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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卷帘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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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开心,谢谢你。”我的声音低如蚊蝇却毫不犹豫:“明夜永远是明夜。”

他定睛看着我,之后再没开口,直至我沉入睡梦,那双墨如深渊的眸子仍盘旋在脑海中,迟迟不肯离去。

“嘻嘻。。。”

燕姝的笑闹声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流姝立在一旁,亦是掩唇而笑。

我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

青丝垂腰,妍衫绣裙,峨眉淡扫,正是我三年前常作的妆扮。

“我们在路上也耽搁好些日子了,王爷怕小姐的家人担心,特地派人去了趟南乡郡,替小姐给如意姑娘报个平安。”流姝从蒸笼里端出一只白磁碟放在我面前:“听如意姑娘说,小姐顶爱吃家乡的桂花糕,王爷便托人捎了回来,还有小姐喜欢的衣裳颜色和式样,也都跟如意姑娘问了个清楚,都记在奴婢这儿了。”

燕姝朝镜中的我眨眨眼:“小姐,您还满意今天我给您梳的头吗?昨晚我可是拿流姝的头练习了几十遍呢。”

流姝鼻底一哼,薄嗔道:“还说?你那鬼手,不知趁机拔了我多少头发,还不快把手心伸出来!”

燕姝忙拱手赔笑:“好姐姐,您千万莫恼。妹妹我也是没有办法,不小心拔了您的宝贵青丝,您慈悲心肠打打我手心便就算了,要是我不慎拔疼了姑娘,王爷可是要把我的两只手给砍下来地!”

燕姝一句无心话,却惊起了我背后的汗毛,我忽然想起他曾说要剜明夜的肉去喂狗时那不眨眼的冷漠,心中不由一阵发慌。

“哦?原来我真的那么可怕,难怪你总不愿对我笑一笑。”

随着凤渊那调侃的语调传来,流姝、燕姝噗通跪倒在地。燕姝连声低呼:“奴婢嘴碎,胡言乱语,请王爷降罪!”我回头,瞧见燕姝发髻上的簪坠不住颤动,一旁流姝十指扣地,指尖略微泛青。

“瞧你们吓得,不过一句戏言罢了。”凤渊径直走到我身边,一手搭住椅背,朝我细细打量:

“这样的打扮才适合你。很美。”

流姝、燕姝静悄悄退了出去,房里就剩我们俩。

我有些局促不安。他虽然在笑,但他的笑只停留在嘴角。

“你准备好了?”他的身子随意往梳妆台一靠:“今儿晚上,我们就入京。”

我略颔首,犹豫一下,开口道:

“你。。。为何特地派人去我家乡?”

“我想多知道你一些事,你不高兴么?”他看我一眼,伸手拨弄我发髻上的银簪坠子:“问你什么都不说,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那我只好自己去查了。云初。。。”他喃喃念道:“我很喜欢你的名字。”

“你是去查我,还是去查明夜?”我偏头避开他的手,站起身来与他面对面,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你若是敢伤害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他停驻在半空的手慢慢垂落。

“哦,要我真动了他,你打算如何报复我呢?杀了我?你又不会武功。”他的口气仍旧轻松玩笑:“或者我另外教你一个办法。”他忽然凑近我,贴着我的耳鬓道:“你可以做我的女人,与我朝夕相对,夜夜缠绵,便有的是机会。”

我恼羞成怒,想也不想就抬手朝他脸上挥去。

他的神情瞬间冷却,一把擒住我的胳膊,然后往外一推。

贵妃榻上,先滚倒的是我,接着,他压了上来。

火热的呼吸刹那充斥了四周的空气,我惊慌躲闪,但没有用,双手被他牢牢钳住钉在了头顶,而他的吻,犹如暴风骤雨一般落下,滚烫的唇瓣沿着锁骨滑落到我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埋首流连。

“放开我。。。”

倏地,纽扣被咬断,前襟被撕裂,我的衣物竟被他褪至腰间,上半身□在外,衬着朱色床褥惨白如雪。

“放开我!”

