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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寻(尤阡)-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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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面对那双熟悉却又陌生的眸子,害怕随时泪如雨下,花以怜忽然闭上眼睛。

    封衣遥来到跟前,见她如此,却没说什么。

    时间在几次呼吸中流逝,尽管不长,但如果有话说,也早该说出来了。偏偏他就是沉默着,花以怜黛眉轻微颦起,能感觉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却不像在简单的看着一个人,倒似在很深很深地寻觅着……

    随即,下颌被钳起,修长的手指冰凉如水,花以怜冻醒似的睁开眸子,见他左手拈着粒药丸,不禁问:“这、这是什么?”

    封衣遥神情冰冷,用命令的口吻道:“吃下去。”

    花以怜一惊,紧接被他捏住两腮,只觉疼痛袭来,牙关逐渐松动,又在他施劲下,脖颈用力往后一仰,那粒药丸就被强行咽下。

    花以怜捂着脖子呛咳,耳边响起他的一字一句,宛如铁铸的箭,残忍地贯穿进心口致命处:“凡是西月宫的人,都要服下它。”

    一句话,便叫人明白了,花以怜动作凝滞,呆呆地望过来,乌黑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是那么难言而不可置信……

    封衣遥莫名间一阵慌乱,继而蹙眉,似乎自己也搞不懂缘由,转身朝前走去。

    花以怜看着他的背影,竟忍不住笑了,那泪便像天上的雨,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遵使。”回到浮香阁,青羽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人,不免吃惊。

    封衣遥淡淡交待道:“以后她就住在这里,记得把规矩教给她。”

    青羽心思玲珑,一听即明,见花以怜不曾抬头,仿佛害怕的样子,便上前拉住她的一只手,上下打量遍,笑着一赞:“真是个标致的人。”

    花以怜指尖动了动,想把手缩回。

    青羽知道她不习惯,笑着安抚:“你别害怕,先随我来吧。”

    花以怜顾不得回头,人就被拉走了,而封衣遥伫立原地,在她快要消失门口的时候,才一点点抬起视线,一向幽邃无波的眼眸,此刻却有些彷徨、迷惑……随着那纤瘦的身影而动。

    为什么,刚才竟是犹豫了,又仿佛是后悔。

    她不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吗……

    封衣遥捂住胸口,有多久,几乎快不记得了,心脏在跳……而且跳动得很厉害,他已经是下十八层地狱的人了,居然还会有痛的感觉?

    他自己,都不可思议地笑了下。

 33念碎

    “你叫什么名字?”

    “……花小梅。”

    “不错的名字呢。”青羽转过头,她没有一顾倾城的容貌,只能说是清秀,凡尘里的翠叶碧藕,眼眸凝露欲滴,叫人感到十分舒服。

    花以怜有些诧异,本以为在西月宫,不会再看到这样一双干净温善的眼睛了。

    青羽又问:“你今年多大?”

    “十七岁。”

    “比我小两岁呢。” 廊外一帘花雨甫落,衬得她的微笑也愈显轻渺。

    花以怜细睫压低三分,水瞳中好似匿有月的影子,逝过一缕幽丽色泽,稍后,低低地唤了声:“青羽姐姐……”

    眼前人甚是乖巧,青羽欣喜地将她一对羸弱素手合拢掌中,却觉得肌肤清凉,光滑异常,好似那骨子里积着冰雪,纵使在暖春酷暑里,也沁不出一丝汗意来。她略是一惊,哂笑:“那么今后,我便唤你梅妹妹。”

    花以怜谦赧:“姐姐叫我小梅就好。”

    青羽继续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你这名字,跟浮香阁还真是有缘呢。”

    “怎么?”刚问完,花以怜却又沉默了。

    果然听青羽说:“因为我们尊使最喜欢梅花。”尔后带着点好奇的语气,“以前尊使从没指明过要谁在身边服侍,你是头一个。”

    花以怜睫尖颤了下,脱口解释:“或、或许是因为孟护法推荐的缘故……”

    青羽也没觉出不妥,点点头:“浮香阁内虽不缺人,但能近身伺候的,眼下不过我们二人,是以规矩要谨记。”

    花以怜下意识便问:“姐姐在尊使身边很久了?”

