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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仙阁主-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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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姑眼皮跳了几跳,“主上不是贪恋美色之人,不会单单因为她的容貌就对她转变。”
    织女也疑惑,“我们在外堂听着,主人一开始的确是气的要出手打她,见了她的容貌才停手,之后更是转怒为喜,收留她在雅宁轩不算,还在与她在堂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
    望舒轻叹,“我们何时瞧见主人那般欢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麻姑咬咬嘴唇,向望舒道,“辛左使调查她的身份,有回话没有?”
    “没有画影图形,本就极难。辛左使飞鸽传书与我说并无头绪,主人这才动笔画她的影像。”
    三人正低语,侍子走来通报,“望舒姐姐,主人请你去。”
    望舒看了眼麻姑织女,理衣回内堂。
    柳寻仙背身站在窗前,听到望舒进门,也不回头看她,只沉声吩咐,“画像画好了,你速速拿去交给辛左使,亲自去。”
    柳寻仙声色严厉,望舒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多瞧主子一眼,忙取了画像就要出门。
    望舒冲到门口,被柳寻仙喝住去路,“叫辛左使倾尽全力,务必将嫣然的过往身世细细的查,她这些年去过哪,遇到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一件都不可遗漏。”
    望舒退出门时脑子被掏空到只有一个念头:她家主人,那个从来生人勿进的主人,嘴里怎么那么亲切自然地叫出了一句“嫣然”。
    “嫣然”跟着何琼进雅宁轩时,下巴惊掉了一地。
    这是客房吗?瞧这房间的位置规格,都像是主人家才用得起的正厅主卧。
    何琼指挥一班小丫头东窜西跳地忙,嫣然满腹疑惑,也不好上前插话。
    这房间的布置无一处不仔细,摆设的物品也样样精良,虽都是积年上久之物,却没有半点陈腐之气,想必是寻仙阁主时常叫人来洒扫清洁的缘故。
    清风明月抬了个大浴桶进了卧房,放到屏风后面,又有两位侍子送烧好的水进来,几个人跑了几趟就把洗澡水预备好了。
    何琼皱着眉头不看人,挥手示意小丫头们,大家一窝蜂地退出门。
    关门的一刹那,嫣然忍不住问了句,“大人,这间真的是客房吗,看起来像是正房,不会是你家主人的卧室吧,我这样鸠占鹊巢合适吗?”
    何琼心里一百个不愿理,嘴上却不能不答,“这的确是正房主卧,却不是我家主人的卧室,主人住的是姑娘刚才到过的寒宁轩。主人既然安排姑娘住下,你放心住下就是。姑娘以后不必称呼我等为大人,我等受不起。”
    说的是客气话,听着却有点酸。
    何琼低头把门关了,刚才还人来人往的屋子一下子就剩嫣然一个。住处从柴房草垛变成了香屋雕床,从没人理成了座上宾,待遇跳跃的有些适应不良,她在房间里转悠了好一会才脱衣服洗澡。
    身上有伤,不敢在浴桶里泡,只在外面擦洗,弄干净就起身,扯下屏风上搭的衣服,却不是刚才穿旧的那几件,而是一套干净整洁的换洗衣服。
    她正疑惑是谁这么悄无声息地进房换了衣服,屏风后面就传来个声音,“衣服合适吗?”
    嫣然吓了一跳,柳寻仙是什么时候进房来的,她怎么没发觉?她自问内功不弱,有人进房她不会没警惕,谁知究竟还是柳寻仙技高一筹。
    心一慌,穿衣服时不免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穿戴好了,挣出底气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阁主大人,趁人洗澡时进房,未免太失礼了吧?”
    柳寻仙站在窗前,听她出来才把脸转了过来,“是我失礼了。”
    听起来像认错,态度却一点都不诚恳,她反倒不知该怎么接话。
    柳寻仙笑道,“既然你要留在寻仙阁,闲暇时去打理肃宁园可好?”
    肃宁园?寻仙阁种奇花异草,养奇珍异兽的花园?
