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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别-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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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木兰脸色微微一变,似在刻意回避他一般,迈步走到院里来,对萧瑟瑟一笑,道:“打雪仗是么?我来陪你。”

萧瑟瑟受宠若惊,用力点头道:“好!”往霍木兰身边一挨,冲唐翎一扬脸蛋,道:“怎样?你来是不来?”

唐翎眉峰紧蹙,神色有些冷肃,又似有些受伤,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霍木兰,片刻道:“来。”

萧瑟瑟努嘴一笑,然胸中却有淡淡哀伤,她转头看向石井边上忙碌的沈未已,脸上又扯开笑容,道:“神医哥哥,你来么?”

此言甫毕,三人均是微微一愣,霍木兰不自在地低下头,怔然看着一地雪泥发呆,然耳中又时刻分辨井边动静。

萧瑟瑟抿唇一笑,又道:“神医哥哥?”

沈未已白袖拂动,将一盆脏水倒干,提着干净的碗筷站起身来,淡道:“你们先玩,我一会儿便来。”

唐翎神色一变,只听萧瑟瑟喜道:“你来的话,我们可就要分队啦!”朝唐翎一看,摆着双臂,屁颠屁颠蹦到他面前,道:“这样吧,我和他一组,你和木兰姐姐一组,如何?”

唐翎一愣,当下道:“我为何要同你一组?”略带不悦地瞪萧瑟瑟一眼,迈步走到霍木兰身边,抿唇道:“我和木兰一组,你和他一组。”

萧瑟瑟站在原地,蹙着细眉看着唐翎,道:“可我就想和你一组啊……”

唐翎闻言一怔,只见萧瑟瑟脸上失落神色一闪而逝,双眉一扬,道:“你非要同木兰姐姐一组,是不是明知自己比不过神医哥哥,便要选一个武功比我强的?”

唐翎恼道:“谁说我比不过他?”偏头往沈未已一看,正见他气定神闲地推开屋门,走进厨房,好似稳操胜券,故而并未将院中谈话放在心上。

唐翎见他如此淡定,心中便更是有些不平之意,皱眉道:“我唐门暗器名满天下,这扔雪球的破功夫,还能难得到我么?”

萧瑟瑟亦毫不退缩,昂然道:“那我天月教血影夺魂亦是名震中外,咱两若是联起手来,岂不是双剑合璧,不过多时,便可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唐翎听得一愣,只见萧瑟瑟满脸正气,大步走到面前来,伸手往自己肩上一拍,道:“这等好事,你还犹豫什么?”

唐翎脸上登时现出尴尬之色,无奈地将萧瑟瑟的手甩开,道:“这种占人便宜之事,不该当面说出来。”

萧瑟瑟仰头大笑,道:“此事就这么定啦。”

说话间,沈未已已从厨房走出来,一袭白衫极富风雅之味,明澈双眸中亦是谪仙般的淡然神色。萧瑟瑟这么看着,便禁不住怯敌起来,想起那天偷袭他时遭受的一股莫名内力,更是心头一凛,偷偷凑近唐翎耳边,踮起脚尖道:“小心此人内力,悬乎得很。”

唐翎尚未同意她分队之事,当下便道:“既然他厉害,那你还赶快站在他那一边去。”

萧瑟瑟奇怪地朝唐翎一看,摇头道:“就不去,我认定你啦。”

唐翎气急,便要反驳,忽听沈未已迈步走来,淡淡问道:“分好组了么?”

萧瑟瑟抢道:“分好啦!”拽着唐翎走到一边去,将霍木兰让开来,道:“我和他一组,你和木兰姐姐一组。咱们三局定胜负,输掉的一方要背着赢的人在雪地上跑三圈!”

唐翎听这惩罚,先是一愣,待见那边垂首不语的霍木兰时,又蓦地一个激灵,道:“这样也行。”

萧瑟瑟扭头看他一眼,忽地补充道:“男的背男的,女的背女的。”

唐翎脸色一黑,瞪着萧瑟瑟道:“凭什么一切全要听你的?”

