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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鲤迢迢一纸书-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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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中,无喜无怒,漆黑得宛如一潭死水,冷得让他心中那些旖念,纷纷烟消云散。

宁王忽然没来由地升腾起一股怒气,狠狠一摔,把刘盈摔到地上。

他狠狠抹去唇间遗留着的她的气味,眸中射出粗暴狠戾的寒光,“不愧是教坊出来的女人,你就是靠这副模样,得到那个小狼崽子的青睐?真是*得很,就连本王,差点也被你迷惑了。”

刘盈的手掌抵着地上的泥砂。

她双唇被宁王粗暴的索吻碾出了淡淡一点血色。

她无视被石砾划破的掌心,双目一如既往的漆黑沉静,死水似的不起波澜。

她缓缓将双手拢在袖中,眉心一点清冷,宛如雪色清寒,淡淡道:“没有让王爷舒心满意,是民女过错。民女认识的人,千千万万,没有一个叫小狼崽子。王爷若是想羞辱民女,很遗憾,一如王爷所言,民女不过是教坊出来的淫娃。”

她说得淡漠,眸光冷凝如死。

不知为什么,十九王爷心中忽地狠狠一瑟。

那些羞辱她的话,全部化为云烟,被她若无其事地丢还给了自己。

她如果*讨好,甚至是哭哭啼啼,都比眼前这副模样好。可偏偏刘盈是这么一个态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中为什么忽地有些懊悔。

眼见她唇角破裂,宁王抽出手帕,想要帮她擦净嘴角那星儿血丝,却被刘盈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她淡淡道:“王爷来这儿,除了羞辱民女,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儿了吗?”

被她这么一提醒,宁王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这个以好色粗暴闻名沧原的放荡王爷,忽地就收起了那些情绪,居高临下地看着刘盈,俨然不复方才的失措。

他正色道:“小刘夫子,本王要和你合作,不知你可有兴趣。”

“民女身无所长,恐怕又要让王爷失望了。”

这一次,宁王展示出上位者的容人雅量与风度,根本不因她生冷的拒绝而退缩,他手中握着一枚木牌,和声笑道:“小刘夫子还没听本王合作的内容,何必自轻自鄙。你有足够的时间想,到底要不要和本王合作。本王自也有足够的时间等着小刘夫子的回复。”

他说着,将手中木牌递到了刘盈手上。

只一眼,刘盈眼中赫然绽出一星儿雪亮的光芒,“你这是什么意思?”

堂堂十九王爷,此时笑得也算十分欠抽。他道:“如你看的意思。小刘夫子,那个小狼崽子帮不了你的事情,本王都可以帮你,只要你与我合作,我保你所守的人,安然无忧。”

刘盈气得咬碎银牙,“你……”

宁王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陡地暴喝出声,“合不合作?”

刘盈死死捏紧那块木牌,那目光似要吞了眼前这个长身如玉的冷峻男子,终是狠狠低头,从齿根中迸出一字,“好。”

一言既出,再无悔改。

无他,只因这木牌,竟然与申老先生交给自己的木牌一模一样。

她虽然不知宁王怎么知道这副木牌,不过能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连自己最私密的底细都打听了六成无差,他自然有自己的底牌。

如今,商言合作,可不简单的只是合作关系。

宁王根本算准了她根本无法拒绝,无论她合作也好,不合作也罢,他都有十足的把握让自己不得不效命于他。

第十章

翌日。

天星渐黯,朝阳初升。

刘盈从柴房中出来,把药盅里的汤汁,小心倒入瓷碗。“哗……”白茫茫的热气立刻蒸了出来,药香在小院中,都弥散开来。清晨的客栈,很是熙攘。打尖的牵马离去,店小二蒸馒头煮稀饭,准备早点。

她从柴房中出来时,额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端着那药碗,就这么踌躇地站在门口,到底是送,还是不送?