我已愤怒地忘记了害怕,屈膝狠狠踢他,他却先我一步压住我的双腿,迫我动弹不得。

接着,他咬下了我腰带最后一粒扣子。

“救命。。。不要。。。”我拼命推搡,然而两条大腿仍是不可避免地暴露在空气中,惹得他呼吸愈发急促,下移的视线迸射出熊熊燃烧的火焰。

“不要!”

我的惊呼尚未出口便被他覆唇淹埋,他熟练地撬开我的防御,舌尖彷佛游蛇般肆虐而至。

我拼命咬他,但他总能轻易避开,然后在我力所不逮之时,又卷土重来。

泪水簌簌而下,我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不住亲吻,逃也逃不开,躲也躲不掉,我使劲捶他、打他,但他的胸膛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他的喘息渐渐凝重,蓦地身子一沉,顿时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汹涌而上,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第十一章

不,不要,不要!明夜,明夜,你听到我在叫你了吗?你在哪里?救救我,明夜!

浮现在眼前的,是那如春风暖花般的笑容、那衣袂翩翩的丰神秀骨、还有那垂首时凝眸含笑的脉脉温情。

我永远记得,你是如何执起我的手,放于自己心口,说:

“云初,你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

“明夜。。。”我闭上双眼,满满的泪水溢出了眼眶。

忽然,他停下动作,放开我,走到窗边推开窗子。

一阵冷风刮入,我抱紧□双臂,打了个寒颤。

窗外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染成昏黄,廊下灯笼亮起,闪烁光芒将屋内映得半明半灭。

静默许久,他开口道:

“我从不对女人用强的。”他的声音极低:“方才。。。对不起了。”

我疑是幻听,呆呆地望着他高大的背影。

“我去叫流姝她们来给你换衣裳,我在厅里等你。”说罢,他头也不回大踏步离去。

夜凉如水。

入了城门,凤渊带我骑上一匹矫健如云的赤兔宝马,沿着护城河往东面一路疾驰。

渐渐的,道路越来越宽,砖瓦民房越来越少,树丛林子一片连着一片,空气里混着青草泥土的清香。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前途豁然开朗,一座雄伟的宅邸出现在地平线上,府门金匾高悬:

“慕容山庄”。

凤渊揽住缰绳,赤兔宝马一声嘶吼,四蹄瞬间稳稳钉在鹅卵《文》石铺成的路上。他抱我《人》下马,立刻有小《书》童迎上,牵了马《屋》去喂食。

“他就在里面。”凤渊道。我不由一颤,凤渊握住我的手腕,从大门迈入。

庄内一片灯火通明,无数彩球高悬半空,异常宽阔的庭院内人声鼎沸,宴桌无数,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渊王爷!”一名中年男子匆匆跑过来恭敬行礼:“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张管家不必多礼”,凤渊略抬手:“我与慕容老爷多年老友,他的寿酒我居然迟到,该我向他请罪才是。”

张管家起身,眼角不着痕迹地从我面上一瞟而过,笑道:“王爷,我家老爷已恭候多时,夏公子也早早等着您来,这会儿两人正在屋里下棋呢。”

凤渊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哦,夏上轩已到了?妙极,上回他赠我一件好物什,正好谢谢他。”

当‘夏上轩’这三个字传来,我心头跟着一震,手中的绣帕搅成一团。

京城有几个夏上轩?

兴许只是巧合罢。

凤渊察觉到我的异样,关切道:

“怎么了?是不是有些冷?”

“这天哪说变就变,前几日还打秋风,这几天就降霜了。”张管家殷勤引路:“王爷和姑娘快进屋坐,里头比较暖和。”一转头吩咐下人在庭院里多加几个火盆。

凤渊揽着我进屋,立刻有婢女围上来替我俩解下披风,张管家掀起内帘:

“老爷、夏公子,渊王爷到了。”

屋内,有一老一少正在聚精会神地下棋。

那老人,约莫六十上下,头发虽大半花白,却神清气爽、精神奕奕,见到凤渊顿时双眼一亮,哈哈大笑道:“渊王爷,你总算来了,快给我参谋参谋,我都败了三局啦!这个夏小子,出手向来狠辣,也不管今儿可是我老头子六十大寿,半子都不肯让,你说他小气不小气?!”

