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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山花烂漫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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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想到以后的几个月要颠簸在旅途中,只是为了去一个个陌生的地方为别人表演自己的呐喊。他当然知道,这其实不过是乘胜追击,再大赚一笔而已。但当演唱变成机械时,热情会被消磨,灵感会被挫去,悲愤也将被软化。 
那么到时,自己该怎么做音乐?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自己从来不就在抗拒物质的侵蚀吗?现在怎么投降在它的“光环”下了?当初求路无门、被人歧视的日子难道就忘了? 
他笑,世态炎凉也不过如此。现在自己发达了,一切荣誉也就随之而来。现在的自己再也不是在市中心街角的面馆里被人污蔑诋毁的落魄男人了! 
不是了! 
但值得高兴吗? 
“哎呀,尹先生,别笑啊!我都不好上妆了。”化妆师在旁边紧张地提醒道。 
南收缩肌肉,不再笑。 
二十分钟后,他站在台上。 
底下一片歇斯底里的尖叫,拍手,气氛无与伦比的热烈。南没有笑,也不紧张。 
这很奇怪,新人在台上总是很紧张。但他确实不紧张,甚至麻木。 
随着爆炸性的音乐响起,演唱会正式开始。他首先唱的就是《Money》。 
“Money;money 
is wicked;is devil。 
Can you hear my soul crying? 


Money ruins everything。” 
这首歌在录音室里已经充满了悲愤的力量。到了现场就充满更多悲壮的爆炸性力量,这个演出后来被称为尹南拥抱摇滚的不朽巨作,也是人类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演唱。 
观众听得简直沸腾,内场的所有人全部站着,甚至跳到椅子上狂吼,体育馆几乎要被掀翻顶,声音远播五百米外。 
孙以芗也在场,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角落。一片漆谥校聊乜醋乓系难莩钡窖莩岬慕崾抛砝肴ァ?
他早知道南会成为天之娇子,今天他的巨星风采无可比拟。 
只是…… 
南被拉着开庆功会,一直闹到半夜一点多才回到家。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生怕吵了以芗。然后又轻轻关门,准备上楼。 
“今天的演出很成功啊!” 
南被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只见黑暗中以芗坐在沙发上抽烟。红色的火光一明一灭的,更显幽郁。 
他楞楞地点头:“是啊,挺好的。宋臣瑜也很满意。” 
以芗的眼睛象鹰般的锐利,穿过黑暗直射入他心里,半晌不说话。 
南胆战心惊,觉得自己在刹那间被他完全看透。 
不知过了多久,以芗终于开口:“南,你当我看不出吗?我今天一边听一边看着你心里流血。” 
南顿时象被抽中头一样:“以……以芗,你别乱说。” 
孙以芗站起身,把烟弄熄在烟灰缸里,接着慢慢转头,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你不快乐!” 
南的身子委顿下去,顺着门边的柱子缓缓滑到地上,气息虚弱地说:“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不快乐。” 
mittelmond Posted: Nov 8 2004; 10:0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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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芗看着他单薄的、瘦弱的身躯,还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一双锐利的眼睛在漆黑一片的大厅里更为闪闪发亮,就如同是波涛汹涌的夜航中永远不灭的指明灯。于是,声音在宽敞中变得更空空落落:“你何苦如此?” 
南抬起头,脸上尽是脆弱。他明亮的、没有杂质的瞳眸直直瞧着象天神一般站着的以芗,低低咽咽地问:“你知道吗,我在你身边越来越脆弱。” 
以芗什么事好象都了然于心一样,他毫不惊奇地回望他,没有回答。 
南看着他坦然自若的样樱唤α似鹄矗骸拔夷苡心阏庋钠龋故裁词露疾挥门铝恕?上В抑皇歉龀げ淮蟮暮⒆印!?
他笑得大声,在大厅里回荡得此起彼伏。夹杂着那句:“长不大的孩子”慢慢荡漾开去,仿佛一声叹息,却没有尽头。 
以芗那双漂亮的黑眸深沉地盯着黑暗中的某处角落,眼角眉梢都是凄凉。他依然不说话,好象没什么好说的;又好象有太多好说的,因此反倒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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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歪着头,仔仔细细地研究以芗。然后冷不丁地打了个嗝,他自己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立马撑着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接着就“飘”到旁边的酒柜,拿出一瓶酒和两个杯子。他转头用杯子对以芗示了下意:“喝酒吗?” 
