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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梦旧笔-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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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为难得将脸皱成风干的桔子,一咬牙,磕了个头,道:“……八……八王来府中,正……正与老夫人为难呢。”
方老国公呆怔在那,任由萧萧寒风从脸上掠过,不可置信地问道:“谁?谁与老夫人为难?”
下人溜了一眼雷刹,话已出口再遮掩倒显国公府心虚,道:“八王在府中寻国公不见,很是生气,斥责老夫人……和国公……偏心眼。”
方老国公愣了愣,气得直跳脚:“胡闹,胡闹!你们找我有什么用?九王呢?”姜准这种倒地耍赖的混世魔王,连着承平帝拿他都没什么好办法,更别说外祖父方老国公,。方老浮上心的第一念头就是求助另一个乖外孙姜凌。
下人几欲哭出来:“九王进宫面圣,不在府邸。”国公府正乱成一锅热粥,姜准领着一众随从,抬着十数抬礼品,只差没有敲锣打鼓地跑去拉拢国公。
国夫人见到外孙子还挺高兴的,结果八王一张口,国夫人当场就厥了过去,偏八王也不知谁给他通了窍,竟没被糊弄过去,瞪着小三角眼疑心他外祖母装晕,拔了簪子要替国夫人扎扎人中,国公府上下惊得魂飞九天,方国舅咚得一声跪了下去。
一般人人闹到这种田地也就罢手,可姜准不是一般人,从来不知何谓进,何谓退,他反觉得自己受了慢怠受到了委屈,在那不依不饶,口口声声国公府只念着先皇后,不顾继后,偏袒太子,轻慢于他。
方国舅陪着说了一水缸的好话歹话安抚,姜准还是在那爆跳如雷,装晕的国夫人实在没办法,只得遣人来请老国公回府主事。
方老国公腆着的肚子剧烈起伏了几下,斜睨一眼雷刹,腮帮一抽抽地道:“随他闹,闹个底朝天也随他。”挥退下人,转而对雷刹笑道,“副帅见笑,走走,正事要紧。”
雷刹似笑非笑:“老国公不如先回府理事? ”
方老国公铁了心要陪同:“副帅放心,老夫不插一言不说一字,定误不了副帅之事。”
雷刹无法,与宫门守卫出示了令牌,为首的守卫姓朱名申,乃承平帝心腹,此人猿臂蜂腰,豹眼卷眉,执枪而立气势逼人,接了手令用拇指细抚着令牌上的纹路后,抛回给雷刹,道:“副帅,不要过多耽搁。”又对方老国公揖礼,“国公去而复返,是为哪桩?”
方老国公端着架式不予理会。
沉重的宫门伴着沉闷声被缓缓打开,又重重合上,似刀铡铡断过往的荣华风光。
雷刹与风寄娘在一处偏殿见到了当朝太子姜决,姜决披头散发,仅着一身里衣,露着半边苍白的胸膛,半瘫半坐地倚在一张软榻上,殿内门窗四空,冷风经夹道钻进殿中,呜呜有声。
姜决低着头,抬眼看着雷刹几人,鲜红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不良人?这是……要查孤?孤,有何罪?”
不待雷刹等人说话,姜决哈哈一笑,他手边的一只香炉,燃着凉丝的奇香,随着冷风散开,烟靡而绚烂。
第55章 暗涌(十一)
烟火缭绕为; 昏暗中; 殿梁似往下挤压,逼得人透不过气; 一个小侍从,低着头,弓着腰; 掂着脚; 捧着一盘茶点急趋入殿,然后屏息缩肩立在姜决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姜决双目满布着红血丝; 苍白的手拿起一杯茶,怪声怪气地与雷刹三人道:“啊……老国公,雷副帅,怠慢了; 没有好茶相待。这茶也不知是哪年的旧茶,不见茶香,唯有陈腐之味; 闻其味,观其色; 品其味,啊; 怕是有个两三年?”他缓缓将茶杯放回食案,招过小内侍,“问你话呢。”
小内侍吓得瑟瑟发抖; 跪在姜决脚边,哽咽道:“殿下,奴……婢不……知道啊。”
“孤听闻民间还有一种茶,叫回春茶。”姜决不再看小内侍,问雷刹,“雷副帅可知道什么是回春茶?”
