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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卷帘落-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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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梨柳木。专做棺材的柳木。
我竟然,正躺在一口棺材里!
第四十一章
‘轰隆’。又是一声传来,与方才梦中听到的巨响无二,只这一声真正天崩地裂,土石龟落,房屋陷塌。
“护驾!护驾!”数不清的嘶吼、喊杀、狂奔、叫嚣,片刻之间人浪滔天、哀号遍野,震耳欲聋。
我不禁死死捂住耳朵。
约莫过去一个时辰,周围才得以渐渐平静,最后有什么东西‘砰’得撞到了棺木,将棺盖撞开一条缝隙。
随着滴答水声,粘稠的液体沿缝隙蜿蜒流下,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我不知哪来的气力,硬是将棺盖推开,也不顾扳断了几根指甲,抬脚跨出棺材之际,鞋底踏上一坨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只见地下直挺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那男人一身藏青缎子,腰系绶带,绶带尽头垂了一枚银币,币上刻了‘乾坤’二字。
凤渊提过,佩有‘乾坤’的都是四品以上的皇家御前侍卫。
我稳住心神,眼观四周,只见到处都是榔头铁杵扫把木箱抹布等杂物,另还有两具一模一样的棺木并列排在墙角,从盖头留的缝隙望去,都是空的。
显然,这里是地窖。
夏上轩竟将我藏匿于此。。。那他呢?他又去了哪里?再看脚腕扭伤处,显已被包扎料理过,是以触地无碍。思及那一夜的清凉怀抱,一时心神恍惚,连头顶洒落的大片尘土也没能躲开,硬是被呛得咳了几下。
我一边弹灰一边向上张望,天花板破了个大洞,尸体便是从洞里掉下来的——楼上显是出了大事。
窖门落锁乃意料之中,所幸从杂物堆里翻到一张竹梯,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梯子抵住两头墙角,然后沿梯慢慢往上爬,地窖天花板较矮,很快便够着那个大洞,双手奋力一撑,攀了上去。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展现在面前的竟是如此光景。
九娘带我来过这,慕容山庄的畅乐楼,本是看戏听曲的地方。然此时此刻,台上台下,满地血泊,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每一个我都不认识。有光头的和尚、带发的道士、锦袍华服的年轻人、貌美如花的少女、佝偻驼背的老夫、满面横肉的大汉、穿金戴银的贵妇。。。甚至还有一双圆髻童子。
而更多的,则是一身藏青缎子,腰系绶带的御前侍卫。
犹记上京途中曾见凤渊杀死一干刺客,场面何等凄惨可怖,然与这一幕相较,彼时却只算得小巫而已。
我甚至忘记害怕,整个人已是呆麻,直至丹田处一股热气冲上喉头,蓦地张嘴便吐了出来。
一口血,暗红中浮着几缕黑丝。
我。。。怎会吐血?
正自惊震,忽闻外间传来女子尖笑:
“大皇子身手退步许多,莫非龙椅坐太久,舍不得动了?”
“玥儿的本领却是突飞猛进,演技也越发炉火纯青。”一个厚沉的男声接道:“朕没看错,你果然天生一块好料。”
“所以,当年没能杀了我,是你的不幸。”我毕生未曾听过有人以这样阴冷狠戾的语气说话:“凤霄,你做了二十年舒服昏君已活得够本——今天,可以瞑目了。”
我摸索着墙头爬到门口,悄眼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男人立在庭中,明黄龙袍,冕冠玉带,容貌与凤渊几分相似,料想应是当今皇帝,与其面对面站着的,正是九娘和明夜。
大婚之日,明夜仍是一袭雪白,而九娘,却是从头到脚火红如血。她的眉眼、姿容,因为这一抹红,竟是明艳妖娆得不可方物。
那是另一个九娘,我完全不熟识的九娘。
“玥儿,你不仅换了一张脸,连心肠也换了。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老话还真没说错。”皇帝幽幽道:“想曾经,你是何等温柔多情、婉约妩媚。。。”话未完已被九娘冷冷打断:“你若要求饶也该换个说法。论往昔情谊?只会令我更加看你不起!”