正犹豫着,右肩被人粗暴地捅了捅。

一转头,恰撞上宁王凶狠且不耐烦的厉眸,“小刘夫子原也懂药理。”东夏良医不多,本就是骁勇善战,马背上打下的天下,自然个个身强体壮。既是身子骨儿都这么好,当然用不上杏林妙手。

东夏又是个有用学之,无用弃之的大国。

这么百年过去了,研习医理的越来越少,甚至凤毛麟角。

且不说边陲小城,便是皇城宫廷,医师也不多。大好白银万两,用来养些专吃白饭的,实是种浪费。故而,宁王见刘盈熬药,颇有些不以为然。他眼中绽出一丝冷意,缓声道:“小刘夫子既是这般能耐,可能瞧出本王有何不适吗。”

他自到了天封,并不住驿站,反遣退左右,刻意住进了刘盈等人所在的客栈。

一开始,刘盈见着他,还有些古怪。

后来,见他时不时地出现,倒也习以为常,任这位王爷随意行走。

且不说她管不得,就算管得,她也不想沾这麻烦。

于是,此时见他,刘盈很坦然。

她静静看了他一眼,不卑不亢道:“王爷患的是心疾,民女治不得。”这说的,自是宁王养精蓄锐,收敛锋芒这么一出。宁王防的是摄政王,他步步为营,暗藏杀招,心疾如此,以至于听不得一点喧闹,稍有不适,立刻动了杀机。

这样的疾,她自然治不得。

她端着药,还没走几步,从后面传来宁王冷厉的嗓音,“好一个心疾治不得,说得这么笃定?那么胡家那个小家伙,你就治得了?”

刘盈笑笑,这点,她自是有些自信。

没想,宁王一句话,却将她从云端打入泥泞。

只听宁王低沉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恶意,狠狠响起,“省省吧,小刘夫子。你的汤药,他一滴未沾,也不知是便宜了那些蟑螂老鼠,还是害了它们。你往后院看看,除了药渣子,还剩下些什么?”

话音如惊雷砸下。

刘盈不信,她倒退两步,似要印证宁王说的话,匆忙跑到后院。只见枯叶遍地,漆黑的药渣泼洒在上面,空气中还遗留着淡淡药香。那些药汁,浸透了土地,留下斑驳的褐色。而旁边,赫然是许多蟑螂老鼠翻着肚皮,横尸呈列的惨状。

刘盈足下一个踉跄,“哐当”一声脆响,药碗打翻在地。

她伏低身子,看着新熬的药汁滴滴答答,渗透土地,心中苦涩难言。

不知怎的,眼前倏然浮上一片血色。

抿紧唇,*尝到了甜腥的气息,鼻端酸涩起来。

记忆深处,犹记得一个锦衣少年嘴角翘起一丝笑,一口口咽下她刻意多放了几钱黄连的药汁,分明双拳都已然攥紧,苦得难耐,他却依然笑容清浅。

他说:“夫子尝尽百毒,以血为药引,熬出这药汁,纵是真个是毒,死了又有何妨?”

他说:“夫子,我会好起来的,你休要以血熬药了。”

记忆中的少年,身姿挺秀如竹。那向来阴霾的面颊,若是展开一缕阳光,则通透天地,清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些声音,一遍遍回荡在脑海,催得她嘴角溢出了一抹鲜红。

以身喂毒,以血养药。

胡荼的痼疾唯有以毒攻毒。

所以,才会有这一地死透的蟑螂老鼠。

医理中不可为,伤身伤己的事儿,她做了全部。

可是那个少年,再不愿喝下她为他熬的药。

许久,阳光从疏漏的纸条上泻下,耀在刘盈略显苍白的脸上,那点点血迹,触目惊心。她缓缓起身,拣起药碗,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在她走后,从树后闪过一角青影。

那是个孤秀挺拔的少年,他安静地看着刘盈走远的方向,站在布满药渣的泥地上,伫立好一会儿,终是俯身抽出一片枯叶,细细握在掌心。

宁王要刘盈做的事,其实也并不难。

与其说,是让刘盈做那些事,还不如说是为了考较刘盈的能耐。

他把刘盈带到一处颇嫌荒废的村落。

若不是这里没有层层叠叠的挽联和棺材,刘盈甚至以为这是义庄。别看天封城中还算繁华,没想到郊外十里左右,竟也有这样的村镇。破瓦残墙,青漆剥落,依稀能看出很早以前,这也曾是个繁盛之地。

宁王双手背负,雪亮的厉眸看着荒芜的村落,放缓了声调,如徐风拂过,缓缓道:“小刘夫子,你可知这里为何会变成这样吗?”

