。一声怪响,外面警钟大鸣。

“不好,灭口!”狄会主大叫。

孙大老爷妄用了真力,正趴伏在案上向下滑。

狄会主抢进,一掌拍破了孙大老爷的天灵盖。

三位夫子也失手掉落匕首,踉跄向后室门走。

九天魔鹰与黄山邪怪一跃而上,手下绝情。

护院与仆人惶然抢入,室中暴客早已走了,四具死尸的头部破了,没有知道致死之物其实是大崩阎王散,人死了当然说不出致死的原因。

灭口,江湖道的金科玉律。

(云中岳)28

三艘小舟,载了不少人,悄然驶入白马湖,消失在隐秘的河道深处。

破晓时分,鸭头洲在望。

出现第一艘小舟舱面的狄会主,显得精神抖擞意气飞扬。

“没有姓孙的,咱们同样会成功。”他向身侧五短身材的人说:“有你在,鱼鹰必定心虚,即使伪装强硬,也维持不了多久的。”

“我会说服他。”

“你会的。”狄会主阴阴一笑:“秦兄,令拜兄的船行,你可以放心大胆,在本会的支持下接收了。”

“谢谢会主栽培。”五短身材的秦兄,眉飞色舞行礼道谢。

“呵呵呵呵呵……”狄会主大笑。

笑声引起满天飞禽的噪鸣,湖上空各类水禽急急四散而飞。

  ※

   ※

 ※

狄会主夜入孙家大宅的次日清晨,鸭头洲的渔村有了动静。

经过半天一夜的侦伺,禹秋田对渔村的动静,已有进一步的了解。

天一亮,四人出现在村口。

立即引起一阵骚动,返航的渔舟纷纷争先抢靠码头。

“咦!你们……”两个渔夫吃了一惊,劈面拦住去路讶然问。

“船沉了,借贵地歇息。”禹秋田笑容满脸,一切和气:“打扰贵村,务请方便一二,感激不尽。”

“船沉了?”

“是呀!在下的船藉在县南的小瓦甸。”

“胡说八道!小瓦旬的人,该到五湖,那是小瓦甸的渔区。”渔夫冒火了:“说!你们为何而来?不可自误,说实话。”

“好,说实话,来找鱼鹰汪浩。”禹秋田依然笑容可掏:“我们自己去找他。”

“咦!你们……是办案的?”

“不是。”

“那,你们……他认识你们吗?”

“见面不就认识了?”

“好家伙!你……”

渔夫的手,刚沾上腰悬的剖鱼刀,手肘便被禹秋田三个手指扣住,动弹不得。

“让他来!”侧方传来沉喝。

是闹海神蛟,手中有一把雪亮的分水刀,目光极为阴森凌厉,似乎比刀光更锋利更寒森,是那种目光有天生慑人威力的鹰目。

“谢啦!”禹秋田放手:“你这条闹海神蛟,在这里能掀起多大的波涛?哈哈哈哈…”

闹海神蛟大吃一惊,目光更阴森了。

禹秋田谈笑自若的豪气,也让这条蛟依然而惊。

全村骚动,紧张的气氛浓得化不开。

“跟我来。”闹海神蛟在前领路,不再追问。

“谢谢。”

  ※

   ※

 ※

鱼鹰汪浩的草堂,破破烂烂鱼腥味刺鼻,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隐身大飞贼的家,任何高明的巡捕,也不会对他生疑,伪装的工夫十分到家。

这里,一年到头没有外人进入,县城的巡捕,也很少乘船往这里跑。

鱼鹰汪浩在家,半百年纪龙马精神,也长得鹰目钩鼻,身材瘦削,举动轻灵。

三个人陪四位客人,在草堂奉茶,其中一位是鱼鹰的廿余岁,身材精壮的儿子汪德。

各怀戒心,神情却友好。即使是死对头,客套之前皆保持良好的风度,这是高手名宿该有的修养,目下双方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名宿。

客套一番,禹秋田露了禹秋田的姓名,北人屠与两女,说了姓而不道名。

半个月前江宁大屠杀的消息,还没传至鸭头洲,地处偏僻闭塞,消息难以传至。

“诸位不像是寻仇而来,更没有办案公人的可憎气势。”鱼鹰立即开门见山提出质问:“我相信与诸位素昧平生,但不知诸位为何枉顾。禹老弟,希望能给在下满意的答复,不然……”

“不然,就留下我们,我知道。”禹秋田好整以暇,泰然自若:“知道两位的根底,毫无顾忌登门造访,如无满意的答复,换了我,我也会搬取防险的手段,来保障我的权益,这道理我懂。江湖朋友都懂。”

“请说让在下满意的答复。”

“为拯救汪老兄而来。”

“你说什么?”一语惊人,鱼鹰大为不悦:“无礼!你敢说拯救我?”