闻言,姓夏的少年朝我们的方向瞥一眼,淡淡开口道:“渊王爷,观棋不语真君子。”

“哎,上轩,你事事如此顶真,合该失了多少乐趣。”凤渊扫一眼棋盘,微笑:“不过慕容老爷,这局你就认了吧。”

慕容老爷两眼一瞪:“我干嘛要认?这还没下完呢!”

“已经下完了。你找我做军师也来不及了。”凤渊轻击掌:“将军。”话音未落,夏上轩的一子落下,盖上棋盒。

“什么?又将军啦?!”慕容老爷瞪大双眼,叫道:“你这小子,下手还真不容情哇!下一局你饶我六子成不?”

夏上轩往后一靠,整个人从桌沿滑出,背向墙角时又蓦地钉住不动。我这才看清,原来他坐在一张轮椅上。。。如此说来,莫非他就是。。。

“哪怕饶你十二子,你也赢不了我。”他淡淡道,表情不起一丝波澜。

“嘿!八局棋,每局五十俩黄金,总共就是四百俩。”慕容老爷悻悻道:“你小子今天封了个两百俩红包给我,到头来我还得倒贴给你两百俩。”

凤渊拊掌而笑:“早知赌这么大,我一定加注了。”

慕容老爷朝凤渊佯怒道:“王爷,您敢情也想趁火打劫?今儿可是我老头子的寿辰!”

“就是因为是京城第一山庄慕容老爷的六十大寿,节目才非得十分精彩不可。”凤渊微笑,眼角瞥过一旁默不作声的夏上轩:“上轩棋艺精湛绝伦,人尽皆知,慕容老爷若想赢他,还得另请高明才是。”

慕容老爷上下打量凤渊:“你是说你愿意帮我赢夏小子?”

“叫我喝酒还行,下棋我可不擅长。”凤渊笑容满面:“倒是听闻令公子棋艺精深,何不叫他出来与上轩比试比试?”

慕容老爷一听直摇头:“我家那臭小子,整天只知道花街柳巷,寻欢作乐,授业的师傅已被他赶走一打了,让他出来下棋,没得把我的脸给丢没了,不行不行。”

“慕容老爷太谦让了。”凤渊轻弹手指,笑望夏上轩:“我却听说,令公子持一罐白子扫平了天溪阁十名顶尖棋手,其中三位还曾与上轩你对过招呢。”

“哎,那是他胡搅蛮缠,瞎捣腾,哪能作数。。。”慕容老爷话未说完,但听得帘外一声清脆朗笑:

“爹爹,您老人家未免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纵然孩儿再如何不济,然向夏公子讨教的胆量却还是有的。”

帘卷,帘落,一抹白色身影出现在面前。

依旧是清朗明澈的容貌,俊逸潇洒的神采,腰间习惯地垂了一管碧玉箫,在烛火照映下泛着通透莹润的光泽。

他抬眼,唇角扬起微笑,恍若芳草夏花。

第十二章

他的目光只在我脸上停留一瞬便立马移开了去,神色分毫未变,单朝凤渊调侃道:

“渊王爷,今儿翠羽楼的苗儿姑娘还跟我打听您的下落,问您几时回京,我瞧她满含轻愁,对您端地是殷切挂念,原想直接带她过来以解佳人相思之苦,只可惜爹爹不允。”

“慕容夜啊慕容夜,你个臭小子敢情年岁越大越不长进哇?!”慕容老爷两眼一瞪,开口就骂:“身为我慕容山庄的少主,放着正经事儿不干整日就知道玩玩玩,还老喜欢玩到那种花花绿绿不三不四的地方去!今儿是你老子我啥日子,这么晚才回来,衣裳都不晓得换一件,也不看看席上坐的是谁!叮嘱过你多少次,渊王爷和夏公子面前不得失仪,你说你成何体统啊?!”

