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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仙阁主-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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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的癫狂之人。
    “之前我在瓦上偷听,大人言辞谈吐不俗,也是个心思清楚,参透朝局之人,怎么会一时不察被人利用?”
    喻琼露出一个苦笑,“说来惭愧,在下被至交好友算计了。”
    越嫣然活了这些年,并没有什么至交好友,她实在不知道所谓的至交是不是都喜欢往好友两肋插刀。
    若设宴的人真是明司谋士,或是明司一笔本人,那为了主子做出出卖朋友的事也很符合他们一贯作风。
    “大人可否将设宴人的名字告与我知?”
    “尊上是打算要报仇吗?要是你心里还有怨气,不如杀了我一了百了。”
    看来也不是所有的至交都忍心往好友两肋插刀。
    越嫣然到底还是有些触动的,“到了这种时候喻大人还要维护你的朋友?”
    “他不仁,在下不能不义。当日我实在不知尊上的身份,更不知你这般能耐。趁人之危,实属不该;冤有头,债有主,尊上要报仇找我一人便是,不必牵连无辜。”
    “喻大人当初以为是有买有卖,你情我愿,可毕竟是你亏欠了我,还好你只是动动鞭子,否则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驰王与喻家明明吃了亏,却也不得不顺着人家安排的路走到底,想必喻大人心里也咽不下这一口气,各为其主,令友的所作所为也无可厚非,请你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保证不害他性命。”
    喻琼轻声冷笑,“尊上既然不打算对他不利,执着他是谁又有什么意义?我要是告诉了尊上他的名字,就告诉了你明司一笔的真正身份,请尊上不要强人所难。”
    原来的确是明司一笔。
    越嫣然轻哼一声,“明司一笔的身份如此隐秘,喻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令友就是笔首,想必他事后与你坦诚交心,恩威利诱。罢了罢了……”
    喻琼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朝中的格局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关系到驰王殿下,也关系到喻家的兴衰,时事所迫,在下也是不得已。”
    越嫣然目光一寸寸变凌厉,“喻大人可知,我既然有本事进来你的书房,想悄无声息杀府上任何一个人,也都是轻而易举的吧。”
    “这些日子想对我不利的人,尊上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进得来,杀得了我,可出不去。箭在弦上,牵一发动全身,尊上要是打定了主意要玉石俱焚,那在下也无可奈何。”
    威逼利诱一概油盐不进,偏偏越嫣然又学不会柳寻仙的狠戾。
    僵持不下之时,到底还是喻琼忍不住先开口,“我从不愿做强迫别人的事,当日是我对不住你,要是有别的方法补偿,我一定竭尽全力。”
    越嫣然啼笑皆非,“喻大人想用钱打发我?”
    喻琼连连摇头,“以尊上的身份,自然是不会在乎……”
    “那就拿钱来吧,我要的不多,请喻大人同令友以‘越嫣然’的名义买下春怡楼,三月为期,要是你们做不到,我们的恩怨再清算不迟。”
    两个人的对话虽然以她放狠做了结尾,可越嫣然离开时毕竟还是有些狼狈。
    撬不开他的嘴也没办法,大不了回去查他至交好友是哪个就是了,这些王孙公子狐朋狗友一定不少,有势力有财力拿得下春怡楼的就寥寥无几了。
    静观其变吧。
    回到客栈,柳寻仙问她为什么去了那么久,事情办得怎么样,她真是半点也没心思回答,“机缘巧合我听到了喻尚书与朝中几位重臣的谈话。”
    “说的是怎么对付欧阳维?”
    “是……也不全是,后半程都在说驰王妃谋夺了西琳一省兵权的事。”
    柳寻仙听得云山雾绕,“驰王妃?喻瑶?她怎么有那个本事夺兵权,又怎么会夺兵权夺到了西琳去?”