“一点不错,拯救你。汪老兄可认识五岳狂鹰狄飞扬,七只鹰的第四只鹰。”

“鹰扬会的会主,很有霸气,有出息,他比我这排名第一只鹰的鱼鹰神气多了。”鱼鹰脸色微变:“添在近邻,同一代混出闯江湖,要说我不认识他,那是欺人之谈,睁着眼睛说瞎话。”

“交情不薄吧?”

“交情两字很难讲,老弟。”鱼鹰的鹰目中,幻现莫测高深的光芒:“生死交情与泛泛之交,都会随时间情势利害而改变的。你提他,与拯救我有何关连?”

“他的鹰扬会,已面临存亡续绝关头。”

“咦!谁能撼动得了他?”

“我。”

“不是开玩笑?”不但鱼鹰吃惊,闹海神蛟也脸色大变。

“没有开玩笑的必要,汪老兄。目下他正秘密地奔走天下,四出找朋友助拳,第一个要找的入,可能是你。”禹秋田察颜观色,知道消息还没传到。

“他有找我的理由吗?”

“这我就不知道底蕴了,聊算是我凭空臆测吧!如果他来,汪老兄,不要答应他,那不会有好处的,他只会替朋友带来灾祸。”

“你要先发制人?”

“不,我要在你这里等他,在江湖追逐,太累人了。”

禹秋田不再微笑,虎目中神光湛湛:“我让你先在心理上有所准备,届时你是否肯替他担是非,是否拨刀相助,全看你了。我办事的宗旨,是尽可能不累及他人,不想牵连过广,刀头舔血的事,参予的人愈少愈好。言尽于此,休嫌打扰,告辞。”

“你说了很多不中听,饱含威胁件的话。”鱼鹰推椅而起:“年轻人狂不是坏事,狂得不知天高地厚就不对了。狄会主绰号狂鹰,其实他表面上狂,骨子里冷酷阴奇,武功深不可洲,我不信你能逼得他奔走天下找人助拳。咱们门口广场上见,看你配不配说这些狂话。不配,我要你把这些不中听的狂话吞回去,请。”

“这是意料中事,不怪你。”

  ※

   ※

 ※

村中想来看热闹的人,全被闹海神蚊赶走了。

广场宽阔,足以施展。

禹秋田是晚辈趋下首从容亮剑。

鱼鹰的左手,亮了亮掌心挟藏的小鱼叉,表示必要时动用,颇有英雄气概。

手中剑一升,这头鹰阴鸳狰狞的神情十分慑人,真有即将攫食的猛禽气势,凌厉的杀气撼人心魄,一代飞贼名不虚传。

“恕在下放肆了。”行礼毕,禹秋田朗声说,剑诀一引,先进手的意图十分明显。

“你请吧!”

“得罪了!”

声出剑发,蓦地电光排空,风雷骤发,以无与伦比的声势,招发长虹贯日,走中宫强攻,而且是攻上盘,行家极易化解反击的招式,名家高手很少使用这一招,闪避封架皆容易,更易乘隙反击。

一声暴露,鱼鹰不但及时封住了这惊电似的一剑,果然剑一沉,立还以颜色,电虹疾吐,速度与劲道似乎益为猛烈,锋尖光临禹秋田的右胁。

只差一寸,在这种速度下,一寸是无法用肉眼分辨的,因此旁观的人皆以为剑已贯胁而入了。

“好……”闹海神蛟兴奋雀跃喝采。

禹秋田淡淡一笑,腕向下疾沉,被封上扬的剑化为一道激光,靶下尖上陡然沉落。

短短的一寸,绝顶高手眼中已经够长了。

“铮!”