    阁主大人是忘了她刚在肃宁园偷了只鸡吃了吧,把她派到那不是把黄鼠狼扔到鸡窝里了吗,还是他有什么别的打算?
    嫣然一脸戒备地看着柳寻仙,想从他表情里看出什么蹊跷。
    柳寻仙的表情也当真蹊跷,看她的目光越来越柔和,想挤出个笑消除她的戒心,却因笑的太不自然而弄巧成拙。
    嫣然眉头都皱紧了,“我对园艺之事不甚精通,就连浇水施肥也不知量多量少,肃宁园是否还有管事在,我也好时时请教。”
    “浇水施肥,修枝剪木,养花养草这些都轮不到你,你隔三差五照料一下活物便可。”
    活物?唯一的一只鸡已经被她吃了,他是真不怕她拿仙鹤开荤啊。
    两厢对望无话,当真无比尴尬。嫣然巴不得柳寻仙像在堂上呵斥她时那般疾言厉色,她也好厚脸皮地插科打诨;他如今这般和颜悦色,她反倒不知如何应对。
    柳寻仙不自在了一会,终于找回些主人家的理所应当,不急不缓地走到她跟前,抬手摸上她的头发,皱眉道,“怎么不擦干?”
    “来不及擦就要招待不请自来的阁主大人啊。”
    阁主大人受了冒犯也没发怒,仙姿俊秀的脸上反倒生出笑意,率性潇洒地抬手朝屏风处一指,一块浴巾就飞到他手里。
    干干的棉布擦上她头发,她非但不感激他的好意,还不知死活地冷笑,“走两步就够得着的东西,何必浪费功力,阁主大人是在炫耀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吗?”
    柳寻仙轻笑着并不接话,手上的动作依旧温柔,“你不用一口一句阁主大人的叫我。”
    嫣然被伺候的心惊胆战,头上莫名有些麻痒,“这些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脸上的伤不时时包起来成吗?”柳寻仙不答反问,走到她身后,刻意躲过她要接手擦头发的动作。
    嫣然清清嗓子,“刚才我包着脸是因为出门去见你,在屋里见不了风,想来没什么要紧。”
    “你用的药可是雪融生肌膏?”
    她怎么记得,“我也不知道那膏药叫什么,似乎从前用过,也学过怎么配,抓药时就自然而然地配来用了,好在有些效果。”
    柳寻仙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如果还要什么药就去药房取,要用名贵的也无需避人。”
    嫣然脸上发烧,“药不药的都是小事,食疗也很重要,像阁主你这样的身子,不补荤,气血恢复的就慢,其实我今天喝的鸡汤就很好,你也该时时补一些。”
    柳寻仙但笑不语;嫣然却越说越来劲,肚子还是撑的,嘴又开始发馋,“阁主大人修道吗?心怀慈悲不杀生?”
    阁主大人明显看到她喉咙一动一动地咽口水,忍着笑回了句,“我连杀人都不眨眼,何况那些畜生。”
    嫣然背对着柳寻仙,虽看不到他的脸,却也感受到身后的寒意,口中的津液干了,劝他吃荤的话也都咽到了肚子里。
    柳寻仙擦完她头发,走到铜盆前把手洗了,又回身到她面前仔细看她脸上留下的浅浅的红痕,口里喃喃,“别留下疤痕才好。”
    “阁主大人说什么?”
    “这几日你不要出门了,等脸上的伤好了再去肃宁园。我会安排人给你做些肉食,你想吃什么就同他们说。”
    嫣然眯起眼上下打量柳寻仙,“阁主大人可是对我有所求?”
    柳寻仙上前一步,却不敢靠的太近,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也不敢笑的太明显,“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侍子侍女都觉出不对了,何况是我。阁主大人原本还防着我,怎么突然就把我奉若上宾,好吃好住的招待起来?”
    柳寻仙明眸闪闪,也不答话,笑盈盈地把人看毛了才反问了一句,“我下手打你时,你预备怎么应对?硬接下我那一掌还是出手格挡?”
