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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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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答了一句,见曹吉祥替张谦解了披风,他就虚手一抬道:“既然来了,张公公就一起到园子里看看如何?”

“好好好,求之不得。”

广州四季无冬,张谦原以为张越所说的园子必定是姹紫嫣红的大花园,谁知道一进去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偌大的园子被分成三大部分。西边靠墙的是一排不知名的果树,中间的是一片金灿灿快要成熟的水稻,而最东边的则是种着另一些他说不上名字的作物。田间地头,一个背着斗笠拄着拐杖的中年人正在东瞧瞧西看看,时不时蹲下身捏捏土粒。

“这是……”

“张公公应当知道,广东天气炎热,雨量充沛,很早以前便有双季稻连种的例子。只不过由于这双季稻种得不得法,产粮素来不太高,再加上需要双倍辛劳,所以一直没有完全推广开来。据我所知,如今所谓的双季稻,多半是早晚稻一同栽种于田间,一收割早,一收割晚而已。不过张公公看这几分稻田,那已经是今年第二次成熟了。”

张谦虽说自幼入宫,对于农事并不算十分了解,可总也听说过一些户部上报的数字,此时立刻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利害:“这么说,你打算在广东全省推广这双季种植?”

“不错,这确实是我的打算。不止如此,如广州府番禹县这样的膏腴之地,一年远远不止两熟,还可以做到三熟!每年三月插秧,六月底收割;七月再插秧,九月底收割;紧跟着可以再种一茬豆子或小麦,甚至是再设法种一茬稻子。只要始终用心养地,不竭尽地力,就凭着广东充足的日照和雨水,一年少则可增收两成,多则可增收四五成!”

“这真是最大的善政!”

张谦只觉得又惊又喜,刚刚因顾兴祖的事情惹来的满肚子恼怒顿时无影无踪。仔仔细细问了几句,等刘达过来之后,他又兴致勃勃地追问了详情,待得知这一位特意从爪哇带来的稻种,又用本地稻种做了比较,如今断定本地稻种决计可做到两熟,他顿时满脸笑容。

“广东向来不是产粮大省,一遇天灾便是往往粮食吃紧,若真是如此,则仓廪充实,不再患有饥馁了!把这件事情上奏朝廷,管保从内阁到六部全都是赞扬声。比起开海这种取利之道,那些士大夫最重视的还是农桑!能够想到这农事根本,不管你在广东的其他政绩如何,就足可站在不败之地!”

见张谦高兴得什么似的,又大步走上前去对着刘达立刻盘问起了什么,张越不禁也笑了。不论是什么时代,农业都是要紧的——就是后世,国家也不是一直在努力扶持杂交水稻提高亩产?他初到广东的时候还以为多熟制很普遍,但仔细了解之后才知道,也就是广州番禹等县种植了不少一年二熟的田,其余地方的二熟制都是早晚稻套种,区别只在于收获时间不一。至于三熟,基本上还不曾出现过。广东日照足多雨水,于是稻米亩产量还算高,但却架不住夏秋之际的雨水泛滥,一旦成灾,通省就会时不时闹粮荒,就犹如这一次一样。

那些明争暗斗他得顾着,但是以农为本,扶助工商,这才是他如今要做的重中之重!

第七百三十九章 斗心机,献嘉禾

张越给刘达挑选的院子乃是典型的三进宅子,后头带着大花园。二门前头的第一进院子是接待外人男客所用,坐南朝北的三间小厅中,这会儿正是张谦带来的刘永青和曹吉祥分头歇着。前者是如假包换的锦衣卫,这会儿自然是习惯性地东瞅瞅西瞅瞅,心里估算着这座宅子连带家具的价钱,而曹吉祥则是呆呆地坐在那儿,心里很是懊恼。

那天顾兴祖悍然越过他身边闯进了公堂,他阻拦不及不说,就连通报也一样不及。虽说张谦不曾说什么,但对他的态度瞧着却仿佛渐渐有些冷淡。再后来,张谦干脆就把锦衣卫的人调了一个过来,他就更得靠边站了。思来想去,他自然是把顾兴祖恨之入骨,要不是这一位突然横插一杠子,他的日子就算未必舒坦,也不会这般不好过。

“不就是勋贵么?想当初清远侯一样是深得宠信,可就是因为侍妾告发毁谤,到后来连命都没剩下!等到我飞黄腾达……不,只要眼下有机会,老子就不放过你!”