雷刹摇头:“回殿下,卑职不知。”
“老国公,你可知何谓回春茶?”
方老国公心里难受:“老臣不知。”
“这位小娘子,你知何谓回春茶?”姜决又笑呵呵地问风寄娘。
风寄娘不知他为何有此问,道:“煮茶先碾后筛,筛下的杂茶弃而不用,富贵人家的下人收集卖与街市,再与劣茶混在一起,煮后有好茶茶香,民间取雅名叫回春茶。”
“半分不差。”姜决抚掌一叹,重取过茶杯,将它移近烛光,喃喃道,“如今,孤王所饮就是回春茶,既是弃茶,哪能回春!”
小内侍已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磕头:“殿下,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
姜决摆摆手,出了会神:“与你何干!你去吧。”
小内侍喜出望外:“谢殿下饶恕,谢殿下饶恕。”他又连磕几个头,爬起来正要走,姜决忽得地抽出榻边的长刀,一刀砍去小内侍的头颅。小内侍连□□都来不及,已经尸首分离,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意。
这下惊变突起,连雷刹都不及反应,方老国公更是脸上血色尽褪,跪倒在姜决跟前,拉住在他的手腕,声泪俱下:“殿下,殿下,你这是你这是…”
雷刹让风寄娘往后退几步,上前夺去了姜决手中染血长剑,姜决也不反抗,松了手,双手搀起方老国公道:“外祖父,怎这等形容?这巍巍皇城之下,都是累累白骨,外祖父不应习以为常吗?为何大惊失色?不用装!这冷宫寂寂,只剩风声呜咽,无人注目。”
方老国公泪下,垂头不肯起身:“太子,你糊涂了啊。”
外面守卫听到动静,面无表情地进来抬走了尸首,似是早已见怪不怪。 雷刹怒火中烧,他本就长得不善,一生气更见狠戾,将长剑归鞘,问道:“在太子心中人命连着草芥都不如?”
姜决扭头,忽地一笑,指着雷刹道:“雷副帅,原本你应听命于我。不良司自无到有,历来或为天子所掌,或交付与太子。偏偏到了孤王这,阿父却将不良司交给了小九,这是何道理?莫非孤王不配?还有徐知命这老匹夫,视孤王为无物,唯小九之命是从。”
方老国公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血都要呕出来,抓着姜决的手道:“殿下,九王病弱之躯,如春日残雪,圣上怜爱才将不良司交付,不过慈父之心罢了。”
“外祖父,孤也痛惜小九。”姜决满脸的可惜,仰着头,眼中依稀有泪,“小九,可惜了,这些个兄弟,也只小九能与孤比肩。老四、老五几个,哼,一个比一个蠢,不过酒囊饭袋,废物罢了。”
“殿下慎言啊,殿下。”方老国公一头重重磕下,哀求不已。
姜决蹲下身,寻手巾不着,拿衣袖亲为老国公拭泪,笑问:“外祖父,若非小八是个蠢笨,小九短命,您老还会这般痛心疾首为孤王奔走?”
方老国公一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姜决看着他为难狼狈的脸,噗得狂笑出声:“哈哈,孤王就知如此,寥寥高堂上,凉风入我室,何况如今乎!”
雷刹上前一把搀起血污中的方老国公,凉嗖嗖地道:“建业三十年秋,明武帝杀太子晋,其罪犯上;延兴十六年冬,孝光帝二废太子昭,流放夷州,十八年,太子昭薨,其罪为失德。太子殿下比之晋、昭二人如何?”
姜决大怒,死死盯着雷刹,一步一步逼近:“你好大的胆,你言中之意,孤王该死?”
雷刹不惧,再问:“圣上仁善,殿下为子肖父几分?”