“玥儿,你入门最晚,跟在我身边的日子也比他们都短,但我对你怎样,你心知肚明——你们九个人之中,我只爱过你。”
“你这一番甜言蜜语,对着千人说千遍,到底腻不腻、闷不闷?画音、素弦或许听不烦,我却是早已生厌。”
皇帝叹口气:“你为何总不肯信我的真心话。”
“因为一个没有真心的人没有真心话。”九娘冷笑:“因为我太了解你——除了自己,你谁都不爱。”
“你还在怪我。这么多年了,你始终怨我将你送给凤昱,是么?”皇帝蹙眉:“你以为我就不怨么?!玥儿,你们九人,各有所长,然只得你有那个本事能收服凤昱。想那画音、素弦容貌资质本已不俗,但跟了他还不到半年就被束之高阁——除了你——只有你,能令他魂牵梦萦朝思暮想寝食难安。。。你叫我怎么办?我没得选择。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你离开我之后的日子里,我一直惦念你,每逢想到凤昱可以整日整夜把你拥在怀里亲你抱你,我就嫉妒得发疯发狂。。。其实我原不必杀他,他毕竟是我二弟,且既已被贬逐,就再无资格与我争权夺位——但我就是容不得他从我手中抢走你,霸占你,所以我最终还是没饶过他。玥儿,我取凤昱性命,就为了你。”
九娘弯腰,就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花枝乱颤:“凤霄,你若改行做说书先生,必能名扬万里,难怪画音、素弦对你矢志不渝,你天生就是骗死人不偿命的鬼才——尤其是骗女人。”
皇帝却不动怒,反而柔声道:“她们爱我,是她们爱我,我爱你,是我爱你。你老提她们做什么,她们哪能同你比。”
九娘斜睨皇帝:“若她们今日能活着亲耳听你说这话,试问还会不会甘愿为你送命?”
“杀她们的是凤昱,不是我——学艺不精,后果自负,这是你等入府之初我便教下的,忘了么?然无论如何,凤昱最终死在我的手上,便也算替她们报了仇了。”
“她们真是可怜,爱上你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男人;凤昱也真是可怜,居然有你这样一个狼心狗肺阴毒狠辣的哥哥。”
“怎么,莫非你要杀我,就是为着他们?”
“画音、素弦命途桀殊,与其被你利用玩弄于股掌之上,死对她们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至于凤昱——你们姓凤的都是一丘之貉,哪怕有朝一日你们姓凤的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九娘蓦地眸光一闪:“——但你,不该杀昊天。”
“昊天?”皇帝先是一呆:跟着哈哈大笑:“玥儿,你莫告诉我,你当真爱上了那个软弱无能的男人!”
“住口!”九娘怒道:“凤霄,你一个弑弟篡位的衣冠禽兽,你连替他提鞋都不配!”
“哦?他在你心中就如此完美?”皇帝神情轻蔑:“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女人的脑筋,成天只晓得听他撩拨那些靡靡荼音——他不过就是一个司掌歌舞宫乐的乐官!还是喜好男色的大臣们意图轻薄染指的对象!他值得你吗?!除了一张男生女相的漂亮脸蛋,你们九人之中最没胆魄的就是他!你居然为了这么一个连只鸡都不敢杀的男人忌恨于我?!”
“他不肯听命杀人,是因为他生性善良正直;他想要脱离你的掌控,是因为他不甘再过那些尔虞我诈、龌龊暗黑的日子。”九娘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缓,却是字字如金石掷地:“在世人眼中他或许地位卑微,但在我心中,只有他,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良人。而你们,你们于我,一文不值。”
“哦,是么?我们姓凤的在你眼中竟然如此轻贱么?你莫忘了,自己原是什么人?一个雏妓!一个本是注定在勾栏院里被人玩弄一辈子的妓女!是我,是我把你赎了出来,让你平安生产,给你锦衣玉食,把你当作公主一般养大;又是凤渊,教你念书识字、武功谋略、礼容礼仪;而凤卿,他封你为侧妃,以你的出身可谓隆宠厚爱。”皇帝哼道:“至于昊天——除了唱歌跳舞,他给过你什么?他又能给你什么?”