用极低的声音嘀咕了几句,曹吉祥冷不丁端起茶盏,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完全凉透的茶一股脑儿全都喝了个干净。就在他抹抹嘴,打算从刘永青口中套几句话的时候,外头突然有一个小厮三两步上来到了门边,躬身一揖道:“里头张公公和张大人唤两位进去。”

一听这话,曹吉祥登时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快步走上前去赔笑问道:“这位小哥,可知道里头唤咱们是什么事?”

“这个小的哪里知道,只刚才里头仿佛能听到张公公的笑声,大约人高兴得很。”

有了这话,曹吉祥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对刘永青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出了屋子。顺着二门进去,在一个年老婆子的指引下绕过两扇小门入内,他们就看到张谦正蹲在一个貌似老农的中年人身边,手里抓着一株稻穗正在问些什么,竟是丝毫没理会衣袍的下摆拖在泥地上。面对这平日从未得见的一幕,两人都有些发愣。眼尖的曹吉祥瞥见张越正在张谦身边不远处和一个身着藕荷色衣裳的女子说话,待想要上前又怕惊扰了他们,索性站在原地不动。

“你们俩来了!”

张越冷不丁一转头瞧见曹吉祥两人,便对喜儿又嘱咐了两句,又过去叫上了张谦,和刘达打了招呼,旋即就走上了前。因刚刚看过稻穗,又捏过土粒,两人的手上全是泥土,立时有旁边的两个粗壮仆妇用铜盆舀了水来。两人先后洗了手,又用软巾擦干了,这才出了后花园。张越常来常往,此时便熟门熟路地把他们带到了前头的一间耳房。

“曹公公是熟人了,想当初,王公公常常让你过来,不想你如今竟然跟了张公公。”

曹吉祥见张越第一个就寻了自己说话,忙满脸堆笑地欠欠身道:“小的无品无级,自然是随上头分派使唤,张大人只和从前一样唤小的吉祥便是。和宫里那些内侍比起来,小的实在是有福之人,王公公张公公都是待下和气的,能为两位公公办事是莫大的福分。”

这话既不忘前主,又讨好了今主,听在耳中颇为动听,张越不禁微微一笑,心想果然不愧是日后的权阉,对情势看得一清二楚。

张谦却没看曹吉祥,而是对刘永清问道:“锦衣卫在琼州府有多少人?”

一听这话,刘永清顿时愣了一愣,偏着头想了一想,这才答道:“因咱们卫所偏远,所以虽说置了千户,在广州的这个卫所从上到下满打满算也就是五十六人。至于州府则是更少了,大多也就是在几家车马行里头设几个眼线。至于琼州府……那地方既然说是天涯海角,又是黎人盘踞之地,可以说是精穷,所以只在澄迈和临高各有一家车马行,每月眼线送来的奏报顶多也就是一条两条,没什么人手。”

“果然如此。”

想起刚刚张越就是这么说,张谦不禁叹了一口气。就算他能够凭自个的身份指挥得动锦衣卫,但那么一丁点人有什么用?要说顾兴祖哪里不好住,偏偏住进了都司衙门,这还真是一等一的绝户计,没了掌握通省兵权的都指挥使李龙,他们没法指望那些卫所,这手头的人力调派一下子就是捉襟见肘!

“广州到琼州府大约有多远?”