    青羽脚步一顿,望向园内的花开花落,想着世事变迁,也莫不过如此吧,声音有些感慨:“说起来,已经有三年了……我应该,算是那最久的一个。”话语顿了顿,又道,“听说在我之前,浮香阁就已经换过不少侍婢了。”

    “那其他人……”花以怜疑惑。

    青羽唇弧上扬,涟漪般微泛的笑容,让人想到水榭畔一朵诡异静绽的花:“她们都死了,还有蓝素……我们曾经是一起入宫的。”

    花以怜觉得那笑意里隐藏着一抹说不出的悲悯情绪,樱唇启了启,却未吐一个字。

    “其实你想问为什么对不对?”似乎猜出她的想法,青羽脸上恢复平静,一字一句,好比白纸上的墨迹,不加掩饰,“因为她们对尊使心存妄念。”

    气氛蓦然间变得沉默,许久,青羽叹口气,解释说:“宫主是个从不手下留情的人,一旦触犯规矩,下场便只有死。”

    感觉花以怜的指尖猛一缩动,青羽以为她是紧张,声音便流露着一点点自嘲:“其实像尊使那样的人,有谁不心动呢?但不是我们应该想的,在这里,只有做好我们分内的事,才是保住性命的关键。”

    她说完侧过头,发现花以怜正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呆滞着,仿佛若有所思,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阳光斜斜照进来,擦过整齐的睫毛,那宛然凝固成美丽水晶的瞳眸,竟似有了碎裂的预兆。

    青羽一愣,忙拍拍她的手背:“你别怕,如今宫主正值闭关期间,平日里,只要不出太大的差池便是。”

    花以怜仿佛惊醒,很快把头低下来,吞吐道:“那尊使……他对宫主……”

    青羽知她的意思,想了想,讲道:“除了宫主,尊使对其他女子从未上心过……所以,当真是与众不同的吧。”

    与众不同……与众不同……

    那她七年间的漫长等待和念念不忘,究竟算什么呢?

    唇齿充斥着血的味道,腥涩得叫人难受!

    穿过回廊,在一处角落的房门前停下,青羽莞尔:“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先休息一会儿吧。”

    房间不大,却窗明几净,加下环境也很僻静,将来暗中行动,倒是方便得多。

    “青羽姐姐……”花以怜回首叫住她,潋滟眼波下,似有破碎的笑,同时又蕴含着一丝古怪的希冀,总感觉在做着一场噩梦,需要找个清醒的人告诉她,一切,不过是场梦罢了,喃喃地,念出几个字——

    “封……衣遥。”

    青羽吓了一跳,忙碎步上前,用手堵住她的唇:“尊使的名讳,千万不可随便提及。”

    花以怜目中波光掀起激烈地震荡,宛如叶尖上的雨珠,摇摇不稳地就要坠落,偏偏眉梢因笑扬得极高,那么一种似喜似悲的神情,忽然间就让人感到惊心动魄:“嗯……我知道了……”

    不久房门合上,花以怜捂住胸口,发现呼吸有些喘不上来,像有把尖尖细小的匕首戳在肺腑处。

    原来、原来是真的……

    她痉挛似的颤栗,呼吸越来越困难,慢慢弯下腰,蹲了下来。

    浮光掠影,往事乍现,一幕幕,宛如走马观花似的从脑际闪过——

    那个为她戴上红花的人。

    那个拥有温柔善良笑意的人。

    那个冬日里给她送来红薯的人。

    那个辛辛苦苦攒下钱买了锁片的人。

    那个腼腆却又认真说着要娶她做妻子的人。

    ……

    怎么一切,依然如此清晰,就像发生在昨日一般!