    “阁主大人出手那么快,我哪里反应的过来。”
    他才不信她的敷衍,“我出手时,你明明也是一身杀气,若非我收手回来,你恐怕已打定主意玉石俱焚了。”
    嫣然把手一摊,做出无所谓的表情,“你最后不是收手回来了吗,万幸咱们没撕破脸,和气生财嘛。”
    她说这话时脸上既没有惧意,也没有戾气,有的只是一派随遇而安的淡然;柳寻仙极力隐藏的情绪又溢满了一些,人也不自觉地又靠近了几步。
    嫣然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我知道阁主大人收我做丫鬟只是敷衍的幌子,如今这只有你我,你何不把心里的打算直言相告,让我生死都得个明白。”
    
    第99章 别无所求
    
    “要是我说我心里没打算,对你也无所求,你信吗?”
    柳寻仙笑的云淡风轻,那一派风流倜傥,仿佛下一瞬就要羽化成仙。
    嫣然却笑不出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阁主大人说你无所求,我反倒不知如何自处。你要是预备练功时把我当成活人冰降火,那我接受你的好意还心安理得些。”
    她喋喋不休,柳寻仙却充耳未闻,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口中情不自禁唤了声“嫣然”。
    如泣如诉的沉声让她浑身寒毛倒竖,心也像被羽毛轻轻柔柔地瘙痒,“嫣然是我从前的名字吗?为什么我听着没有半分违和,反倒十分亲切?”
    柳寻仙点点头,眸子如黑猫眼石般晶莹闪烁;她越发觉得她没失忆之前认识他,说不定他们两人还是缘分纠缠的旧识,否则他不会在看清她容貌后就暖言和语,恭敬温柔。
    “我与阁主大人……之前是否相识?”
    柳寻仙轻轻从嘴里吐出一个“是”,声音有些哽,被硬生生掩饰住了;柳寻仙瞳深不见底,让人一见就失了魂魄,看他忍哀藏痛的模样,她也觉得喉咙发痒,“怪不得在寒潭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是故人。”
    他却垂下眼不去看她,只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胳膊,“我帮你换药。”
    嫣然原本还对他满是戒备,三言两语下来,却由着他帮忙包扎,更半点也没怀疑他会趁机捏碎她的断骨;在他承认是她故人之前,她可万万不敢将伤处送到他手里。
    柳寻仙动作谨慎,却十分利落,比她自己包的要牢靠许多;嫣然坐在床上等他洗掉手上的接骨膏药,斟酌问了句,“我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我是你的什么人”。
    柳寻仙本侧着身子洗手,听完这句,就把整个身子都背过去了,酝酿半天才答了一句,“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嫣然满腹疑惑,“你不知道我是谁吗,那我们怎么会是故人?”
    “我们一别多年,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彼此还有重逢的一日。”
    这……是怎么回事?
    “那我们分别之前,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寻仙半天不回话,嫣然一心急,撑着拐腿就要走过去。
    柳寻仙却先一步转过身来,“我们没分别之前天天都在一起,除了双亲,你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人。”
    嫣然瞪圆眼坐回床上,感染到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透出的悲戚,心也酸的不行,“那我们为什么会分开?”
    “这些事我会慢慢的告诉你,就算你想起从前,也不一定会记得我。”
    她虽然好奇,却也知道他大概不会再说什么,也就知情识趣地没有再问。
    之后的十几天,柳寻仙都没出现,嫣然不用再自己动手煎药,天天躲在屋里子养伤;阁主大人特别给她找了个荤菜厨子,她每日吃的由精简的素食变成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皮外伤恢复迅速,骨头也长好了许多;百无聊赖之下,找清风明月帮她拿了些针线丝绸,闲不住了就绣东西。
    何琼来送饭时,嫣然总要问一句“你家主人如何”;何琼一开始还不想理,撑不住她天天问,不得已才实言相告,他家主人出门办事去了。
    又过了半月余,柳寻仙终于来看她,进门时一身风尘仆仆,与平日精致无双的风度很不相容。
    嫣然心里欢喜,却说不清为什么,“这寻仙阁不会只是阁主大人的别院吧?”
