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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倾:为你淡花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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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声应下,穗生冷哼:“莫非祈姑娘是看不起穗生?还是,”微微一顿,“看不起夏公子?”
夏官柳皱眉,却并不开口。
“不用理会。”南宫少卿低声说,眼中闪过不耐。
幽幽叹气,从小长在官宦世家,别的不懂,但礼尚往来却是最清楚不过。方才才收了见面礼,被她如此一说,我倒真不好意思没有表示了。何况,他既是南宫的结义大哥,以后少不得要见面。就算我没有与南宫一生一世的心思,总不至于给自己找不自在。
第十章 长门怨,诉与谁人听(二)
“既然如此,那明月就献丑了。”
挥开南宫的手,盈盈在琴案前坐下。细一思量,却不知弹些什么好。忆起方才听到的《长门怨》,心思一动,素手抚琴,一曲《阳关三叠》流泻而出。
琴艺我已荒废了将近三年,脑海中能够想起的,是临帝三十五年的冬夜。容妃刚去,临帝大恸。关雎宫中冷冷清清,雪粒子落了一地,衬着明晃晃的月色,越发显得凄清。
容妃生前对我一直很好,她病时,我就已自请入宫侍奉。当她走时,我亦是陪在身侧。
那夜恪哥哥很沉默,却并没有哭,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跪在大殿之中。帝王情深,却又情薄,三月不朝,却是不敢再入关雎宫,生怕睹物思人。
偌大的宫殿,只有我陪着他。
冬夜冷极,我实在耐不住,又不肯丢下他,就整个人紧紧靠着他,双手环抱他的腰。不知过了多久,肩上一沉,原是他也靠了过来。慢慢地,肩上的衣物被什么东西濡湿,又冷又热。
他如同一只小兽,受了伤却不肯告诉任何人。默默饮泣,紧紧抓住身边唯一的人。
学着容妃生前的样子,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只柔声道:“恪哥哥,不哭了……明月会一直陪着你。容娘娘不在了,明月也不会离开你……”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圈住我的手越发紧了起来。
“恪哥哥,明月为你弹一曲吧。”容妃甚是喜爱古琴,生前时常弹奏,“那首《幽兰》,明月练了很久呢。”一点点擦去他眼角的泪,牵着他坐到琴边。手指搭上琴弦,尽力按照记忆中容妃弹奏的姿势抚弄起来。
他的神色也从悲恸慢慢平静下来。缓缓抱着我,靠在我背上。我紧张得满脸通红,僵硬地挺直身板,生怕不能给他一个依靠。
隔着白布,远远瞧见一道人影映在石板上。不用想我便知是宋月然。可是她能如何?在这世上,只有我是恪哥哥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我是相国之女,她不过是一个阉人的义女,这便定了当他伤心难过时,只有我能陪在他身边。
她宋月然再美,再温顺,再出尘,终归是比不了我。
当初只这样想,谁能预料到会有今日的局面。她依然在长安皇宫,我却身处江夏行云庄。她日日陪在他身侧,而我已绾发,嫁为他人妻。
心中刺痛,琴声越发飘渺起来。
自小父亲便请了长安名师教导,我随意练习,师傅便夸我有天赋。其中不知含了多少奉承,可到底心里受用,学得也用心起来。认识恪哥哥之后,知道他是个雅善音律的,越发费了心思去琢磨。等到新年宴会,在先帝面前抚了一曲《鹿鸣》,从此长安城中人尽皆知相国府明月小姐,一手琴艺天下无双。
对于虚名我从不在意,倒是那日恪哥哥眼中惊艳的神采,让我高兴了几月。
☆、第十一章 长门怨,诉与谁人听(三)
直到那首《幽兰》后,不过多久临帝驾崩,留下遗诏传位于北宫恪。太子北宫朔不服,举兵而反。从此开始长达三年的争夺。再也没有了抚琴的心思和时间。
没想到现下重新拾起,那样深入骨髓的熟悉还是一下子支配了手指。
《阳关三叠》……
他送我走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就在长安城外十里长亭,我拉着他一直走到那里。多么远的路,又是多么短的程。如果他开口叫我留下,我一定会不顾一切,我一定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没有。
就在十里长亭,他微笑着吻了我的唇角,温声细语,柔情似水:“明月,我等你回来。”
明月,我等你回来……
……
“明月!”
耳边一声惊呼,下一秒,整个人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男子捧着我的手细细察看,眉头纠结成一团,“快叫大夫!”
