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怜寻(尤阡)-第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花以怜他递来那方绢帕,没有绣图,白得纤尘不染,仿佛包过花瓣浸了许久,散着静谧舒雅的花竹香,仔细闻来,与他身上的气息一样。
花以怜犹豫下,接过。
白衣男孩心如莹玉,看她没拒绝,很是开心地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姓名吗?”
他睁着湛然犹若春日河溪的明眸,认真望来,花以怜落下眼帘,淡淡哀伤中,偏生又有一番弱柳扶风的娇柔神韵,“我姓花,名字叫以怜……”
白衣男孩注视着她坐在床头,黛眉若颦若无,面容犹带泪光,纤细身影被光暗交织笼罩,真似一株黯然神伤的仙葩,生生地惹人怜惜。
花以怜思念衣遥,本不愿再多说,但听他问及自己的姓名,也下意识地问:“你呢?”
白衣男孩轻轻笑起来,更显得秀俏异常,答了她:“我叫祈云修。”
11轻愁
花以怜跌入深水池潭,虽被楚寒子使用推宫过血的手法,逼出体内寒气保住性命,但外伤对她而言仍不宜下床走动,养伤期间,都是由祈云修负责照拂。
母亲遭受玷辱惨死,封衣遥落入西月宫宫主手中下落不明,原本平淡的生活,突然在一夜之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也在花以怜弱小的心灵上,烙下了血一样的印迹,醒时难逃全村凄惨的情景,闭目时噩梦连连,使得她悲痛万分,终日以泪洗面,人变得少言寡语,即使祈云修在旁边,也不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转眼过去三天,花以怜伤势渐趋好转,但仍然坐在床头低低地哭泣,眼圈又红又肿,纵使用凉水敷过也不见太大效果,这一会儿许是哭累,抽泣声渐低渐杳,她侧过脸,发现祈云修坐在桌前,双手支着小下巴,目光专注地投射在她脸上,那眼神蕴含着关切,忧急,隐隐还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花以怜年龄虽小,但心智萌发,早已有了几分少女情怀,饮泣的样子自然不美观,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一撅小嘴,不乐意地道:“我脸上又没有花,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祈云修被她问得一怔,眨眨眼省回神。
花以怜吸着琼鼻,闷声闷起地讲:“难道你平时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我……”祈云修轻启唇瓣,但又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自幼在翡翠谷长大,除了师父,根本不曾与外人接触。师父生性淡泊,沉默寡言,平日除教习他剑法,大多时间都是闭居修行,祈云修每天勤学苦练之外,便是与那些花鸟为伴,虽说早已习惯这种生活,但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来讲,内心还是会感到孤单寂寞。
而花以怜的出现,就像素雅水墨画中一点明艳的花瓣,意外闯入他孤寂无彩的生命里,是那么鲜活可爱,楚楚娇怜,对方每一个举动,都会不知不觉引起他的注意,似乎能这么注视着她,内心便是欢喜的。
自小与世隔绝的日子,让他的心如琉璃剔透,看到花以怜每日以泪洗面,也由最初好奇的心绪转变成一种无名伤感,想安慰却又无从诉起,况且花以怜根本不主动与他讲话,让这个小小少年既忧且急,只觉得有心无力,束手无策,因此便守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适才被花以怜一问,听出那言语充满不悦,祈云修着急,有些吞吐地讲:“你如果不高兴,那、那我出去好了……我的房间离你很近,只要你朝窗外一喊,我自然会听到的。”