    柳寻仙本一脸急切,听她这么说,人也沉稳了下来,“为什么问这个?”
    “就算出门办事,晚上也要回来睡觉啊,连着一个来月不见人,恐怕是回正经府邸了吧。”
    柳寻仙笑而不语,走到她身边看她手边摆弄的刺绣花样,皱着眉头憋出一句,“绣的不错。”
    嫣然被他迫不得已的礼貌逗的合不拢嘴,“左手绣的怎么比得上右手绣的,可惜我右手摔断了,不能用力,否则肯定要比这好看。”
    柳寻仙抓起她的右手轻轻抚摸,“右手筋全断了,就算养好骨伤,以后也不一定用得上力,拿剑是肯定拿不了了,就算是拿针拿筷,也不太容易。”
    两人有了身体接触,嫣然却没觉得有半点不妥,“断了也未必续不上,我脑子里已有几个方法,等骨伤好了就挨个试试,拿剑的确是拿不了了,不过我也没打算用它拿剑啊,只要能拿针拿笔就行了。”
    柳寻仙笑道,“这伤本就无伤大雅,的确没必要庸人自扰。”说着取来接骨的膏药,动手给她换起来。
    她早上才换完药的,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没扫他的兴。
    “这些天没见,你似乎圆润了些。”
    柳寻仙说这话本无意,嫣然脸却红起来,“整日里除了吃睡就是傻坐着,每顿大鱼大肉,不圆润就怪了。你的侍子们把雅宁轩围了个水泄不通,生怕我再偷溜出去闯祸。”
    两个人在屋里你一言我一语闲聊,女侍们在外头大眼瞪小眼。
    望舒三个跟着主人奔走了一个月,满是疲态,偏偏何琼忍不住好奇,“从前主人回来,总要先焚香沐浴,今日怎么什么都不顾了?”
    织女笑的别有深意,“主人在外时就心不在焉,心里恐怕早就惦记的不得了了。”
    “这趟出去,为的是什么事?”
    麻姑与织女对视一眼,都有口难言,还是望舒开口道,“维王让主人把黑虎山崖上谷底搜个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谁的人谁的尸?”话问出口何琼自己就想明白了,“莫非是屋里的那一个?”
    望舒点了点头;“我们明知人在哪,还要山上山下的找,自然连个衣料边角都找不到,维王不肯善罢甘休,生生折腾了主人这些天。”
    麻姑愤愤,“维王日日不眠不休,主人也不得片刻闲暇,他手下原是暗堂的那几个都撑不住了,有大胆的说那人被谷底的野兽吃的尸骨无存,他就下令将人行杖,发疯发癫莫名其妙,底下的人却半个字也不敢劝。”
    何琼心里有些慌,“那我们现在……算不算知情不报,窝藏要犯?”
    织女冷笑,“要犯?维王一副哀毁骨立的模样,恐怕屋里那美人是他爱姬。”
    “怪不得那女子穿宫锦,原来真是大有来头。”何琼说完这一句,心中更有疑惑,“主人怎会同维王的人有牵扯?还口口声声称她嫣然,叫的同故人一般。”
    望舒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年我们同主人在一起,从不知他认识这么个女子,若说主人与她是故人,却为何还要彻查她过往的经历?”
    麻姑望向何琼,“主人一走一月,也顾不得辛左使查到了什么没有,我们出门时可有飞鸽传书来?”
    何琼点头向望舒道,“辛左使有送信来,你不在,我也解不出信上写了什么,恐怕主人问你,你快去誊译了吧。”
    望舒忙忙去了;麻姑与织女想去洗浴整理,不得吩咐不敢擅离,等到太阳都落了,何琼敲门送饭,柳寻仙才从雅宁轩出来,见两侍女钗摇衣乱的模样,眼都眯起来,“都回来几个时辰了,为什么不去梳洗?”