纷纷杂杂的脚步声,来来回回的问候,直到清凉袭上指尖,眼前的朦胧水雾才消散而去,照出那双微蓝的眸子。
南宫神情认真,仔细地将药膏抹上我的手指,眼中的心疼怜惜一览无余。
看了一眼断弦——只是可惜了,这样绝好的古琴,竟毁在我手里。
抬目四望,不知穗生与夏官柳去了何处。安安静静的亭子,除了我们,只有沉铭和碧衣丫鬟瑶荆守着。
推了推他,“王爷,我没事。”
见我说话,他反而抿起嘴来,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不言不语,继续为我抹药。
“王爷,”声音变低,浑身仿佛失了力气。“妾身累了,我们回家吧。”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他的神情才缓下来。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放在我后背,一只穿过膝盖,将我拦腰抱了起来。
我早已是倦极,根本没有心思阻止,干脆闭了眼,静静蜷缩在他怀中。阳光的味道盈满鼻尖,还有青草的香气,百花盛放的娇媚,一一而来。
“卿郎。”穗生的声音入耳,却奇异地没有初见时的娇媚。
我微微睁开眼,就见她站在马车旁,一张明媚如花的容颜上有淡淡的哀愁。眉目干净美好,丝毫不见先前的媚意。仿佛一朵荷花,粉白交相辉映,可遗世独立般,无法融进世俗。这样的清澈,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南宫定住脚步,看了她许久,复又低下头,给我一个安心的笑。
“穗生,明月初来,身边并没有熟识的人。你若有空便来王府坐坐,多陪陪她。”抬起头,温和地看着她,“我心里总将你当做妹妹,明月一定也会如此。”
说完与她错身而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擦肩时,我竟听见一种声音。那样低沉,低至听见也会恍惚是否存在。但这样的声音,我分明也在自己身上听到过一次。
☆、第十二章 长门怨,诉与谁人听(四)
在江夏的日子静得仿若一池水,半点波澜不起。内乱虽平,可南宫对于军务从不肯松懈,每日必定亲自前往城外军营操练。有时兴起,就直接不回来了。是以一月之中,倒有大半时间不在府内。
下人皆知他万事宠我,更何况我的出生也是没有半点可挑剔的,所以对我皆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不顺。
但我从小性子便淡,身边只留下一个瑶荆照顾,其他人打发得远远的。每日早起,先在花园中走走,然后在后院池塘旁架一座躺椅,执一卷书,生活是从未有过的逍遥。
日光温暖,渐渐有了睡意,干脆用书将脸遮起来,闭目小憩。
耳边尽是风声,树叶簌簌声,还有午后偶尔的虫鸣。
惬意自在。
“让开!”
“……”
不由蹙眉,直起身子,书“啪”一声掉在地上。
瑶荆惶恐地看着我,连忙跪下将书抱在怀里。
“你先起来。”不耐地瞥她一眼,“去看看,到底什么人在吵闹?”
“是。”她慌乱应下,快步退走。
移目看向青石小路的尽头,管家邵伯一向知道我喜好清静,东院没有我的允许是不准放人进来。今日不知吹了什么邪风,竟有人往刀口上撞。
不过多时,瑶荆就小跑回来,面有忧色,嘴上却说:“夫人,是下人笨手笨脚,打碎了东西。邵伯正在教训,不料惊扰了夫人,他已经带人走开了。”
不疑有他。
重接接过书,展开方看了半页。
“叫你让开!”
一声厉呵,分明是先前的女声。骄纵蛮横,尖利如一把刀划开布帛。
心火直冒,把书重重摔在地上。冷笑:“我倒要瞧瞧,究竟是哪个下人那么不长眼!”
翻身下了躺椅,径直往院门口去。瑶荆伸手想扯住我,但伸到一半又停住,怯怯地收回去。
吵闹声越来越近,刺得太阳穴隐隐发痛。
“怎么回事?”