    “衣遥哥哥、衣遥哥哥……”不停地喊着、唤着,嗓子都干得嘶哑了。

    花以怜双手覆上脸,难以承受这个事实,终于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

    日头偏西,阳光里带着一点嫣红,透过窗户刚好洒在脚下,一双洁白雪履,似乎毫无预料的就染上一层血色。

    其实分开不过几个时辰,祈云修却感觉生命的一半时光都消耗过去了,仿佛那颗心脏的存在,天生就是用来记挂一个人的。

    他将视线转向窗外,尝试着不再让自己去想,却发现那一片片飞过的落花,怎么竟也似她绝丽的笑靥,不间断地从眼前飘过。

    蓦然,白光闪现。

    “谁——”祈云修迅速握住剑柄,凝神敛气,但当看清楚,整个人几乎呆在当场。

    花以怜静静站在窗前,姝容上积满晶莹的泪渍,昏暗里,宛如无数宝钻闪烁出的璀璨光芒,简直叫人难以逼视。

    “师兄……”她痛心无措,飞一般扑入对方怀中。

    梦魂萦绕的芳香迎面袭来,那娇躯恍若叠叠层层的花瓣幻化而成,柔软到不可思议。剑从手中脱落,祈云修呆呆张着手臂,任由她用力抱住自己,那一刻,几疑生在梦中。

    “师、师妹……”好半晌他才省回神,一阵子手忙脚乱,纤长的双臂悬在半空,却迟迟不曾落下,似乎在犹豫,微颤着,最后,终于很轻很轻地将她环抱在怀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花以怜只是不停地哭,像出生不久的雏鸟,无助地瑟瑟发抖。

    一直以来,她在自己面前都是独立好强的,别说喊一声苦,就连眼泪都不曾流过,总觉得那眼泪是弥足珍贵的甘霖,如今这般肆意流淌,简直是暴殄天物了。

    意识到不对劲,祈云修心神慌张,清澈的声音亦如被搅乱的湖面:“到底怎么回事?!”

    花以怜眉尖高高地颦起来,有种溺水的痛楚:“师兄……我心里,好难受……”

    祈云修惊骇,不禁把她从怀中拉开,由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一遍,原本清雅出尘的面容,骤间凝结成霜,双眸里似有疯狂的怒火:“是不是那个妖人对你做了什么?!”

    花以怜呆呆低垂着脑袋,眉目被罩在浓发的阴影里,好像一具淋过雨的戏偶,模样失魂落魄。稍后,摇了摇头。

    祈云修被刺了似的,说不出的心痛,只觉现在的她完全不若平时,脆弱至极,哪怕受到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支离破碎。

    “原来……都是真的……”花以怜缓缓抬首,黑瞳中仿佛有雾气萦绕,一片空茫,痴痴呆呆地讲,“孟湘环没有说谎……那个人……真的是他……”

    祈云修起初听得一头雾水,尔后细思量,又见她今日这般异常举动,方才恍然大悟,几乎不可置信:“难道说……对方是……”

    似受到刺激,花以怜忽然轻轻地笑起来,却是笑得人心惊肉跳,脸色苍白剔透,呈现出一股诡异之态:“但他已经……不是当年……我所认识的衣遥哥哥了……”

    祈云修瞧她这副样子,简直比遭受千刀百绞还要难受,摇晃她的肩膀:“师妹、师妹,你别这样!”

    花以怜咬着唇:“七年了,其实我早应该想到,留在西月宫这种妖孽毕聚之地,人又怎么可能不被染浊呢……只是我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罢了,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她抖索不止,一种极致的痛苦,像惨白月光蔓延上了美丽的脸庞,“他竟然……迷恋上了那个妖女!”

    祈云修瞳孔因震惊而迅速扩大,想她苦苦煎熬七年,志矢复仇,对于存在心中的少年念念不忘,可到头来,却得知对方不仅沦为西月妖人,更与仇敌发生暧昧不清的关系,儿时最宝贵美好的记忆,顷刻被摧毁得灰飞烟灭,如此巨大打击,血淋淋的事实,足以击垮一个人!