“距布政司一千七百五十里,若是快马加鞭日夜疾驰,哪怕以一日六百里计算,再加上渡海的时间,至少要四天。”

见张谦眉头紧皱,张越又解释道:“镇远侯必定是自己前来广州,另派了一路人前往琼州府,这会儿说不定人已经到了。好在之前因为黎人刺杀的事情,我早就行文琼州府下令彻查那几个黎人的来历,这是有案可查的事,案卷等等都在我手头。而且,我恰好因着英国公的吩咐,派人去澄迈探望丘家人,如今人应当还在那儿。”

想起丘国雍办好了五岳商行入官牙行的事就匆匆和张布赶回了澄迈,张越又皱了皱眉:“只不过,怕就怕镇远侯的人仗势压人,当地官府顶不住。若是那里没有民变而硬是被他们激成民变,到了那时候这乱局就必定要派大军收拾,到头来还是便宜了顾兴祖。”

此时此刻,张越已经懒得再用什么尊称。果然,继他之后,张谦也没好气地说:“咱家今日已经去见过他,软硬兼施都用过了,可这家伙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是勋贵不假,可也已经是二代勋贵,竟然为了徐家那点钱财做出这样没脸没皮的勾当!就算他把大帽子砸在咱们头上又怎么样,又不至于伤筋动骨,这分明是损人不利己,咱家看他是糊涂了!”

“不,他不糊涂。”张越这几天苦思冥想,已经是想通了大半,这会儿就直截了当地解释道,“保徐家自然是他的目的,但也不值得冒这样的风险。平定了广西叛瑶,毕竟是征蛮,算不得是一等一的功劳,但若是加上一句及时发现并扑灭广东叛黎,这洞察先机的功劳就不小了,还衬着咱们都无能。也许皇上明白先头的事,未必会给咱们什么太大的处分,可调离广东应该在所难免,到了那时候,他只要找些借口在琼州府多剿一段时间,即便没了徐家,还有的是其他各商家逢迎他,说不定还能因两广蛮乱就此继续带兵镇守贵州。”

曹吉祥和刘永青都是第一次接触这等层级的事,听着听着,心里不禁直冒凉气。刘永青情知自个只是锦衣卫卫所的小小校尉,打定了主意上头交待什么他就办什么,绝不多嘴;而曹吉祥却是跃跃欲试,待张越话音刚落,他就把心一横站起身来。

“张公公,张大人,小的虽不才,但愿意为您二位分忧。”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谦不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跟随自己好一阵子的年轻宦官。他和王瑾并没有什么往来,所以王瑾虽说举荐了他来广东,但说不定也有把老一辈的人打发出京城的意思,于是,他对于曹吉祥一直很有些提防。毕竟,京里不少老太监都是徒弟干儿子一堆,可到头来陷在某个儿子手里的也不是少数,他从不轻易收录门下。但眼下这种情势下,曹吉祥既然敢豁出去,单单这份胆子,便不当是一个寻常的眼线。

“你就不怕死?”

“小的一条贱命,若是能办成事情,那也值了。再说小的知道,张公公和张大人绝不会让小的和人硬碰送死。而且若是有了镇远侯假造证言的证据,那他就是有意逼反黎人,到头来二位便能名正言顺弹劾他!”

此人竟有这样的见地!

张越不禁眼睛一亮。说到派人,他身边倒是有彭十三,只不过,去琼州府那边需要的是身份,值此张辅隐退的时候,彭十三就不那么合适了,所以上次他索性吩咐了精干大胆的张布带了几个人过去。虽说身边还有三个聪明的小家伙,但方敬他们终究年纪小,做不到杀伐果断。方锐那心计倒是好的,奈何此人身份终究有见不得光的地方,所以他竟是派不出人。

然而,如今的曹吉祥还是小人物,越是卑微,办事情就越是能豁出去,这次正好用得上。

“张公公,就派他去吧!”撂下这话,张越飞快地转动着脑筋,随即徐徐说道,“让他带上两个锦衣卫,随即带上公公您的手谕,想必澄迈六大黎都的峒首土官会相信的。你再拨上几个可靠的护卫随同前去,就这么些人,只要他胆大心细,就一定能顶住!”