姜决冷笑几声,赤着脚踩着满地的血重又伏靠在榻上,长叹一声:“孤是不肖子啊!孤为何要肖?圣上……”
方老国公再不顾上下尊卑,扑过去捂住姜决的嘴,厉声道:“太子,你是魇住了。”老国公的眼中满是祈求之意,一滴老泪落在姜决的脸上,姜决像是被烫到,打了个哆嗦,安静了下来。
侯在门外的几个内侍胆战心惊地悄声进来,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响动,麻利地收拾了一地狼藉。一个眉清目秀,看上去岁数极小的小内侍掩不住心中的惧意,抖着双手跪在榻前要为姜决擦拭沾血的双足。
他实在太小,又实在害怕,失手将软巾落在盆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姜决的衣摆。小内侍张了张嘴,死白的脸上凝固着可怜与惊骇,整个人僵在那,吓得连求饶都忘了。
雷刹与方老国公正暗道不好,刚要要求情,谁知姜决温言道:“无妨,不过小事。”伸出双脚,让小内侍擦洗,还笑问,“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指派行宫来侍侯孤?”
小内侍呆了呆,这才想起什么磕了个头,细细为姜决擦去血迹,又恭声答道:“小的……奴婢不知。”
“也是可怜。”姜决随手解下一块佩玉,“赏你了。”
小内侍呆愣愣地告退,很是迷茫不解。
雷刹将眉毛皱得死紧,姜决忽然戾气化春风,春风又化雨,一派温润有如君子。
“那奉茶的内侍别有用心。”姜决还好声好气跟雷刹与方老国公解释。
方老国公被自己外孙这翻脸如翻书,忽晴忽雨的作派惊得犹如身梦中,下意识问道:“殿下之意?”话出口,醒过神,直恨不得给自己嘴巴一嘴巴,这多的什么嘴。
姜决大吃一惊,像是不解方老国公竟有此问,道:“外祖父,你不曾见他以回春茶暗讽孤是废弃之人吗?”
方老国公的苦意从心往外翻涌,木然道:“老臣愚钝,不解此节。”
姜决这点春雨只下了几息,又阴云满布,在那阴恻恻道:“也不知哪个洞里钻出的鼠辈,也配做孤的近侍,敢为孤奉茶。”随后又掩面低泣,“阿父狠心,杀孤亲信,曾安伴孤一道长大,掏尽心肺,阿父一道令下,他便人头落地离孤而去。孤身边,唯他可信,阿父断我臂膀。”
姜决口中的曾安是他深为信赖的贴身近侍,剔骨一事后,承平盛怒下接二连三处理了姜决身边人。
雷刹将心中浊气缓缓吐出,揖手道:“殿下,卑职奉圣上之令,查醇王旧案,望殿下为卑职答疑。”
姜决更加悲怆,萧索问道:“阿父真的疑心老三是孤杀的?阿父不信孤?”
雷刹不答,自顾自地问道:“追根溯源,此事因萧孺人起,不知殿下可记得东宫宴时与萧孺人遇见时的详情。”
姜决将乱发往后脑后拢了拢,轻鄙道:“不过一卑贱女子,孤哪还记得清啊。”
雷刹直视他道:“殿下,萧孺人案内藏蹊跷,她孤身在水榭,有许多不合理之处,说不定此案另有玄机算计,针对的人不是醇王而是太子殿下。”
姜决听后,癫狂的意态消退,稍直起身,却没有应声。
一旁的方老国公反倒精神一振,忙问道:“副帅的意思,殿下也是招人算计引得兄弟反目,着啊,殿下虎狼环伺,有人设下巧计实不为奇。醇王虽意外身亡,太子这些年却耿耿于怀,以至左了性情,做了好些错事。”
雷刹看向方老国公的目光里,讥诮挡也挡不住,方老国公也知自己这话厚颜无耻了些,老脸微红后又感姜决喜怒不定真有这缘由。
倒是姜决很有自知之明,不屑地一扯嘴角,道:“醇王也配孤移性。”
姜决得承平帝喜爱,早早封了太子,决不是仅仅为嫡为长,仅论才学六艺,姜凌都逊他一筹,少年时姜决博文广记,出口成章,于君道民生亦有不错的见地,东宫三师没少交口夸赞。
他现在虽喜怒不定,狂躁易怒,耐下心将雷刹的话在腹中一个思量,犹疑不已,冷静下来端身而坐,问道:“副帅查出什么疑处?”
雷刹知不能随姜决问答,道:“确有些许疑处,要与当时之事互佐才好下定论。”
姜决轻笑:“雷副帅这是要诈孤的话,这可算以下犯上。”
“卑职不过忠君之事。”雷刹回道。
“也罢。”姜决哼了一声,“你要问孤什么?”