“他给了我尊重、尊严、希望。”九娘抬眼,眼底一抹晶莹如流星飞逝:“他给了我全心全意完完整整的爱,他让我知道,像我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女人也有资格爱人以及被爱。”
皇帝闻言嗤之以鼻:“枉费我在你身上投注一番心血!玥儿,说到底,你跟其他女人也没什么不同,终究会为风花雪月所痴迷——而风花雪月,正是皇宫大院里最不需要的东西!”
九娘扬起下巴,冷笑:“于你自然,只因你,没有心!”
皇帝色厉内荏:“是你中了昊天的毒——他不过就是一个活在诗情画意虚无幻境里的男人,成天只知白日做梦,若兀自沉迷倒也罢了,竟连你也要一同拖进去——我若早知你会受他蛊惑,起初就该除掉他,怎能留他在你身边!”
“你恩养培育我们九个人那些年,我们叫你一声霄哥叫了那些年。。。尤其昊天,他毕生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伤害任何一个人的事情,没有沾过一点一滴一丝一毫的杀戮血腥,他虽不苟同你的手段却依然敬你重你爱你——你怎能如此狠绝,说杀就杀?”九娘满腔悲愤,喝道:“还有筝真、燕桓、单柔、逡兰、南白。。。他们为你铲除异己做尽一切,结果却是如何?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活下去,只待你一登上龙椅,便要将我们全数灭口。。。我们对你而言,就是一堆用完弃之的工具!”
第四十二章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不是没有给你们反击的机会,怪只怪你们仍不够强。”皇帝顿一顿,又叹口气:“玥儿,当初,我并不想杀你,若非你先动手。。。是你,逼我动的手。”
“你要杀我的同伴、手足、知己,你要杀我毕生唯一真心爱过的男人——”九娘双目赤红,几欲喷火:“我只恨我当年力量不够,阻止不了你!”
“玥儿,我曾经告诉过你,做一个女子,嘴要甜、心要狠。”皇帝看着九娘,眸光幽深犹如千尺古井:“你的心,还是不够狠。否则,你就该帮着我杀了他们,然后站在我身边,陪我一起傲睨天下!”
九娘眉眼斜挑,冷笑:“你说得很是,我都受领了。正是因了你的教诲,我如今才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向你索命。”
皇帝闻言蹙眉摇头:“玥儿,你侥幸不死,想是亏得当年昊天替你挡下那半剑——然既是从白骨堆里爬出来的人,怎还如此想不开,还要回头报仇?我若是你,就找一处桃源隐居,带着儿子安度余生,将一切前尘往事都忘了。”
“你杀我的时候,我已经怀了昊天的孩子。”
皇帝一怔。
“我本是想忘,我甚至想连我自己都一并忘了,只求能保住昊天一线血脉。。。但是凤渊不肯放过我,派探子四处搜查我,逼得我终日惶惶,颠沛流离,最后小产。。。昊天死了,我的胎儿也死了,我还能放下什么?忘记什么?我再也忘不了!”九娘眼底缓缓浮上一片暗红,好似漫天黑夜尽头绝缝里开出的一株彼岸花:“我忘不了筝真、南白他们永不瞑目的眼;忘不了昊天护我到死的决绝;忘不了你和凤渊无情冰冷的剑——我要报仇——不止我一个人的仇,而是九个人,不,加上我未出世的孩子,一共十个人的仇!我要你和凤渊,血、债、血、偿!”说罢‘唰’一声抽出一根九尺钩鞭,电闪雷鸣一般朝皇帝挥去!
皇帝侧首,忽然举起手中一团事物,挡在自己身前。
“啊!”
蓦地一声惨叫炸响,只见慕容老爷子一头一脸的血,脖颈处多了两个小孔,血流如注。
“阿九,你别。。。别打!是我,是我呀!”慕容老爷子又哭又喊:“你快救救我啊!”
九娘置若罔闻,只令道:“明夜,杀了狗皇帝!”
“娘。”明夜迟疑一分:“慕容老爷子在他们手上。”
“那又怎样?!”九娘疾言厉色:“杀了他!”