花以怜嘟着樱唇,怏怏不理会。
祈云修低下头离开。
屋外清风飒然,引来一阵阵水声涛韵,花以怜想自己住在这里已有数日,却始终不曾见过外面的景物,一时好奇心起,翻身下床。
她伤势经过调养,已经能勉强走路,当推开房门,一缕山风迎面扑来,挟着淡淡花香,使人萎迷的神智不觉一振。
三面高峰,环绕耸立,不远处一条瀑布宛如银白星河般,从西北两峰之间倾泻而下,汇聚成下方巨大的水潭,沿至东面山峰,又见一条宽约两尺左右的窄小石道,溪水便缓缓向谷外流去。
花以怜虽想到此处临近水潭,但没料到,自己竟然身居水潭之中,一根根比盆口还粗厚的木桩直栽池底,托起三座浮阁,依次并排朝东,相隔一丈多远的距离,每座浮阁到岸边,只接有一条可容两人通过的狭道,但见碧潭深绿,水光照天,山风轻拂,波纹粼粼,隐有红鲤在水面下嬉耍游动,岸边一端篁林幽寂,翠绿欲滴,风儿在竹隙里穿行,沙沙轻音仿佛优美的笳声徘徊生梦,而另一端却是梨花遍地,纯白晶莹,如玉似雪,一倾摇曳,层层涟漪十里暗香,难怪常有香风扑入窗。
翠白相映,归进碧水,眼前这一幕奇异梦幻的景象,让人有历经轮回重生之感,只觉美若仙境,格外地不真实。
花以怜被眼前情景完全吸引住,呆了又呆,随即发现自己所住的浮阁最朝东面,祈云修说只要自己一喊他就能听到,由此推想,对方是住在中间位置,而楚寒子便是临西一侧。
“衣遥哥哥……”
蓦然间,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滑落。想她大难不死,来到这美如诗画的地方,可封衣遥却被那些邪魔歪道人物带走,定是到了一个残酷、充满血腥的地方,不知会遭受怎样的酷刑折磨?
她摸着衣襟内那枚锁片,抹抹眼角,走回房间。
待到下午,祈云修欢天喜地跑进来,朝她喊道:“你快瞧,你快瞧。”
花以怜侧过头,发现他怀里竟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鹿,瞪着黑溜小眼转来转去,像两颗透净的黑葡萄,看去只有两三个月大。
“呀,真可爱!”花以怜一时忘记悲伤的情绪,伸手抱了过来。小鹿似乎也不怕生,窝在臂弯里,一个劲仰头要舔她的脸。
“好痒呢……”花以怜脸蛋被舔得湿乎乎的,但丝毫不排斥这种感觉,伸手抚摸着它的小脑袋,笑得欣喜万分。
连日来,头一回看到她露出笑靥,像是被翩跹蝶儿萦绕的绚丽珍珠,光华灿烂,那般美妙不可言。祈云修忍不住伏身在床畔,托着下颚静静观望她。
与小鹿玩了好半晌,花以怜才留意到身旁人,黛眉弯成月牙,笑道:“小鹿好可爱,你在哪里发现它的?”
祈云修目光躲闪了下,开口:“是它突然跑到水潭边……”
花以怜一怔:“只有它自己吗?”
“嗯……”祈云修转而微笑,“你如果喜欢,就让它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孰料花以怜眉头紧颦,升起一丝微愠:“它还这么小,肯定是不小心走散了,你把它抓来,它的娘亲找不到它一定很着急,你只想到我开心,却不觉让小鹿与它的娘亲分离,是件很残忍的事吗?”
“我……”被她一番指责,祈云修白若琉璃的脸庞霎时绯红,低低垂着眼睫,讲不出话。
花以怜连忙抱起小鹿,焦急催促:“你快把它带回原处,去找它的娘亲吧。”
祈云修“嗯”了下,神色黯然地接过小鹿,最后一言不发地跑出房间。
望向他的背影,花以怜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重,想他也是一番好心希望自己能够开心,适才……许是伤了他的心吧……这段日子,都是他为自己做饭熬药,小心翼翼地照顾……
花以怜内心生出愧疚,但转念一变,又化为千丝万缕斩不断的怨恨,如果不是西月宫的人,害得她家破人亡夺走衣遥哥哥,现在的她又岂会孤苦无依,伤人心扉!
一切,俱是被那个妖女所害!