萧瑟瑟双眸一眨,无所谓道:“你可以不玩。”

唐翎气得“你”一声,便要同她争论,那厢沉默已久的霍木兰终于开口,道:“别吵了,天色不早,要玩就快些玩吧。”

唐翎听霍木兰开口,便也不好再争,只不舍地看着她,道:“你待会儿小心一点,别累着自己。”

霍木兰脸色还是有些难看,勉强一笑,道:“我知道。”

院内虽然宽敞,但因四处围绕屋舍,不便肆意玩耍,四人便将赛场定在院外一片雪地上。萧瑟瑟格外辛勤,手忙脚乱地捧来满怀雪团,吩咐唐翎先垒高碉堡,再如何如何揉好雪球。唐翎听在耳中,只觉分外聒噪,当下面露不悦道:“打个雪仗,至于这么麻烦么?”右腿一抬,萧瑟瑟砌好的一排雪墙踢个粉碎,萧瑟瑟登时大怒,站起来道:“你干什么?”急得双眸泛红,跺脚道:“你赔我!”

唐翎不答,只拧起她往后一甩,道:“在后边看着,给爷解决掉漏网之鱼便是。”

傍晚时分,大片雪地正被云外红霞渲染,四处光芒或金或白,璀璨得让人睁不开双眼。霍木兰还披着沈未已那一件狐裘,故而站在他身边时,正似一对璧人同着白衫模样,不需一言一语,便生出一种地老天荒般的美好来。

沈未已看着远处嬉笑怒骂的唐翎和萧瑟瑟,忽地凝眸一笑。这笑不似他平时的淡淡笑容,而是在不经意间的怦然一动,好似在这一景中,想起了记忆深处的一人一物般。

霍木兰看在眼中,忽觉胸中酸涩,沈未已回头时,正看见她一脸落寞神情,忙问道:“怎么了?”

霍木兰低下头,掩饰道:“没事。”抿着唇沉默一会儿,方试探着道:“你自幼长在这里,应该经常玩雪仗吧?”

沈未已闻言一愣,脸上笑容变得有几分不自然,霍木兰听他沉默,心中更是一凉,抬起头来笑上一笑,道:“我就随口一问,你不必在意。”

沈未已听此微微一震,便想同她说一些话,但屡屡张口结舌,沉闷间,对面已遥遥传来萧瑟瑟欢快的声音,大声道:“木兰姐姐,你们准备好没有?我们要开始啦!”

霍木兰淡淡一笑,道:“准备好了,来吧!”偏头朝沈未已一看,抿唇道:“我练的刀法,在这方面不占优势,输了别赖我。”

沈未已略一怔,继而浅浅笑开,看着霍木兰道:“没事,我在。”

他声音还是低低的,却充满力量,笑亦是淡淡的,却满是柔光,霍木兰双颊微微一热,转开头道:“那就看你了。”

皑皑雪地上,薄暮暝暝,淡淡余晖将灭未灭,唐翎和萧瑟瑟一前一后而战,身边堆满雪团。临风时,但见唐翎眉峰一敛,双袖中飞来数只飞镖,嗖一声伏地飞去。萧瑟瑟面上一凛,但见那飞镖一路激荡不绝,蹭蹭串起地面雪团,待飞到沈未已和霍木兰身前时,已变为个个雪球,临风飞转,快似利刀一般。

萧瑟瑟不禁欢呼,拍手道:“好!”

唐翎看着沈未已,薄唇一挑,却见雪球欺近其身不足两寸,便忽地被一股透明内劲震开一丈,嘭嘭坠下地来。

唐翎大惊,萧瑟瑟亦是神色一恹,委顿在地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二人怔忪间,沈未已已拂开白袖,凭风卷起一层雪片,使那一片片雪在其指尖旋转下变成个个雪球。唐翎敛眉细看,一时噤声不言,只见那数个雪球飞旋在沈未已身周,待聚齐其指尖内力后,蓦地相继飞来。

唐翎抢上一步,左足往后微微一划,稳住上盘,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乾坤一指有多惊世骇俗。”修长右指在袖口一动,霎时掠来一枚飞镖,往当首那一个雪球掷去。

但见这枚飞镖临风旋动,没入第一个雪球后,立时停在其中,借着唐翎内力一路返回,嘭嘭几声将后边飞来的几个雪球打落在地。

沈未已眉目微动,白袖一甩,震开地上溅来的冰屑雪渣,淡淡道:“唐门飞镖果然名不虚传。”