    越嫣然咿咿呀呀不知怎么解释,柳寻仙自己想明白了,“你说的是驰王侧妃,原是西琳公主的明哲弦吧。”
    “哦,大概是。”话说完又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她一个远邦离家来和亲的公主,夺兵权干什么?”
    “当年西琳的皇位之争惊心动魄,孝恭帝得天下,其他的六位公主个个被架空的只剩一个名分,三个温软的被放到番省,明哲弦被送来南瑜和亲,其余两位直接落成阶下囚,受困容京,至此各流暗潮还汹涌无断,明哲弦之所以肯下嫁驰王屈尊做侧妃,大概是看中了喻家的势力。”
    “明哲弦都嫁为人妇了还存着回国的心思?”
    柳寻仙冷笑道,“我看她不止想回国,西琳的贵族女子身份尊崇,个个野心不小。”
    “可这与南瑜的朝局有什么关系?”
    “皇后是北琼公主,虽然以和亲的身份嫁来南瑜,母家的势力却不容小觑,皇上得了她就得了北琼的支持;明哲王妃虽然也是公主身份,可她到南瑜比发配还不如,若西琳局势有变,她在母国重得权势,于驰王百利无一害。”
    “怎么又跟驰王扯上关系?”
    “驰王只想做一个富贵闲人,可身在皇权中心,又如何多的开风起云涌,手里的筹码多了,有人会盘算他,利用他,抢他的筹码;手里的筹码少了,不要说荣华富贵,恐怕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要是能得到西琳的支持,有一天皇上兔死狗烹想对付驰王,大概也不会太容易。”
    
    第120章 慕天颜
    
    二人话音刚落,暗堂一剑就悄无声息地从窗子跳了进来,也不知之前的话被他听去多少。
    越嫣然与柳寻仙对望一眼,嘴角的笑容十分可疑,“你们暗堂的夜行衣料子做工精良,的确是盗玉窃钩必备良物。”
    柳寻仙心里觉得好笑,面上还一脸正色,拉住越嫣然的手对暗堂一剑道,“子时将近,请尊使带我们进宫。”
    暗堂一剑盯着柳寻仙的眼眨了两眨,低声回了句,“阁下如今内功尽失,行动不便,我带越姑娘进宫更掩人耳目。”
    又一个嫌他累赘的,柳寻仙的脸彻底成了黑锅底。
    越嫣然想笑不敢笑,半个时辰以前她还是“尊上”的,这么一会就降格成“姑娘”了,一边凑过去亲了一下柳寻仙,后脚跟上暗堂一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窗户跳了出去。
    一瞬呼呼,两个人都不见了。
    柳寻仙站在屋中发了一会呆,咬牙切齿地去关窗。
    “尚书府守备森严,我等花了半个月时间筹备才潜进去一次,姑娘的轻功真是了不起。”
    这算是夸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越嫣然不觉得暗堂一剑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既然如此,就是想盗了?
    她孑然一身,一无所有,有的就是一人而已。
    莫非他想偷柳寻仙?
    真是肥了他的胆。
    越嫣然挑眉看了一眼同行的人,轻声笑道,“师父把他这些年在暗处的绝技都教给我了,这些鸡鸣狗盗,上房揭瓦的事,你们暗堂的人大概都不是我的对手。”
    话说得骄傲,当下便挑起了暗堂一剑的好胜之心,“我与姑娘比比脚力如何?”
    “执行任务的途中分心,堂堂暗堂剑首就是这么当差的?不用比了,那日在野外你们不是轻而易举就追上我了吗?”