“好!”张谦见曹吉祥立刻打蛇随棍上跪下磕头,便摆摆手示意他起来,扫了一眼张越便对曹吉祥吩咐道,“你立马回市舶公馆去收拾准备,自个去挑选四个可靠的护卫。刘永青,你也回卫所去见唐乐,让他精挑两个人出来,悄悄送到市舶公馆。你们两个都记好,这事情不许露出一丁点风声,否则别怪咱家不客气!”

待到曹吉祥和刘永青一同告退离开,张越方才对张谦说:“至于咱们,暂且按兵不动,也好让那边能松一口气。不过,顾兴祖虽说自以为已经占了先机,但想必不会一直坐等,多则半个月,少则十日八日,只要琼州府那边始终没有消息传出来,他就该着急了。待到那时候,都指挥使李龙才是真正的关键。此人贪财怕事,但终究是武将,比喻良好对付。他比我只是早来一年,上上下下应当还有不服的,况且顾兴祖也不会一心倚靠他。”

张谦先是在燕王府,然后又是在深宫浸淫了大半辈子,这种小伎俩自然比张越熟悉得多,略一盘算就笑道:“那好,码头上的事情你多多照管一些,这些事情交给我。顾兴祖终究是武人,要和人斗狠辣兴许还行,斗心机却是差了老半截。对了,我只提醒一件事,你这儿的稻米眼看就要成熟了,该是时候向皇上献嘉禾祥瑞了。”

为官多载,张越对于事情向来是尽心竭力,但对于呈报祥瑞之类的东西却是兴趣缺缺——哪怕是在不久之前南京多次地震,朝廷很需要祥瑞来对抗一下灾异。于是,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诸如九穗嘉禾等等祥瑞都只是徒有其表,稻穗几乎都是空的,这样的祥瑞送上去,朝野又并非都是瞎子……”

突然,他一下子醒悟了过来,猛地一拍巴掌道:“张公公的意思是,附上这田间的稻穗和奏折,把这个喜讯奏呈皇上?”

“两熟就已经是地方官的功劳了,你这是三熟,自然应该让皇上和内阁以及诸部院一块高兴高兴!从前年到现在,坏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让人目不暇接。顾兴祖那一桩要是揭出来也是大事,有这么一个利于天下民生的好消息撑着,也就能带过去了!”

“张公公,姜还是老的辣!”

张越一点头就立刻冲去了后院,硬是把仍在地头的刘达拉了过来,详详细细询问了一大通,记下了所有的要点,然后便和张谦一同离开了这座别院。

一路回到了布政司衙门,他立刻一头扎进了自己平日处理公务的一间泊水厅,花费了整整一个时辰,几乎是笔走龙蛇地炮制了一篇洋洋洒洒上千言的文章。虽说自己看了之后还觉得满意,但他思来想去,仍是起步往寻项少渊商量。然而,到了另一边的耳房一问,他才得知项少渊晌午因病告假,这会儿在官廨家里休养。

右布政使项少渊的官廨比张越那儿小了不少,但因项少渊只是寒门出身,只靠家乡的几顷水田和俸禄度日,仆婢都只是雇了有限的几个。听到张越前来,正半坐在榻上咳得昏天黑地的他立刻摆了摆手吩咐请人进来,自个又一口气喝下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这才总算是平复了下来。待到张越进屋在榻前坐下,直截了当地递过来一本折子,他顿时愣住了。

“项大人请看看这个。”

项少渊狐疑地接了过来,展开扫了一眼头里几行就一下子入了神,立刻坐直了身子端端正正看了起来。然而,一遍看完,他却并不说话,又低头反反复复看了第二遍第三遍,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抬起头认认真真地问道:“张大人,你真有把握么?”

“自然有。”

“好,好!”项少渊的眼中一下子露出了几许水光,旋即重重点了点头,“若是真能成功,不但是广东,整个岭南也都能得益!张大人,你要我病弱之人做什么?”