窗外徐风撩过她耳鬓的缕缕绿发,娇稚的脸蛋上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黑瞳凝聚下,愈见哀怨凄楚。
纯白的梨花瓣一片一片地凭空飞舞,染衣入襟,余香满身。
祈云修蹲在一棵树下,把怀里的小鹿放下来,不多久,一只白色斑点的母鹿从林间轻盈出现,它低头嗅了嗅小鹿,接着轻鸣两声,温驯地来到祈云修衣前蹭来蹭去,小鹿显然也与他熟悉得很,围在脚下欢快地跑了几圈,尔后伏在祈云修身侧,一会儿咬着雪白的衣袖,一会儿伸出舌头舐他的手。
祈云修亲切地拍拍母鹿的头,坐在地上,而母鹿与小鹿仿佛把他当成知己,老实地偎在左右,情景如诗如画。
渐渐的,祈云修唇角的笑意消失,脸上满是伤感失落:“对不起……我不是要把你带走……只是希望能够陪在她身边几天,这样她就不会感到难过了……我本以为,她会开心的……”
他声音低低续续,像天上的云絮,被风吹得散了淡了,只余下一点点哀愁的味道,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小鹿诉说。
“修儿……”背后传来男子平淡无波的嗓音。
母鹿耳朵一竖,朝对方轻鸣两声,便带着小鹿蹦跳地离去。
祈云修慌忙起身,垂首而立:“师父……”
楚寒子察觉他神情有异,问道:“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祈云修神经一紧,在师父面前,他从来不说谎言,故而掩下睫毛,一颤一颤的,是风中飞飘的羽,脆弱欲碎:“师父……她好像很讨厌我,不跟我说话,也不喜欢我留在身边,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满怀伤心与委屈,显得那么不知所措,但即使如此,也不敢抬头去看眼前人。楚寒子一双沉如古井的眸底,闪过一抹怜惜的光绪,继而恢复如常,慢慢讲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祈云修迷惑地皱下眉。
楚寒子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将心比心,总会得偿所愿。”
祈云修茅塞顿开,黯淡的眸子骤然一亮,喃喃念道:“是啊,就算她不理我,但只要我对她好就足够了,或许有一天,她不会再那么讨厌我……”
楚寒子几句话,立即让他面带喜色,紧接想到什么,开口道:“师父,我就这抓鱼去,晚上做给她吃。”
楚寒子伫立树下,目中映入祈云修欢喜离去的身影,一段前尘往事,从脑际中倏忽掠过,那时飞落的花瓣淹没了他的表情,只余下一袭青袍,飘忽若逝。
12夜雨
深夜雷雨交加,天穹黑沉欲坠,一道道闪电仿佛紫光幽龙,穿行闪现在霾云之间,刹时雷声震耳欲聋,天地都似摇晃,平静的潭面像是圆镜被无数雨滴击碎,景物陷入影影绰绰。
屋内一灯如豆,祈云修尚无睡意,只在担忧地望向窗外——正是花以怜的房间,隔着朦胧雨雾,一片黯灭,想来是已经睡下了。
忽然又是一记滚雷轰鸣,好似万斤车轮从头顶碾过,压破了天空,一道尖锐短促的喊叫,被掩在了雷雨里,快若幻觉,让人不易发觉。
然而祈云修一惊,他自幼习武,早已有了武功根基,是以耳目灵敏,几乎不受雷雨声干扰,就辨认出大致方位,况且他一直留意着花以怜的情况,因此马上听出那是对方的喊声。
他撑着一柄油布伞,匆匆出了房屋,比及花以怜门前,大声呼唤:“怜妹妹!怜妹妹!”