“敢问殿下那日为何孤身一人出现在东宫西景院的水榭?”雷刹问道。
姜决黑沉着脸,眸中蕴着阴霾,盯着雷刹没有回答。
一直在隐在雷刹身后的风寄娘探出一张脸,出声道:“殿下不便作答,奴家说不定可代为答之。”
第56章 暗涌(十二)
一时殿中几人不约而同看着风寄娘; 姜决幽深的双目翻涌着层层乌云; 他搁置在一边的双手青筋暴起,像是在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拔剑杀人。
雷刹暗暗警惕; 姜决阴睛难料,如一只穴中困兽,料知自己不得脱困; 放任自己做下种种恶行。
风寄娘一笑; 缓步行至案边莲瓣香炉,掀开炉盖,道:“这香里掺了冰片; 薄荷,柑桔,还有一味凉犀,燃之; 有如冬日清晨一缕夹着冷霜寒意的凉风,一扫倦意昏昏,清凉醒神。此香名谓冷犀; 多为夏秋所用。”炉美精美錾刻的花络纹样丝丝可见,伴着一捧淡烟; 经脉一般,“冬日寒冷; 冷犀香大都束之高阁,留待夏暖秋躁,只一类人不在此例。”
姜决仍不作声; 坐在软榻上,如同美玉雕就,他身长俊秀,姿容威仪,这样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寒风透窗吹拂身上衣袂,似有出尘之态。
方老国公想到什么,蓦地睁大眼,更感痛心。
风寄娘道:“殿下惯服五石散,当年东宫旧宴,撇开众人孤身在善佛堂礼佛,礼佛是假,服用五石散才是真。”
五石散原本是医治肺寒的虎狼药,性燥而烈,服食不惧天寒,还需缓带解衣疏散药性,久服使人失智。
雷刹回忆殷王妃与小杨氏的话:“难怪那时殿下衣衫不整,面色潮红。”
“五石散还有催情之用。”风寄娘补上一句。
方老国公闭了闭眼,喉中泛起一股腥甜,强行咽回肚中,只感头重脚轻,慢慢矮身倚着凭几,轻不可闻道:“举儿,你糊涂了啊。”
姜决扬起一边的长眉,嗤笑:“你们又怎知此间妙处。”他微抬着脸,回想一番旧事,道,“孤是无意间遇见萧孺人的。”
“太子妃无所事事,只知三天两头设宴招待女客,歌舞升平欢声笑语,热闹得如同数万只蝉虫在那鸣叫,令人烦不胜烦。”姜决嫌弃道。他那时还不像现在这般无所顾忌,借口礼佛避入善佛堂,一来能讨承平帝的欢心,二来佛堂净地,孤身在内也不引人注意。“佛音中,孤王似身着羽衣,脚生祥云,飘然升天,彩衣仙人起舞引路,空中楼阁玉阶金顶。佛堂一景一物,似活了过来,与凡俗所见两种模样,那墨水聚在砚中,化龙形游动,佛经一字一句都有知觉与孤相熟,便连一粒尘埃,都自成世界。”
姜决迷醉熏然,他的眼前似有一卷仙境徐徐展开,他兴致勃勃地描述这处的仙树,那处的琼楼。
“孤王身轻,不堪受衣。”炉中冷香将姜决又拉扯了回来,佛堂闷热,他服了五石散,更是如坠火炉,衣衫擦着肌肤,似生麻刺,便脱得只剩一件单衣,敞开衣襟,顺着河岸急走。不知怎的,就到水榭,面前神女凭栏,眼横千里秋波,邀他同赴巫山,许一段仙凡尘缘……
风寄娘出声:“殿下。”
雷刹看了眼姜决:“殿下先时可曾听闻萧孺人之名?”