“阿九不要啊!”慕容老爷子血泪满面,苦苦求饶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不能这样绝情啊。。。阿九,想当初我是如何待你。。。”
忽然,轻轻的一声噗嗤,将慕容老爷子的哭腔,归于无声。
一柄匕首,插在慕容老爷的胸膛上,没入心口。
“谋杀亲夫连眼都不眨一下——玥儿,倘若当初的你有如今一半硬气,你就不会被昊天那小白脸迷去三魂六魄,都忘了自己的本分。”皇帝冷笑,如同扔一张废纸一样将慕容老爷子随手抛了出去,正巧扔到我面前。我吓得险些惊呼出声,慌忙捂住嘴巴,一颗心犹如擂鼓,咚咚直跳。
“软筋散的药效仍在,他撑不了多久。”九娘盯着皇帝似笑非笑,对明夜嘱咐道:“有些人生性好大喜功,只重花式不重根基,下盘松得很。”
皇帝神色微变。明夜身形微晃,一柄七尺长剑银芒烁森,直攻皇帝下盘。皇帝袖中滑出一把金边折扇,轻一抖,扇沿展开一排尖利齿轮,撞上明夜长剑的刹那,半空雷霆万钧、星火四溅。
“臭小子,你也敢杀我?”皇帝咬牙切齿,纵已带伤在身,一柄折扇仍然舞地虎虎生风:“你出生的时候,是谁把你包裹在襁褓里,是谁哄你睡觉哄你吃奶。。。是我!”话音未落,皇帝的金边折扇内金针暴射,激打明夜喉头。
明夜不动声色,单掌一伸,五指在斜辉下晶莹闪烁,刹那便将金针尽数吸住。
“磁指套。”皇帝低呼。
九娘咯咯笑:“除非你的暗器不是金属做的,否则丢多少出来都没用。”言罢,九娘的软鞭悄无声息缠上皇帝的双足,皇帝大惊,立马身子一顷,斜斜飞出,怎奈前一刻才挣脱软鞭,后一刻又陷入明夜的剑阵。
今天,是我头一回看见明夜舞剑。
只见那庭院方寸,剑光漫天,风生水起,翠木山林之间,刃鸣铮铮不绝,招招式式鸟尽弓藏,锐不可当,满布杀伐之意。
约莫一炷香之后,皇帝开始气喘,步履虚散,节节败退,嘴里犹不停骂道:“小兔崽子,你以为当年我不知你就藏在岩洞里头么?我一念之仁放你一条生路,你居然恩将仇报?!哼,毕竟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野种,天性使然,跟你娘一样是头白眼狼,忘恩负义恬不知耻!”
明夜渐渐红了眼,大喝一声,挽剑如云剑花如雨,刹那数不清的银光幻化成一圈圈桎梏困住了皇帝,忽闻哀嚎传来,只见皇帝大腿内侧散开一片殷红,倏地一个踉跄,单膝跪地。
“跪天跪地不跪人的皇帝怎得也跪起人来了?”九娘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皇帝,嘴角一朵浅笑盈盈生辉:“凤霄,你大概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你会跪在我跟前,求我饶你不死。”说罢钩鞭一甩,猛地抽在皇帝身上,皇帝顿时凄厉大吼,满地打滚。
九娘的钩鞭上,皆是密密麻麻尖锐小钩,那些钩子碰到什么便扯落什么,很快,皇帝的龙袍便被撕裂成碎条,和着血肉模糊难辨。
“这叫做索魂钩肠鞭。”九娘仰天大笑:“怎样,滋味如何?!”说罢又是一鞭,再是一鞭,足足抽了十几鞭方才罢手:“凤霄,你不是不信报应么?这便是报应!报应!”
“报应?谁没有报应?你没有报应么?!”皇帝全身上下已体无完肤,一头乱发拂面,哑着嗓子喝道:“为报一己私仇,竟将整个慕容山庄夷为平地。。。今天这里所有死去的人,都是你欠下的冤孽债,都会成为你的报应!”
“是,你说得很对,他们都是因我而死——但即便赔上天下又如何,只要能报这血海深仇!”九娘目中涌出无限悲怆凄凉,似哭又似笑:“你可知,自打那一天起,我便是为了报仇而活着!”