以芗缓缓把目光移到那边,瞧着:“不用了,我向来不喝酒。” 
南嗤笑:“不喝?第一次上我的时候,难道也没喝吗?” 
以芗不动声色:“的确没喝。” 
南愕然。 
以芗不放松地盯着他,终于问道:“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憎恶什么?” 
南一饮而尽手中的酒,结果呛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以芗连忙过来想帮他拍拍背,但被他一掌打掉。他侧头冷笑:“你不是无所不能吗?难道还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孙大先生!” 
叹气,无可奈何。 
以芗强制地把他拖到沙发边,坐下,用手环住他。只听尹南抗议地说:“喂,我的酒!” 
可人家却不理他,只是把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沉沉地说:“安静一点,我想和你聊聊我自己不可以吗?” 
南小声嘟哝着:“我又没说要听……”还没说完,就被一只宽大的、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捂住嘴。 
“我出生在城外的一户农民家,不折不扣的贫下中农,家里可谓是一穷二白。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我家里甚至只能吃土维生,我伯伯就这样饿死了。后来虽然改了制度,没了人民公社。但家里本来就没一点底子,几亩田也不算自己的,只能说是承包,所以上交以后就没多少剩的了,到了七十年代末也没有好转,这时我便生了下来。真真是不恰当的时候有了不恰当的我。” 
以芗看看南微眯着眼,但显然没睡着,不禁放宽心继续说下去:“家里因为多了张嘴巴要喂,情况自然越来越差。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家里确实一天只吃两顿,甚至困难时只吃一顿。当我长到上学的年龄时,爸妈虽然很想供我上学,但实在是没钱,所以我也只能呆在家帮忙干农活。我十六岁的时候,见这个家实在是没法支持下去了,便同他们商量去城市里打工的事。他们早被生活的负担压得喘不过气来,见我想出去闯荡,以后家中也可少个吃饭的人,连忙答应了。” 
“在没到城市前,我以为这里是遍地黄金。结果来了之后,发现生存的竞争比农村还要残酷,人际关系要更复杂。我连小学都没读过,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外,完全就是文盲。怎么可能找到好工作?最后只能去建筑工地砌砖。那时候改革开放正如火如荼,经济迅猛发展,但在整个局面上也处于失控边缘——黑社会非常横行。我们这些小小的工地也不能幸免,被逼迫要交保护费。可是我们的这组包工队的头很是吝啬,没有交足。惹得黑帮的头目大怒,我们所有人都被爆打一顿。当时城里最大的一股势力是‘剪刀党’,他们的老大叫韩元。他那天正巡视到这里,看到我们这样本来也是没什么反映。可正巧被他看到我,见我长得还象模象样,就硬是把我收过去,当了他的贴身小侍。” 
南听到这里就晓得不对:什么叫“贴身小侍”?以芗可不仅仅是象模象样,当初还少年的时候可以想见是如何的俊美潇洒,绝对让人眼前一亮。那个韩元看了他的脸就要收他,哪会有什么好事? 
以芗看到他的表情就猜到他的想法,于是点点头:“就如同你所想,他要我一直呆在左右根本就是不安好心。这个人完全是性虐狂,他玩我的时候从来不做什么前戏,直接就进去。所以我的肛门总是处于裂开的状态,不停地流血。后来由于被插得太多,又没有间断,终于发了炎症,高烧四十二度,差点没把命送掉。在我把这个人渣干掉后,自己的那里已经溃烂,治疗了三年之久。” 
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样强大的以芗也曾经这样痛苦过。自己从没注意过他的屁股,现在应该好了吧? 