霍木兰站在他身后,似有意不看对面的唐翎一般,淡淡道:“这第一局,便算是平手了。”

双方听此并无异议,当下开始第二局,还是唐翎和沈未已当首相对,萧瑟瑟和霍木兰二人在后观战,暂未插手。

唐翎身手矫捷,飞镖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故而袖风所及,满地雪绒全能为其所用,变为一个又一个雪球来,往沈未已四面飞去。

沈未已起初按兵不动,只拂袖防御,待到后来唐翎攻势渐猛,这才逐步出招,因年纪、功力均远胜唐翎之故,未足十回合,便反客为主,将唐翎逼入险境。

萧瑟瑟在后一见,再沉不住气,急声道:“我来!”抢上几步,攒动双手前来助阵,然因其武功身为诡异,需耗用自身毒血,唐翎不待其出手几招,便暗里挥动右臂,将她推回身后,肃然道:“别乱插手!”

萧瑟瑟一时怔然,雪球飞舞中,但见唐翎双袖来回激荡,虽然攻势甚猛,然在沈未已指尖内力冲击之下,还是一连后退几步,最终大汗淋淋,败下阵来。

沈未已眉峰微蹙,缓缓回袖收阵,然却见唐翎脸色忿然,咬牙上前几步,大声道:“再来!”

沈未已微微一愣,道:“既然是打雪仗,那还是别再动武吧。”

唐翎用力呼吸,抬手将鼻尖上豆大汗珠一擦,挑唇道:“打雪仗,哪有这个尽兴?”

霍木兰见他笑中带怒,一时神色微变,她知唐翎虽生性豁达,但因少年时被云旭连溢等人欺负之故,内心其实十分脆弱,越遇强敌,便越是好胜,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轻易认输。

沈未已听唐翎此言,一时也是为难起来,蹙眉道:“可若如此,她们二人也没什么可玩的……”

唐翎抢道:“那样最好!”言罢迈开双足,径直朝沈未已走来,他本便不欲霍木兰费力多动,更想借一机会和沈未已一较高下,这厢借得此局,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霍木兰眼看唐翎一步步逼近沈未已,忽地心中不安,上前来道:“唐翎,你要干什么?”

唐翎更不停顿,只看着沈未已道:“木兰,你在旁边等着,别管。”

霍木兰更发心慌,伸手拦住他,低声道:“你别生事。”

“什么生事?”唐翎反手将她双腕一握,定定道,“这是最后一局,我不过要一胜负高低而已。”

霍木兰一个趔趄,被他拉到身后,眼看他已走到沈未已面前,霎时突突心跳,急声唤道:“唐翎,你站住!”

唐翎双足一顿,站在沈未已眼前,脸色一变,道:“怎么,这个人险些夺你性命,我还不能教训教训他么?”

沈未已眉目微动,然还是站如雪松,一动不动。唐翎神色肃然,一瞬不瞬看着他,然声音却是冲着身后的霍木兰而去,“再说,今天的话,我还没有说完呢。”

霍木兰一愣,念及他近日来种种言行,忽然之间有所意识,再看沈未已站在旁边,更是一震,道:“你的话我不想懂,我……”

“可我非让你懂不可!”唐翎用力呼吸,大声打断她道。

雪地上氛围瞬时一变,处处皆是紧张气息,萧瑟瑟也从后跑了过来,站在霍木兰身边,不安道:“怎么了?”

霍木兰看着唐翎,眼神闪烁,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唐翎缓缓道:“木兰,你听好了。六年前,我是被你气走的,六年后,我是特意为你回来的。以前云旭在你身边,这些话我不敢说,但今日,我不管谁在,都必要对你坦白不可。”

暮色没入雪山后,东边天幕上,一轮眉月初升起来,透下一片清冷月华,将四人的影子投在皑皑雪地上。

唐翎站在月色下,缓缓转过身来,柔柔地看着她道:“雪月为证,天地为盟,我唐翎此生心系于你,天上人间,至死不渝。”

作者有话要说:折腾一章,终于说出来了…

但另外两只貌似不高兴了——

一只蹙眉:“特么,当我是透明的么?”