皇帝死死瞪着九娘,面孔扭曲几近鬼魅。
“那一天。。。那一天,为了让我和昊天先走,筝真、燕桓、单柔、逡兰、南白被你和凤渊赶尽杀绝。。。你们追我们至峭壁,昊天挡在我面前,替我受你半剑。。。他抱着我跳下去的刹那,他仍有气在,但为了保住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最后硬生生摔死了自己。。。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必须要死,而你们这些衣冠禽兽却能安枕无忧高高在上地活着?凭什么?!”九娘掌中忽多出一柄短剑,剑光一闪刺向皇帝左肩:“这一剑,是为筝真。”话音未落又是一剑正中小腿:“这一剑,是为燕桓。”如此一连刺出九剑:“这一剑,是为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你要杀就杀!”皇帝连喷几口鲜血,已是眦目欲裂,不成人形:“等援军一到。。。咳咳。。。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势必凌迟处死,曝尸荒野!”
“援军?什么援军?是凤渊安插在庄外的十二排金箭手,还是夏上轩驻扎于方圆十里的御林轻骑队?你以为,这里的‘乱臣贼子’便已是我全部士卒?”九娘抬眉,刹那笑靥如花,剪剪水眸深处鬼影憧憧:“倘若说,为了今日一役、为了让你跪罪面前、为了能亲眼目睹你身首异处——我煽动了整个江湖,你信么?倘若说,此时此刻凤渊与夏上轩都已灰飞烟灭,你信么?”
第四十三章
皇帝眼色阴沉,九娘的笑意却是愈来愈浓,纤手一抬,遥指天际一缕青烟:“瞧见了么?”
“什么东西?”
“‘幽灵二鬼’燃起的信火——你的援军覆没了。”
“胡言乱语!”皇帝浑身浴血却仍挣扎要起:“你们这些三教九流蛇鼠蚁辈,怎能敌得过凤渊的神箭队和夏家的轻骑兵?”
“三教九流?蛇鼠蚁辈?”九娘闻言笑不可仰:“凤霄阿凤霄,你在那张椅子上盘踞久了,皇宫已成为你的囚牢,而你,便是那坐井观天的青蛙!”
“放肆!”皇帝怒极,五爪疾伸去掐九娘的脖子:“朕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明夜一管白袖飞扬,皇帝重又跌倒在地。
“我跟随你们兄弟多年,还不知你们的手段么,倘若没有十足把握,又岂敢铤而走险,趁公主行婚大开杀戒?!”九娘板着手指悠悠数道:“冥狱七子、幽灵二鬼、佛眼通天十三忍士、善面恶肠白发婆、黑山掘墓四狼、玉颜纤手蛇女、太白剜心君、九爪天阴老鳏、六指侏儒、毒斧辣掌阿修罗、三眼食人兽红娈儿。。。”九娘拢一拢鬓角散发,眼波流转万千:“自然,登堂恭贺的仁义之士是专用来对付你这狗皇帝的,而他们,都被我差去奉陪凤渊和夏上轩了。”
皇帝一脸血污,瞪着铜铃大的两只眼珠子几欲将九娘生吞活剥:“你。。。你竟然寻了那么多邪门歪道。。。那些人,全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江湖魔头!”
“确实不假,但又有何要紧,只要他们肯拿钱办事——你教过我的嘛,行事不分正邪黑白,唯有不择手段才能稳坐赢家。”九娘掌下一抖,软鞭犹如游蛇一般缠上皇帝的脖子,轻轻一扯:“呵对了,唐门门主还借了我一些宝贝,一些,可以叫人生不如死的宝贝——你那些虾兵蟹将,兴许已经化成一滩脓腥了也说不定呢。”
“你。。。”皇帝渐渐酱紫脸,额角青筋暴起:“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妖妇。。。”
“住嘴!”明夜厉喝,一掌把皇帝的脸掴得歪到一边去。
“臭小子。。。凭你也有资格打我。。。”皇帝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形状狰狞恐怖:“你们这一群吃里爬外的叛徒。。。哈哈哈,贱人就是贱人,哪怕改头换面也永远清洗不净血统的卑贱——就算让你们杀了朕又如何,弑君谋反,你们一般必死无疑!”