    “当时姑娘带着一个人,自然要比平日里脚程慢,何况那天你是用暗器度过危机,我一直很好奇,姑娘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越嫣然丝毫不受挑衅,“这要看你所谓的真本事是什么?要说去哪偷什么东西,或是投毒暗害什么人,我大概比你们做得还要利落。”
    暗堂一剑明知她避重就轻,就顺着她的话笑道,“姑娘同梅锋学这些的时候,大概也想不到有一日会派上用场吧。”
    话说得若有心似无意,他还偷眼瞟她的表情。
    越嫣然一时默然不语,当年学这些就是为了派上用场的,否则她花时间心力干什么。
    师父苦口婆心的劝过她那么多次,是她自己一意孤行,任性妄为,现在想想,还真是对他老人家不起。
    可当初要是她听从了师父的话,乖乖嫁为人妇,藏在深闺,如今的境况恐怕比现在还要凄惨。
    她还是会被岳思卿陷害,还是会落入欧阳维手里,百般纠结,懦弱寻死,或直落谷底粉身碎骨,或困在寻仙阁的门口饿死。
    她与柳寻仙,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面。
    当然,这只是如果。
    如果她彻底放掉痴心妄想,嫁进苏家安于相夫教子,是不是欧阳维就没有了可乘之机,彼此相忘于江湖。
    越嫣然在心里哀叹,师父你若在天有灵,能不能告诉徒儿,我当年做的选择是对是错。
    “阁下上位之前,可曾与我师父有过交往?”
    暗堂一剑被问得措手不及,斟酌道,“梅锋人在神剑山庄,同我们这些留在京中的暗卫交往甚少。”
    越嫣然之前也是这么猜想的,否则银剑等人与京城的暗堂诸人选主子不会那么泾渭分明。
    一句话说完,暗堂一剑已加速脚程抢在前面;越嫣然不得不快走几步也追上去。
    他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比试轻功了。
    可如今敌我形式还不分明,越嫣然不想这么轻易就亮底。
    等她追上他,便出重手抓住他的胳膊拉他下地,“今日到此为止,阁下可知喻大人的至交好友是谁?”
    这算是什么招数?
    暗堂一剑愣了一愣方才笑道,“喻侍郎出身世家,又是当朝文武状元,与他相交的人不在少数。”
    “阁下明明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姑娘想不想看我黑纱后的本面?”
    “自然。”
    “可我不能因为姑娘想看就给姑娘看,暗堂一剑的身份不会轻易透露,明司一笔是谁我更不会告诉你。”
    越嫣然呵呵笑了几声,“起码你承认你知道明司一笔的真实身份。”
    承认了又如何,你又没有挖到宝。
    “我们同属皇上直领,我知道他的身份很稀奇吗?”
    “二位虽然同属皇上直领,明司与暗堂却向来各行其是。要是硬要比一比谁厉害,愚以为还是暗堂更胜一筹,暗卫不仅个个身怀绝技,演戏的本事也是一等一,诛人诛心都得心应手。”
    暗堂一剑自嘲一笑,“姑娘过誉了,我们只不过听命行事,做别人棋盘里的棋子,明司的谋士们才是棋手,他们为主上出谋划策,主上再指使我们往东往西,说到底,我们不过是任人驱策而已。”
    “任人驱策,身不由己,搞不好就尽失所有,不得善终。”
    越嫣然一阵悲从中来。
    暗堂一剑挑眉笑道,“姑娘似乎是有感而发。”
    越嫣然生怕他听出什么蹊跷,忙加了一句,“你大概也听说我师父的事了吧。”
    暗堂一剑心思缜密,自觉她话中有遮掩之意,大约是其中有什么更深的隐情,“梅锋在江湖颇有盛名,是我等仰慕的前辈,英雄末路,的确让人唏嘘。”
    话说得冠冕堂,口气到底还是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
    越嫣然心里清楚,吴梅景大概被整个暗堂都当做反面人物了,他又偏偏死在欧阳维之手,一生奔波,却在忠义上都有了亏欠,的确是英雄末路。
    两人至此就再没说一句话,越嫣然刻意回避眼神交流,暗堂一剑心领神会,不再多言,把她带到皇上面前就退了下去。
    欧阳简的容貌好的让人惊艳,越嫣然看着面前神姿俊朗的天子,脑子像撕裂一般疼,她大概猜到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似乎……也不是第一次暗下里见面。
    八月十五……
    行管迷宫……
    地下暗室……
    师父的信……
    一桩一件像刀一样噼里啪啦插到她脑子里,瞬间掉落地狱的疼痛让越嫣然几乎站不住。
    欧阳简本还高居龙座,见她手扶着头一脸冷汗,忙走到她面前,“皇嫂……可还好?”
