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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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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沿太医院官署前拐弯,刚刚到兵部衙门前头,一个人就敏捷地窜了出来,却是曹吉祥。张越还不及下马,就见对方上前急急忙忙牵住了缰绳,又亲自托住了马镫。

“张大人,太后在文华殿召见。”

一听到是文华殿,张越顿时愣了一愣。虽说仁寿宫乃是寻常官员的禁地,但他偶尔也去过一两次,张太后在那召见时,多有勉励提点,而往日她召见部阁勋贵也向来不出仁寿宫。今日破天荒挪到了文华殿,只怕连那些在文渊阁办事的阁臣也要一并见了。脑海中倏忽中一思量,他就跳下马来,又叫来了一个探头探脑的皂隶吩咐几句,最后对彭十三等人点了点头。

“兴许之后内廷有话要问,我让他们给你们找间屋子暂时坐等一会,小方也在这等一会,再让人去请个大夫瞧瞧。”

见众人纷纷点头,张越便打算沿着小巷步行继续往前。这前头便是东长安街,往左手走到尽头就是长安左门,素来是文武百官进宫的必经之道。然而,他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背后有响动,回头一看,却是曹吉祥牵着两匹马追了上来。

“大人,如今耽误不起功夫,太后特意吩咐,让张大人骑马到东华门,径直到文华殿。”

从长安左门至午门,再从左顺门往文华殿,这一趟路少说也得两刻钟,而又东华门而文华殿就不过几步路而已。情知张太后必是急切想知道事情原委,张越也不啰嗦,上马之后就沿皇墙疾驰而去。到了东安门时,前头尚有当值官军喝住,后头的曹吉祥叱喝一声,两人仍是一前一后入内,一直到东华门前方才双双下马。

到了文华殿门口,曹吉祥匆匆先行进去通报,张越则是站在阶下等候。不过片刻功夫,里头便传来了高声通传,又有专人出来引候。及至入了内,张越才发现内阁留守的杨士奇杨溥二人都在,此外还有留守京师掌前军都督府的宁阳侯陈懋。拜见了张太后,他也不拐弯抹角,将今日一应事由如实道来。待说起那突如其来的两箭时,他就听到帘帐后传来了张太后的一声轻哼,而左面的杨士奇等人全都是脸色凝重。

张越说完好一阵子,殿内众人谁都没有说话。良久,张太后方才第一个打破了沉寂:“张卿将逃去那十二人的名单摘录出来,可是疑他们和刺客有关?”

“回禀太后,臣命人传话,却被尚雍支使人打晕,继而又生骚乱,此可疑一;武选司此次比试显然只是虚应故事,中间必有贪墨受贿事,尚雍却在臣面前抗辩陈词,观其神态却有色厉内荏之感,此可疑二。那刺客一击不中大可立刻远遁,可他却费神射了第二箭,偏又正中武选司主事尚雍,此可疑三。除非此次武选除却贪弊之外别有隐情,否则,这突如其来的刺客实在是来得蹊跷。好在人已拿着了活口,总能审问出一些情形。”

“果真大不如从前了。”

张太后并没有加上一个指代,但在场的四个都是聪明人,谁都知道这是在指什么。杨士奇沉吟了一阵,便对张越问道:“你那名册可曾带来了?”

“带来了。”张越却没有径直交出来,而是对帘后的张太后说,“那十二个人的名单臣已经转述给了锦衣卫和东厂,自然由他们去查,但这名册上的其他人,臣之前为了安抚他们,所以提了设立武学,这却不是一时杜撰的虚言,而是臣想了许久的事。”

见张太后不说话,宁阳侯陈懋面露喜色,杨士奇杨溥则是极其诧异,张越便拱了拱手说:“太后,见微知著,今年承袭军职的军官如此,以前可想而知。臣当时在旁观看,也曾恼怒时分,恨不得将这些人尽数充革,但转念一想,这些都是祖上有功之辈,若是因此而激变,兴许还会令之前承袭军职的那些人坐立难安。之前部阁议薪俸,其实何止是朝廷官员,就是军中将士,也一样是如此。一份禄米要养家里好几口人,练武虽用不着笔墨纸砚请先生,可总得有人教,兵器棍棒要钱,练身体需要好吃食,再若没有激励,这总是难以为继。”

“所以,今日之事,臣乞太后不加罪那些参加比试的军官。至于武学,如今的用处在于训导那些初入官途的武官,今后的用处则用于那些要袭官袭爵的年轻子弟。太祖皇帝曾令勋贵子弟悉入国子监修习儒业,儒业立身之本,但功臣之后在武事军略上若是不曾下死力修习,难免也会不如前代。”