“我本就没想活着从这里出去。”九娘神情漠然:“地窖里备了三口棺材,一口给你、一口给凤渊、还有一口,留给我自己。”
明夜一呆,看向九娘。
皇帝却忽然笑了:“你肯陪我死?很好。没想到最后的最后,你还是跟我死在一起。”
“我毕生也没做过什么好事。”九娘淡淡道:“那些年帮着你害了不少清官廉吏名仕秀杰。。。凤昱虽跋扈好色,但本性尚可,远不及你与凤渊黑歹肚肠,对我也算真心实意,然到头来被我祸上一个与西域秦王通敌卖国的罪名,削爵流放,贬逐遇刺。。。凤霄,我为你欠下的怨债,只怕是几辈子也难还清。一死谢罪?那是太轻了。”九娘的软鞭愈勒愈紧,声音则依旧平静如斯:“你这人一向自我中心不可一世,道全天下都蠢钝愚昧庸碌无能,就你英明神武绝智超群。你以为光凭银票珠宝金山银山就能买通江湖豪杰武林群雄?打你即位起,苛捐杂税猛如豺虎,盐米油价屡涨不止,一边道国库空虚无盈一边还为新妃修葺琉璃宫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二十年来你搜尽民脂民膏,惹得民间一片怨声载道,黑白绿林早已伺机而动,我不过借着慕容山庄的旗号晓以大义,横加利诱,推波助澜罢了。”
皇帝怒目相视,张口要骂,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混浊之声。
“凤霄,你虽是死在我的手上,但那柄死神之榉却是由你亲手所制。。。我玥儿亦是有罪之身,今日替天行道就当为后代积点阴德。”说完软鞭一松。
“你是爱我的。”皇帝一身明黄已被腥红浸没,匍匐在九娘脚下,五指攥紧九娘艳红似火的衣角,气若游丝但仍固执道:“你之所以恨我,是因为你爱我。”
九娘静静地看着他,倏一抬腕,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半月弧线,莹润光华犹如暗夜流晶飞舞:“还记得么?这是昊天的水泠剑。”话音刚落便卸下了皇帝的头颅。
那颗头颅咕噜噜滚到花圃篱笆前,双目圆睁,血肉模糊。
我一颗心几乎崩裂,身子紧贴墙头,整个人如同筛糠似得颤个不停。
“好戏,好戏。”门外蓦地传来响亮鼓掌:“好不精彩。”
伴随几许轻笑,一袭玄袍蹁跹飘入庭院,只见来人金冠束发,玉树临风,姿态高雅,不是凤渊又是谁。
九娘见到他约莫一怔,继而幽幽道:“我就说么,凤渊能毫发无伤地活到现在,运气绝非普通得好。”
凤渊瞥一眼地下,神情分毫未变:“玥儿,你当真落手杀他——二十年未见,你变得到底不仅仅只是一张脸。”
九娘微笑:“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自然与前世有所不同。”
“我却仍较喜欢以前的你,包括你的容貌。。。”凤渊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你现在这张脸,连当初一半都及不上。‘鬼斧神工’蓝四爷未免太过吝啬,只可惜他已被你杀了,否则我定寻了他来,还你昔日月颜。。。”
“你们看中的,就是那一张脸面,我便偏要将其毁去——都是因了那张脸,才铸就了我一生的不幸和耻辱!”
“玥儿,对自己下手,何其忍心?”