    皇嫂?
    事情都糟糕到这种地步,他还要用这个称呼羞辱她吗?
    越嫣然目光严厉如刀剑,“我与欧阳维的恩怨纠葛皇上再清楚不过,何必叫这一声让我不自在?”
    欧阳简一脸无辜,嘴角的笑容只增不减,“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叫一声夫人吗?”
    越嫣然被他笑的一阵心烦,“皇上无需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一团和气的把戏也不必再使,若非利益索取,我们已成了暗堂的剑下亡魂。”
    欧阳简被戳破伪善,却还声如暖阳,“我知道在这世上,夫人最恨的人就是我,当初毕竟是我的告知真相打破了你的黄粱一梦,否则,你想必还舒舒服服地呆在维王府做万千宠爱的王妃。”
    黄粱一梦?
    还真是不客气却又贴切到死的措辞啊。
    越嫣然冷冷看着他不说话,场面一时凝成冰点。
    欧阳简脸上却没有半分尴尬的表情,“做一个痛苦的知情人,还是做一个快乐的糊涂人,要是当日我给了你选择的余地,你会如何?蒙在鼓里,与仇人缠绵同衾?”
    好一句蒙在鼓里,与仇人缠绵同衾。
    越嫣然望着欧阳简的脸冷笑道,“细算起来,皇上也算是我的仇人,当初下毒谋害皇后的人,虽然没能查出身份,想必也是受了太妃太后的指示,要不是有人心术不正,之后的桩桩惨剧就不会发生。”
    “在夫人看来是惨剧的事,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皇宫的又一日罢了,”欧阳维笑着摇摇头,“你要执意认定我是你的仇人,那我也无从反驳。我于你只不过是外人,你我恩怨分明,你大可杀了我以泄心头之恨;可皇兄不同,时至今日,你还是下不了手对他不利吧。”
    他还真是没有一句话不在竭尽全力的挑拨。
    越嫣然忍不住冷笑,“皇上当然盼着我替你除掉眼中钉。”
    欧阳简也冷笑,“我不否认曾利用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我也不曾有半点歪曲事实的地方。今天我们好不容易见上这一面,何必执着于翻过去的旧账,说说各自日后的打算。”
    花费了这么多口舌,终于要把各自的筹码都摊开来谈条件了。
    越嫣然攥了攥拳头,“皇上既然愿意留我一条性命,自然是觉得我有利用的价值,不如你先把你的打算说出来听听,只要是不过分的要求,我都会尽力配合。”
    
    第121章 桂花饼
    
    “什么算是过分的要求?”
    “皇上何必明知故问。”
    “如果明知就不会故问了。我把真相告诉你时,笃定你会对皇兄下杀手;皇兄只有死在你手里,才会死的心甘情愿;可我还是低估了你对他的感情,你竟然宁愿杀了自己也不愿杀他。”
    欧阳简说的没错,她想起来了。
    想起了清晨的皇宫,想起了震天的礼炮,想起了奢华的花轿,高朋满座的婚礼,掺泪的交杯酒,染成血腥的洞房花烛。
    原来她与他成过婚了。
    少年懵懂时只敢在梦里想想的事,终有一日实现了,却演化到那般面目全非。
    大婚当晚,她的剑刺到他的胸口,要不是紧急关头她的一个收手,他已成了剑下亡魂。
    他死了,她自然也不会独活,殉情也好,无恋生也罢,都会陪他死个干脆吧。
    恩怨情爱一并消磨,也没有什么不好。
    出剑的一刻她脑子里不是没闪过同死的念头,可即便共赴黄泉,身负仇怨的两个人也走不成同路。
    那一晚的悲哀之感如此鲜明,越嫣然忍不住两眼酸涩,许多负面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翻江倒海将她淹没。
    欧阳简不放过她表情里一丝细微的变化,轻笑一声道,“夫人现在的想法恐怕也还没有变,大概是不肯害皇兄性命的,这是你的底线。”
    “欧阳维不止不能死,他还要身康体健的活着。”
    越嫣然两眼茫然,说话的语气却很是坚决。
    欧阳维微微一愣,随即就想清楚了,“对啊……如今皇兄对夫人来说,变成活人解药了,这也真是讽刺。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担上手足相残的骂名,不如,你我就联手逼他交出手里的权势,做个富贵良民如何?”