一只跺脚:“泥煤,绝壁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啊嗷嗷嗷嗷!”

41日东升(七)

大雪初霁;茫茫无垠的月空下,四人冗长的薄影在风中明灭,已分不清是谁的发丝;飞舞过谁的肩头。

唐翎背对山外月轮而立,眉眼在月影中变得深邃,似一口古井,所有的波澜已漫在霍木兰双眸前,仿佛下一刻;便会将她彻底淹没。她陷在这一潭水中,有种无力自拔的惊惶;心似要提到喉间一跃而出。

怔忪中;身旁忽地暗影一闪,竟是萧瑟瑟拔腿跑开,摇晃在雪地上的背影好似一只被弩箭射中的小兽,借着苍茫月色落荒而逃。

空寂无声的雪地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窸窣声响,不知是什么东西在雪夜背后支离破碎,沈未已双眉紧蹙,隐忍住心中那澎湃而起的涩意,随着萧瑟瑟离开的足迹,转身走远。

霍木兰心中一揪,看着他远远消失在夜幕里的白影,忽觉那弥漫在眼前的井水彻底漫过头顶,将她吞噬在一片让人窒息的暗影中。

她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似要就此沦陷下去,然耳畔却有一个声音把她从这水中用力拽起来——

“木兰,你现在懂了么?”

霍木兰闻声一愣,缓缓睁开眼来,正看见唐翎月夜下柔软的双眸。她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深情的模样,不似年少时的憨傻,不似重逢后的旷达,而是真真切切的满眼浓情深意。

她心中慌乱,不知该如何应付,局促中只想到转身走开,唐翎双眉一蹙,拉住她道:“你什么也不说,我便当你是默认!”

霍木兰停下脚步,背对着他道:“默认什么?”

唐翎定定道:“默认你接受我。”

霍木兰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言罢,挣开他快步离开,唐翎心中一惊,发足追上,探手将她拉进怀中,一低头,抵住她微冷的额头,眼对眼看着她道:“我不信你心里没有我!”

男子气息笼罩在身周,他身上淡淡清香亦没入鼻端中来,霍木兰全身一颤,睫毛不住抖动,不知该将目光放在何处。她伸手去推唐翎,却被其拥得更紧,扭动中二人相隔更近,仿佛只要呼吸一重,他的吻便会覆盖下来。

霍木兰忙别开头,慌促道:“你松开我……”

唐翎听得此言,眸中划过一丝痛色,深深看着她道:“我只要你点一下头,就这么难么?”

霍木兰用力克制心神,蹙眉道:“我心里没有你,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要点头?!”双臂用力一振,挣开唐翎束缚。唐翎一愣,怔然地看着她,只见她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道:“这番话,我可以当你没说过。”

唐翎不悦道:“我说了便是说了,为何要当我没说过?!”

霍木兰用力呼吸,道:“反正……我不想记得,我……会忘记的。”

唐翎胸中一痛,不甘道:“为什么?!”

霍木兰似不想回答,迈腿便走,唐翎忙追上去道:“木兰,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

霍木兰双足不顿,脚下雪声簌簌,唐翎赶到她面前来,伸手按住她双肩,道:“是因为要报仇?因为你还没彻底忘掉他?”一面问,一面低下头来,双眸中带着希望道:“还是因为我是唐门人?我说过的,我可以为你放弃,我……”

“不是!都不是!”霍木兰大声打断他,眼中晕开一朵朵泪花来,坚决道,“就是我不喜欢你,我心里没有你,这还不够吗?!”