“哈哈。”姜决大笑出声,笑不可抑,等笑够了才擦掉笑出的一点眼泪,摆摆手道,“是孤王之过,将萧氏比作神女,有辱仙神了。萧氏美名,孤王自有耳闻,醇王自得了美人,又是得意又是遮掩,逢宴饮便夸耀自己有绝世佳人,众兄弟起哄,他又左推右搪,将萧氏深藏宫院,可笑至极。”
“还有萧氏兄弟二人,更是跳梁小丑引人发笑,就同两只去了毛披了人皮的硕鼠,被老三带入席中,摇头摆尾结交权贵,在孤面前更是大肆夸耀萧氏美貌,这二人以为萧氏艳绝天下,引得世间男子纷纷心折,赠金玉权势,小人野望可笑至极。”姜决想了想,又道,“这二人鼠目寸光,许是自己的龌龊心思,也许是有心人授意,可惜这二人现在尸骨化泥,倒不好追查。”
雷刹道:“殿下撞见萧孺人时,不见得以为是什么神女。”
姜决轻蔑道:“星河水榭,盛装丽人只身愁对春江,怎么看都是有意为之,特意等候 。”
雷刹与风寄娘双双都知姜决还有一些话不好直说,不过,料想那时他服了五石散,浑身炽热,□□高涨,看到萧孺人在水榭,认定她别有居心,自是不会做什么正人君子。
“孤当时只以为萧氏欲拒还迎。”姜决咬牙道,“不曾想,拉扯间引来太子妃与殷王妃众人。”
雷刹怀抱长刀,怀疑道:“萧氏惊拒尖叫,殿下竟还以为她故作姿态?”
姜决静默一会,沉声道:“萧氏当时哀泣躲闪,倒不曾村妇似得大喊大叫。”
雷刹与风寄娘对视一眼:“殷王妃与杨孺人都道在座中听到一声尖叫,这才生疑,赶过去看个究竟。”
方老国公抖着声道:“这定是个局啊,怕是所谋甚大。”
姜决唤来内侍,一面叫请殷王妃,一面又命束发更衣,坐那正色道:“孤当时只以为萧氏,甚或三弟使计陷孤王不义,自是不肯退让,与他针锋相对,据理力争。阿父闻讯而来后,说萧氏过美近妖,便要将她处死。三弟以死相胁;阿父要将萧氏囚禁,三弟又寻借口要将萧氏禁于醇王府。孤见他这般行事,更是认定三弟有意为之。”
“阿父过仁,少决断,若是处死了萧氏,此事应另有天地。”姜决慢声道。
承平帝一心和稀泥,醇王不满,连着姜决都有微词。
“那醇王死?”
姜决一挑眉,没好声气道:“孤在殿中休憩,太子妃聒噪,在孤的耳边喋喋不休惹人焦躁,孤训斥了她几句,她又哭哭啼啼个没完。孤心中无比厌烦,兄弟陷害,发妻胡缠,遂挥退左右一人图个清静。”
“醇王这个蠢物,竟跑来东宫寻衅,孤本想羞辱他一番,谁知他怀中竟藏着短刃,意图杀孤王。”姜决摁下心中怒意,话语藏着一点晦暗,他道,“三弟好武,又爱斗勇,孤当时手无寸铁,只好奔逃至后花园……”
“孤为储君,他为亲王,将来,孤为君,他为下臣,竟敢行刺杀之事,罪无可恕。明德殿是孤的起居之处,殿外才有侍卫值守,殿中只有内侍宫婢,他们阉人女流,惊吓不已,孤故意扬声令他们不可妄动。殿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哪处不是孤所熟知,孤故意引他到假山,三弟又愚又鲁,果然上当,追了上来。”
“那处假山不过二人高,跌下去至多摔个手断脚断,于性命无忧。”姜决摊开手,“他行刺,孤避走奔逃,不得已才将三弟推下假山,事后,阿父自会为我做主,与我公道。”
“岂料,三弟跌下山后,后脑撞到尖石,不多久便毙命。”姜决道,“我初时还道他装晕避祸,喝骂几句,又唤御医,经查才知三弟身死。”
雷刹问道:“虽说假山嶙峋有断石锐物不足为奇,某还是觉得过巧。 ”
“孤当时也有此疑,令查后花园是哪班内侍打扫整理,只是,重刑之下仍旧问查不出,想来确实是意外。”
方老国公在旁听得一声冷汗,急道:“幕后定藏黑手。”越想越是可疑,越想越是心惊,问道,“殿下少时自律,怎会服用五石散,为何人所诱?”