    “皇上要将维王贬为庶人?”
    “只要手里握着法宝,庶人也不是不能呼风唤雨的,他的命可以留,背后的势力却一个都不能留。”
    欧阳简说话时眼里透出的狠戾,同他嘴角温软的笑容很不相容,越嫣然只是望着他,就觉得脊背发冷。
    “皇上所谓的背后势力,指的是什么?”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过于狰狞了,连忙改换温柔,“我向来以仁义治天下,不会做出赶尽杀绝的事,支持维王的朝臣,能拉拢则拉拢,能策反就策反,威逼利诱还忠心耿耿的,只有诛心为上,让他们自己对皇兄心寒。”
    越嫣然躲不了他的旁敲侧击,一时如鲠在喉,“故技重施,用当初对付我的那一招?”
    “不错,”欧阳维面上的寒意一闪而过,“要是皇兄为人并无失德,我便无的放矢,他但凡有一朝行差踏错,对不起尽心扶持他的臂膀,失势是早晚的事。”
    越嫣然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皇上只打算料理朝堂吗?”
    “皇兄在江湖的势力也要一个个拔除,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有名无实的神剑山庄,黑虎门这些年处处与暗堂作对,更留不得。”
    越嫣然牙关都咬紧了,欧阳简却只纯良无害的微笑,“夫人不用担心,我要除掉的是成股的势力,不会大开杀戒血雨腥风,该存该留,我心里有数。”
    好个该存该留,心里有数,如有一日你变了卦要赶尽杀绝,那我又当如何。
    欧阳简深怕她不信,“如今你既然已另有所爱,想与新欢双宿双飞,我夺了皇兄的权,也算是为你铲平道路。”
    话说到这个地步,他连佯装君子的力气都不想花费了。
    越嫣然反倒更坦然,“皇上要我做什么,我会斟酌行事,只望你能信守承诺,否则……”
    “否则?”
    欧阳简一脸玩味地看着越嫣然,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她有几分决绝。
    越嫣然原本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现在却冒天下之大不韪,上前几步走到他跟前,嘴巴更凑到他耳边,“不该死的人若死了,皇上也会跟着陪葬。”
    欧阳简手指一痛,一根银针稳稳扎在里面。
    他料中她会发难,却没想到她会以这么平淡却有效的方式发难,更胜过大动干戈。
    越嫣然退到原位,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简。
    明明中了毒,他却很是淡然,“如果朕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夫人手里,你大概是不会放心的。如此甚好,既然你只是为了求一个安心,那我也无不可。”
    两人谈话至此,欧阳简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为“朕”,看来他不管是面上无恙,还是心中强作泰然,潜意识里到底还是有些恼怒的。
    几番交手,越嫣然终于占到一个上风,长叹一声笑道,“皇上既然如此心宽,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会拜托暗堂一剑每月拿解药给你。”
    欧阳简不愧是圆滑高手,失控了只一瞬就恢复到彬彬有礼的风度,倾国笑容更是无懈可击,“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时辰不早,我吩咐他们送夫人出宫?”