    花以怜神情脆弱而迷惘,像盛夏里一朵漂浮半空小小的白花:“师兄,今后我该怎么去面对他?”

    祈云修一颤,心绞着似的痛起来,一下子将她搂入怀里。

    花以怜露出哭泣般自嘲的笑容:“难道将来……真的要让我亲手杀了他吗……”

    浓浓的怜惜之情,已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祈云修抱紧她,或许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个怀抱,片刻温存,动作带着安抚,一遍遍流滑过她柔软的秀发,似乎不晓得何为疲倦,最后,祈云修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师妹,先不要想了……”

    他身上有幽谷的清香,给人温暖而安逸的感觉,恨不得就此睡去,可惜,终究不是那个人。花以怜合眸一刹,泪水顺沿两腮滚落。

    就像凝积了半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不知过去多久,花以怜情绪终于有所缓和,从他怀里离开,怎料脸庞很快被祈云修捧起,端详着上面的泪痕,一点点替她抹去。

    那样温柔的眼神,仿佛蕴藏着一生一世的认真。

    花以怜看得一怔,内心就生出不自在的慌张,闪避开:“师兄,没……没事的。”尔后又握紧手,脸上带着歉意,低低说了声,“谢谢……”

    两个字敲在心上,令呼吸变得生硬,祈云修停下动作,笑容有些涩然:“师兄照顾师妹,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我也没能为你做些什么……日后,你打算怎样办?”

    花以怜心乱如麻,摇了摇头。

    想她方才哭得梨花带雨,祈云修满是疼惜地道:“我先去打盆水来,把脸净洗一下吧。”

    花以怜点头。

    随即见她从袖中掏出一枚绢帕,祈云修脸上竟是焕起光彩,流露出几分怀念与欣喜:“ 这帕子……你一直都留着呢……

    这还是当年他们第一次相见,他送给她的。

    “嗯……”回想往事,花以怜也翘下嘴角。

    祈云修把她的手握紧:“师妹,你别难过……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那一双浅色明净的眸子里闪烁着柔和深挚的光芒,花以怜突然就觉喉咙用上一口苦涩,到底说不出自己已经服下毒药的事,低下头,就像反复念着经文,声音木然而单调,低不可闻——

    “为了报仇,就是死……我也在所不惜,在所不惜了……”

    回到浮香阁时,已是日近黄昏,残霞暮色,宛若一团凄艳浓丽的火焰在背后燃烧,花以怜看到门前有人翘首张望,急忙加快脚步。

    青羽见她平安无恙地回来,松口气:“跑到哪里去了?找得我好生着急。”

    不等花以怜解释,青羽就拉住她的手往里走:“先不多说,快进去吧,尊使正在里面等着呢。”

    桌上摆满琳琅满目的膳肴,封衣遥却不曾动过,只是凭窗遥遥望着天外,殷红如血的余晖斜洒在一张冷漠的脸容上,好似苍白的画卷被蓦然渲染上色调,意外地妖冶绝美起来。

    听到脚步声,封衣遥抬眸斜睨,恰好就映入花以怜匆匆赶来的身影,启唇问:“去哪里了?”

 34迷绪

    视线交触瞬间,极快地摩擦过疼痛,花以怜呼吸微窒,有些吞吐:“我、我只是……出去走走……”

    封衣遥目光一凛,像尖锐的刀锋划破水面,视向旁边,青羽惊惶跪地:“是奴婢教导不善,请尊使责罚!”

    意识到严重性,花以怜也迅速跪地:“与青羽姐姐无关,是我一时觉得好奇,才想着四处走走!”

    封衣遥盯她半晌,沉色漠然的眸底阴霾甚重,却又仿佛掺混着无穷复杂的情绪,随即,吐出几个字:“记住自己的身份!”