“由武及文,两京府学六十人,其余府州县分别是四十三十二十人,相比之下,各地儒生则犹如浩瀚烟海,何止千八百,除却官学,民间私学也已经多了。宋时四大书院曾经名满天下,如今有的式微,有的却已经复苏。仁宗皇帝和皇上为了以示科举公平,南北中取士都设了比例,但如今迁都多年,北方文事仍是不如南方,便是因为北方不如南方富庶,有天赋的贫寒子弟多半不能入学,所以,私学更应大力提倡……”

张太后原是震怒,但张越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她脸上的恼怒之色渐渐淡了,最后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却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临到张越一番话到了尾声,她看看杨士奇杨溥陈懋,见他们都没说话,她才举重若轻地开口说道:“张卿既如此说,此次取中的那些千户百户便暂时不究了,不过按照洪武年间的规矩,先给半俸,试职两年。至于武学和文学,你按照今日所讲详细拟好题奏上来,由部阁廷议之后转呈行在。今日之事且有锦衣卫东厂追查,你们几个回去之后,各自安抚知会下属。”

第八百二十九章 雪上加霜,枝繁叶茂

从仁寿宫出来,杨溥仍是一如既往地缄默,和几个同僚揖让之后就先回了文渊阁。宁阳侯陈懋见杨士奇拖在后头对张越吩咐什么,索性也就放慢了步伐,等到杨士奇也从文华殿另一头回了文渊阁,他这才停住步子等张越上来。

“今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刚刚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懋少年从军,不是在外镇守就是在外出征,还是永乐末年方才调了回来,这几年一直镇守京城,如今已经得了准信,皇帝一回来他又要出镇甘肃。所以,他最恨的就是人说话隐晦,刚刚张越一开口,张太后和杨士奇杨溥就心领神会,他却仍是一头雾水,这会儿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侯爷,今天的行刺看似大事,但恐怕更多只是因为我一时起意,别人生怕我坏了大事,既然杀不了我,便杀尚雍灭口。我怀疑,有人趁着这武选年年松弛的当口,鱼目混珠把人弄进京卫,恐怕是别有意图。”

隐晦的暗示陈懋一时没想明白,但这清清楚楚的明示他自然不可能不懂。冒名顶替和吃空饷一样,素来是军中积弊之一,他自个在外的时候也没少从这上头捞好处,因此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心虚。见张越未曾留意,他便把这层顾虑丢开了去,自顾自地皱眉沉思了起来。

皇帝领兵在外巡边,这边若只是单纯的武选弊案也就算了。但倘若是如张越所说,是有人让人冒名顶替入军中,而且是已经数年如此……莫非是要行叵测之事!

“成国公去京营了,所以刚刚太后召见,他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于是就没去中军都督府找人。我现在就亲自去京营!”陈懋一时情急,便重重拍了拍张越的胳膊,沉声说道,“要是有什么线索名单之类的东西,你不妨立刻让人送来,我会让人尽快甄别!”

宁阳侯陈懋一走,一直远远地在一边看着的曹吉祥方才快步走了上来引路。一面把张越往东华门送,他一面小心翼翼地打探消息,听张越只是随口敷衍并不露口风,他不知不觉有些失望,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出来,等把人送到东华门外上马,他方才回返了宫内。

此次王瑾随驾,他却没能跟着走,原本就极其失落,也只能安慰自个说留下来能给王瑾做个耳目。然而,刚刚仁寿宫议事,闲杂人等全数退避,侍奉在太后身边的只有司礼监太监范弘和金英,他有几个胆子寻他们去打听?今日西郊小校场出的事情他是听陆丰说了,可要是只往王瑾那儿报说这些,那他留着还有什么用?只可恨他现在位卑,想找个人商量都难!