    越嫣然满心嘲讽,换到脸上就只留下勾唇一笑,“不必了,走过一次,我记住路了。”随即对欧阳简抱一抱拳。
    欧阳简颔首回她一个点头,开口唤来人。
    暗堂一剑守在殿外,他耳力太好,里面的人就算再压声,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越嫣然跟随暗堂一剑出殿门,两个人跑出好远,他才把她拉到隐秘处轻声质问,“你真对皇上下了毒,还是虚张声势?”
    “阁下以为宫里的御医都是白吃饭的吗?我前脚出皇宫,皇上后脚就会找人来验银针上的毒,是真是假,一看便知,我虚晃一枪又有什么意义?”
    暗堂一剑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你当真对皇上下毒?”
    “不然还能怎样?我活了这么多年,勾心斗角的事一概不通,会做的不外乎杀人威胁人,这天下间大多数的事都不能靠一个杀字解决,那就只能威胁了。皇上同你们这些亡命之徒不一样,他是九五之尊,就算为了天下也会爱惜性命,他有了弱点,我们也不至于太被动。”
    “你给皇上下了什么毒?”
    “我用的药要不了人命,也不会损害身体,只是若定期不服解药就会全身奇痒,痛苦难当。毒是我自己研制的,药王庄并无解方,御医们大概一时也没法参透其中的奥秘。我知道用这些邪门歪道的招数算不得坦荡,可眼下我连阁下都对付不了,更遑论对峙皇上。”
    暗堂一剑沉默半晌,“对人用毒损福折寿,不到万不得已,行走江湖都不愿出此下策。我送你出宫。”
    “不必了。”
    越嫣然回头对暗堂一剑一笑,飞身走了;暗堂一剑愣在远处望着她的背影,暗叹一声,返身回殿中,对欧阳简躬身拜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欧阳简摸着袖口的龙纹,笑道,“不必处置了,她既然说过要每月给解药,每月去拿就是了;叫御医来验毒研制解药,我虽然不在乎,却也不想落把柄在别人手上。”
    越嫣然回客栈时不敢走正门,依旧跳了窗,柳寻仙背着手立在房中,明明还是她离开时的姿势。
    脸上的表情……
    说不上可怕,倒也不怎么良好。
    越嫣然傻兮兮笑了几声,“总算能把这身衣服脱下来了,你晚饭都没吃,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柳寻仙板着脸不回话,越嫣然越发忐忑,磨磨蹭蹭地换下夜行衣,从油纸包里拿出白天买的各样点心,装模作样往嘴里塞,一边凑到柳寻仙身边也想喂他吃。
    柳寻仙偏头躲过,“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那会我叫你陪我吃馄饨你就不吃,都这么晚了怎么可能不饿,这一趟出门你能不吃就不吃,能少吃就少吃,就算嫌弃外头的东西,也别任由着性子往死里饿自己啊。”
    还敢说这些有的没的,柳寻仙气的冒烟,“等我恢复了功力,一定好好整治你。”
    “知道了知道了,阁主大人天下第一,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之前不是不想带你去尚书府,也不是不想跟你一起进宫,可你现在连快走几步都不能,更别说飞檐走壁,我知道你担心我,你不在,我也不会做什么冲动的决定,快点张嘴,啊……”
    柳寻仙被越嫣然闹得没办法,只好张嘴吃了一口桂花饼,嘴里小声念叨,“你出去的时候我吃过了,现在真的不饿。”
    “我知道你吃过了,我发现买回来的点心少了,哈哈。”
    “那你还故作姿态,说什么担心我往死里饿自己。”
    “我要是不随意说点什么,你不知道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呢。”
    柳寻仙还没来得及呛嘴,脸颊又被吧嗒了一口,话也在嘴里都忘记了原本要说什么,“你这两天怎么养成习惯了,有事没事就亲我?”
    “你身上的香味淡淡的甜甜的,我忍不住就想亲近。”
    
    第122章 维王府
    
    一整天都在东奔西跑,好不容易熬到上床睡觉,越嫣然却失眠了。
    一并失眠的是柳寻仙。
    两个人身子僵硬地瞪着眼,都不敢随意翻身,双双装了许久的尸体,还是柳寻仙打破沉默,“你还没睡吧?”