“无他,但请项大人看看有无疏失之处,然后署上名字。之后我会拿给布政司衙门的其他人一同瞧瞧,到时候还得领大家去看看那几分长势极好的稻田。”

第七百四十章 商机无限

佛山在广州府西南,两地相距不过二十余里,快马疾驰只需一个多时辰就能抵达。由于唐宋广州市舶贸易繁盛,毗邻广州的佛山近水楼台先得月,曾经是岭南之地有名的丝织瓷器大镇。虽则是明初因禁海而萧条过一阵子,但永乐年间重开市舶,这里便呈现出遍地织户商人如织的繁荣景象。

虽然已经不是头一回来这里,但漫步在镇中最大的一条织户街上,听着两旁刺耳的织机声,张倬不禁想起了此前路过苏州府时的情景。这里自然是比不过苏州那种织户鳞次栉比,达官显贵尽着绫罗苏绣的情景,可岭南之地能够有这样大的规模,就已经很让人惊奇了。而等到他刚刚随楚胖子见识了正宗的广绣之后,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巨大商机。

单凭这广绣,便足可与宁波市舶司一争高低!他的儿子见识还嫩了些,就是他这个商场的老行家,也因为此前从未到过岭南之地,大大低估了这儿的绣品。据楚胖子所说,潮绣亦是大名鼎鼎,而且绣工竟多半是男子,绣制大幅作品时,往往需得站上几个月。有这等功夫,何愁今年广州市舶司往外去的船没有东西可卖?

这时候,旁边的楚胖子觑着他的脸色,便大声说道:“老大人,这里吵闹得慌,而且这儿都是些做活的织户,做不得主,咱们往前头去吧。此前我已经和那些人约定好了,从丝绸到瓷器再到中药丸剂散剂,他们这儿的货应有尽有!”

尽管他已经是大声嚷嚷,可一旁的彭十三却听了老半晌才弄清楚这家伙究竟在说什么,赶紧如蒙大赦地点了点头。等到离开了这条噪音巨大的织户街,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幸好只是这么一会,要是在这地方多呆,我那耳朵都要吃不消了。这儿究竟有多少台织机?”

“单单这条街至少有几百台吧,镇子里头还有更多,外头的村里也有不少织机。毕竟,家里的女人要是织工好,在这上头赚的钱比男人下地干活多得多!”楚胖子说着便是眉飞色舞,又笑道,“老大人回头若是有空,不妨跟我到石湾那儿去瞧瞧。佛山的瓷器主要就是从那儿出来的,尽管比不上北边官窑,可匠人的手艺也是一等一的。但凡是番船到了,总会带上不少瓷器回去。有一句话说得好,石湾瓷器,岭南一绝。两广并海外,全都是指着这里!”

对于素来便是在开封和南北二京的张倬来说,这种话仿佛有自夸之嫌,但眼下他着实希望楚胖子并不是言过其实。毕竟,单凭丝绸等物决计填不满船舱,郑和宝船还得带上众多压仓的物事。可虑的是南方并没有听说有什么好窑,往日宝船带下去的瓷器全都是官窑精品,倘若差得太多,到时候销路不好是一条,恐怕也会在朝中引来议论。

要知道,那些老大人们中,不少都认为利字乃是败坏一切的根源。

张倬一路徐徐慢行,左右打量着街道两旁的临街店铺和房子,见生丝行、金银铺、酱汤店、盐号……如是等等应有尽有,心里越发打定主意要尽快把产业铺到这儿来。

这一行带着众多随从护卫的人走在街道上,自然也引来了路边行人的注意和好奇。等他们到了路口处,一个早就等候在这里的管事连忙迎了上来,待要跪下行礼时,看到张倬微微摇头,他连忙毕恭毕敬地长揖道:“佛山镇上最大的四家织坊主,石湾最大的两家瓷窑窑主,外加上佛山两家药行东家,全都在前头等着。因老大人的吩咐,所以只有小的一个人来迎。”

张越这些天忙着公事,一只眼睛还得盯着半道上杀出来的镇远侯顾兴祖,张倬就把这个自己最擅长的行当挑了过来,又紧锣密鼓安排好了一切。这会儿跟着那领路的管事走了一箭之地,就到了一座颇为轩敞的大宅。他一进门,就看到里头院子里等着的七八个人全都围了上来,口口声声的老大人叫个不停。饶是张倬如今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仍是听得暗自无奈。