铁坊,风箱。

废旗,壁角随处可见线条流利的兵刃图形。

刘盈矮*子,伸手从地面抹去,她拈了一指黑灰,地面赫然现出一线雪亮。

她眼中露出一丝凝然,低声道:“沈氏兵器,独步天下,数百年来,每隔十年沈氏便会铸就一样神兵。然而,三十年前,沈氏却再也不曾铸刃。我原以为沈氏退隐山林,再不铸这杀人锐器,谁想真相竟然如此。”

但凡神兵出世,鬼神惊泣。杀人千万,祸延万年。

铸兵者,纵是手不沾血,却也会积来无数阴怨,何况神兵利器。

她起身,眼中闪过一抹冷然,缓声道:“宁王想知道的,恐怕并非是这里为何会变成这样。而是村落里的人,都哪儿去了。”

“啪啪啪——”

宁王鼓掌,一下下,不急不缓。

他面色稍霁,和声道:“小刘夫子是聪明人。没错,本王要知道,这里的人,到哪儿去了。小刘夫子既是胸怀沟壑,不妨说来听听。”

“王爷恐怕要失望了。”

“你也不知?”宁王翘起嘴角,看上去心情不错。

他不知的,闻名天下的帝师刘盈也不见得有什么见解。

这点,很让他满意。

其实宁王带她来,主要想看传言中的刘盈,到底有几斤几两。

这姑娘一眼从兵刃图形辨出这是神兵沈氏居住的村落,对宁王而言,这确是个很大的收获。如今天下,能从这兵刃线条,判断这些事情的人,实在不多。

她果然还算有两把刷子。

然而,很快,宁王听见刘盈在说:“民女并非不知,而是想告诉王爷,您找的这些人,已经全部死了。”

一句话,打破宁王脸上的冷静,“你说他们全部死了?”

“没错。”

“无凭无据,这分明是一夜迁徙离去的模样。便是铁器兵刃,也维持着原来的模样,你从哪里判断沈氏中人已经死绝?”宁王大怒,瞳仁晶亮宛如暗夜中的火焰,透出焚烬一切的危色,显是不信这说辞。

刘盈笑笑,也不反驳。

她走到风箱旁边,用力一吹,灰尘散尽,露出尖尖一角利刃。

她抓住宁王的手,不由分说,在上面轻轻一拂。宁王眉头一皱,赫然看见指尖殷出一滴鲜红的血珠,凝而不滴。

宁*要发怒。

但见刘盈没什么愧疚,小心翼翼拧起那截断刃,淡淡道:“王爷应该知道沈氏兵器造成的伤口有什么特点吧,血流不止,若是没有好药,那么就血尽人亡。可是王爷可以看看您手上的伤口,到底有没有在流血。”

她一边说,一边用布条把那截断刃一层层小心裹住,“这个是还没有铸好的刀刃,自然没有沈氏神兵的厉害。您仔细看看,可以发现这里有许多这样的断刃。显然,剑师正在准备铸就一柄神器。可惜,他没有来得及完成,就被人一招致命。”

没有剑师会不珍惜自己铸成的剑。

就算是半成品,也不该这么凌乱地散在这里,剑师却不在了,可见并非是自愿迁徙。

她步出剑室,外间的阳光灿亮亮地耀着眼。

这天,还是有些冷。

她紧了紧衣襟,回头,看见宁王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破陋处漏下阳光,那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就这么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

、奇、就知道以宁王多疑的性子,绝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书、刘盈道:“王爷不信,自然可以再查下去。但是民女的话,还是这么一句,这些人,全部都没了。”

、网、“胡闹,天下哪里有这么厉害的杀手。这数十口人命,也非普通人家,都是有底子的人,谁有本事一招就把这些人统统杀死?”