半晌不得回答,他用力撞开房门,入目黑漆一片,恰在此刻,紫电如狂龙直坠肆意地扯碎夜幕一角,伴着轰隆隆的震响,映得室内恍若白昼,祈云修在也这暂短瞬间,发现到床角那一团高高突起的黑影。
“怜妹妹……”他意识过来,迅速摸黑找到火折子,点燃案上的油蜡,亮起满室光华。
花以怜全身都裹在毡毯里,两手捂耳,凝眉闭目,正一个劲地哆嗦着,像只淋了雨的小虫,怕得不行。
“怜妹妹。”祈云修来到床边,轻轻唤她。
花以怜蜷缩着身子,有些神智不清,嘴里一直呢喃着:“娘……衣遥哥哥……你们在哪里,我好害怕、好害怕……”
祈云修想了想,褪掉鞋子,手臂隔着毡毯,把她整个人环抱起来,那瑟缩的身躯是如此瘦小,即使裹着毡毯,也觉弱不禁风得像要化成碎末。他亦如抱着易碎宝贝,轻轻拍打花以怜的后背,唇瓣启阖,想了半晌,却只是笨笨地安抚道:“你、你别害怕,有我在呢。”
清柔、宁静的气息从他身上传来,那青涩而笨拙的动作,却带着一股奇异的温暖力量,掩盖掉外面的雷雨风声,花以怜偎在他胸前,温暖萦绕下,脸上的惊恐开始在不觉中褪去,紧蹙的眉头也一点点舒展开,惟独身体仍缩成一个小小的团,贴近那人怀里,形成习惯性的依赖。
“衣遥哥哥……”把他当成对方,花以怜哝哝撒娇地唤了声,仿佛曾经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噩梦,只有此刻,才是最甜蜜的。
唇角若有若无地扬起,迷糊睡去。
蒹葭苍碧,白露为霜。积了一夜的雨水顺沿檐角“嘀嗒”淌下,构成一串人间妙音,憩醒的青鸟划过潭面,涟漪丝丝缕缕,篁林花树,在烟雾空濛中摇曳晶莹。
卧榻上,两个小小的人儿头靠着头,并肩偎在一起,沉浸睡梦里,浑然不知天已经亮了。
帐帘被风吹动,撩起额前碎发,花以怜挣扎地动了动眼皮,待睁开双眸,左右一阵顾视,才发现身上盖着毡毯,自己则倚在祈云修的肩膀上。
她一动,祈云修也立即惊醒过来,揉揉眼睛,冲她笑道:“你醒啦。”
花以怜表情迷惑,显然记不清昨夜发生了什么。
祈云修轻声柔语地问:“你怕打雷吗?”
“嗯……”记忆这才恢复了一点点,花以怜抿动樱唇,犹豫着开口,“云修哥哥,昨夜是你陪着我吗?”
“嗯。”祈云修颔首,“昨夜雷打得很响,我听到你的喊声了。”
花以怜忽然目蕴泪光:“以前打雷的时候……都是有娘陪着我,如果衣遥哥哥在身边……他知道我害怕,也会讲故事给我听……”
一见她落下泪珠,祈云修急得慌手慌脚,绢帕不在身上,便笨拙地伸手替她擦眼泪:“你别哭、别哭了,今后你再害怕,就由我陪着你好不好?”
花以怜小声地抽泣,听他问,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当平静下来,蓦然又想到什么:“云修哥哥,你的师父那么厉害,那你也会武功吗?”
祈云修回答:“嗯,我自幼跟随在师父身边习武,不过与师父相比,我实在相差太远了。”
花以怜蹙起眉尖,似在沉付,尔后问:“云修哥哥,那你可不可以求求你师父,让他也教我武功?”
祈云修吃惊:“你要学武功?”
花以怜贝齿咬唇,渗出深深的红印来:“只有会了武功,我才可以去西月宫找衣遥哥哥,然后再替我娘报仇!”眼帘垂落瞬间,迸射出炽亮的寒芒。
祈云修一愕,随即略微为难:“但师父他只有我一个徒儿,我不知道……”
“难道他不再收徒弟了吗?”花以怜惊慌,立即追问。
祈云修摇摇头:“我、我不知道,我生下来就无父无母,身边只有师父一个人,许多事……师父他从来不曾对我讲过……”说到最后,声音渐渐陷入低渺。
闻及,花以怜内心油生同情之感:“这么说来,你连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
“嗯……”因此在他眼中,对方既是恩师,又是像亲人一般的存在。
沉默在彼此周身徘徊片刻,花以怜越想越是焦急,干脆拉住他的手使劲摇晃:“云修哥哥,求你帮帮我,让你师父同意收我为徒好不好?”