奇准地挡开了锋尖,接触有如电光石火。

剑尖易受侧方的力道所左右,硬被禹秋田的剑身近锷部位,一触即外张八寸。

嘎一声刺耳的切刮声传出,禹秋田滑进一步,剑强行挤开鱼鹰的剑,激光射出有如变戏法。

鱼鹰心胆俱寒,暴退出丈外。

一星血珠滴下肩膀,右耳垂被锋尖轻触了一下,皮破血流,这一击妙到极点,神乎其神。

如果再进—寸,保证锋刃可以割裂藏血穴的大血脉,方向假使稍偏些,甚至可以贯入这致命的穴道,那将血如喷泉。

禹秋田如影附形移动,剑尖指向鱼鹰的咽喉,距喉结不足半尺,冷然不动虎目神光似电。

他有充裕的时间将剑送出,但他没送。

鱼鹰脸色灰败,目定口呆,手中剑根本无法封架,锋尖远在中宫外,马步也无法稳住。

彻骨的剑气似乎仍遗留在耳旁、肩上、颈部右肩的肌肉仍感又冷又麻,可知禹秋田剑气之强烈,真有彻肌裂骨的威力。

千幻夜叉三人,看到鱼鹰肩上那滴血,和耳垂仍在凝结增大的另一滴。

闹海神蛟站在另一面,没看到血滴,但却清晰地看到色鹰的恐怖神情,看到屹立如山,剑随时可以贯入鱼鹰咽喉的禹秋田,那恍若当关天神似的坚强背影。

“咦!怎么可能……”欢叫声变成自问,闹海神蛟的嗓门变得好快。

“你……你一剑击败了我天下第……第一只鹰?”鱼鹰问的话也令人感到好笑。

“大概是的,汪老兄。”

“是的,我应该信。”鱼鹰将剑往地下一丢,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承让。”禹秋田收剑入鞘,向后退。

“你们走吧!等那头鹰来了再说。”

“你可以有充裕的时问准备和决定。”

“我知道该怎么做。”

“利害切身,你会的。”

“我希望他别来。”

“我并不希望把你这里作为屠场。”

鱼鹰打一冷战:屠场?

“你可以在村子里安顿。”

“谢了,我们另有宿处。”

“随便你。”

“打扰了,告辞。”

“不送。”

  ※

   ※

 ※

谁也不知道狄会主何时可以到来,岂能在满足敌意的村子里安顿?

四人镇静地觅路出村,鱼贯而行,小心翼翼,明里泰然自若神情轻松,心中警惕不敢大意。

如果鱼鹰下令袭击,在这种地方的确施展不开,到处都可以藏匿,想追赶难免弄得一身泥浆,休想擒住会飞天潜水的鱼鹰。

绕过一座茅舍的右侧,一座小窗撑竿一动,防雨窗扇向下一沉。

四人倏然转身,提高。警觉。

啪的一声响,窗户放下了。原来是有人凑巧在内放下窗,虚惊一场。

这瞬间,四人的眼角余光,察觉到窗扇微向上掀,就在他们重行转身举步的同时,有模糊的小物体,从微向上掀的窗扇下射出。

四人虽然小心提防意外,但相距太近,速度也太快了,发现有警已闪避困难。

闪避是本能反应,有时是不由自主的。

千幻夜叉不经思索,向前急扭娇躯。

糟糕,唉一声响,臀部挨了一击,力道有限,碎屑爆散,且有雾状物飞扬。

打击力道有限,但姑娘们的臀部挨了一击,岂不尴尬?

千幻夜叉又羞又怒,不假思索飞跃而起,砰一声大震,捡破了小窗滚入。

“不可鲁莽,是泥块。”禹秋田急叫,但也跃身穿窗而入。

  ※

   ※

 ※

羞怒交加的人,反应是相当情绪化的。

茅舍内部设备简陋,家具堆放杂乱无章,尤其是内室部分,空间狭窄不能横冲直接。

千幻夜叉追人的心念急切,怎能冷静下来,避免横冲直闯?