“渊王爷盖世豪杰,夏公子名门才俊,两位皆是京城家喻户晓响当当的人物,怎会跟我一个不懂世故的小辈计较这些繁文缛节?”他走到棋桌旁,将棋子一颗颗放回棋盒里,回眸又朝我和凤渊笑道:“也是幸好爹爹不许我带苗儿姑娘来,否则今晚苗儿姑娘难免要惆怅旧欢如梦,碎裂一地芳心喽。”

他这一笑,几与往日无异。

但我,却再也触摸不到一丝温情。

那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神和笑容,如今看来竟是陌生得不能再陌生,而那句句无关痛痒的话语则好似铁锤一般敲打在我的胸口上,痛得我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凤渊及时托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低声唤道:[WWW。WRSHU。COM]

“云初,你没事吧?”

夏上轩本已移回桌旁,执子开局,此刻忽然抬头往这里望来,盯着我上下打量。

我低垂头,尽量避开他的目光,暗暗吸一口气:

“我没事。”

“若是乏了,我先送你。。。”

夏上轩忽然出言打断:“你,叫云初?”

我刹那心中一颤。

凤渊怔了怔,未及开口,夏上轩又追问:“你姓什么?”

原来。。。真的是他。

我只得苦笑。

命运这回事当真奥妙,竟让最相见的、最不想见的,于同一时刻,尽聚一处。

“你姓什么?”夏上轩咄咄再问,两道目光冷清而凌厉。

凤渊的眼色渐渐沉下,我知道这是他不悦的表现,但此时此刻我无暇顾及他如何想,更无暇顾及夏上轩如何想,我只是看着眼前那个白衣少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一个人,那个昨日仍是我的明夜,今日却已化身慕容山庄少主的他,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仿佛事不关己。

“上轩,你何时对我身边的女人感兴趣了?以往你可是从不过问她们姓甚名谁。”凤渊半开玩笑道:“还是云初姑娘着实秀出名门,连你这个冰山才子也禁不住动了凡心?”

夏上轩不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屋内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怪异,连慕容老爷也开始东张西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最后把视线投到我身上,似想要瞧出个洞来,几欲张口却又忍住了。

只有他,那个唤作慕容夜的他,置若罔闻,眼神始终不与我相交。

“我姓宋,我叫宋云初。”

这是我踏进这间屋子以来,第一次开口。

四周的空气刹那仿佛凝结。

夏上轩刹那神情一冷。他的面色本是冷峻,如此一来更显得有些苍白,一双比女子还要纤秀的手忽地向下一拍,跟着整个人连同轮椅如一阵风般滑至窗台,对着夜幕别过身去,再不看我一眼。

凤渊握我的手紧了一紧,我毋须抬头也知道笑意正从他的嘴角慢慢褪去,隔半晌,他才开口:“上轩,莫非你认识云。。。”

“原来是云初呀。”万没想到慕容夜在这会儿站了起来,打断凤渊,朗笑道:“怪不得瞧着眼熟,多年未见,你长高了许多,也漂亮了许多,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我惊愕,愣愣地看着他,凤渊也是一怔,失笑道:“慕容公子,现在你可又认识云初了?”

“哪里是现在又认识了,不过方才一时没想起来罢了。”慕容夜走到我面前,一脸客气微笑:“云初,好久不见,府上一切都好吧?真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之日呢。”他说话的样子就像是对任何一个久不谋面的朋友一样自然:“既然往后大家都住京城,不妨多走动走动。渊王爷与慕容山庄深交多年,你俩若好事将近,我可得记着要备一份大礼了。”最后一句,则是对着凤渊笑侃。

我呆呆地望着他,一颗自始至终努力捧着的心,终于慢慢、慢慢地坠下,一直坠到最深渊处、最暗黑处,沉如一潭死水,止住了所有起伏的波澜。

那低沉的语调、明亮的嗓音,温暖而清朗的笑容,究竟曾几何时化成了一张冷酷的面具、无情的伪装?