她目中浮现乞求,祈云修一颗心几乎要被那细瘦的手臂摇软摇化了,急急地答应:“你放心,我一定会去跟师父说,只是师父他经常闭居静修,我不能进去打扰。”
“那要等多久呢?”花以怜只觉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祈云修叹气:“有时几日,有时会一月之久。”
花以怜慌了神。要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个人的武功进境,功力深浅,都需付出长久的时间与精力来修习,绝非短期内才可达成。
而养伤期间,花以怜除了伤心欲绝外,身心上更有了巨大的转变。想到村庄罹难,娘亲惨死,封衣遥又被妖女夺走生死不明,她几乎难抑激动的心情,恨不得现在就与对方一拼生死。
但是,仅凭一颗复仇之心又如何?她手无缚鸡之力,在对方眼中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若想变强,除非拥有一身极好的武功,而如今除了央求楚寒子收自己为徒,再无其他办法。
花以怜心念电转,作下决心,起身下床。
祈云修赶紧问:“你去哪儿?”
花以怜目光如银屑飞霜,划破黑夜一刹的晶亮,直直望定他:“我要在你师父门前跪下,求他收我为徒!”
祈云修闻言大惊:“那怎么行,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
“我的身体早已好了大半,无碍的。”花以怜摇着头道,“即使等你师父出来,他也不见得会收我为徒,与其这样,我倒不如干脆跪在门前,直到他同意为止。”
祈云修眉头尖尖地皱起,焦急与担忧如水流泻而出:“可是……”
花以怜打断他,语气平静而缓慢:“云修哥哥,这段日子我想的很清楚了,每天守在房内伤心哭泣,根本毫无用处,如果有办法能替娘亲他们报仇,我是一刻都等不得的!”
她布衣绣履,三尺童躯如桃花临水,看上去依然那么娇小惹人呵护,但祈云修发现,与数日前相比,那份软弱无助已从她身上褪去,神情间虽还稚气,却又多了几分倔强……
他看得怔了怔,劝说不动,无奈下只能同意。
花以怜一言不发地跪在楚寒子屋前,目不斜视,视线像钉子一样盯住对方的房门,而祈云修从旁踱来踱去,不时担忧地看看花以怜,不时又期盼地望向木门。他知道师父功力深厚,能在五丈内辨闻飞花落叶的声音,想来他们这番举动早就被对方发觉,但他自幼受到师父的严规谨训,万不敢惊扰,只好陪着花以怜在外等候。
风悠花旋,鸟啼倦倦,潭池静若明镜,映着白云散散漫漫地飘过。太阳西堕,白露未晞,一日朝夕,转眼将逝。
花以怜毕竟年幼身弱,整日下来,早已体力不支,小脸青白,眼前发晕,上半身也有些东倒西歪,但就是死死咬住唇,坚持不肯离开。
祈云修又急又疼,扶着她劝说:“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花以怜摇摇欲坠,眼前他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自己也不知道答了句什么。
祈云修经过短暂犹豫,正想强行将她带回,不料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楚寒子从内走出来。
“师父……”祈云修惊喜一唤。
而花以怜已是看不见也听不清了,双目一闭,昏了过去。
13年华
鼎炉香烟袅袅,飘渺悠长,熏得满室犹如醉亭仙阁。
花以怜醒来时,只觉浑身一片轻然,下意识抬眼去瞧,果见楚寒子侧坐床畔,显然之前又运气替她推拿过穴道。
正欲张口,就听楚寒子淡淡道:“先躺下,你想说的事,修儿已经告诉我了。”
花以怜一愣,恰好祈云修从外端着清露进来,二人目光交触,祈云修立即欣喜地举步上前。
待她喝完水,气色缓和下来,楚寒子忽然问:“你为何要拜我为师?”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般,听得花以怜心口无端颤了下,断断续续地回答:“我、我想学习武功……”
楚寒子面无表情,眉宇间更是淡然无痕,开口讲道:“学武之人,除了拥有天资禀赋外,亦要秉持仁善之心,如果心怀险恶,凭借一己私利在江湖上胡作非为……我又何必为武林徒添祸害……”
花以怜心口砰跳,迅速出言解释:“不是的!我所生活的村庄,全被西月宫那群恶人赶尽杀绝,我想学武功,只是希望将来能凭自己的能力,替我娘亲报仇!”