    二人对看一眼,告罪跑了;柳寻仙回寒宁轩焚香沐浴,换好干净衣服,全身清爽。
    望舒正等在外厅,见主人出来,迎上去恭恭敬敬地回话,“嫣然小姐的身份,辛左使已查出些眉目了。”
    柳寻仙吩咐关门;望舒上前压声道,“依照主人吩咐从药王庄查起,小姐曾在药王庄住过三年,她的医术就是那时学的。”
    柳寻仙一步步走回上首座位,声音已有些不沉稳,“她以什么身份去的药王庄?”
    望舒不敢看主人,把头低了,“嫣然小姐曾是药王庄的少夫人,罗刹医仙的结发妻子。”
    “苏丹青?”
    “是。”
    “什么叫曾是?”
    柳寻仙语气不善,望舒也有些慌,支吾半天才道,“小姐十六岁嫁到药王庄,三年无所出,又嫉妒生子的妾室,屡次戕害,这才遭夫家休弃赶出家门。”
    望舒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被柳寻仙眼中的凌厉之气吓出一身冷汗。
    柳寻仙靠在座位上,右手已把椅子把捏碎了,“之后呢?”
    “说是同神剑山庄的大公子一同离开的药王庄,之后的去向还没查到。”
    “她同神剑山庄有什么关系?”
    “嫣然小姐未出阁之前,是神剑山庄的庶出小姐,其母是岳庄主的妾室,因病早亡;嫣然小姐幼年默默无闻,直到十五岁生辰岳庄主大排筵宴为她庆生,江湖武林才知道岳家有个二小姐。”
    “神剑山庄……原来是神剑山庄……”
    柳寻仙凝眉自语,望舒不敢搭话,站在下面不知所措。
    “她从前在神剑山庄的事,查到多少?”
    “还来不及细查。”
    “欧阳维曾在药王庄住过十余年,他们的牵扯必定是从那时开始……请辛左使彻查维王同嫣然的关系,尤其是在她离开药王庄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又何至于要跳崖。”
    
    第100章 事不关己
    
    嫣然吃过晚饭,正在屋里消食,柳寻仙又来了雅宁轩。
    阁主大人已恢复到平日的纤尘不染,风度翩翩,惹得人收不回眼。
    柳寻仙被嫣然盯得面热,咳嗽几声,从袖子里掏出两本奇门遁甲的阵谱递给她,“你要是闲的发慌,就拿这来解闷,破得了困龙阵的人,这些对你来说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嫣然把书接过来翻了几页,嘴角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今日不是见过了,阁主大人怎么去而复返了?”
    柳寻仙尴尬一笑,在桌前坐了,“你在屋里折腾什么呢?腿都好利索了吗?”
    “没好利索也快了,你不是说我圆润了吗?我要是再不动一动,恐怕要圆成个球了。”
    二人相视一笑,柳寻仙本面色柔和,却渐渐被心事折磨,“从前的事,你当真都忘记了吗?仔细想能不能想起一点来?”
    嫣然挪个凳子坐到他身边,擦掉头上的汗,“我脑子里有血,一时半会恐怕回想不起从前的事,这些日子我一直给自己配药调理,喝了几个方子却都不见效。”
    柳寻仙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想不起来也不见得是坏事,兴许是天意想让你重新开始呢。”
    “兴许吧。”她也淡淡地笑起来,“想必我从前没遇到过什么好事,也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人。”
    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人啊……
    柳寻仙眸子闪了闪,反反复复犹豫着,酝酿在嘴里的话终于出口,“你还记得药王庄吗?”
    嫣然皱起眉头,想从脑子里搜出与这三个字有瓜葛的人和事,努力半天也是徒劳,“我不记得那是什么地方,莫非同我从前有什么关联?”
    “你的医术是在那里学的。”
    “原来如此,我在那里学医术干什么呢,为了做大夫吗?”
    嫣然脸上尽是懵懂,柳寻仙的表情却隐含一丝哀愁,“你还记得罗刹医仙苏丹青吗?”