    冰冷冷的语调,直欲把人拖入地狱深处,花以怜肩膀抖动,两只青葱般的小手揪紧袖边,指节一点点渗出青白。

    青羽却知这次是有惊无恐了,连忙替她应声,起身后,花以怜呆立一旁,半点反应也没有,青羽叹气,轻轻扯下她的衣袖:“还不快去……”

    封衣遥正一个人用膳,唯独杯盏的是空的,花以怜经她提醒,才明白这是给自己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移步至桌旁,执起酒壶,替对方慢慢斟酒。

    一股如花似蜜的芳香沁了过来,比美酒更易令人沉醉着迷,发觉是她,封衣遥不动声色地略抬眼皮,一截雪色皓腕就平白出现在视线里,真是天生的一双曼妙的手,玉琢似的,莹若珊瑚,白得剔透,指骨微微曲着,纤巧而灵细,又带着点花瓣的脆弱不经,总觉得连个酒壶都握不稳。

    花以怜在他面前本就敏感,感受到那暗中投来的视线,手尖活像被烫着一样,玉腕一偏,酒就斜着从杯口倾洒而出,刚好溅到封衣遥的手上。

    青羽暗念糟糕,忙举步上前:“念她初来尚有不适的地方,请尊使莫要怪罪。”

    封衣遥也不吭声,用帕子擦掉手背上的水渍,眼神却慢慢移向花以怜,由低到高的角度,忽然发现她眼圈通红,亦如哭过一般,正觉得奇怪,她已经侧过脸去。

    青羽赶紧接过酒壶:“还是我来吧。”

    花以怜郁郁地点头,转身退下时,听得青羽向对方问道:“尊使,菜都有些凉了,让奴婢拿去热一热吧……”

    花以怜想到菜肴是早已经备好的,他却直至刚才动用几口,一股怪异的念头就浮了上来,但很快又觉得荒谬,摇摇头打消。

    事后,花以怜被青羽拉到角落说话,也谈不上什么训责。

    花以怜满脸歉意:“姐姐,这回都是我不好。”

    青羽覆上她的手:“也不怪你,头回做事难免慌张,况且有些规矩也怪我没及时与你讲清楚,你别看尊使这样,其实对我们这些下人从未真的严惩过,西月宫各处都设有机关陷阱,以前常有新人乱跑为此丢掉性命,你突然就不见踪影,或许尊使也在担心呢。”

    担心……花以怜嘴角扯出个弧度,略微讥嘲地笑了:“尊使怎么可能……会替我这样的人担心呢。”

    青羽听得一愣,自己不过是说些安慰话,以前发生类似的事,也不见尊使怎么追问过,然而这次,想到那桌放冷的饭菜,却也说不出个究竟来。

    晚膳过后,封衣遥径自回到房间,不唤人,也没有任何动静,整整就是一夜过去。青羽说这不过是近来的事,声音里也透着一点迷惑。但白日大多数时间,封衣遥还是会出现在偏亭,极少说话,只静静坐着,像落寞的烟火,一点点等待生命的耗尽,却又执着的,守着那一片总也开不败的梅花。

    仔细说来,在这里当侍婢其实很清闲,有个沉默寡言的主人,规矩自然就少,平素也没什么吩咐,庭院打扫的小婢在檐下动辄打着盹,只有青羽,即使封衣遥不需要她,也会默默呆在一个离对方不远不近,却随时可以唤到的地方,实在闲得无趣,便取过针线刺绣,她似乎没有自己的想法,只一心效忠着这个人,绣的都是与封衣遥有关的饰物。花以怜想她如果不在西月宫为婢,嫁户好人家,一定会是个贤惠的妻子。

    “姐姐,这里由我守着就好,你去歇息会儿吧。”花以怜端来茶水,却瞧青羽一阵飞针走线,正忙得停不下手,歪过脑袋问,“姐姐在绣什么呢?”