邵伯远远见我来了,面上一惊,对着家丁使了个眼色,他们即刻领命将什么人往外面拉。
“放手!你、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都敢放肆?!”女子气极,险些话都说不连贯。
我挥挥手,“停下。”
家丁一时看看我,一时看看邵伯,像是不知该听谁的。
忍不住皱眉,冷哼:“到底谁才是王府的主子。”
邵伯急忙上前:“夫人莫气,不过是个粗鄙下人,奴才也是怕污了您的眼。”
“污不污是我说了算。”不喜欢被人敷衍,板着脸道。
“是、是。”他知我是真的生气了,连连点头,对着家丁摆手:“都退下。”
人群散开,露出站在最中间的红衣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双凤眼精光内敛,眉目生得很是冷艳。只是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平白让人生厌。
“你就是祈明月?”她寒声道,极为不屑地扫视我。
☆、第十三章 谁是痴人(一)
她衣裳有些凌乱,可面上的骄傲却不少半分。
没来由地就心烦起来。
“夫人。”瑶荆小跑上前,气喘吁吁地挡在我面前,一面紧盯着红衣女子,一边对我道:“夫人,您先回房休息吧,这里有瑶荆就行了。”
看起来生怕红衣女子会将我吃了。
只觉好笑,心中却不由有暖流流过。
女子用眼角瞥她一眼,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
瑶荆脸色煞白,缩了缩肩膀,最终还是没有退开。
我上前一步,抬起下颌:“敢问姑娘是哪位?”
她一僵,“你不知道我?”语气尽是不可置信。
我一笑:“莫非姑娘还是什么名人,应当老少皆知?”
“你!”她咬牙,目光恨恨,透着不知是不甘心还是委屈的光,直直盯着我,像是想将我拆骨入腹。“王爷将我们迁到别院,难道不是你的意思?!”
我有些不明所以,转向瑶荆。她却是低着头不敢看我。
忽地红衣女子眼珠一转,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哼道:“敢做就要敢当,别背着我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见了面却装无辜!”嘲讽地牵起嘴角,“自己得不到,还不许别人如愿。莫以为你是郡主我便不敢拿你怎样,风水轮流转,今日你得宠,难保一辈子都遂意。等虎落平阳之日,我倒要瞧瞧可有人容得下你!”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等她停下来才冷冷开口,“说清楚点,若是我的不对,我自会奉茶请罪。若是你没事找事,”瞟一眼邵伯,“别怪我叫人将你轰出去。”
“好,”她扬高声音,“你既然这样说了,我也没什么好再顾虑的。祈明月,我杜昕十四岁跟在王爷身边,如今也有五年,更别提其他比我年长的姐姐们。你虽身份高贵,是江夏王妃,名正言顺的正室,可到底要讲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凭什么要把我们赶出王府?!”
“我赶你们走?”低低重复,转向瑶荆:“到底怎么回事?”
瑶荆捏着衣角,还是不说话。
邵伯无奈地叹气,朝我和杜昕各行了一个礼,才缓缓道:“还请王妃息怒,奴才们也是奉命而为。”
“奉命?”杜昕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早在王妃从长安出发前往江夏时,王爷便吩咐奴才清理别院,准备让各位夫人们住进去。王爷说,他既要娶王妃,就当是一心一意。旁的女子之前是锦上添花,可成了亲就不能再放在身边。免得王妃不喜,也怕夫人们从此孤寂落寞。因此分发银钱,有意的可另觅良缘,无打算的也可住在别院,自有王府护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倒不像在对杜昕解释,而是在一点点说给我听。说他对我的好,说他对我的“一心一意”。
☆、
第十四章 谁是痴人(二)
我还在长安时就准备的了么?
原来他也早知道的。
所以看到我喝了酒后的模样也没有丝毫惊讶,所以明知我不是处子也不发难,所以对于我经常性的走神也不责怪。这一切都是他与他的意思,到头来,也只有我一个人被抛来丢去,只有我是个傻子。
“你是服侍王爷的?”不想再看他们,转过头注视着杜昕。
她被我瞧得有些发毛,却还是挺直脊梁:“不错。”
我点点头,吩咐道:“邵伯,带人去别院将夫人们都接回来。以前住哪现在还住哪,待遇也不许改变。”顿了一顿,“若是王爷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
说完留下一脸呆滞的杜昕转身往回走。
自己得不到,还不许别人如愿……
没想到我竟有这样被人说的一天。
一切是我考虑不周。南宫如今也有二十四五,身边又怎么可能没有女人。思虑一转,想到当年如苍蝇一般围着恪哥哥转的女子。
若不是我像个母鸡保护自己的所有物一样,挥舞着翅膀将她们全部扇走,想来他现在也是妻妾成群。
回到池塘边,早没了看书的兴致。命瑶荆拿了一条薄毯,盖在身上就睡起来。
世界恢复安静,再没有让人头痛的尖利嗓音。
迷迷糊糊睡过去。