听到“西月宫”三个字,楚寒子竟是微微一震,“你说西月宫?”
“是。” 花以怜斩钉截铁道,“我在当时,听他们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来自西月宫。”
楚寒子颦眉缄默,那张万年不变的脸容,此刻竟恍若冰山裂开一角,似是痛恨,似是悲绝,又似懊悔……那般表情,复杂异常,几乎叫人难以形容……许久,他才叹息似的落下一句:“这么说来,你是见过她了……”
话音甫落,花以怜与祈云修俱惊,祈云修更是脱口问:“师父,你也知道西月宫吗?”
楚寒子没有答他,而是目注花以怜:“你所见到的一个女子,她可是年方二十五上下,容貌绝艳无双,但论起心地手段,却又狠辣无比。”
花以怜脑际迅速浮现那个身穿玄纱的女人,不禁颔首。
楚寒子问:“她为何要将你们全村人诛绝除尽?”
花以怜表情显得迷惑:“我不知道……只是当时,她一再逼迫衣遥哥哥拜入她的门下。”
楚寒子目光沉敛:“妖女作恶多端,行事一向为所欲为,不计后果……”
花以怜启唇吐字:“那她……”
“她正是西月宫的主人,阮湄裳。”他喟叹一声,“你如果要对付她,最好还是放弃这个念头。”
“为什么?!”花以怜整张粉脸如覆霜雪,转变惊白。
楚寒子仿佛回忆着陈年旧事,闭目复又睁开,声音飘忽似如水上浮动的云雾:“西月宫的前任宫主,膝下曾经有两名心爱的徒弟,在她临死之前,将毕生功力都传授给阮湄裳,因此那妖女可谓得尽真传,更听传闻,她已拥得玄阴秘笈,一旦练成,世上能与其颉亢之人,只怕少之又少。”
“师父……”祈云修表情急惶,“师父你那么厉害,难道也无法将她打败吗?”少年忧心地颦着眉,纯秀如画绘的容貌在烛映下,愈发脱现出了一股出尘美态,只觉格外地熟悉,楚寒子竟看得心头一惊,面上却不显,移目恢复平淡的语气,“为师早已是遁出世外的人,江湖一切恩怨皆成过眼云烟,不再插手是非。”
祈云修知道师父十几年来避离世俗,修心养性,心静如水,早是六根清净之人,自然无法劝动他插手西月宫的事,也更不敢借此询问对方的前尘往事。
可一想到花以怜,他开始暗暗发愁,不晓花以怜倏然撑着身子半跌下床,在楚寒子面前跪下。
楚寒子心中了然,出言道:“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你仍心意不改吗?”
花以怜点头,白稚娇嫩的脸庞上,出现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决绝:“我娘惨遭玷辱,含冤而死,对我很重要的那个人也被妖女带走,而我,是全村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她似乎激动不已,瘦小的身躯仿佛悬叶般微微颤栗,一字一顿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也要洗雪这笔血海深仇!”
她贝齿咯咯作响,樱唇被咬得红欲滴下血来。说出这样恨怨极深的话,实难想象,她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楚寒子一直注目她的表情,良久,方仰头叹息:“人生弹指事成空,断魂惆怅无寻处……我本以为,今生,只会收修儿一人为徒……”尔后又低喃了句什么,却叫人无法听清。
花以怜还傻傻地不知所以,祈云修却已欣喜地开口:“太好了!怜妹妹,师父他已经同意收你为徒了!”