“宋府上下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许是刺激过度忘了疼痛,我发觉自己竟然也跟着他微笑起来:“三年前我爹爹出海遇难,我娘亲闻讯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故世了。跟着好多债主追来要钱,但家中大部分现款都已押在那几条船运的货上,为了还债,爷爷一夜之间急白了头发。衙门里的徐师爷是个好人,跑来替我们出主意,说可以先打官司,拖个一年半载的再想办法,但我爷爷一辈子傲气,哪里肯这样欠人钱财,于是变卖了家底,硬是把债务都清了,只是从那之后,爷爷再没能下过床榻,一直病着。我遣散了所有的仆人,就和如意两个照料爷爷和宅子,你还记得如意吧,她自小服侍我,与我情同姐妹,好在她先嫁了,否则爷爷这一去,三年孝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倒是害她跟我姓宋了。”我慢慢地说着,脸上一直带着笑,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在看我。慕容老爷满目惊愕;夏上轩若有所思;凤渊握我的手又紧了些,眼底流露出许多疼惜;而慕容夜的脸色却是变了又变,可无论哪一种变,我都无法看清,他的眸子仿佛被大片的浓雾遮住,只余扑朔迷离。

“你问我府上好不好,本是因循礼数,但发生了这些变故,我实在没法跟你说有多好。至于我和渊王爷”,我第一次回握凤渊的手,淡淡一笑:“我毕竟三年孝期在身,哪里敢耽搁王爷。”

凤渊旁若无人,将我的头按在胸前,柔声道:“傻丫头,莫说三年,五年、十年我也等得。”

慕容夜挂在嘴角的笑意仿佛冻结,一双雪白袖管中似乎正攥紧了什么微微颤动。夏上轩原本不在笑,此刻却逐渐转为冷笑。只有慕容老爷,两只大眼在屋内反复流连,狐疑不决。

‘啪啪啪’。

三声脆响从窗边传来,我抬头,但见夏上轩正凭空击掌:“渊王爷、宋小姐二人果然佳偶天成。”他看向我,似笑非笑:“只不过成事之前,宋小姐,你是否该问问我这个未婚夫的意见?”

第十三章

三年前。

宋宅。

母亲滑倒在贵妃椅中,绢帕捂面,蜷缩着身子不住颤抖。九娘斜倚在窗边,眼神投向庭中摇曳的满树梨花,横影疏斜映照在她莹白如玉的脸上,显得半明半灭。

双膝已跪得失去了痛觉,平日娇气的我此刻却忍着一滴眼泪未流,只是倔强地望着眼前这个一直像一座山神一样屹立在宋家的老人,心中全无惧怕。

“爷爷,您再逼我也没用。。。”我甫一开口,便听见母亲的惊呼,接着一声脆响在耳边炸开,嘴里顿时渗入一丝腥甜。

“我打你!”爷爷青筋暴起,厉声道:“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那个表面严苛然私底下对我无比慈祥,从小到大一直将我捧在手心里关怀的爷爷,于这一瞬彷佛幻化成冥狱般,满脸狰狞愤恨:

“我们宋家没你这么不知礼仪廉耻的女儿!”

他一边骂,一边举起拐杖朝我挥来,我急忙护住脸面伏下头去,一双臂膀伸来,从后面抱住了我。

“明夜。。。”我惊呼,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他的额头淌下。

“你们。。。你们这对。。。”爷爷憋得满脸通红,一辈子书香门第的他就是说不出那几个字,见我反手护住明夜,更加气急败坏,指着明夜厉喝道:“你。。。可是你教她书信夏家?云初自小循规蹈矩,若是无人唆使她怎可能做出这种不孝不义不道之事,定是你,定是你这个浑小子迷惑她,带坏她!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同意收留你们母子!”

“不!不是明夜!”我挡在明夜身前,摇头喊道:“信是我写的,明夜根本不知情。。。是爷爷你说一等我及笄了就得嫁过去。。。可我。。我不要嫁进夏家,我。。。我只嫁给明夜!”