刘盈回头笑笑,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宗师。”

宗师这两字太重,一剑毁半城,只身抵一国。

这种天机谶中才存在的人物,几乎是不食人间烟火。这天下,数百年来能有几个宗师。便是有这样的人物,也从不见出世。

所以宁王那日,是臭着一张脸离开的。

刘盈回到客栈的时候,小狮子和一个面拢轻纱的白衣女子正要出门。刘盈刚一抬眼,就看见他们,也不知是为什么,刘盈下意识就往墙角一避。那个画面,在旁人看来或许无限美好,在她看来,却生生扎着眼。

小狮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当日挡刃的右手,还缠着一层层白纱,裹得跟馒头似的。好几天没见,他瘦削得有些厉害。

依然是那般清冷的眉眼,只骨子里的戾气,似乎越发浓烈。

连天光,都驱不散他眉间阴戾。

刘盈躲在墙角,默默看着他,忽地心中就泛上了淡淡的抽痛。

她无意识退了两步,刚要转身,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玲珑嗓音忒大地响了起来,“姑娘,我找你许久了。你怎么在这儿?”

还不等她多说,玲珑拉着她,高声道:“今儿个晚上,天封城有火把节。男男女女都要带着胡头,游园逛街,以祈福神灵,驱除鬼怪,听说十分热闹。姑娘既然回来了,不如和胡少爷一起去挑几款胡头?”

刘盈刚要拒绝,只听小狮子淡淡道:“夫子一起来吧。”

为这么一句,刘盈几欲脱口的拒绝,纷纷如落雪簌簌,沉淀下来。

一股暖流涌上心中,她心里似乎有什么在融化。

那些曾经刺伤过的地方,在渐渐愈合。

她看着小狮子,刚要扯出一个笑容,却见着小狮子赫然转身,温柔地帮身边那个白衣女子撑起伞,然后头也不回地把自己落在原地。

那些融化温暖的地方,那些愈合的伤口,在这么一刹那,宛如被锐器狠狠撕裂,流淌出殷红的鲜血,似乎永远也填不平伤痛。

她怔怔待在原地,分明眼中已经有一丝颓然。却想了一会儿,立刻跟了上去。

宁王坐在一边的桌旁,有温柔美貌的侍女为他斟酒夹菜。

他张口吞下侍女送入嘴边的美酒,吃着喷香浓浓的菜,看刘盈卑微乞爱的背影,齿根迸出一句评价——“*民。”话是这么说,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泛上一丝说不出的烦闷与暴躁。

旁边美貌侍女一声惊呼,整个身子彻底跌入宁王怀中,她眼中一片羞红,颤巍巍地闭眼,任由眼前这俊朗如天神的男子对自己恣意怜爱。

火把节,和沧原的傩祭有些相似。

只是天封城的火把节,比傩祭又多了几分随性大气。不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可以参与进来。当法师们祭完天,拜过鬼神,所有人都会聚在一起。法师在祭台上,接受大家的礼物,为百姓们解答占卜天文地理的种种问题。

当火把节进行到热烈的时候,大家载歌载舞,炙烤乳猪,割而分食。

因为天封原是旧时皇都,自然也少不了流觞曲水,吟诵诗词或是猜灯谜这类活动。

无论鸿儒布丁,纷纷尽兴。

人群中,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呼雀跃的爆喝声。

一个孤冷凄清的女影坐在碧流河畔,无趣地用手指拨撩着清澈冰冷的河水。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一副青面獠牙的胡头,狰狞可惧。

旁边,传来一阵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是个女子吗,怎么带着兽面?”

“法师说,女子戴凶兽胡头,会给自己带来不祥,她莫是不知?”