一个矮身材的村姑背影,灵活地钻走如飞。

千幻夜叉不熟悉狭窄幽暗的环境,无法像村姑一样钻走灵活,她像一部具有巨大破坏力的失速大车,所经处家具遭殃,乒乒乓乓响声援耳。

挤入一度窄门,门宽仅尺余,应该不像是门,村姑像老鼠般窜入,熟练地斜身滑走。

千幻夜叉不便滑走,用手扶壁向里挤。

感觉中,墙壁似乎很粗糙,甚至有米粒大的尖状突出物,手掌触及像有被沙磨的感觉。

不是走道,其实是一条泥砖筑的夹墙;长仅丈余,挤出便是一间斗室。

小村姑已经不见了,室门是大开的。

不远处是后院,她出院跳墙而走。

“别让我抓住你,小女人。”她站在墙头,向屋内愤愤地大叫,这才跳墙走了。

她已听到禹秋田的叫喊声,知道被人用泥块戏弄了。

  ※

   ※

 ※

回到藏舟,膳食已具。

扮舟子的两个人,叫禹商东,禹商商,都是十八岁的雄壮小伙子。

十余年前,豫东陈州一份闹瘟疫,有些树庄死得人烟断绝,有些人幸而逃至徐淮一带,苟全性命。

禹秋田的老爹,当时恰好行脚府南的商水县,无意中救了这两个四岁左右的孤儿,带至府城治疗,事后无人收容,只好带回家抚养成人。

两人不知自己姓什名谁,只知道自己的小名叫大柱子和小富。因此,无可奈何替他们取名禹商东,禹商南,意思是商水县东县南的人。

在禹家收养的孤儿孤女中,他们排名第五、第七。

这些孤儿孤女,与禹秋田自小在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姐妹,感情深厚。

因此,千幻夜叉与夏冰姑娘,客气地称他们为五哥七哥,她俩已在引介时,看出禹秋田与两人的深厚感情。

小秋明年仅十三岁,把禹秋田当成最亲爱的兄长。这次小秋明没来,千幻夜叉颇感遗憾,她由衷地喜欢乖巧可爱的小秋明。

千幻夜叉以及所有的人,迄今为止,还不知道禹秋田是何方人氏,家在何处。禹商东、禹商南两人,是在南京会合的禹家子弟中的两个。

禹家到底来了多少人,她们也弄不清,也不便问。与梅家的子弟联络,也使用特定的手式和暗号,直接联系则以禹秋田为中心,神出鬼没令人莫测高深。

禹商南两人不是好厨子,菜看都是从高邮买来的烧卤,用竹简盛的冷沸水,必须节约分配饮用,因为他们不知要在这里等候多少时日。

他们像有耐心的猎人,有耐心地等侯猎物光临。

每个人有一块香喷喷的大光饼,香但并不可口。这些人中,除了北人屠之外,全是锦衣肉食的少爷小姐,但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仲秋,你猜,那头鹰何时能来?”千幻夜叉傍在禹秋田身旁,坐在船舷上进食,一面问,一面下意识地用右掌在船板上磨擦来止痒。

练武有成的姑娘们,如果赞美她那双玉手,像春笋,像柔荑,柔若无骨,温润滑腻如脂,那么,这人如不是失心疯,就是白痴。

天天出拳发掌,抓握刀剑,苦练暗器,双手能柔若无骨滑腻如脂?即使练的是内家,肌肤的增强、变异,变化是相同的,仅程度稍异而已。

千幻夜叉的手掌,无意中在船板上磨擦,她却毫无所觉,也没引起禹秋田的注意。

磨擦的力道不轻,发出嗤嗤怪响。如果换了一个千金小姐,这种摩擦,足以擦掉一层掌皮。

“谁知道呢?”禹秋田用巾拭抹手上的饼屑:“希望来得愈快愈好。小红,急不来的。”

“我有过漫无头绪追踪的经验,的确很烦人。”千幻夜叉伸伸傲腰,打个呵欠,换了右掌磨擦船板:“腿是别人人,又无法料中对方的想法和做法,天下大得很,那种焦急、无助、茫然、无能为力的感觉,会让人得胃气痛,真不好受。”

“只要不急切心急,这些杂乱情绪就不会烦你了……晤!你是否有点心神不宁?”

“没有呀!在你身边,我怎么可能心神不宁?”千幻夜叉粉脸一红,抚媚地白了他一眼,女人味十足:“我一点也不担心任何一只鹰。”

“精神不济,我看到你打呵欠。”禹秋田终于感觉出异状了。

“胡说!”千幻夜叉娇嗔,心中一甜,连打呵欠也让心爱的人注意到了。

“你的手怎么啦?”

“手?”千幻夜叉抬起掌:“哦!感觉有点麻麻痒痒地,没什么!”

禹秋田握住她的手,仔细地察看她的手掌。

“没什么啦!”她心头如小鹿乱撞,一阵难以名状的异样感觉袭击着她,心跳加快,体内温度急骤增加,想抽回手却又难舍那种触电似的、又惊悸又快乐的感觉,有浑身软化的现象震撼着她。

她知道,脸已红到脖子上了,那种灼热的感觉,她自己心中明白。

“是没有什么,奇怪。”禹秋田轻拍她的手掌:“感觉如何?”

“是有点奇怪,有点迟钝。”她急急收回手,因为一旁的夏冰姑娘,正转头向她俩注视。

“为免发生意外,今晚得轮流值夜。”北人屠中气充足的嗓音,打断她俩的思路:“我对飞贼和海贼,都有点不放心。”

“那是我们男士们的事,褚叔。”禹商东收拾食具:“四周里外,都是水禽的栖宿处,连小猫也过不了关。需要提防的是临水一面,我不信人会变成鼍龙爬上来。上来也讨不了好,剥皮可卖到卅两银子呢!”

猪婆龙(鳄的一种)的皮,如果加工制成革,足可卖到百余两银子,因此大江与各湖沼泽的猪婆龙,快被杀光宰绝了。

所以,它的皮和肉都十分值钱。

  ※

   ※

 ※

狄会主站在舱中,举目四处眺望,

“怎么没有看到回航的渔船?”他像是自问:“唔!我不喜欢这种情势。”

破晓时分,也是渔人们返航的时光。

这一带打渔皆在夜间,天一黑,星星渔火闪烁,景致颇为迷人,湖中有收渔货的鱼鲜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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