临帝三十三年春夜,我陪着容妃用了晚膳,然后东家长西家短地扯着说闲话。王鹣来传话,说皇上宿在中宫。
容妃面上难掩失望,却还是对我笑笑:“明月可是累了?瞧你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轻柔一笑,“回去休息吧,本宫也要睡了。”
我点点头,向她行礼后退了出去。
回到房间,让珠玉打来热水,泡了个美美的花瓣澡。直到确定身上沾染了玫瑰香气,才起身擦干。
珠玉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穿上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衣裙——黄色薄纱,边上缀着白色的边,配着内里的白色绣荷花肚兜,端端立着,清丽无双。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不安地打量我:“小姐,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我神秘一笑:“你先去休息,我自有打算。”
她向来知道我的性子,自然不会多花力气,乖乖退下。
我对着镜子妆扮半晌,确定自己身上并无不妥后,又从柜子中翻出一件黑色披风,将自己好好裹在里面,悄悄出了房门。
脑子了不由浮起前几日去找恪哥哥时不小心听到的王鹣对宋月然说的话。
“三皇子已到弱冠之龄,血气方刚。却被祁小姐管得那样紧,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还没过门就已经这样,等她成了皇子妃那还了得?你与三皇子青梅竹马,他对你必定也是有情的,你切记把握机会成了好事……”
☆、第十五章 谁是痴人(三)
“三皇子已到弱冠之龄,血气方刚。却被祁小姐管得那样紧,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还没过门就已经这样,等她成了皇子妃那还了得?你与三皇子青梅竹马,他对你必定也是有情的,你切记把握机会成了好事,最好怀上个孩子。倒时纵然她祈明月如何发脾气,容娘娘都一定会保下你,侧妃之位更是囊中之物。你可明白?”
……
我克制住自己冲出去的冲动,静下心来想一想,他说的确实是对的。二哥不过十七岁,屋里也已有了两个通房。更何况恪哥哥是皇子,一向有女子投怀送抱,就算我拦得了宋月然,但百密一疏,谁知会不会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
想来想去,便有了今夜的事。
他需要女人,我是女人,还是他未婚妻。他有了我,应当就不会想要别的人了。
一路躲着巡逻的侍卫,比平时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来到恪哥哥居住的岚讼殿。守门的是翎墨,她平日口风极严,我立时放下心来。虽说是迟早的事,可毕竟要顾虑相府的面子。未婚便有肌肤之亲,到底不是大家闺秀应该做的事。
“祁小姐?”她看见我惊了一下,“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我冲她摆摆手,探头往里瞧:“恪哥哥呢?他睡下了?”
翎墨面色一顿,“三皇子在书房。”
“哦,”推开她往里走,“容娘娘叫我跟他说几句话,你好好守着,不要让人进来。”不顾她会有何反应,径自往书房走。
我向来横行惯了,她们也一直宠着我,惯着我,自然不会追上来强行将我赶出去。
拐了几个弯,就看见恪哥哥的书房。
窗子微微开着一条缝,透出温暖的烛光。心中一暖,脚步不由轻柔下来。
悄悄推开门,闪身进去再反手将门关上。定睛一瞧,恪哥哥正背对着我站在一幅画前。画上画的是江南山水,笔墨飘逸,不知是哪位大家之作。
偷笑一声,踮起脚尖走到他身后,猛然伸手蒙住他的眼睛。
他却是不慌不乱,只嘴角弯起一抹笑,似乎早已料到。
我有些气恼,像是被人看破了心思,也不说话,踮脚凑到他脖子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他一声闷哼,立刻反身抱住我。
我吓了一跳,浑身僵硬,呆呆看着他。他却闭着眼睛,嘴角还是笑,轻轻道:“傻丫头。”然后低头,吻在我的额头上。忽然神情一顿,猛地睁开眼睛。
我对着他傻笑,低低唤一声“恪哥哥”,声音里的妩媚连自己听了都不敢相信。
他乌黑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光,不过只是一瞬就消失无迹。不落痕迹地松开手,改为揽住我,食指轻点我的鼻尖,笑道:“你又调皮。”说完松开我,往书桌走去。
☆、第十六章 谁是痴人(四)
我这样喜欢他,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无比熟悉。
他生气时是什么样表情,欢喜时嘴角的弧度有多少,难过时瞳仁有多黑……
所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失望。
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在等别人么?是宋月然?