曹吉祥思量怎么报信,张越也在考虑该怎么处置今天的事。当他赶回兵部衙门的时候,方才得知东厂已经使人来请,彭十三已经独自过去了,再看看头一进大院内那些皂隶书吏面色慌乱,他就知道消息已经传开,遂对出了一旁倒座房的张布等几个随从点了点头,让他们先送方敬回家去,等散衙的时候再过来,随即就带着胡七径直往里走去。

到了二门内的武选司司房,早得到消息的武选司郎中柴车已经迎了出来。他是举人出身,若是在以进士为正途的后世自是异类,但如今前有夏原吉杨士奇等连科举都没经历过的大臣在,他这个郎中就没什么稀奇了。只他永乐二年就从举人出仕,这些年蹉跎辗转却依旧是正五品,如今已经年近五旬,头发都有些斑白了。

此时此刻,他面色复杂地向张越行过礼后,等到一进屋子,请了张越上座,他突然一声不吭地再次长揖。幸好张越早有防备,忙伸手托了一把。

“都是下官驭下无方,这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不是大人亲自前往,恐怕这久而久之,年轻一辈的军官就都这么败坏了。周平安自是罪无可恕,但下官亦是罪责深重。”

张越当初在兵部从武库司员外郎一路升至职方司郎中,柴车就已经是武选司郎中,如今这许多年来过去了,柴车仍旧是郎中,两人公事上虽有默契,私交却是泛泛。只张越素来知道这位的耿介性情,更对他的几起几落依旧是风骨不改颇为赞叹,此时自不会认为这是故作姿态。把人搀起来之后,他沉吟片刻,这才定了定神。

“洪熙宣德以来,朝廷从未出过这样的事,你年前才调回来,说一句不知情并不是使不得,但我知道,叔舆你绝不会推搪责任,所以这话也就不提了。只武选司重地,如今要是一下子三人全都出缺,那年末考评大选等等未免就废了,所以,担责等等,不如等到皇上回来再说。若是你有什么人要举荐,也不妨明说。武选司的三个司官到时候必定是部推,我也能尽早和张尚书商量,也可避免届时措手不及。”

柴车原以为张越会说什么徒劳无益的安慰话,起初只是脸色苍白地低头沉思,但听着听着就渐渐抬起了头,到末了不禁神情一正,竟是一下子站起身来。

“多谢大人提醒,也多谢大人信赖。”

外头都已经炸开了锅,张越接下来也不再隐瞒,将今早的情形对柴车一五一十说明了,这就离开了武选司司房。才走没几步,那边三门一个皂隶就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冯侍郎一下子昏厥过去了!”

闻听此言,张越顿时眉头大皱,立刻加紧了脚步。到了那边厢房,他就看到几个人正围着冯侍郎一阵忙活,到最后还是总算是让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醒了过来。只是,悠悠醒转的冯侍郎却是已经说话含含糊糊,老半天也没能说清楚一句话。面对这种情形,张越自然吓了一大跳,忙命人去请大夫。等大夫来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没坐上多久,却得报说冯侍郎应该是中风,顿时长叹了一口气,吩咐了几个皂隶去备上马车,将其送回家去,又命人往文渊阁报信。做完这一切,他又使劲按了按太阳穴,心中苦笑连连。

这下子,兵部还有几个能干活的?

接下来少不得是一番忙活,直到天几乎黑了,张越方才离开兵部衙门,武选司郎中柴车则是留值。他才出了兵部,就看到外头除了一路来随自己出门的张布牛敢等四人之外,还添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精壮家丁,就连起头去东厂那边的彭十三也来了,顿时愣了一愣。

“三太太看到小方那情形,又听说有刺客什么的,吓得魂都没了,三老爷和少奶奶拗不过,所以就添了这几个人。至于我……从东厂出来回了一趟英国公府,老爷和夫人也都知道了,让我这些天多看着点。”彭十三走上前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随即就压低了声音说,“晚上回去恐怕少爷你也不得消停,家里已经有好些人来过了,门房的礼也收了不少,就连二少爷四少爷都到家里等了。”

官面上惊动那么大,家里也是如此,张越此时唯有苦笑。果然,上马之后一路到了武安侯胡同口,他就看到那边远远的似乎有两团亮光,再往前些,其中一团亮光突然就闪过不见了。待到了门口,他方才发现这是一个门房提着灯笼正站在外头,一见着他竟是先跺了跺脚,这才一溜小跑迎了上来牵马执镫。而他踩着下马石刚跳下马来,门口高泉已经是带着好几个人匆匆出了来。

“这也阵仗太大了些!”

“少爷您这是什么话,他们回家报信之后,别说后头老爷太太他们,就是下头人也都吓得魂都没了,就担心您出点什么事。太太下午还把小的叫到二门口,说您是家里头一棵大树,怎么小心也不为过。这次要不是身边带着足够的人,恐怕就真吃亏了。朝廷只说不许擅用仪仗,咱们多跟几个人,又不用鸣锣开道,别人总不能连这个都挑理吧……”

高泉如今年纪大了,其他的都还好,偏是嘴碎,因此张越知道他是关切,因此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轻咳一声岔转话题问道:“小方如今怎么样?”