“那是个饕餮!”最后那惊呼,声音分外的大。凶兽已是不祥,又有哪个女子这么蠢,竟取了天下至煞的饕餮做鬼面。

所有人只觉颈后寒毛倒数,眼中纷浮上一丝丝惊色,鸟兽般散开。

那女子,就这么孤零零地坐在那儿。

她抚着从额角覆下的饕餮鬼面,略显苍白的唇,勾出一抹笑,似自嘲,也似无奈。

不知过了多久,就当夜风吹得她颇觉瑟瑟的时候。

耳边,忽地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抬头,是一个眉目宛然的小男童,小娃儿有些怯怯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用蚊子大点儿的声音,小声道:“姐姐,娘亲说男娃儿不能带青鸾面,我……我很喜欢姐姐的饕餮,可不可以……和您换一个?”

说完,男童就憋红了小脸,手里捏着那张青鸾面,似用尽了一切的勇气,就这么呆呆站在那儿。那女子起身,揉了揉男童细软乌黑的长发,把饕餮面取下,交到他的掌心。男童接了饕餮面,似有些惊惶,怯怯拿起青鸾面,想要递给她。

她笑道:“这个算姐姐送给你的,你自己去玩吧。”

那男童如释重负,想了一想,搁下青鸾面,一溜烟儿跑远了。

跑远了,那饕餮面,也就丢到了河中。

轻巧薄薄的胡头,在河水中一漾一漾,宛如是水鬼浮出了獠牙青面。

刘盈何等通透的女子,看着碧流河中,那狰狞青面,又看着星星点点的莲花盏,忽而就笑了,她和声道:“让王爷费心,民女受宠若惊。”

这儿四下无人,说出这话,应是没人听见。

可是,沉默了许久。

偏偏有人应了,一个低沉冷峻的嗓音在道:“女子额抹饕餮,实在不成体统。本王并非为你费心,只见不惯你这般模样。”

刘盈笑,面上似有感怀,“那饕餮,是他亲手为我戴上的。”

宁王冷然,不屑骂道:“他也亲手为其他女子带上了凤凰面。可见,你在他心中,什么也算不上。”刘盈不说话了。

此时,正是流觞曲水行至*。

从上游方,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

不管是男女老少,身着彩衣,纷纷高歌热舞。

连泼墨似的夜空,都被火把映照着彤彤如火,分外亮堂。

宁王目光伫在碧流河点点莲灯,心下一动,忽然握住了刘盈的手腕,不由分说往上游去。

刘盈不知他要干什么,惊呼出声,“王爷,您……”

“既是来了,不如陪本王转转。”

刘盈眼中一讶,料想他开了一年年的芙蓉宴,猜了忒多灯谜,恐怕见这儿流觞曲水话诗句,也起了好胜心,想与这天封文人一较高下。

原来堂堂宁王,也有这点小心思。

她唇边不由绽出了一丝轻笑。

走近了,便离了那些孤凄,人声渐起,依稀听着有人高声吟,有人高声唱,书简其中字,乍似有珠玑。虽说西丘盛时,文化艺术蓬*发展,是盛行诗文,是思想与思想撞击出无数绚烂火花的一个时代。然而,东夏建立,实行的却是文化抹灭。

是故,热热闹闹的一团,却实在没甚看头。

两人肩并肩,坐在一方。

宁王抽出莲盏中的诗句,见上面三两句,有律无韵,有文无辞,实在有些失望。

刘盈无聊得紧,也从莲盏中抽出了一句,素笺上流墨芬芳,字也是各自不一,优劣不等。也不知是谁,题写“梨花”,于是那素笺上,有许多人提了句子。

譬如:“梨花带雨笑娉婷。”

又譬如:“月映梨花白。”

……如是云云。

只是有一句,文思柔和清丽,如月色一般,耀得萤火微光黯然失色。

那应是女子手笔,虽草草写上,笔锋却异常端秀,只见上书十字,正是“枝低疑雪压,揉碎春颜色。”

提句的人,把梨花比作雪,字里行间,虽未曾提到“梨花”,却让人眼中不禁浮现梨花似雪,压着枝儿,春光明艳的景象,让人眼前不由一亮。

这般的诗句,便是放在芙蓉宴上,吟出也能博得一片喝彩。

没想到天封竟也有这般风流雅致的人物。

宁王素来是喜色之人,饶有兴味的眸光朝上游方看去,但见人影绰绰,无数彩衣人影,或带着蚩尤面,或拢着饕餮面,也有青鸾与凤凰。谁也认不出谁,更枉论从这么一堆人中,辨出提句的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许是二人只看不题,旁边有学子文人不耐烦地嚷嚷起来,“你们到底提不提句,别败了大家的雅兴。本公子可是有忒好的句子!”