“傻瓜,现在当然是好了。只不过再也不能被异物插入,否则会完全崩裂。”以芗温柔地笑,用手指点点南高挺的鼻子,“其实这还不算什么。他的性虐主要表现在如果没有虐待的刺激,他就无法达到高潮。他惯用的手段是用夹子夹住我的乳头,用鞭子抽打我的身体,尤其喜欢打我的腹部。他说我的腹部结实紧绷,美得不可思议。当我的腹部被打出伤痕后,就把盐撒在伤口处。刚开始时我忍住不叫,想不到让他更是狂兴大发,虐待得更厉害,直到我叫出来为止。后来我才知道,他就喜欢听到哀叫声,这样他就能兴奋。所以从此以后,我总是叫得很卖力。” 
“他的花样还很多,除了这些还有让我骑特制的木马,硬要让我的下体穿过一个完全无法容纳它的洞,痛到不可承受,每次我都以为要断了时他才让我把它拿出来。还比如放震荡器,他总是把它调到最大档,让我在公共场合都几乎不能自抑。可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在大庭广众露出丑态,于是几乎象在受尽地狱酷刑。当然,套阴环也是他的有数伎俩,由于戴的时间太长,我最后为了拿下它,痛晕过去三天。” 
“不过他最厉害的还是用鞭子抽我,他自己本来就是流氓出身,对力道掌握得非常好。那些伤痕总是一两天就能痊愈,一个月就看不出来。但那一丝丝的抽痛却能持续几个月之久,他打的地方靠近内脏处,所以受的内伤从来是外表看不出来的。直到有一次他失去了一大笔的军火,于是把气都撒在我身上,手上没了轻重,把我打到肝脏出血,脾脏轻微破裂。在加急病房住了三个月才保住小命。但后遗症就是肝功能极差,喝不得一点酒” 
以芗捂着南嘴巴的手掌心湿湿的,慢慢得浸透了整个手掌。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尽温柔地拿纸巾擦干南脸上的泪和自己的手掌。他微笑着说:“小傻瓜,我是好欺的人吗?这样的苦楚我当然不想永远承受。所以那几年一直在秘密培养我的势力。韩元虽然对我虐得惨无人道,但在外面还是很护着我的,给了我很大的权力。到后来俨然我就是第二把手。于是最终我揪准机会把他给干了,控制住剪刀党。然后又陆续吞并了其它黑社会的势力,统治了城中的黑道。” 
他用下巴轻轻蹭着南柔软的头发,叹息着说:“我从来都没想过踏入黑社会这条不归路,但命运对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我在那些绝望的岁月里,只能咬牙自己生存。一有时间就自学文化知识,虽谈不上什么学有所成,好歹高中水平是有的。那些日子啊,黑暗到我几次想自尽,但想到乡下的爸妈和那遍野的山花,就又勉力活下去。” 
南抬头,在泪水的冲刷下一双明亮的眼睛更加闪烁。眼睫毛上似乎还颤颤地留着一滴水珠,显得不能承受这般重量似的。他歪着头,灯光全无中越发动人:“那伯父伯母后来怎么样了?” 
以芗平和地说:“他们没等到我发达,就因为三年自然灾害时吃土留下的肝上的毛病,提早去世了。死时都肚子浮肿,肝功能衰竭。这已经是我们家族的遗传病了。” 
南怔住,此时任何话都不能抚顺那种哀怆。 
“我当时悲痛欲绝,觉得人生对我而言只有苦难,活着毫无意义。可后来痛苦挣扎中,又发誓要报仇雪恨,因此苟活了下来。现在想起来,当真是感激那时的仇恨。生比起任何东西来都要更珍贵,没有生就没有了一切。我现在所想的就是好好活下去,即使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活多长,但总要好好享受。该要的就要,不想要的就拒绝。不要犹疑,我们的生命也就这短短募甘辍!?
以芗自始至终都是那般平静。但正是这种平静,更显出那痛到骨髓深处的悲痛。它只会在每天每夜牵绕着你,让你永远疼痛。就好象溃烂的伤口一直在化脓,永无痊愈的日子。只能在心底一遍一遍地痛,但又不能在表面显露。多少个夜晚,他都要独自忍受孤独的侵蚀和自我的宽恕。于是,救赎的只有肉体,灵魂仍在不断下沉,下沉。 
南看着他阿波罗似的俊美脸庞,突然意识到自己心心念念所不能超脱的苦恼和憎恨在他的面前是这样渺小,自己所受的苦难和他比起来也完全是不值一提。在他平静的表情之后,又是多少历练和惊涛骇浪。自己这样的小打小闹,至少对自己生命的不确定该是多么可笑。 
他温柔的眼眸、平和的气度该是多少艰辛才能换来,嘟嫌胨约杭蛑庇字赏蚍帧?
幼稚,不曾体会生活真正艰辛的幼稚! 


以芗用拇指抹去最后一滴泪珠,近似无声地说:“南,你要自己选择要走的路。你想放弃的就要坚决放弃,如果迟疑下去,你最终会发现已经来不及放弃。” 
他拉起南,扶他上楼。尹南靠着他宽厚的肩膀,心想:这个男人的眼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他又从中看到我的什么? 