“方公子没什么大碍,太太不放心,又让精通内伤外伤的大夫来瞧过了,说是下手还算有分寸,只不要是受惊过度就好。可方公子只躺了一个时辰就硬是爬了起来,还在老爷太太面前安慰了好一番,要不是他,太太恐怕就要直接坐车到衙门口去等。”

听到这里,张越便再也没有多话,只脚下加紧了步子。他出仕以来大事小事经历无数,今天这一遭甚至连惊险都算不上,但从前母亲孙氏往往不在身边,隔着远了就是关切也没办法,如今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她自然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到了二门口,他便让高泉早些去休息,见他还是满脸不情愿,他就板起了面孔。

“已经是这么晚了,你年纪大了习惯早睡早起,把事情交给年轻的就行了。我又不出门,有什么不放心的?前头还说我是家里的大树,眼下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高泉这才无可奈何地应了。可张越往里头走了几步,却又听到他在吩咐外头院子的两个管事小心火烛门禁等等,料想总得吩咐完那些话才会离开,不禁摇了摇头。由于秋天夜里天黑得早,院子里已经是漆黑一片,只有前头两个婆子手上的灯照着路,这才勉强能看清脚下。

等到了父母那一进院子,他一跨进院门,就只听上房门口那边一声叫嚷,随即里头就传来了一阵响动,不一会儿,那门口一时光芒大盛。在好几个灯笼的照耀下,就只见门前的帘子被高高打起,竟是好些人一同拥了出来。他连忙紧赶两步上前,见杜绾搀着母亲孙氏的手,父亲张倬则是扶着张赴,一旁是张起张赳张菁静官方敬,影影绰绰还见琥珀和秋痕也在。

瞧见这一大家子人,张越哪里不知道哪怕是让张布等人回来报信,今天这事情也肯定是以讹传讹变味十分。果然,他刚上前,孙氏就紧张地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真没哪儿受伤?”

“娘,统共就一个刺客,而且还被活捉了,我哪里有这么倒霉,就连皮都没磕破。”

见孙氏竟是不信,一把拉着他进了屋子,上上下下查看了好几遍,又亲自掌灯照着,张越又是无奈又是感动。等到孙氏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别人才有上前嘘寒问暖的机会,只不过既然瞧着他什么事都没有,也就都只是问几句,再没有孙氏那种紧张。只挨着杜绾她们几个的时候,他悄悄在她们的手上按了按。

“你娘就是这样子,我这一致仕在外头人眼里就成了老太爷,她都是要被称作是太夫人的人了,偏还是从藏不住心思。幸好有我们这一家精明的看着,否则她这脾性指不定吃什么大亏。”

张倬口中这么打趣,见孙氏眼睛一瞪要说话,他连忙干咳一声打住不提:“越儿,今天消息传开之后,从下午到你回来之前,家里的亲戚不提,其他人上门的也不少。有的说是你的同年,有的和咱们攀同乡,还有的说是英国公从前的下属……总而言之全都是人。你二哥匆匆赶过来,也是因为京卫之中不少人都心里打鼓,就怕上头一怒之下穷究。”

说到正事,孙氏顿时一万个提不起精神,这时候索性站起身,对女眷和小一辈的孩子们招了招手。杜绾自是拉上了张菁,孙氏忙冲她打了个手势,她却摇了摇头,只拍了拍静官,示意他留下。不多时,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几个张家自己人,方敬忖度着这是人家家事,正要走,却看到张越一个眼色,只得留了下来。

“自打得到消息,我就快被人烦死了!”张起一想到先头那光景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随即使劲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些画面从脑海中驱赶出去,“我这每年考评骑射武艺等等都是优等,但别人就不好说了……三弟,你回来就去见太后了,究竟怎么说?”

第八百三十章 山长妹夫

看到张越沉吟不语,张起顿时有些着急。他自个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可他在军中时日已经不短了,颇有些交情不错的铁哥们,现在外头传说什么的都有,他就怕朝廷真的大刀阔斧清查,到那时候自己那些狐朋狗友受牵连不提,军中只怕亦有骚乱,而张越作为揭盖子的,未必就有好结果。

想到这里,他不禁越发紧张,竟是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张越的手:“三弟,你可别一时冲动。这和你之前在外头不一样,要是闹将起来,你就算再大的名声,皇上太后再信任你,只怕也要出大乱子……”

“二哥,我是这么莽撞的人吗?”