又有人趁乱起哄,“我看这两人恐怕根本不会提句吧。”

“既然不会,来这儿凑什么风雅,快快把条儿拿出来!让爷儿教教你们如何提句!”都是些文人墨客,戴了胡头,遮着颜面,既是说的话却越发狂妄不堪起。

宁王原就不是好脾气的主儿,面上当即拢上一层寒冰。

他看着刘盈,寒声问:“小刘夫子觉着如何?”

刘盈一愣,实在没想到他竟把自己提溜出来了。

她从来就不是个好出风头的人,此时面色,显是有些为难。

一见她为难,立刻有人鼓噪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又知什么。”

“小姑娘家家的,连胡头都戴不起,能提出什么句子,甭提是断句品?”

诸人七嘴八舌,宁王嘴角勒出一道弧度,似刀锋破开寒冰,那笑意委实有些凛冽。宁王不看众人,对刘盈道:“与一群天封的俗子比试,也难怪小刘夫子没甚题句的雅兴。若是别个句儿,便是提了上去,高低立见,多没意思。”

语气轻鄙,立刻激得群情激越,所有人沸沸扬扬,扬言要一较高下。

刘盈想退缩,宁王立刻低声恐吓:“小刘夫子,胡家的小子能帮你办成件事,本王也可以翻掌毁了。”刘盈知他说的是什么,心下陡地一寒。

她猛然抬头,但见宁王神色冷然,并非说笑。

她咬碎一口银牙,原想潦草混过,又见宁王似笑非笑拈起青鸾面,轻柔为她戴上,低沉的男嗓,带着说不出的凶狠厉杀,在耳畔沉冷响起:“他们要比什么,你一律应下,若是输了……”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刘盈也知什么意思。

如今,是退不得,只得进。

天封百姓越聚越多,越聚越密,纷纷举着火把,高声鼓噪,“斗诗!斗诗!”当年皇都的百姓,虽未经历过百花争鸣,诗词文赋的争奇斗艳的锦绣盛朝,却听老人们说过当年诸子泼墨淋漓的潇洒,骨子里还隐着些许狂妄。

如今,听了宁王的话,自然个个都不服输。

诸人摩拳擦掌准备让宁王好生瞧瞧天封文人的厉害,刘盈站在当中,火把照亮了她的模样。那青鸾面,从额顶罩下,遮住了眉眼,只见得她尖尖的下巴,在火光中泛着白玉似的寒色。

她道:“比什么?”

从祭坛上,缓缓步出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原是今日火把节上祭鬼神的法师。老法师耳力颇好,纵是在祭坛上,也听见宁王是如何高声讽刺天封百姓。事关天封的面子,自是马虎不得,他步下法坛,一举双手,聒噪声立刻止了下来。

老法师沧桑的嗓音缓缓道:“这位公子额角峥嵘,听口音,不似我天封人。咱们天封,百年来少有客来。您是客,我是主,原不该与您为难,可方才您说我天封多出俗子。这便看看我天封,到底出的是才子,还是俗子罢。”

到底是老法师,巧妙的将宁王的“辱”,换成了“说”。

这一换,两厢留了情面。

的确是极高明的一句。

刘盈笑了笑,不多说什么,静候老法师出题。

老法师问:“乾:元、亨、利、贞。作何解释?”

刘盈答:“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老法师问:“何谓中庸?”

刘盈答:“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老法师问:“君子所贵乎道者?”