姜决一怔,疑惑回身对着方老国公,来回踱了几步,苦思后道:“孤竟记不大清。”
第57章 暗涌(十三)
姜决锦袍金冠; 负手立在窗前看着暗灰的天:“斜阳将西去; 黯然生思愁。可惜这天,阴云满布; 不见一线霞彩。你们说,谁要害孤?”不等雷刹等答话,张开双臂; 阴恻恻道; “错了,孤错问了,孤该问的是:谁不害孤。”
风寄娘见他又要发火; 道:“太子殿下,五石散是违禁之药,轻易不得,殿下怎会不记得何时开始服用?再者此药有瘾; 停后牵肠挂肚,烦躁不可度日,殿下的药是哪来的?”
姜决绕着风寄娘转了几圈; 神情莫测难料,道:“孤是太子!孤是储君!不过五石散; 又怎会是“轻易不得”之物?”
“敢问殿下初时服药可是为人所诱?”雷刹问,方老国公跟着看向姜决。
姜决偏了一下头; 他看似平静,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却因情绪激动透着绯红,他的脸就像一张完好的面具; 险些炸开无数的裂痕,但是,姜决动了动眼皮,漫不经心似得道:“这又如何记得。”
方老国公急道:“殿下如何不记得?那诱使殿下服药之人,必是个包藏祸心的奸佞小人,害殿下到如此境地,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啊。”
“外祖父可记得多年前饮过的美酒,吃过的佳肴?”姜决反问。
“这……这……”方老国公道,“这二者间如何并论?”
姜决垂眸轻笑,感叹道:“这些口腹舌尖,世间难得之物,常人品一其二便回味无穷,念念不忘,于孤却是唾手可得,只要透出一二意味,便有那些察颜观色之徒费尽心思奉于孤前,你们说,孤又怎会多费半点心思去记去在意?”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以至,显得方老国公和雷刹风寄娘的问话那么多余可笑。
方老国公在那结舌拭汗,雷刹却没错过姜决语气里一丝的诡异与眼底藏着的一丝毒恨,也许他当初偶尔踏错,也许他另有打算,故意隐瞒。雷刹转着心中的念头,若是太子自己之过,他无置喙之地;若是他人别有用心,又是一桩隐密,姜决遮遮掩掩的,定然牵连甚大。思虑过后,雷刹压下这节,问道:“不知殿下入善佛堂服用寒食散可有定律?抑或有他人知晓?”
“妙啊。”姜决转过身对着雷刹,抚手称赞,“雷副帅此问切中七寸要害。”又无限遗憾道,“可惜你我无缘,不良司十二卫若在孤的手中必然大放异彩,重拾昔日风光,胜如今抓贼寇宵小不知其许。”
方老国公听得冷汗涔涔。
雷刹冷静提醒:“殿下,如今的不良司早没有了十二卫。”
姜决叹惜:“也是,阿父此着不谬啊!”
“殿下……”方老国公欲哭无泪。
姜决满不在乎道:“外祖父何必慌急?孤如今除去项上头颅还剩得什么?猪犬般匍匐行宫冷殿苟延残喘了此残生?”
方老国公忙出声安慰:“殿下不要乱了方寸,如今桩桩件件陆续浮出水面,殿下也是遭人所害,怎会没有转圜余地?圣上对殿下,是爱之深才责之切啊。”
姜决大笑,笑意中满是悲凉,扶着方老国公,问到他的脸上:“外祖父,外祖父!您老可知五石散于康健有损,你寄予厚望,将方家百年前程尽数押上的大外孙,寿数未必如你疼爱的小九。孤与九弟,不定哪个更长命。”姜决越想越觉此事有趣,笑得直不起腰来。
方老国公灰败着脸,哀然道:“举儿,诚然我方纬眷恋权势富贵,有谋求功利之心,难道对殿下便无一丝血脉亲情相顾?殿下是老朽的亲外孙啊!”