只是在刹那间他意识到:自己要去选择人生,而不是等着人生来选择你。 
10 
第二天一大早,南就爬起来。他慢条斯理地刷牙、洗脸,然后就坐在电话面前发呆。一双手臂伸过来抱住他,以芗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想什么?是要给唱片公司打电话吗?” 
南叹息:“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只是我在想,如果就这样取消巡回演唱会,是不是有些对不起他们的辛苦工作?” 
顿时,他被抱得更紧。以芗用很坚定的声音告诉南:“南,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拒绝不需要理由。一旦什么都有了理由,它们也就成了借口而已。” 
南习惯性地歪头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他拿起话筒,拨了宋臣瑜的手机:“喂,是臣瑜吗?我想告诉你,我决定取消巡回演唱会,只唱接下来两场本市的。” 
“什么?不行?为什么?要不,你去找孙先生说说去。” 
“理由?难道真需要理由吗?” 
说着,尹南挂了电话,转头笑着对以芗说:“任性的感觉真好。” 
以芗把手指放在他嘴唇上,轻轻说:“错,这不是任性。如果是为了你自己的未来,那么所有的决定都不会是任性。一旦你被物质淹没,就再没翻身的机会,甚至连任性都不可能了。” 
南沉默,良久才说:“可如果没有你的权势,我根本就没资格任性。” 
以芗但笑不语,他亲亲南的脸颊,然后就走出去做早餐。南下意识地摸着被他亲的地方,觉得好象一下子很接受他的吻一样。 
吃过早餐后,南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去超市里买点菜,中午看我下厨一展身手。”以芗怀疑地看他:“你行吧?”南不服气地朝他皱皱鼻子:“你可不要小瞧我了。” 
他们一起去了附近一家超市。以芗觉得应该先去肉类区,荤菜更重要些。南反对,认为该到蔬菜区。两人争执许久,终于还是先去买蔬菜。接着,他们又为了到底是买大白菜还是菠菜吵个没完。 
“当然买大白菜拉,煮、炒、闷都可以,多省心。“南抢着把大白菜放到推车里。 
以芗皱眉,把它拿出来,放回去。不厌其烦地告诉他:“这天气都那么热了,还吃什么大白菜。买点菠菜做汤很鲜的。” 
南更不服气,执拗地把菠菜放回去,拿着菠菜示威:“你自己都说大热天了,做汤喝不要热死的啊?” 
“汤不会让它冷冷吗?喝凉点的也没问题啊!” 
两人就这样比孩子都幼稚地各拿捆蔬菜对峙,讨价还价了半天还是各退一步——都买了。 
到了肉类区,他们俩又为了买哪个牌子的肉大费口舌,到了最后为了公平,买了个其实都不想买的牌子。他们的精力也实在充沛,举凡调料、海鲜什么都能意见不合,大斗一回。走过一处,便是风卷残云,引得众人无不侧目。 
吵吵闹闹间,他们还是艰难地买完东西,到收银台去结帐。以芗习惯性地掏出钱包准备付钱,尹南连忙一只手压住他的皮夹子:“今天我来付。” 
以芗笑道:“我们之间还分什么。钱包都已经拿出来了,我付得了。” 
南直着声音,硬是说:“我说了我来付。”他另一只手立刻到兜里摸钱。 
以芗看他样子还有得找找,就不理他到把信用卡递给收银员。南见状,一把抢回那张卡。脸红脖子粗地继续找钱:“你没听懂我说什么吗?今天我来付!”以芗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们谁来付有区别吗?他从钱包里拿出另一张信用卡,可还没给收银员,就又被南夺了下来。 
尹南左手攥着两张卡,右手拿着一堆零钱,和他对视。后面排队的越来越长,目光都注视着这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南显然也感觉到了,他近乎哀求地低声道:“以芗,难道让我付?淮味疾恍新穑俊? 
以芗心一动,终于了解其实谁来付很有区别。尹南的自尊就在这种地方,他试图独立的也就在这种地方。看着他坚毅又哀求的神情,以芗心中顿时充满不可抑制的柔情,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尹南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走上去付钱了。 
那天中午,他们吃了顿很丰盛的午饭。虽然不免做得粗鄙,但以芗一想到是尹南第一次为他做的,就止不住地甜蜜。即使是石头大概也会吃得津津有味。 
接着,他们就坐在朝南面的露台上。夏天的暖风徐徐吹来,在艳阳照耀下的树木都微微有些摆动。旁边花坛里的小花因为阳光太烈,都有点耷拉着头,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样子。南出神地看着,觉得它们好委屈好委屈似的,配在灿烂夺目的阳光下,还有什么生存价值?他偏头瞥向孙以芗,见他坐在白色的躺椅上,半闭双目,正在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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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还是出声问道:“以芗,你喜欢我什么哪里啊?” 