“混账!混账!”爷爷气得怒不可揭:“你与夏上轩的婚事乃宋夏两家高堂之约,是你太祖爷辈订下的婚事,尔等岂敢忤逆!遑不论夏家如今声威鹤立,财富名望远胜我宋家,光是那位夏公子,年纪轻轻便已冠绝京城,有多少贵族千金想要攀附夏氏,人家却仍依约只要你一个!那是我宋家的光耀!也是你宋云初的福气!可是你。。。可是你。。。”爷爷从案头抓起几张纸,猛力摔在我面前:“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无法无天的丫头,都怪我平时太宠惯你,才教你放肆至此!这是夏老太君的回信,人家说什么?啊?你自己看看,你仔细看看!‘夏家新媳非家世清白不能迎’,你。。。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我紧握明夜的手,缓缓道:“我致信夏家,坦言我心有所属,已与君订下上邪之约,今生今世都不能另嫁他人。。。”

“你。。。你。。。”爷爷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猛一跺脚举起拐杖又要打,明夜挡在我面前,倔强地扬起头,一字一顿道:“我和云初,两情相悦,生死契阔,求老太爷成全!”

爷爷凌厉的眼神转到明夜的身上:“你。。。求我成全?”

“是。”明夜坚定道。

爷爷看着他,冷冷道:“你进我宋家的时候,我教过你的规矩,你可都还记得?”

明夜的嘴角隐约闪过一丝嘲讽,清亮的眼神却黯淡了几分:“当然记得。”

“记得就告诉我,宋家家规第一条,是什么?”

明夜的手心有些转凉:“主仆有别。”

“不错。”爷爷紧盯明夜的眼:“你娘是小姐的奶娘,你是奶娘的儿子,你们母子都是我宋家的工人,受我宋家庇佑。但主仆有别,你一介仆从,对小姐岂敢存任何非分之想?!我们云初乃是南乡郡第一名门闺秀,只有夏家这样的望族方能与之匹配。而你?你是什么身份,你凭什么能给云初幸福,你凭什么求我成全?!”

明夜的身子一颤,脸色如雪。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苍白的明夜。他一直都是那么骄傲的人!而爷爷,又是那么轻易地打击粉碎他的骄傲!一丝害怕忽然涌上心头,我终于流下泪来。

“爷爷。。。”我爬到爷爷脚边,攥着他的衣摆,哭道:“求求你。。。我心中只有明夜,没有别人!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夏上轩,我不要嫁给他,我不要。。。求求你,求求你成全我和明夜吧。。。”

“要我成全,除非我死。”爷爷看着我,生平第一次,脸上浮现出嫌恶的表情:“你若是敢跟着他踏出这个宅子一步,你就再也不是我宋家的孙女!”

第十四章

荷塘月,凉如水。

“明夜。”

我们坐在围廊下,就像从前每一个晚上一样数星赏月,有所不同的是,今晚他很沉默,即便怀抱温暖依旧,我仍能感觉到空气中漂浮的淡淡疏离。

“嗯?”他微笑不减,眼神却飘向远方。

那一双清润明亮的眸子,在月夜的照映下渗入了几许阴郁。

“明夜,看着我。”我双手捧起他的脸,认真道:“你别听爷爷说那些有的没的!我绝不会嫁进夏家!你信我!”

他抚上我的手,贴住脸颊,另一只手掌轻轻摩挲我的鬓发:

“云初,在这个世上,除了我娘,我只信你。”说完,又长长叹一口气:“其实老太爷说的,全是合情合理。你一介千金小姐,理当嫁入豪门,匹配人中俊杰,跟着我,除了吃苦,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我立马打断他,不高兴道:“谁要嫁入豪门?!谁要匹配俊杰?!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明夜望着我半晌,缓缓道:“云初,你自小生在名门,锦衣玉食,三千宠爱,从未受过一点委屈,从未见过外面的风风雨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但我不同。”他把我的手放在掌心细细地揉:“我知道什么是饥寒交迫、衣不蔽体,我知道在饭馆门口讨一只硬馒头遭受白眼和耻笑的滋味,我看着母亲大着肚子给人洗腌臜衣服,一件只赚一文不算,还得被人颐指气使,挑剔衣服洗得不够干净。。。”