    他开口问她,总比相顾无言好得多,越嫣然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一想到明天要见他,心里就慌的很。”
    柳寻仙后悔他开口发问了。
    她倒直白,说这话也不避讳他呢。
    越嫣然伸出残废的右手,在黑暗中攥紧拳头再松开,笨拙地活动一根根不听使唤的手指,“我之所以成为现在的我,都是因为那个人,有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对他的恨里掺杂了几成别的感情。”
    柳寻仙苦笑着摇头,不知该说什么;越嫣然得不到他的回应,心虚地翻身同他面对面,“今天见欧阳简时,我又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
    “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
    从前的岳淡然哪里有过高兴的事……
    越嫣然轻笑一声,自嘲道,“你既然派人查过我,大概也知道我同他成婚当日刺杀他的典故了吧。”
    柳寻仙的表情晦暗不明,口气带着一点冷,“你刺杀欧阳维的事本是王府的禁忌,知晓内情的人不多,不过我的确查出来的。”
    越嫣然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一晚发生的是说简单也简单,复杂的大概只是我们两个人的心境;我想杀他,最后一刻却后悔了,到底还是下不了手。”
    “你当初下不了手,再见到他说不定还会重蹈覆辙心软的,不如我们明天就回寻仙阁。”
    事到如今,还是他先打了退堂鼓。
    柳寻仙心里是有一点负气的,越嫣然却毫无察觉,“我怎么能拿你的命赌?”
    “是不想拿我的命赌,还是不想拿他的命赌?”
    “总之不能赌,我不会改变主意,也不会因为他动摇。”越嫣然拉住柳寻仙的手,“半年……至多半年,等苏丹青一准备好,我就出来了。”
    柳寻仙眸子深不见底,在黑暗中也灼灼如烈火一般,“你还爱着他吧。”
    听着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越嫣然的心被重重一刺,舌头也跟着发涩,“你知道我喜欢你。”
    “你说你喜欢我,我相信,可喜欢就只是喜欢而已;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你爱他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地步,我从来就不敢奢望你对他的感情会因为我就消磨殆尽。”
    血海深仇都没法让她的感情消磨殆尽。
    她与欧阳维纠缠了十几年,她与柳寻仙才相处了短短几个月,就算此消彼长,也的确没办法消磨殆尽。
    可越嫣然半个字也不想承认,摇头摇的像是要把脑子里的执念都甩尽。
    “我是怕你再受一次纠结分离的痛苦,你经历过一次,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重来一回,你承受得住吗?”
    何必要说出来……
    何必要说的这么直白。
    柳寻仙的话让越嫣然灰心丧气到了极点,她守不住她的世外桃源,终究还是要回来直面桑田沧海。
    月明星稀。
    一夜未眠。
    第二日,柳寻仙雇了车马,特意在城里绕了一圈,才到维王府拜见。
    府里的管家见到越嫣然时,吓的舌头打结,银剑也惊异不已,从头到脚将人打量个透,躬身问道,“王妃这些日子去了哪里?王爷因为思念王妃忧伤过度,已多日卧床不起。”
    怪不得维王府的探子们都消停了,主子不死不活,他们也没处折腾。
    越嫣然装疯卖傻不说话,柳寻仙在旁做了一个不算是解释的解释,“王爷刚离开黑虎山,我等就在断崖边的石壁上找到了王妃,王妃五脏六腑皆受损,饿的奄奄一息;最糟糕的是她摔伤了头,什么事都记不得了,不会说话也不会认人。”
    管家一个激动,“王妃摔傻了吗?”
    银剑厉声呵斥了一句“大胆”,吓得管家再不敢插嘴。
    越嫣然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呆呆看看银剑,再看看管家,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对柳寻仙使个眼色,当是告别。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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