    “苏丹青……”嫣然下意识觉得这个名字很亲切,似乎从前的确是听过,且听过不止一次,眼下却怎么也想不起能与这名字对上位的人脸,最后只能遗憾地摇头,“实在记不起那是什么人,阁主大人知道我同苏丹青的关系?”
    柳寻仙怎么可能说知道,“想不起来不要勉强,来日方长。”
    嫣然心中困惑,柳寻仙特意跑来问她,又不肯提点她,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让她想起药王庄和那个叫苏丹青的人。
    还好她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情,他想说她会听,他不想说她也不会问,人活着干嘛非要执着,随遇而安也没什么不好。
    眼看着嫣然用心研究起阵谱来,柳寻仙也放了心,“你脸上的伤已完好如初,不怕见风了吧?”
    “前几日我就说要出去逛逛,清风明月硬拦着不许我出去,还要死要活地威胁我,你手下的人个个厉害的不得了。”
    “你还怕他们几个吗?想出去谁拦得住你。”
    柳寻仙一脸笑眯眯,嫣然却很是气苦,“若还是当初亦敌亦友互相戒备时,我自然没那个好心管他们死活;如今他们尽心尽力地招待,事无巨细地关照,礼尚往来,我怎么好不顾忌他们。我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犯了你的忌讳,连累他们受罚,这才不敢踏出雅宁轩半步。”
    “我不让你出门,是怕你见风,脸上留下疤痕,如今你皮外伤都好了,想出去自然也没什么不可以。”
    嫣然说走就走地推门出去,也不顾柳寻仙;清风明月本还想拦人,瞧着阁主大人心急火燎地追人出去,才眼观鼻,鼻观耳地没有多话。
    “你脚上的骨头还没长好就要同我比脚力吗?”
    不出百步,柳寻仙已抢在嫣然前面,一副游刃有余的架势;嫣然笑的眉毛弯弯,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我这点三脚猫的轻功,哪里敢同阁主大人比肩。”
    柳寻仙出手把她扯下地,“我知道你轻功不俗,来日你好了我定要讨教,今天还是不要逞强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飞了,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面慢慢地走。
    柳寻仙带嫣然一路来到肃宁园,她上次来偷鸡时是速战速决,压根没好好把园子逛全,如今一步一挪,当真大开眼界。
    他瞧她对着乱跑的兔子垂涎的模样,笑道,“你可知道它们是谁口里的食,就敢随便觊觎?”
    “谁口里的食?”
    柳寻仙吹了声口哨,几里外的山里竟钻出只白虎来,身形高壮,比寻常老虎还要大一圈,两步扑到他们面前,恭恭敬敬地低下身子,任由阁主大人摸了摸它的头。
    这么个庞然大物,更是通体寒白的颜色,着实骇人。嫣然目瞪口呆地看着白虎在柳寻仙面前露出肚皮,做出猫咪的娇态,惊异之余,更多的是也想上去摸一摸的冲动,“我上次来偷鸡怎么没看到它呢?这是你养的宠物?”
    柳寻仙笑着点头,面对白虎满是宠溺之色,“它同你的名字一样,叫做嫣然,我先后养过的两只虎,名字都叫嫣然。”
    她开始怀疑柳寻仙是对“嫣然”两个字情有独钟了,“为什么取名叫嫣然?”
    柳寻仙摸摸白虎的头,眼睛却直直地只看着她,眸中含着无尽温柔,“嫣然一笑,情有独钟,我这辈子取的最好的一个名字。”
    她被他看的面热耳赤,低下头去摸白虎的毛,“阁主大人到底给多少人取过名字?”
    “多了,何琼,织女,麻姑,望舒,清风,明月,霄云,追星,辛雷,锄雨,白露,秋霜……跟着我的人名字都是我取的,却只有一个嫣然与众不同,让人念念不忘。”
    嫣然抬头看他,一望就陷在他幽深的眸子里,移不开眼,“我从前,到底是你的谁?”