风吹月影,雪绒在身中飞舞旋落,随着霍木兰的声音飘起又落下。

只因为我不喜欢你,我心里没有你,这还不够吗——

爱了你十年,等了你十年,十年来心心念念,痴痴盼盼,最后却换来你一声不愿,怎么能够,怎么会够呢……

唐翎颓然松开双手,整个人呆在原地,任霍木兰在风吹雪舞中决然离开,心好似一瞬间被掏空一般,所有情绪全成枉然。

明月逐渐升上夜空,将清冷玉辉洒在唐翎落寞的脸上,那张脸上的神色在月影中变幻,直至最后一点点消失无余,就像这广袤无垠的地面,全部被掩埋在浩瀚大雪中。

墙垣头,有一条身形在婆娑月影下微微颤抖,萧瑟瑟缩在墙后,全身被墙边一颗树影全然掩住,故而霍木兰快步走过时,并未发觉她的存在。

她咬着下唇,眼看霍木兰黯然走回屋中,这才缓缓移动脚步,从墙后探出身来,一步一步,走近雪地上呆立的唐翎。

皓月当空,四下一片幽蓝,大雪在溶溶月色中变为一块无暇明镜,映出这孤山中一颗又一颗残缺的心灵。它们像山,像夜,像一切目所能及的事物,渴望被这一场大雪彻底掩盖,却也像雪,像冰,像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期盼有朝一日,能有一轮旭日将自己消融……

可茫茫天地中,又有谁能掩饰谁的伤疤,谁能温暖谁的心扉?

唐翎站在雪地上,看着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峦,惯来爱笑的双眸变得深邃而迷惘。萧瑟瑟站在他身后十步远之处,微微偏斜,故而一抬头,便能看到他月光下的脸。

那明媚如春的眉眼,她在灯火照耀下也曾这般细细的看过。

夜风吹来,在彼此耳边忽忽作响,好似那一夜暴雪中的呼唤。萧瑟瑟忽然觉得眼眶发涩,她弯腰捧起一团雪来,用力揉成一个大雪球,对着唐翎大喊道:“喂!我们来打雪仗好不好?!”

广袤无垠的雪地上,仿佛空无人影,使萧瑟瑟这一声喊叫变得格外空灵,来回盘旋数次,方真正进入唐翎耳中,然他却听而不闻,只淡淡看着山外发呆。

萧瑟瑟柳眉一蹙,略一思忖后,挥臂将手上雪球扔过去,砸在唐翎背脊上,生气道:“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可就凑你啦!”

唐翎还是无动于衷,整个人好似风中冰封的雕像,萧瑟瑟睁大圆鼓鼓的双眼,见唐翎没有反击动作,心凉之余,陡升快感。

她又捡起几个雪球来,向唐翎单薄的身形砸去,一个又一个,砸在他后背,砸在他肩头,砸在他双臂,砸在他一动不动的单薄的影子上……

院外皑皑雪地上,霎时飞起道道白光,唐翎任她扔来的雪球打着,身肩被雪球砸开一层层雪霜,头上发丝变得银白,整个人显得那么可笑,那么狼狈。

萧瑟瑟看在眼里,只觉心中大快,她想仰头大笑,但却发现头一抬后,眼角边全是泪水掉下来。

头顶皓月茫茫,映出双目中一片水雾,举目所及,全是雪月无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萧瑟瑟气急败坏,用力捏了一个大雪球,红着双眸朝唐翎狠狠砸去,恰恰打在他微侧的左脸上。唐翎忍耐至此,终于忍无可忍,顺手接住那一团雪球,紧紧一捏后,便朝萧瑟瑟拂袖甩来。

萧瑟瑟未料到唐翎真会动手,一时忘记闪躲,嘭一声被那雪球狠狠砸在脑门上,霎时一个后仰,翻倒在地。

唐翎一愣,双眉微微敛住,只见萧瑟瑟像一只被砸翻壳的小乌龟般,四脚八叉地仰在雪地上,呆了片刻,才缓缓摆动双腿双臂,甫一翻身,有些艰难的爬起来。

唐翎忽然觉得萧瑟瑟这个动作滑稽而可笑,但嘴角动着动着,双眸却缓缓酸涩,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内里涌上来。

萧瑟瑟抱起双膝,坐在雪地上,先是低头沉默,忽而又放声大哭。

唐翎一震,哑声道:“你哭什么?”