这座大院乃是镇上最大的织坊主梁家的宅子,因没有官身,正堂只有三间之数,高度却丝毫不逊于官宅,内中摆设等等亦是富丽堂皇。请了张倬到上座坐下,身为主人的梁周就清了清嗓子,这才满脸堆笑地说:“前些天接到布政司和市舶公馆的帖子,咱们都欢喜得很。只是,大人所指的明路为何?咱们这几家的东西都是坊市街上的坐商买了去和番商交易,毕竟都是多年的熟客了,得罪了他们日后恐怕难以做生意。”

张倬深知商者逐利,自不忿别人赚大头自个赚小头,心想自己硬是说服了儿子,把原本的办法改了一改,既少了风险,又能有大利,如今看来果然是没错。因此,见人人都用期冀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就有意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设法在坊市街求一席之地?”

“咱们哪里有那许多本钱!”居中一个矮个子瞧了一眼楚胖子,这才唉声叹气地说,“咱们之中一般也就是五六百张织机,哪里比得上那些生意遍布广东,乃至于福建等地的坐商!所以,明知道这些丝绸瓷器药材咱们得到的利只是一星半点,可也只能卖给他们。毕竟,这广府之内,能买得起丝绸,又够资格穿丝绸的有几个人?”

“广府之内,很快就会有更多人买得起丝绸。”

张倬想起张越昨日所说要在广东境内逐渐试行一年两熟乃至于一年三熟制,不禁微微一笑,却不再解释这句话,径直谈及正题:“郑公公的船大约十二月就能抵达广州,因江南织染局那边暂时供不出丝绸,瓷器也不会有多少,朝廷那些老大人们也生怕宝船耗费太大,所以会等停在广州黄埔港再办上一批货。等到了西洋各国,这批东西能够卖到什么价钱,各位想必心里有数。而且,不同于那些寻常的商船,朝廷那些宝船坚固高大,上头的水手都是历次下西洋的,绝不会动辄遭受倾覆之祸。我今天过来想要提的,就是这批货。”

众人一边听一边点头。虽则是他们在广州,没法瞧见那巨舰下海的赫赫威势,可好歹听那些番人番船提起过那数百艘西洋取宝船。等听到张倬这最后一句话,不少人都齐齐惊咦了一声,这才彻底明白楚胖子先前派人来所说的大利是什么意思。

一匹素绢如今也就是一石两斗米的价格,折合一千文钱左右,若是上好的丝织提花绢,则至少值四千文,但若是贩到国外,那提花绢的价格至少是十二两到十六两银子!至于中原其他丝织品,也是依照品种各有价格高低,但却比国内的利要高上几倍。想到这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又开口问道:“老大人的意思是,用宝船把咱们这儿的东西运出去?”

“不错!”张倬扫了一眼那一张张喜出望外的面孔,这才解释道,“只不过,宝船胜在安全,下海耗费却是巨大,所以,各位的货带出去,所得的利有一部分要用来日后修船使用,有一部分用来上交朝廷,也有一部分用来打点上下宝船官兵,剩下来的才是你们的利。”

在座的全都是人精,听了这话何尝不明白,这没有提的一部分便是市舶公馆和布政司的。然而,自己不用承担买船雇人或是人财两空的危险,却能够得到比国内多得多的钱,这仍然是莫大的诱惑。于是,他们也顾不得这是在张倬面前,彼此对视了一眼,就有人提出要考虑考虑。张倬打一开始就没指望他们能当场应承,因此自是答应了。两边攀谈了一会,张倬就提到了石湾私窑的事,于是,两位瓷窑的窑主立刻站了出来,殷勤地请他去石湾看一看。