咬了咬牙,蓦地将披风解下。“簌”一声落在地上,轻响几不可闻。往前几步。
柔声唤他:“恪哥哥。”
他下意识回头,目光在我身上一扫,眉头微皱。几步走向我。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袍子,襟口微敞,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美好得就像和田美玉,入目温润。
心跳加速,我只觉一股血“轰”地冲上脑子,脸颊发烫,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越来越近。
“恪……”张了张嘴,却叫不出来。
那样如画的眉目,是我心底最熟悉的容颜。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隐隐期待我所想的事情。若是能够成为与他最亲密的人,这样的身份足够让我披荆斩棘,不顾一切与他走下去。就算将来遇到再多困难,遇到再多阻碍,我都无所畏惧。
可他只是走到我身边,弯腰将披风捡起来,温柔地为我披上。系了带子,笑着揉乱我的发,“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我忿忿不平,狠狠地将披风重新扯下,丢的远远地,看他还能不能去捡回来!他神色一怔,显然没想到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样的事。
使力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口,闷声道:“恪哥哥,我今天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他失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再睡在一起?”稍稍停滞,“你听话,我明天带你出宫去玩。”
“不好!不好!”我索性耍赖起来,“你要是不答应,我明天就告诉容娘娘,说你欺负我!”
他哑然,半晌,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连连道:“好,就依你说的。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欢呼一声,拉着他就往卧房去。
翎羽正在收整床铺,看到我们一起进来也只是惊了一下,随即请安退下。
我踢掉鞋子扑向床铺,抓过锦被深吸一口气——兰花的味道霎时盈满鼻尖。这是恪哥哥的味道,也是我最喜欢的!
他面上挂着宠溺的笑,对着我摇了摇头,慢慢退去衣袍,穿着亵衣躺倒我身边。为我掖合被角,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快些睡。”
眸子清澈,不染半点情欲。
我顿时有些挫败,往常见过的男子但凡被女子如此挑拨,早就擦枪走火、按耐不住了。可他偏偏就坐怀不乱,莫非是我不够好?
想了一会儿,耳边呼吸平稳,只怕再不行动他就要睡着了。
拿定注意,自己伸手解了腰带,往右侧侧身,拉住他的手。他不以为然,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第十七章 谁是痴人(五)
我深吸一口气,将他的手向自己拉过来,轻轻放在胸口上。他的手炙热,不似我这般一年四季皆是冰凉。
触到肌肤之际,手倏然往后退,我死死握住。
他震惊地看着我,满眼俱是不可置信。不忍再看到他的拒绝,我闭上眼,朝前靠去。摸索着在他脸颊、嘴唇印下亲吻。生涩、笨拙地表达自己的热情,只希望他不要无动于衷。
“明月,”他浑身越来越热,却伸手推我,“你还小……”
我不管不顾,“恪哥哥,我喜欢你,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在顾虑什么?”
他无言,好看的眉眼微微聚拢,似有些无奈。
只是那双眸子愈发黑沉。
……
嘴唇落在脖颈,带了轻痒,忍不住轻笑出声。
耳边一声闷哼,下一秒自己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
“啊!”
双脚悬空的不踏实感让我惊醒,第一眼就看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梢眼角带了微微的笑意和宠溺:“醒了?”
“嗯。”不自在地扭动身子,“不是说今日不回来么?哎,你快放我下来!”
他不听,顾自抱着我往卧室去。
背部靠到床榻,热吻铺天盖地而来。我有些烦,用力推他,他不管不顾。我发了狠,趁他吻我时重重要在他的嘴唇上。他一吃痛,才松开我。
“你怎么了?”他不解。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门上传来轻响。
“王妃?”是邵伯。
拢紧被他扯开的襟口,单手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我在。”
“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各位夫人都从别院搬回集芳斋。昕夫人说要来向您请安。”