萧瑟瑟蜷缩在地,簌簌发抖,但哭不言,唐翎双目一红,厉声道:“你砸我那么多次,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萧瑟瑟抽噎一声,扶着额头,颤道:“痛……”

唐翎闻言苦笑,声音沙哑道:“我比你更痛。”

淡月疏星,远不若身周这片浩瀚雪海莹亮,好似天地间所有事物,都只是大雪中茫茫一栗而已,渺小到无人怜悯的余地。唐翎一步一步朝萧瑟瑟走来,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后,忽地半跪在地,抬手按住她低垂的头。

萧瑟瑟微微一震,慢慢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唐翎那一双半湿的桃花眼,那里还有她自己泪湿满脸的模样。

唐翎神色黯然,揉了揉萧瑟瑟额头,低声道:“还疼么?”

萧瑟瑟登时一呆,咬住唇忍着眼泪,摇头道:“不疼啦。”

唐翎闻声苦笑,手从她头上一点一点滑落下来,仿佛整个人将要倒在雪中去。他双眸一闭,在萧瑟瑟身旁屈膝坐下,喃喃道:“可我……还很疼啊……”

******

窗扉内,一盏油灯明灭,走来一高大人影。霍木兰下意识合上窗户,遮住院外那一片景象,然这一举还是被沈未已窥在眼中。他提着火炉,看着一脸局促神色的她,声音蓦然变得有些低微,“夜间微冷,我给你添些火。”

霍木兰微一点头,小声道:“谢谢。”

沈未已对她淡淡一笑,但这笑却是那么勉强,他提着火炉走到床边,背影在烛灯下显得有些落寞,霍木兰看在眼中,原本便黯然的情绪更是一沉,她试探着开口,道:“明后几天,山中还会落雪么?”

沈未已微微一震,将火炉放下,道:“不会,明日之后,便会天晴了。”

霍木兰垂头不语,似心事满怀,沈未已将床上的被褥拿起来,捧在火炉上烤着,片刻道:“你明天……会走么?”

霍木兰眼睫一颤,转头看回窗格,推开窗掩饰满怀心事,道:“不知道。”

沈未已蹙眉沉吟片刻,方认真道:“留下来吧。”

霍木兰一愣,沈未已续道:“我柜中还有些珍贵药材,虽不能根治,但延绵寿命总是有效的。”

霍木兰想起他橱柜中珍藏的那些奇珍异草,赧然道:“那不是……你给她收集的药材么?”

沈未已而闻言淡笑,却并不答白露之事,只道:“我既然已答应你,便会做到。”

霍木兰神色复杂,思绪纷纷中,忽听沈未已道:“有句话我想问你,不知……会不会唐突。”

霍木兰循声抬头,看着他道:“什么?”

沈未已沉吟好一会儿,方道:“你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所以拒绝他的么?”

霍木兰身子一震,并未回答,沈未已垂睫道:“其实,既然已知时无多日,不妨就此抛开一切,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屋中一片寂然,月华流动在窗纸上,好似数不尽的情绪在心间徘徊,霍木兰挑唇一笑,看着窗外冷月道:“那和我相爱的那个人,一定很不幸。”

沈未已闻言讶然,霍木兰续道:“如果是你,你……会爱上一个快死的人么?”

沈未已将烤热的被褥铺在床上,低声道:“不会。”

霍木兰脸上神色一僵,嘴唇微微颤动,便要一笑称是,忽见沈未已举步走来,探手替她关上寒风漏来的窗户,笃定道:“我会让她活下去。”

窗户关起,将山外那一轮明月掩住,霍木兰脸上的光泽也逐一消失。沈未已低头替她理好鬓角凌乱的发,指尖从她耳后缓缓滑落下来,低声道:“我把被褥烘热了,早点睡。”

霍木兰闻声一愣,似未想到他会细心如此,然仔细回想,他何时不是如此刻这般体贴入微?

转过头时,屋中灯影明灭,沈未已已悄然离开,霍木兰神色黯淡,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摸着那温热的被褥,心中百感交集。

耳后和鬓角上还残留他碰过的余温,淡淡如这被褥一样,既让人温暖,又让人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到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嫁给大叔,他能给你满满的疼爱,却给不了你满满的爱。”

《日东升》这章略长,算是唐爷情感专场吧,等把他处理完了我就处理男女主,尽量日更加快进展~

另外昨天留言的菇凉挺多的,好开森,啵一个~

42日东升(八)

次日醒来;山中果然已是一片清朗,窗户未推,便能听到枝头的啾啾鸟鸣。霍木兰侧卧在床上;耳听屋外各种窸窣声,心里怪怪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日头高升,窗纸外已有一点又一点光晕闪动,刺得人双眸微虚。霍木兰早无睡意,眼看时辰不早;只得起身下床,随意拾掇一番后;便准备出门去找唐翎;跟他谈一谈离开之事。

走到门边,但听周遭十分寂然,好似沈未已他们并不在屋外,霍木兰提着的一颗心稍微一松,然方打开屋门,便见一人倚在门边,在她探出身时转过头来,淡淡一笑,道:“醒了?”