刘盈立刻敏捷对答:“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老法师出的题,五花八门,囊括其中。刘盈被宁王那么一威胁,镇定从容,对答如流。不管是天文地理,经史子集,一步步不见分毫劣势。

她所学甚广,所答竟然一字不差。

天封忒多文人学子,竟敌不过小小一个女子。

不管老法师出什么题,刘盈总能在第一时间,最快最准地答出来。

到得最后,所有人面见难色,冷汗淋漓。唯刘盈依然从容不迫,只仿佛那些学问与字句,早已融入骨髓,是生不可分的一部分。

人群接踵摩肩,一个个围成个环,将刘盈围绕其中。

那女子便在火把耀耀的正中央,孤立人群。她声音如清凌凌的泉水,清越亮起,似水滴溅入众人心间。然而,秋时泉水,便是再清冽,亦能寒心。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议论,天封百姓的面色或尴尬,或不服,或冷眼,或鄙夷。

有这么个踢馆的主儿,难也难不住,对骨子里傲气峥嵘的天封百姓,委实是眼中针,肉中刺。

有骨傲的文人不屑唾道:“说来说去,不过是背书罢了,有本事比诗词歌赋。谁不知我天封城主府中的顾大小姐,诗文天下,亮丽端秀。”又有人说:“若是顾小姐在这儿,这小妞算什么东西?给咱们顾小姐提鞋都不配!”

一言既出,引来诸人纷纷应和。

顾家小姐,乃是天封城主顾琅的幺女。

城主膝下有七子,近五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千金,爱如珍宝,阖家上下都呼大小姐,但说起来她应该是老幺。顾大小姐名唤倩兮,不但姿容无双,更难得的是性子娴静和善,惜贫怜弱,身上没有一丝天潢贵胄的骄纵。

天封百姓私下里管她叫——“顾观音”。

顾倩兮在天封百姓眼中便是天降凤女,比天上日月还要光灿夺目,便是天女下凡,也抵不过顾倩兮的一根小指头。

刘盈,纵是有惊世之才,又算得那根葱,哪颗蒜?

而先前刘盈寻小狮子,去赴的那个顾门宴,却正是顾琅为女选婿的宴。

连刘盈身边侍儿玲珑,都说顾倩兮姿容无双,可见是个怎样风华绝代的女子。

就在人声鼎沸中,那挺秀如竹的青衣少年身边——额抹凤凰的白衣女子下意识就想站出,却被那浑身阴鸷气息的少年拉了拉手臂。她犹豫了下,轻红似水光的薄唇稍一开阖,想说些什么,终是挣出。

只听一个温软如东风拂却柳枝的女嗓缓缓响起,“姑娘果然厉害,小女不才,愿与姑娘考较诗文,不知姑娘可有兴趣?”

话音刚落,就听一人惊呼出声,“顾小姐,是顾小姐来了!”

人声鼎沸,赫然间压下刘盈的应声。

——这是顾倩兮?

刘盈心下一颤,忙抬眼看去,但见这女子身量纤秀,增一分多,减一分少。虽笼着凤凰面,那胡头下,一双晶瞳宛如秋光剪水,露出的一角肌肤,洁如凝脂滑腻。当真俏似三春桃,素比九月菊。

这还是戴了胡头,若是取下那胡头,该是何等倾城之姿。恐怕比之当日在宁王府上看见的相爷之女——容笑笑,更添几分明艳。

刘盈一时感怀良多,禁不住再多看两眼,又觉隐约面熟,却想不起何时见过。

胡荼,便是被自己推到了她的身边吗?

她忽地想起了胡荼,又想起了如今还身陷囹圄的申老夫子,只觉心下一痛,苍茫如此间落叶飘零,说不尽的悲与痛。

她匆忙垂下眼睑,脚步禁不住倒退几步。

宁王发觉她退缩的心理,站在那儿,低声冷道:“这么就怕了?”

“我……”

“没什么我不我,本王命你赢她。”顿了顿,他狂妄道,“你不必惧什么,有本王在这儿,没人敢为难申嚜那老头儿。”果不愧是心计深沉的十九王爷,只一眼就看出刘盈顾忌的到底是什么。

轻描淡写一句,彻底绝了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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