张越无可奈何地打断了张起的话,见他已经是满脸急切,他便把今日文华殿的情形拣重要的略提了提,随即才说:“要是我真的想不顾一切,那会儿也弹压不住那些人。眼下看来,我从前提到要严格军职承袭,那种提法是太想当然了,积弊已深,快刀斩乱麻是一条路,温水煮青蛙又是一条路,如今还是走后头一条较为稳妥。”

“我也知道……就为了这个我娘在我耳边聒噪不是一两回了,说是我未来要承袭伯爵,不妨和那些勋贵子弟多多交往,可当初也就是跟着他们,这才染上了些坏毛病,这些年好容易才改了,倒是和那些寻常军官厮混着更随意些。他们里头有武艺比我还强的,但也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弟,你在兵部,也得体恤体恤他们,若是家里只有一个独子,偏又是禀赋孱弱,家里没钱调养,长大之后这军职承袭不了,难道祖上功劳就白丢了,拿什么养活家里?”

“话不是这么说,二哥你想想,太祖当初为什么定那么严厉的规矩?不就是因为看着蒙元覆灭时的情形,生怕日后大军不堪使用?蒙元铁骑天下闻名,可后来还是被逐出中原,归根结底,朝政败坏倾轧是一条,可军队也毕竟不行了,尤其是上层军官,有多少是留恋富贵不通武艺的?而且,枕在祖先功勋上,原本就不是常法……”

张起哪里说得过张越,几句话争辩之后就败下阵来,赶紧摇摇手说:“好好好,我回去劝他们就是,你别和我说这些大道理,我脑袋疼……哎,居然这么晚了?不行了,再不回去我娘又得念叨,我先走了。明日一早还得早起销假回营,三弟你有事尽管使人找我就是!”

见张起说完这话和张倬打过招呼,随即竟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张越不禁哑然失笑,又转身对张赳分说了几句,不外乎是让他在翰林院替自己留心留心——用一句现代的话来说就叫做引导舆论风向——又教导了他好些说辞。整整说了一刻钟,张赳方才心领神会地告辞离去。这下子,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张倬张赴方敬和静官。

张倬此前一直没出声,这时候两兄弟走了,他这才笑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以前总是品不出其中妙处,如今退出庙堂,却看得清楚了,不过是需得掌握火候二字。越儿,你能够把杀伐决断那一条收起来,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急,什么时候该缓,果然是长进不小。不过你说得对,武将武将,不会武的还谈什么将?”

说到这里,他就看了看身材壮实的张赴,因笑道:“赴儿,今后在学武上头更上心些。须知你大哥当初能得圣眷,就是因为你三哥在皇上面前轻轻巧巧一提。内举不避亲,只要你有真本事,就能真正帮上你三哥。”

张赴小小年纪,自然是听不懂刚刚这些复杂的,不过是囫囵记在心里,此时忙使劲点了点头。而一旁的静官也冷不丁迸出一句话来:“爹,等我长大了也帮你。”

虽说张赴是庶弟,但张越看人素来是瞧他心性如何,因此见其品行纯良,心里也高兴,才赞他懂事就听得静官这么说,倒是觉得小家伙装老成装得有趣。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脑袋,他就转过头冲方敬说:“小方,你随我到书房来,我有事对你说。”

张倬此前已经听张越提过婚事之议。虽说心里也喜欢这个年轻人,但若是要当自家的女婿,这就不是玩笑了。方敬已经是举人,但毕竟家境没落,又再无后援,在寻常人看来便是门不当户不对。只是,就性子而言,女儿那跳脱的性子也确实得心地实诚的人才能压住。于是,眼见着方敬跟着张越出去,他便起身去了东屋。

儿子先和自己露的口风,妻子那边得他亲自去探听探听,至于女儿……张菁那脾气藏不住话,还是让杜绾去问问她的意思吧。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过日子是小两口的事,总不能硬把人凑一块去。

如今的夜间已经是天寒地冻,一出烧着火盆的屋子,迎面一阵寒风袭来,刮在脸上竟是有几分刺痛。张越拢了拢身上的羊羔毛袍子,见一旁的婆子提着灯笼上来,他就自己接过了灯笼,又吩咐道:“你们不用跟着了,二门上留门就行了。”

转头发现方敬穿得单薄了些,他又让人去取了一件姑绒大袄来,看着人披上,这才提着灯笼往前走。出了这一进院子上了夹道,四周越发安静,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路声。刚拐过弯,他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张三哥,今天都是我没用……”