霍木兰一愣,只见唐翎双眸中微有红晕,但倦容上却带着笑容,“雪停了,我们回去吧。”

霍木兰还未从适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讷讷道:“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唐翎淡道:“天亮不久,怕你没醒,所以在这儿等着。”

霍木兰闻言蹙眉,低声责道:“那有凳子,为何不坐,要在这里傻等。”

唐翎见她又复往日神色,且言辞中有对自己的关切之意,当下胸中一暖,悬着的一颗心也缓缓落下来,笑嘻嘻道:“那日后我直接到你房中去等,如何?”

霍木兰见他一时间又变回这嬉皮笑脸模样,不由怔一怔,便想调侃他几句,又蓦地想起昨夜之事,话未成声,便僵在喉中。唐翎看她神色不时变幻,心里边也是七上八下,忙岔开话题道:“别傻站着发呆了,快过来吃些东西,我们下山。”

厅内并无其他人,沈未已和萧瑟瑟不知身在何处,霍木兰随着唐翎走到饭桌边,看着桌上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自然而然地想起沈未已的模样,以及他昨夜留下的那一番言语。

她将碗捧起来,拾起汤勺喝了几口,又放下道:“唐翎,我有一事想拜托你。”

唐翎微怔,但还是笑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拜托,直说便可。”

霍木兰垂下双睫,道:“你能不能……先和瑟瑟离开,替我把我爹的消息带给我娘?”

唐翎一愣,半天才道:“那你……”

霍木兰道:“我要留在这里。”

唐翎闻声皱眉,脸上现出不解之色,试探着道:“你是因为昨夜之事……故意要避开我么?”

霍木兰未料到他会如此想,一时怔然,便要否认,忽听他道:“若是给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但不管如何,我都不会留你一人在这里。我要带你走,这事没商量。”

霍木兰极少见到态度这般强硬的他,一时间无话可说,唐翎又道:“回蜀中后,我会想办法找到穆南山,查探你爹的下落。云臻这次借大婚密谋并未成功,想来各派中人还没有对千雪山庄下手,我们须得尽快赶回,以免江承平趁机带走秘籍。”

他所言的确在理,也正是霍木兰揪心之要,但她离开玉龙山前,必须向沈未已弄清一件事情。沉吟片刻,霍木兰还是决定暂且留下,道:“唐翎,就当你求你一次,帮我这个忙好么?”

唐翎一愣,霍木兰低声道:“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想在这里多看看,但我爹之事万不能拖,我……”

唐翎听得此言,立时一惊道:“你哪里不好了?”双眉一敛,细细看着霍木兰,心中蓦地升起一阵不安。

霍木兰被他看得心虚,忽然间又寻不出好的措辞,便在心急之下,欲胡乱一言时,忽听大厅门被人推开,沈未已端着一碗热馒头,缓缓走来道:“她那日在林中身受乾坤一指内伤,需得留下调养三日。”

唐翎一见沈未已,便莫名心中生烦,不悦道:“那你当日为何不说?”

沈未已将馒头放在桌上,淡淡道:“她之前怕你担心,所以嘱咐我不对你说。”

唐翎明显一震,有些诧异地看霍木兰一眼,微愠的双眸中有藏不住的点点喜色,“真的……是这样?”

霍木兰见沈未已为自己解局,当下顺势道:“嗯。”

唐翎抿住双唇,看一看沈未已,又看一看霍木兰,虽然分外不愿独留她在此,但念及她身体,还是咬牙作罢,道:“那我今日先和瑟瑟离开,你……也别太急,还是身体要紧,你爹的事交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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