以芗没有睁眼,嘴里含糊地说道:“你说呢?” 
尹南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用力推了他一把:“喂,我问你问题呢!不要敷衍我!”以芗被这一推,再想睡也要清醒过来了。他张开眼,斜过头用那双不知蕴涵了多少内容的黑眸柔柔地看向南,略带笑意地说:“你不说我还没想过呢,让我好好考虑考虑这个很形而上的问题吧。” 
“咳,不听你瞎说了。”南白了他一眼,就继续去看他的风景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地问:“以芗,好象我还从来没为你弹过吉他呢!要不,我现在去拿得来,你点歌,我弹给你听。”说着,他就穿着拖鞋,兴冲冲地跑到房间里拿吉他去。“噌噌噌”,没多久他便手扶吉他跑回来。先是调了调音,然后笑着说:“点吧,你喜欢什么就点什么好了。” 
以芗看他这架势,还真象那么回事,便嘴角勾出笑容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倒一向特别喜欢《那些花儿》这首歌。” 
尹南不禁得意起来:“我可会呢。你喜欢哪个版本的啊,是朴树的还是范玮琪的?他们俩的歌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范玮琪翻唱时加了段民谣之父Pete Seeger的反战名曲《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 
“我自己更喜欢朴树唱的。但范玮琪版本的歌词更感人些。” 
南歪头看他,有些惊奇:“是啊,范玮琪的歌词确实加得恰倒好处。不过如果让朴树来唱,那就更具有悲剧性意味了。” 
他定了定神,慢慢地拨起弦: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⒙湓谔煅摹?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 Where the flowers gone? 
Where have all the young girls gone? Where did they all gone? 
Where have all the young men gone? Where the soldiers gone? 
Where have all the graveyards gone? Where have all they gone?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幽幽的声音飘荡在露台上,浅吟低唱着的是人世的悲凉。南一边唱一边意识到——大约只有以芗这样绚烂至极归于平淡的人才懂得欣赏这样的歌。哀而不伤,悦而不狂,虽不是采菊东篱下的悠然,但确实也看透了浮华。 
那边的以芗听着听着就坐起来,怔怔地看向远方,一张侧脸如此肃穆。 
是不是想起了他的那些花儿? 
还是漫山遍野的白色海芋花? 
南放下吉他,走过去,用手环住他。一前一后,看那夕阳西下,很唯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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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芗回头,注视尹南明亮的眼睛,轻轻吻了上去。 
南抖着眼睫毛,有些怯怯地说:“进去吧!”以芗没有说话,一打横抱起他回到睡房。 
他慢慢亲着南的脸,接着脖子,解开他的衣服,吻上他的胸口。南颤抖起来。以芗用力搂住他,低声问:“应该不会冷吧?”他没有回答,只是咬着唇,这般楚楚动人。以芗心中的火焰“腾”地冒了起来。他低下头,再次把唇印上尹南红润的双颊。 
南没有反抗。两个人的身影就这样合在一起…… 
11 
快乐总是苦短,他们还没怎么回味就又被各种俗事打扰——以芗要继续上班,南也要回去准备他余下的两场演唱会。那一个平常到极点的日子,当初看起来这样不经意,但后来再回想起来却更显断肠。 
难道美好真的只能是一瞬吗? 
南去唱片公司报了到,和一帮工作人员紧张地准备起三天后的第二场个唱。他很忙,忙得顾不上周遭的事,于是也就忙得不知道弥漫在整个公司的闲言碎语。 
他断然拒绝去外地开演唱会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照理来说,一个歌手既然红了,管你是唱R&B还是摇滚,都要顺应市场要求趁热大开个唱。而这种安排公司在合约里都是写得明明白白,当初没有非议,现在临到头了却来反悔?说不是耍大牌,还真没几个人相信。 
况且,他这种临时决定不做个唱的举动,若是一般人等,公司万不会容你这样任性。今日竟默许了尹南的要求,不禁变得意味深长起来?T谀诓看蠹以缫汛樗统侵芯拮印镆攒脊叵挡患虻ィ衷诳蠢慈裘挥姓庋娜秩尘埃拐娌患萌绱讼拍兀? 