    青羽终于放下线活,端详手里的图案,有些愁眉苦脸:“这是绣给尊使的帕子,可惜鹊儿衔花这块,总是绣不好。”

    花以怜目注她手上的图样,其实她的绣工称不上好,针脚不够匀细,只是一针一线绣得十分认真,花以怜看了几眼,笑道:“姐姐不如让我试一试。”

    青羽惊咦,但还是不加犹豫地把绣件递去,花以怜坐下来,把原本穿好的花线从针眼里拆开又重新绣,动作竟是轻快熟练。

    青羽大出意外,惊喜道:“平素我绣些物件,也不见妹妹有个反应,没料到却是深藏不露,拥有这么一手好女红。”

    花以怜垂下眼睑,动作虽还在继续,但神思却如同回到某个时候,有一些恍惚,过去一时半霎,才醒神,结结巴巴地回应:“啊……嗯……”

    青羽见她若有所思,没有多说的意思,便笑:“我去摘些花瓣来,等日后晾干了再做枚香包。”

    “嗯,姐姐去吧。”花以怜答完,又继续专心地绣着手中物件。

    小时候,母亲经常靠在床头,挑灯做着针线活,神色平静而安详,在淡淡的烛光映照中,总能让人感到一股春风煦阳般的温暖。而她,天生就继承了母亲的一双巧手,学得快,绣起东西来十分上手,连母亲看后都夸赞不已。那时候她便想到了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少年,幻想着将来,他在外面劈柴捕鱼,她坐在家中绣花,彼此携手白发,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似乎从那时起,心中就认定这是将来肯定会发生的事。

    可是后来……一切都改变了,她的亲人,她的温暖,她的期望,都随着那一场大火而毁灭殆尽。

    生命仿佛扭曲了一般,这一双手,再也无法用来绣花绣鸟,而是握住剑柄,朝夕不停地练习,注定将来,要沾满鲜血。

    她本以为,今后再不会有拿起针线的机会,也本以为,自己会变得生疏、甚至忘记了……但那长在骨子里的东西,就像沉眠的种子溘然苏醒,开始无穷无尽地蔓延,身体很热,近于激动而兴奋的,几乎能感觉到每根血管都在汹涌膨胀……

    尖亮的银针在缎面中上来下去,是一贯紧密的针脚,怎么那图案被她绣来,便是栩栩如生。

    背后有脚步声,轻似落雪飘花,几步后突然停下来,再没有动静。

    以为是青羽,花以怜笑着转身:“姐姐来得正好,这里我已经绣……”手指一松,绣件滑落至地。

    艳得浮华的衣袍,美得惊魄的容颜,肌色是雪凝成的白在光线中快要化掉,薄唇毫无温度的抿着,连带眉梢棱角都透出几分冷漠来。

    他的存在,就像一场镜花水月,美到有些不真实。

    如果不是与记忆中那人有着相同的脸容,花以怜简直以为他会是另一个人了——

    很痛,看到时还是很痛,恍若中了那种戒不掉的毒,发作起来,就会喘不过气,快窒息的感觉。

    封衣遥伫立原地,一双深如沉水的眸子静静映入她,不禁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似已经这样看着她很久很久了……

    “尊、尊使。”花以怜低下头。

    究竟是眼睛,是眉毛,是嘴唇,还是哪里……总觉得实在太熟悉了,仿佛最珍惜的东西,时隔多年,又回到身边一样。

    封衣遥凝固的目光一破,移向地面:“你在做什么?”

    花以怜慌张地正要去捡,他却已经走近,慢慢弯下腰,发上的紫玉簪流苏华辉闪耀,一头黑似乌檀的长发流泉般地倾泻而下,随着他俯首,玉白的脸庞被覆住,宛如惊鸿照影。

    他拾起绣物,眼波微然一漾:“怎么,你会刺绣?”