没想到办事效率这样快,我随意回他:“不必了。你告诉她,好好住下就是。我从没有不能容人的心思,她们只要记住好好侍奉王爷。”
“是。”他恭敬应下,脚步声渐行渐远。
手腕一痛,莫名看向南宫,“很痛,快放开。”
他一脸寒色,方才的亲昵热切早已消失不见。
“痛?”冷笑,“你也知道痛。”
莫名其妙!心火难以抑制地冒起,怒目瞪着他,只要他再多说一句我肯定立马和他吵架。
可他却抿紧嘴角,倔强地直视我的眼睛。
心忽地一颤,“你……”
他转过脸,翻身下床,推门而去。衣摆在眼前一晃,带了隐隐的固执。
那样的眼神……
摇摇头,暗笑自己,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能是气我自作主张把人接回来吧,但享福的是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依我看,男人的心才更是难以琢磨,更让人百思不解。
我一向最厌烦争宠斗艳,好在集芳斋的都知道是我开口让她们回来,因此并不针对我。日日规矩地来请安,事无巨细一一禀报、询问。烦不胜烦,后来看杜昕是个能干的,干脆把府中琐事一股脑全交给她。
☆、第十八章 谁是痴人(六)
由此坊间又有了江夏王妃大度容人的贤惠传闻。
我听瑶荆提起,也只是低低一笑,转而继续看书。
自那日,南宫就没再来过东院。他似是气得不轻,见着我也远远绕道走。府里下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一时拿不准我的失宠究竟是一时还是一世。可见吃穿用度丝毫不敢裁减,还是尽心服侍。
我算是松了口气,他对我虽好,终归不是心里的那个人。每日床帏之间,尽力忍耐、迎合,但心底总是厌倦。将杜昕她们接回来,为的也是能分散他的注意,少来东院。
现在算是如愿以偿,哪怕受下人白眼,我也无话可说。
一转眼便到八月中秋,邵伯说按照往例,每年这个时候王爷都要在王府设宴,款待江夏官员及其家眷。以前都是集芳斋的夫人们负责,可今年我嫁了进来,自然要归到我头上。
推辞不掉,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好在前些年的用度都在,只需照做就是。只是在歌舞上需花费些心思。
请了有名的戏班子,瑶荆踌躇半晌,对我道:“要不派人去桃花阁送帖子?以往穗生姑娘每回都来的。”
我略一想,觉得不无不可,便点了头,让人拿帖子去请。谁知下人回来时多了一张帖子,是穗生邀我去桃花阁闲坐。
自来江夏后,确实一日比一日无聊,我也就答应了。
“夫人,虽说穗生姑娘是清官,可桃花阁毕竟是烟花之地,我们这样,妥当吗?”
马车都已经出了王府许久,瑶荆还在喋喋不休。
暗暗好笑,“你若不愿,我叫人先送你回去?”
她闻言果然不再多嘴。
等行到桃花阁,下马车就见一个粉衣丫头守在门口。看见我便远远迎上来,福身:“王妃。”
我点头算作受礼。
“我们姑娘在楼上沏茶,还请王妃移步。”
此时还是白天,楼内并没有什么客人。三三两两的女子围坐在一处闲聊,看见我来,也只是微微侧目,并不诧异。桃花阁布局清雅、悠然,倒不似个狎妓之所,就算与茶室相比,也高雅许多。
“这边。”
粉衣丫头尽心带路,倒是我竟惶了神。微微一笑,继续跟上。
进门便见穗生坐在窗边,面前摆着一张矮桌,上面摆放了各类茶具。手指蹁跹,恍若舞蹈一般优美诱人。神情认真,一双美目凝神,动作细致。她身上的素色纱裙散散落在四周,衬得恍若神仙妃子,不然尘世俗埃。
心中一动,自顾走到她面前坐下。耳边是瑶荆的低呼,我也不管。地板有些凉,可这样触到实物,反而让人踏实。
穗生也微微一惊,不过转瞬就平静下来。对我抬眸一笑,光华蕴藏,美丽不可方物。斟了一杯茶递到我手边:“请用。”
“多谢。”双手接过,放在鼻下一闻,清香馥郁,是上好的梨山临月。
☆、第十九章 落夏黯然(一)
许是我惊讶的表情太过明显,她一笑,“前段时间有位客人到我这里听曲,喝不惯粗茶,他的婢女拿出一罐梨山临月冲泡,剩下的茶叶一直留在这里。虽是别人的,但茶却是好茶,还请王妃不要嫌弃。”
我只注意到她的称呼:“你怎么叫我王妃?”
她一怔,随即涩然一笑,“米已成炊,还有什么好揪着不放的。”
漂亮的五官带了淡淡的忧色,我抿了一口茶:“你喜欢王爷。”
“是。”她答得很爽快,丝毫不见平常女儿家的扭捏,“王爷是当世英雄,行军用兵信手拈来,嫁人当嫁此!”神色间透出隐隐的崇拜。
我附和地笑,转言问她:“那你愿意嫁进王府么?”
她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继续温声道:“你对他的喜欢有多少,连我这个只见过几面的人都能看出来。你这样好,他想必也是一样的心思。我并不反对的。”
她面上却没有欢喜,还是木然看着我。
我有些疑惑,“你不想么?”
她倏地笑起来,眸子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原来都是痴人……”喃喃自语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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