“这些还不都是你教的么?记得往日你总说——身为一个细作,我什么都好,就是心还不够硬、手还不够辣。”九娘挑眉:“我以为,如今你会夸我终于有资格出师了呢。”
“玥儿,我从未希望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凤渊望着九娘,一声轻叹:“凤霄将你交给我的时候,我曾想过放你走。我试着和凤霄谈判,但他执意不允。。。诚然也不能怪他,宫中女伶无数,却没有哪一个能如你一般妖娆魅惑,一舞动摄心魂——你这样的女人,生来便是男人的克星,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看见你都不会舍得放你走,更何况是像凤霄这样的男人。”
“哦,是么?你们把我推给凤昱的时候,倒是很舍得。”
“凤昱是父皇最宠溺的皇子,他母妃是父皇最钟爱的表妹惠妃,虽名列嫡长子凤霄之后,然储君一位,他胜算之大不下于凤霄。玥儿,我教过你,要想除去你的敌人,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先成为他的朋友。凤霄肯为他割爱,他心中感激,自然待我们就少了一分戒心。。。”凤渊说到这里喟然一叹:“那些陈年旧事还提来作甚,过往犹如氤氲浮云。玥儿,今日你为报私仇掀起满天腥风血雨,以至白骨累累死伤无数,昊天泉下有知,凭其善性又岂得安宁。。。你还是见好就收,速速离去罢。”
九娘握剑的手蓦然一颤,沉声道:“你还未死,我如何能走?!”
“哎,你真要杀我?”凤渊蹙眉:“好玥儿,倘若没有我撤走庄外的十二排金箭队;又将‘冥狱七子’‘幽灵二鬼’等人引去对付夏上轩的轻骑兵;再假传圣令闭城拦截勤王的千军万马——又倘若我方才横插一脚——”凤渊指一指地下:“或许这会儿躺倒的就不是凤霄了。玥儿,你欠我好大一个人情。”
“敢问世间还有谁的脸皮能比你更厚?”九娘鄙夷冷笑:“你借我的剑借我的兵,而自己则不费一卒便能将皇帝和夏家一并除去,分明是你欠我人情才对。”
凤渊微微一笑:“如此说来,我们算是互惠互利,互相扯平了。”
“废话说到这里也尽够了。”九娘软鞭游动:“‘幽灵二鬼’与‘冥狱七子’浪得虚名,联手都让你逃脱,还好意思跟我夸口十万金条,真是厚颜无耻。”
“十万金条。。。我竟这么值钱?玥儿,你好本事,我如何也想不通你竟然连那种妖魔鬼怪都敢请、也请得到。”凤渊摇头失笑:“说说,这些年,你到底在我身上花掉多少冤枉钱?”
“只要能杀了你,多少钱都没所谓。”
“你何必如此忌恨于我,你明知我不过都是依凤霄的意思行事。”
“哦,是么?难道你就从未想过龙登九五么?难道你跟着凤霄,就只是为了做一只听话的哈巴狗,当一个卑躬屈膝的王爷么?”
第四十四章
凤渊但笑:“玥儿,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与凤霄都是皇后所出,然众所周知皇后偏宠嫡长子凤霄,而凤昱又最得圣眷,你要博位,必借东风。”九娘冷眼相对:“凤霄只道是他在利用你办事,却不知是你一直在利用他为己铺路。凤昱与你非同母所出,他母妃惠氏与皇后素来不合,他若即位,难保不会干戈相向,所以你选凤霄,他好大喜功又张狂妄为,于你更易掌控。这些年,恶人都让凤霄做了,黑锅都由他背了,但主意都是谁出的、究竟是谁在背后谋划——凤渊,你们三兄弟之中,城府最深是你,心肠最毒也是你,如今凤昱、凤霄都已不在,你这个辈分最高、声望最赫的凤孙便能稳坐龙椅——处心积虑二十载,你就等今天这个机会,是么?”
凤渊拊掌:“玥儿,我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多女人,然最懂我的到底就数你一人。”
九娘盯视凤渊:“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识破我的?”
“玥儿,你是我最欣赏器重的徒儿。我对你的熟悉,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哦?”
“虽然你换了张脸,换了言行举止,甚至换了生活习惯——但你仍然是你,尤其笑得时候,那份动人的姿采,那抹摄魄的眼神——任谁也模仿不来。但你仍算得成功了,居然能骗过我那么久,若非宋家一本户籍印证了我的猜疑,我还犹不敢置信——你竟然真的没死!当初你跳崖之后,未能寻得尸体,凤霄只道你让野狼给啃了,偏我执拗,私下派密探明察暗访,只盼能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能将你寻回,后发现蓝四爷失踪便想到你可能已改头换面,就不料你在宋家竟然一躲十四年,难怪那些追踪高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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