佛山有汾江和东平河直通广州,而石湾毗邻佛山,借着水利之便,瓷器销售遍及两广。这里的瓷窑发源于唐朝,但那时候瓷胎厚重松弛,没出过什么佳品。到了宋朝北方官窑极盛的时候,这里也仍是籍籍无名,直到南宋时中原众多工匠南迁,这里方才陡然巨变。虽说没有形成什么独树一帜的风格,但却以善仿两个字独步南方,定窑、钧窑、哥窑、汝窑等等都是仿得惟妙惟肖,其中更有泥钧广钧闻名遐迩。

带着张倬看了看刚刚烧出来的一批瓷器,又张罗着请人到荫凉地坐下,其中一个瓷窑窑主这才解说道:“老大人明鉴,咱们石湾的瓷器也就是善仿两个字,咱们这几个大窑都是官监民办,其中多数是供岭南等地,上供的并不多,若是用来交易诸国的瓷器,恐怕有些勉强。不过前些日子,我那窑里来了个匠人,如今在他的带头下,烧出了一大批瓦脊和琉璃瓦,做工精致得很。这些东西本地用得起配得上的人少,老大人觉得这些东西能否带着出海?”

“瓦脊和琉璃瓦?”张倬一路上听楚胖子絮絮叨叨地夸耀石湾瓷器,耳朵都差点起了老茧,此时听到这种大实话,自是点了点头。听到如今连瓦脊琉璃瓦这些东西都烧,他不禁愣了一愣,琢磨片刻却是眼睛一亮,立时点了点头,“怎么不能?海外却不像咱们大明这般礼制森严,这些东西都是最好不过了,且带我去看看!”

整整两天,张倬都泡在佛山镇没有回去。从绣行织户到药行瓷窑,他林林总总走了个遍看了个遍。有佛山及广府而广东,他大体上已经在心里有了个数目,深深咂舌于这岭南之地的巨大商机。等到临走时,佛山镇的那几家商户又联手送了一个玉色绫缎包裹的礼盒。因一帮人再三陈情说并非金银玉器等俗物,他这才收了,待到车上打开来一看,不禁眼睛一亮。

那紫檀木盒中赫然是一方青紫色鲤鱼跳龙门纹样的端砚。那砚台上部隐隐呈现出一丸翠绿色猫儿眼,整方砚台的纹彩呈玫瑰紫青花色,只是瞧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见张倬目不转睛,跟着跑腿两天满脑子莫名其妙的彭十三不禁嘀咕道:“这些人也还真会送东西,居然是一方砚台,怎么不干脆送齐了一套文房四宝?”

“能配上这一方砚台的笔墨纸,恐怕他们是一时半会寻不出来的。要不是肇庆府原本就是产端砚的地方,就是弄到这个也不容易。这样的好东西,我这个半吊子文人用来可惜了,就是越儿也不用使这个。回头等事情办完,让他送到京城给亲家,那才是宝剑赠英雄。”

听说这东西如此宝贵,彭十三这才吃了一惊。只不过,他对于金银固然不在意,对于那些书画笔砚之类的雅物也没兴趣,想了想杜桢那人清清冷冷的性子,对这种东西未必就真放在心上,他不禁嘿嘿一笑,却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一行人赶在日落前进了广州城,自是径直赶往了布政司衙门。在门前刚一停车,张倬还不及发话,车帘就忽然被人从外头掀了开来,随即就探进来一个戴着六合一统小帽的脑袋。

“老大人,不好了,藩台大人他……他一大早被邀去了都司衙门,直到这会儿人还没回来!项大人派人过去,却在都司衙门口上就被拦了下来,说是侯爷正在里头和他们商量要事。”

张倬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本能地问道:“张公公呢?”

“张公公和藩台大人一样,全都在都司衙门!”

彭十三一个挺身利落地跳下了车,旋即转头对车上说道:“三老爷,我去那儿找人?”

“且慢些。”

张倬想到张越之前给了张谦的手书,又把办货的事情都交托给了他,虽则如此,大半时间都用在布政司衙门的公务上,甚至还有闲暇到刘达那儿去,渐渐地,他那股躁动和急怒就慢慢平息了下去。分明知道人家是寻衅,张越绝不会无知无觉地送上门给人自投罗网。

“这事情急不得,你去打探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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