“什么……”花以怜由呆转惊,脸上浮现不敢置信的神色,直至看到楚寒子朝自己点点头,登时喜极欲泣,向他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高呼一声师父。
楚寒子道:“今起你们将师承同门,师兄师妹之间,必要互惜爱顾。”
祈云修也正过身形,二人异口同应。
楚寒子看着花以怜,平心静气道:“一个人在武功上的招数套路,可以千变万化,这一点完全出自师门,凭借自身资质,领悟要点,能在短期内大有进益,可是功力深浅,除了靠灵丹妙药辅助,便要通过长久的修习,投机取巧不成,眼下你毫无武功根基,须知踏上武学修炼之途,必经一段辛苦艰难的磨炼,你虽复仇心切,但也要明白,足履实地,方能步步莲花,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花以怜眼波一荡,伏下身:“徒儿谨记师父训诲,无论付出多么大的辛苦,徒儿亦愿忍受,只盼师父不嫌徒儿愚钝。”
楚寒子颔首:“此刻天色已晚,你们先回房歇息,待你身体完全康复,便先从基础学起,日后为师会再授你内功心法。”
花以怜内心喜悦之情,简直无可名状,叩首拜后,起身告辞。
“怜妹……”走出房舍,祈云修从后追上来,话到一半忽然有所意识,改口呼唤,“师妹……”
花以怜止步,回首轻然一笑:“师兄,今日真是多谢你了。”
那笑容仿佛吸取了月华星辰,在夜间灿烂迷炫,祈云修一时状若害赧,垂下眼帘:“其实,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花以怜发自肺腑道:“羡慕师兄自幼便拜入师父门下,早练有武功基础,今后我如遇困惑之处,还请师兄多多提点。”
“这是当然。”祈云修欣然答应。
花以怜仰首望向夜穹,但见皎月朦胧,繁星点点,美好亦如往常,然而心中却知,自己的生命,将变得不再平凡。
自此以后,花以怜便跟随楚寒子他们住在翡翠谷,将对方传授的一招一式都牢记心中,每日勤学苦练,不畏春寒酷暑。时光匆匆,恰如白驹过隙,转眼,就是四年。
这日祈云修穿过幽静的石径,看到花以怜独处绿篁里,单手支颐,颦眉凝目,似乎正在一个人发呆。
她面前,是一处人工辟出的空地,石地上有六道寸深的清晰脚印,若非内力深厚之人,绝无法做到如此程度,而这些脚印以奇特的位置,布列在一丈方圆内,显然是某种步法阵势。
经过半盏热茶工夫的沉思,花以怜忽然抬首,开始在六个方位上来回挪移,脚下运做不急不缓,但落入旁人眼中,她的身子却飘闪如电,疾快无比,不禁使人产生眼花缭乱之感,随即她又停下来,托腮沉吟,如此反反复复,时练时想,足有半个时辰,因太过专注,竟没有察觉到一旁的祈云修。
“师兄……”当她回过神,才发现那白衣少年伫立于青翠的竹畔,年华逝去似水,身形已变得纤细欣长,含笑注视着她,无半分不耐之色。
花以怜立即奔上前,嘴角淡勾,泛起两朵梨涡,嗔笑:“何时来的,怎地也不叫我?”
迎着日光,祈云修见她额角缀满汗珠,衬得娇靥晶莹闪闪,宛如发光璀宝,不禁拈起袖角,替她擦了擦,柔声哂笑:“有一会儿了,刚刚见师妹练习步法,不过两日,却已大有成就。”
花以怜脸上无半分矜傲神态,谦虚而言:“师兄实在说笑,师父的这门‘雾影杳绝’属江湖中少有绝学,每一步暗蕴玄机奥妙,只有领悟通透,运技纯熟,方可完全施展,从而化险为夷,遁出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