“说什么傻话?都是我想得不周全,以为别人应当认识你,不至于动坏心,谁知道尚雍竟是这般大胆。幸好他只是打晕了你,要是真的下了狠手,我就真的要后悔莫及了。”张越转过身来,见方敬只是低着头,便伸出手去把他拉了上前。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警醒些就好,用不着这般沮丧。”

方敬这才有了些精神,上前和张越并肩走了几步,他就低着头地说:“只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官场上竟是这般诡谲。以前和小李小芮在广州办事,也不是没撞见过种种阴私,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图穷匕见,结果事情闹得这样大……何苦来由,他还丢了性命!”

“你觉得那刺客为何要杀他?”

“这还用说么?必定是这武选之事别有弊案,他狗急跳墙也是为了以小的掩盖大的,结果刺杀你不成,那人索性灭了他的口,只刺客也没想到他竟然来不及跑。”

张越这才放缓了脚步,看着方敬微微一笑:“早上才被人打晕,晚上就能想到这些,总算是没白挨那一下,长进了!只不过,小方,你心善,人又纯良,但你既然锐意科举,经历这一遭并不是坏事,须知这官场原本就是天下最黑的地方,哪怕你只是在翰林院国子监做学问,只怕也是逃不过人事倾轧。”

“我明白,大哥也对我说过。”方敬低下头沉吟了片刻,最后抬起头说,“起初科举不过是为了完成大哥的心愿,但如今跟着张三哥你们见识了这么多,其实那一层心思我已经淡了。我倒是很想效仿大哥那样走一走看一看,还想把当初在广州整理的那些番学好好研究研究……张三哥你可别笑话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大志向的人。”

见方敬满脸的忐忑,张越不禁笑了。这世上本就不是人人想着起居八座一呼百诺,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选择不事举业闭门著书教书。因此,他也没说什么,而是点头示意方敬继续走,等到出了二门,沿东西夹道到了自省斋,他吩咐人送上热水,又取来自己常用的一把紫砂壶,泡好了茶之后,给了方敬一杯,自己则取了另一杯坐下。

“志向只在有无,没有大小之分,所以,你既然已经有了想法,又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而心生退意,我哪里会取笑你。既如此,三年后的会试你可参加?”

“当然参加。”方敬这一次却爽快地点了点头,又笑道,“我还年轻呢,人家白首还是童生,我已经是举人,何妨再考一回?不过,这回没人和我同考,我想去各家会馆多交几个朋友会会文,也可以多多了解各地风情文章。考的中则好,考不中也能多添些阅历。”

见方敬说得诚恳,张越那最后一点不放心也就搁下了,反倒动了另一样心思,于是便说道:“既如此,这三年里头我倒有件事想派给你去做。张氏族学你应该知道,因为收的钱少,塾师都是学问精深,人品又都经得起挑,再加上这几年进学的极多,所以老是有人想把孩子往里头送。最初我不想办得招摇,所以一直都控制着人数,但现在却想动一动。”

“动一动?是多招学生吗?”

“不止是多招学生,而是我想着静官和天赐他们几个只是闷在家里读书练武,和外界接触太少了。勋贵袭爵子弟都是要去国子监学的,但那也得是成年以后,在此之前都是自家请西席先生,教导武艺也都是自个的家将。我想把族学扩容,让他们隔日去族学上课听讲,也好让他们有认识同龄人的机会。闷在家里不知外界事,绝不是好事。”

方敬还小的时候就家道中落了,那会儿虽有大哥挡在前头,可也知道什么叫生活艰辛。想想静官他们生下来就是高人一等,成日里在家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围着转,可出去经历的机会却少之又少,因此仔细思量了之后,他对张越的想法自是赞成。可当张越说出底下一番话的时候,他就愣住了。

“若是把族学办大,再打着张氏族学的名义就不好了,所以我寻思把族学改成真正的书院。回头我想对梁公子去提一提,让他也去书院给人讲讲课。但若是正式改成了书院,那么便需要人去打理。小方,你可愿意去试一试?”

方敬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随即讷讷言道:“若是真的办成了书院,我这年纪轻轻……”

“说是书院,其实别说比不上府州县学,就是比起南边那些书院也要次一等,不过是比启蒙的私塾略高一些,毕竟,我们旨在收的学生只是初通文墨的蒙童少年,并不是能写多好文章的士子,所以并不需要一代大儒去做山长,所以,我打算把年龄放在十五岁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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