流言就是这样炮制出来的。不过几天的工夫,这个所谓的“秘密”已是尽人皆知。私下众人议论纷纷,但摆到台面上就一脸庄重巍峨,路遇尹南还不忘做足表面工夫,笑着问好。可怜南是直性子的人,哪会想到这样七里八弯的事?于是也就闷在谷里,仍是笑呵呵地做他自己该干的,殊不知就在他一转身之际,已被人指着背说这个男人多不要脸,连同性都不放过,顺顺利利地勾搭上大佬,如今享尽荣华富贵。若他能这时回一回头,必能见到那些人烧红了的眼。 
在暗潮汹涌中,南成功举办了第二场个唱,轰动程度甚至超过了第一场,出现了一票难求的情况。无数外地赶来的歌迷只能痴痴地在体育馆外蕴∽潘切闹信枷裼涝犊床坏降挠獍簟@纸绮涣呖谒匕阉撬芟氲降淖蠲篮玫男稳荽室还赡愿四稀?
鲜花即将淹没尹南。 
那么,挣扎也就不远了。 
就在他还没从狂热的摇滚盛宴中回过神来,他的手机——那个从他和以芗认识前就不曾换过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心立刻微微颤动起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按键接听:“喂!是顾大哥啊?” 
“见面?没问题,没问题。当然有空啦。” 
“就老地方?好的,明天见。” 
直到挂断电话,他的心还是不能平静。就在他以为自己成功遗忘顾群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出现了。接着,南悲惨地发现:他没有办法忘记顾群。只要听到那温文的声音,他就会想起在乡间田埂上,迎着风轻轻哼唱的日子。再接着,他的心就会靠过去,靠过去,依偎在顾群的身边,他妈的才不去管他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他们依旧约在以前的那个茶坊见面,当他戴着墨镜到的时候,顾群已经坐在角落处向他招手。他有些警觉地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这才走过去。 
他现在是大明星了,诸如狗仔队的事宜当然是越少越好。 
他坐在顾群的对面,习惯性地点了壶绿茶。他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过了一会儿他才想到他做了件多么多么傻的事——怎会到现在还这样体贴顾群呢?他暗暗痛恨自己的无能,于是脸上越发冷若冰霜。 
顾群仔细端详了一番南,然后满意地点头:“做了明星后果然风采不凡啊!如今的南看起来稳重许多,象是历练过的样子了。怪不得尹妈妈那么高兴。” 
南一惊:“连妈妈都知道了?” 
顾群不禁笑道:“你现在可是家喻户晓,老家又不是偏僻的什么样子,当然一看电视就知道我们村出了个超级巨星。” 
在这么一瞬间,尹南觉得五味杂陈:曾经他挣扎在生存线上,饥一顿饱一顿。不折不扣的一个落魄艺术家而已。他这样羞愧于他对母亲夸下的海口,以至于都不敢回去面对她——即使知道慈祥的妈妈从来不会讽刺他,也不会怪罪他。 
可现在,他大概可以荣归故里了。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是羞愧,还是不敢去面对妈妈呢? 
顾群看他想得出神,便试探地叫了几声:“南,南?” 
“哦?”他立刻拉回思绪,正视对面的顾大哥。 
“我说,尹妈妈这次特别开心,逢人就说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她连夜做了一大堆你爱吃的方糕,我上个礼拜回老家去时,她要我带给你。还说这次春节没回来的事,看在你还算努力的份上也就算了。可今天出来急了,忘带了。要不,明天我给你送到公司去?” 
南听得一楞一楞的,今年春节又没回家实在是因为录音的缘故,等他想起来时已经过了初五。他原本还在想会不会被妈妈唠叨死,想不到因为自己有了点出息,就高兴成这样子。他想着想着,鼻子就酸起来,眼泪也差点没掉下来。他连忙低下头,胡乱答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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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冷淡中,两个人尴尬地告别。 
他们站在茶坊的门外,彼此无言。只好点点头,各自朝一个方向离开。 
当南擦身而过当初那个有着精致圣诞树的店家时,头也不回。就好象已经忘了那时流着眼泪,把脸压在冰冷的玻璃上。 
第二天中午,南正在公司的录音室里练音,准备第三场演唱会。他的一个助手忽然敲门进来,压低声音告诉他:“有个人叫顾群自称你的朋友,说有东西要给你。”南正沉浸在音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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