姜决似有动容,站那阴晴不定。
方老国公又语重心长道:“殿下如今郁郁颓然,一撅不振,岂不遂了暗处小人诡谲之心,令亲者痛,令仇者快。”又一指雷刹,“副帅既奉圣上之命查案,殿下的种种委屈,圣上定知啊。”
姜决转了下眼珠,掩袖道:“是孤辜负了阿父厚望。”
雷刹脸上结了一层的厚霜,姜决时好时歹,似疯不疯,一举一动看似癫狂,又似特意而为,承平帝得知后,说不得又生怜惜。他的面具,揭了一张又戴上另一张,发了会疯后,又揣上沉稳储君的脸面,坐那道:“那时孤服药,所知者倒不多,曾安是孤的贴身近侍,他自是知晓……”
方老国公皱眉道:“曾安怕是有疑处,老臣乞殿下细查。”、
姜决摇了摇头:“不,与他无关,曾安也曾跪求孤停药,诉说其害,只是,那时孤已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他眼眸一亮,又悄然黯下去,道,“曾安劝不下孤,只得为孤遮掩,他怕孤所服之药来路不明被掺杂多余之物,便嘱托他的义子曾午寻来丹砂等物,为孤配药。”
“那曾午其人?”雷刹问。
姜决道:“死了。”
“死了?”雷刹与风寄娘齐声,“这般巧。”
姜决沉吟了会:“你二人疑心曾午之死有异?曾午是得肠澼亡故的,曾安还着实伤心过一段时日,还与孤道: 他是无根之人,认个同姓的义子,好为他养老送终,谁知半道身亡,怕是命里就该绝后。此后也有小内侍图曾安之势,拜他为父,都让曾安拒了。”
“得肠澼者或是外感时邪,或是茶汤不洁所致。”风寄娘道,“症重不治者不在少数,粗略过耳,倒无什么异处。”
姜决点了下头,道:“再者,孤借口礼佛服药,初一十五必入佛堂,有心人确实可推断个八九不离十。”
“服五石散必会行散,入夜西景院湖边凉风习习,殿下不耐佛堂闷热,沿着湖岸发散药性确实是上选。”风寄娘道。
姜决闭了闭双目:“湖边水榭还系着几叶扁舟,孤常从佛堂行至水榭,乘舟夜游。”
其时姜决还不似现在这般无所顾忌,服用五石散是大忌,从借口礼佛再到乘舟湖中,确实能更好地避开众繁杂耳目。
雷刹与风寄娘均静默不语,姜决在此事没必要说谎欺瞒,他二人越想越感醇王旧案似有一只手牵着无数的线在那拉扯拨鼓,锣声中演了一场傀儡戏。
姜决不喜不怒,这样反常的平静倒让人心惊胆颤,不知他又酝酿着什么骇人听闻之举。
唯有方老国公抖着胡子,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想着行宫的一点一滴定会有人一字不漏地报与承平帝,绝处才可逢生,太子未必没有柳暗花明的机遇。方老国公看姜决的眼神越发怜爱,连着腰背都挺了不少,思索着回去后召集幕僚出谋划策,好让太子一步一步重拾往昔。
“太子妃怎还没来?”姜决忽然问,猛得抬头扬声道,“殿外的狗奴,你们可有传信,连着你们这些阉人都要作贱孤?”
一个内侍近来先是一退磕头求饶,再小声道:“回殿下,太子妃道既有客至,自要整理仪容,才不失礼数。”
姜决挥退内侍,噗得笑了:“这便是贵女,不好,不好,只慕春时鲜妍不识秋底寒霜。”以掌遮着嘴,悄声对雷刹道,“她以为还能好好做着她的太子妃呢!可笑,可笑至极。”
雷刹一板一眼道:“太子妃注重礼数,卑职等人等侯便是。”
姜决吃惊:“副帅不觉李氏可笑?”哼了一声,笑着指指雷刹,“孤还当雷副帅是实诚之人呢,副帅,君子交,贵以心。”
风寄娘低首偷笑,雷刹一张俊脸木得跟棺材板似的,背在后面的手却青筋直暴,显是被姜决给逼的,偷偷将一枚珠子塞进他的手中。
雷刹有片刻的诧异,用眼角余光瞥了下风寄娘,手中的珠子不知何物所制,触手微凉,似有静气之用,纳入掌中,牵起嘴角算是致谢。
第58章 暗涌(十四)
太子妃李氏大妆云鬓; 昂着头; 微扬着下巴,神情倨傲; 她看上去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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