    柳寻仙半个字都不回答;二人默默无语,盈盈对视,直到双双被一声虎啸叫回了魂。
    嫣然被吓得收回手来,白虎抖着耳朵巴巴盯着她看。
    柳寻仙轻笑一声,抓着她的手又摸上白虎的头,“嫣然很通人性,不会伤你,你以后多来肃宁园看它,它就同你熟悉了。”
    “我们两个叫一样的名字,听着有些别扭。”
    “习惯了就好了。”
    眼看柳寻仙根本没有给老虎改名字的意思,她索性也不抱怨了,借胆顺了白虎全身的毛,笑道,“按理说是该怕它的,却隐约觉得这白虎有些亲切。”
    柳寻仙一跃骑到虎背上,伸手将她拉到他身前坐,“它是我的坐骑,平日里我常骑着它去山里。”
    嫣然还来不及开口抗议,柳寻仙就吹了声口哨,白虎驮起二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好像比她的轻功还了不起呢。
    耳边呼呼风声,嫣然紧紧抱住白虎的脖子,问话的底气都不足,“我们两个人压着它,不会把它压坏了吧?”
    柳寻仙吃吃笑了几声,“就算你圆成一个球,它也扛得住你。”
    白虎跑了一会,嫣然渐渐适应了它的节奏,身子也没一开始那么僵硬了,“把老虎当坐骑,你这阁主当得也真威风。我们跑了这么远,恐怕已经跑出寻仙阁了吧?”
    “翻过肃宁园白虎栖身的那座山,就是黑虎崖的扶松林。”
    白虎跑了一会,气喘的厉害,柳寻仙叫停让它休息;嫣然越发认定是多出来的她拖垮了白虎。
    “阁主大人带我来这里,不止是为我,恐怕也是为自己吧。”
    柳寻仙眯起眼“哦?”了一声,玉面妖娆,满是探寻之意,“怎么叫我也是为自己?”
    “刚才在雅宁轩你就心绪不宁,出来吹了这半天风,莫非不是排解忧虑的?”
    柳寻仙被猜中了心思,拉嫣然起身,正色道,“我的确烦恼得很,一想到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可能受过的委屈,我就心如刀绞。”
    她无法不动容,却不肯顺着他的话说,“你提起药王庄与苏丹青,你的烦恼是否也与他有关?”
    柳寻仙幽幽长叹,“的确与他有关。我的身份,你兴许已猜到了。我只是个杀人的工具,上位吩咐干什么,我就要竭尽心力完成。离开这一月就是去帮他做事,他吩咐我找一个人,找到活的,相安无事,找不到活的,就要杀一人泄他心头之恨。”
    嫣然本来还压抑着情绪,听着听着却拧起眉头,“他吩咐你杀的……莫非就是药王庄的那个罗刹医仙?”
    “不错。”
    “那他吩咐你找的又是什么人呢?”
    柳寻仙两只黑瞳蓦然收紧,咬了舌尖才不露痕迹地开口,“他吩咐我找的人与苏丹青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把那人的死都记祸在苏丹青身上,已起了虐杀之心。”
    柳寻仙说的这一番本事不关己,嫣然心中却升起优柔不舍的滋味,想来想去偏偏又找不到劝他收手的立场,“既然如此……杀了他交差便是。”
    
    第101章 不惹尘埃
    
    “你不劝我?”
    “劝你什么?”
    “劝我不要杀他。”
    嫣然强忍着把心中那一点莫名焦躁也扔干净,“你的事你自己做主,我有什么立场指手画脚。”
    柳寻仙嘴角弯着,似乎是想笑,最终却做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他素年清冷,除了冷笑,真心笑时本就不多,更不会假笑赔笑,对着嫣然,表情常常做的四不像。
    “凭他对不起你这一件,就够死上个几百回了。”
    “谁对不起我?苏丹青?他如何对不起我?”
    柳寻仙看着她的眼神不再躲闪,“要是你一辈子也想不起从前的事,那我也就不怕了。”
    嫣然才要开口,头就像被钝物击打似的疼了一下,冷汗顺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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