“别说了。”我捂住他的嘴,胸口似被纠成一团:“别说了,明夜,都过去了。”

他的眼底深如潭水,轻轻挪开我的手:“云初,在六岁之前,我不知什么是幸福,我以为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只要不会为着一两个山芋馒头被人追着满街打,那就是幸福。后来母亲因劳累过度而小产,我们终于沦落街头,若非夫人把我们母子俩带回宋家照顾,又送我去学堂念书,我如今就和街头的市井流氓没两样,或许已经沦为乞丐,而母亲也免不了坠入风尘。。。宋家对我们母子大恩大德,我本无以为报,居然还不顾身份招惹了你。。。老太爷骂我骂得很对,我确实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不许你这么说你自己!”我听得心中生痛,表面佯作生气道:“你后悔爱上我了么?你后悔了是不是?你若改变主意,不想跟我在一起,那我就。。。我就。。。”说到一半却再也装不下去,眼泪蓦地涌了出来,哽咽道:“明夜,我不能没有你,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离开我,无论去到哪里都让我跟你一起。你说得对,我从来没有吃过苦,从来不曾寄人篱下,我什么都不懂都不会。。。但我可以学,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一定可以,真的。”

“云初。。。”他伸手拭去我脸颊上一道又一道泪痕,指间薄茧沿着鬓角温柔摩挲,半晌缓缓开口道:“你当真愿意离开宋家,跟着我远走天涯?”

“是。”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好。”他微笑,笑容义无反顾:“明日子时我来接你,然后你、我还有我娘,我们连夜离开南乡郡。”

“去哪?”我的心砰砰直跳,紧张而期待。

“往北。”他想一想:“宋家的熟人大都在南方,北边认识的人不多,比较容易落脚。”

“一言为定。”我勾一勾他的手指:“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他在我的额头烙下一吻:“如意来了,我该走了。”

“明夜。。。”他转身的那一刹,我怀中一空,不自觉伸手抓住他的袖管:“说好了的,你一定要来带我走!”

他回头,浅浅地笑了,一双清亮眸子犹如天边皎月:

“傻丫头,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过言?”

我望着他的背影如一只纸鸢般落下墙头,直至于茫茫夜色中消失不见。身后传来如意细碎的脚步声:“小姐,夜色已深,您咋还站在这儿吹风?快快进去吧,不然夫人又该担心了。”说罢将一件厚实的风衣罩上我的肩膀,扶我往回走。

房门口倚着一个人。我眼也不抬跨进屋内:

“如意,我累了,熄灯吧。”

如意不动,看向门边:“夫人。。。”

母亲挥一挥手,如意退了下去。我自顾自走到屏风后,换了睡袍,接着躺上床,面朝里,将被子拉过头。

“云初。”隔着被子,母亲的声音依旧清晰传来:“我知你怨怼我,但我将他们母子俩赶出宋家,确是为了你好。”

“你才不是为了我好!”我掀开被子,怒气冲冲道:“你跟爷爷一样,都巴不得我嫁进豪门,光宗耀祖,给你们添脸!”

母亲一贯温婉,此刻却面沉如水:“我原本还对他们母子心存不忍,尤其明夜那孩子,聪明伶俐又懂事,向来很讨我欢喜。可惜下人毕竟是下人,就算长得再好,再文采出众,骨子里仍然卑贱。。。”

“不许你这么说他!”我跳下床,站在母亲面前,面孔涨得通红:“不许你这样羞辱他!”

母亲惊怔,神情又吃惊又痛心:“云初,你何时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过话?全是他带坏了你!”

“为什么你们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明夜一个人的身上?这不公平!”我气得浑身颤抖,双拳紧握:“就因为他是一个私生子?就因为他没有爹,所以你们都看他不起!可这不是他能够选的,这不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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