    花以怜两手绞紧,点头:“这本来……是青羽姐姐绣的,我只是暂且代手。”

    不知想到什么,封衣遥长眉深颦,凝眸望定她,仿佛要从她身上寻出什么熟悉的痕迹来,显得复杂而难以名状……神色间,又好似隐匿着激烈的痛苦与留恋,对着那张脸,只觉不是看她,而是再看着另一个人……

    花以怜被那目光看得浑身滚烫,恐他生疑,忙寻借口解释:“我自幼跟着爹爹习武,爹爹常说我没有半点女儿家的模样,所以才请来绣娘,教我学习女红……”

    封衣遥闻言,用力握下绣件,低低地道:“是吗……”兀地嗤笑,垂落眼帘,“以前……也是绣得一手……”声音轻忽飘渺,好像还没逸出口中,就已经破碎了。

    浮动不稳的情绪从心头逐渐褪去,他只觉可笑地耸动一下肩膀,然而摸着柔软的缎料,上面精绣的一针一线,却让他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他冷不丁开口:“这条帕子,还是重新绣好了。”

    花以怜一惊:“怎么……”

    封衣遥简明扼要:“这个图案,我不喜欢。”

    花以怜抿了抿唇,她的唇皮纤薄,微微用力就生出滟红的色泽:“是,我会去跟青羽姐姐说……”

    封衣遥眼睛斜斜地瞥过来:“你不是也会绣吗?”

    花以怜诧愕,目中闪过一丝矛盾的忧伤,踌躇片刻,才慢慢道:“那不知尊使……想要什么样的图案。”

    帘外红梅冷冷,映上罗纱,花斜影摇,封衣遥望向外面一片梅林,莫名其妙就想到初见她时的情景,素衣如云,头戴红梅,模样当真好看极了:“就绣……梅花吧。”

    本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花以怜心头还是泛起尖锐的痛楚。

    封衣遥看到她就像一头听话温驯的小鹿,低眉垂首,从来不敢多吭一声,而两只交叠在身前的手,总是攥得紧紧的,仿佛相互绞缠的枝条,怎么也解不开,似乎再用力下去,连那骨头都会折断。

    手负背后,他不冷不热地问:“你很怕我?”

    花以怜没提防他会问这个:“我……”

    她低头时,细细密密的睫帘拂睑,蝴蝶落影般地印在凝白的肌底上,此刻亦如受到惊吓,一颤颤地动,像快掉落的翅膀。

    封衣遥发现,她从来没有主动正视过自己,俯身凑近了一些:“不然……你紧张什么?怕我杀了你?”

    花以怜拧眉正欲启唇,下颌却被他钳住强硬地抬起——

    秋水寒波,涟漪千重,顾盼之间,清冽沁骨,似乎十丈软红里也寻不到这样一双眼,让人感到清晰的刺痛,却又砰然心动。

    她浓若点漆的瞳眸因惊慌而微微凝缩,却愈发晶莹剔透,美得夺魄摄魄。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封衣遥竟看得有些出神,这双眼睛……好像……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在哪里?

    得不到答案,他眉宇带着痛意的纠结,一点点隐现入深,目不转睛地凝视,仿佛非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花以怜眼帘一落,身体瑟缩着,显得唯唯诺诺。

    封衣遥惊醒,想到当初她是自愿拜入邪教的,又岂非什么善人?冷冷一笑,说不出是厌恶还是讥诮:“既然这么怕死,还敢入西月宫!”

    利刃狠狠地捅在心头上,花以怜两瓣樱唇被咬得深红似血,却依旧不曾抬头。

    封衣遥松手离开,几步之后,脚步不知不觉地慢下来,末了,又是回首,发现她仍站在原地,耳侧倾斜的浓浓秀发掩住脸容,握着那个绣件,一双手,抖得十分厉害……宛若下一刻,骨指就快碎了似的。

    封衣遥眸底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抬手摸上自己的左胸,沿着肋骨摸索,是第四根往里一寸的地方……原来那里,又再隐隐作痛。

    ********

    夜半时分,万籁俱静,疏落杂林中陡然出现两条鬼魅般的人影,快得连月光都捕捉不到,他们显然有异于常人的目力,纵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行动也不受丝毫阻碍,背后合拖着一个大大的麻袋。但如果近距离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表情麻木,眼神呆滞,很明显是受了药物的控制。

    前方巨枝“咔嚓”一响震落,他们同时提聚真气,腾空而起,待落定地面,蓦觉背后一麻,齐齐昏倒。

    只见偷袭他们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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