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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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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舞起的香气在风中淡去,我缓过神,不由从心底惊叹这一场惊艳的如花如月般的绝美。我含了笑走向她:“太乐令身姿如此美妙,为何从不上殿献舞一曲?”

我曾来过太乐署几次,见过上殿跳舞的舞姬,可从没见过太乐令的舞姿,她的舞姿堪称绝美,却只给舞姬教学却从不献舞。

原本起舞时皎美的眸子淡淡暗下,再转眼时已恢复那两枚清冷。她并不喜欢回答我的问题,只问我:“看明白了吗?”

“略明白一些。”我点头。

太乐令跪坐在大殿一边,我站在大殿中央,听着乐曲缓缓吹起。那段绝美的舞姿在我回忆中缓缓流淌,我抬手起脚,照着那段舞曲翩翩。

三日后,便是李渊为李世民摆的庆功宴。要我献舞,无非是一个计,我不曾想,一直以为是旁观者的我竟也成了他人的棋子。想起那是李世民的庆功宴,我便不知所措,手下紧紧抓着长袖,看着这太乐署的月,比别的地方更清凉,如这场飘零的戏。

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人的棋子!我咬着牙,挥袖起舞。既然要舞,那便要舞得惊艳!

转眼到了三日后的晚宴,我随着一群舞姬一同来到晚宴大殿外等候。我偷望了那灯火昏黄的大殿,正上坐的黄衣大袍是李渊,左右坐着的是尹德妃和张媚仪。正座下方各排了左右两排,左边最上坐着的是李建成和太子妃。这时,太子妃往外面看了一眼,正好与我对视,她眸子一闪,轻笑着饮了一杯酒。

我移过眼,李建成对面的人是李世民。秦王妃含笑坐在他身边,为他加菜上酒,两人时时相视而笑。我心如绞痛,低眼看了自己身上的舞衣,大红的水袖缠在裸露的手臂上,皮肤在月光下惨白得刺眼。

耳边传来太监尖锐的传令:“太乐署上:《安乐》!”

提起纤臂,莲步移入殿中。柔和的灯光却让我有些刺眼,好在很快适应,于是拂袖起舞。我见到李建成惊讶的面孔,暗藏着愤怒握紧茶几上的杯子。我始终不敢去看的,是正坐在那头的素色之人,李世民。我努力将自己的眼睛舞得迷离,仿佛这是一场将醒的恍惚。

走至大殿中央扯出水袖,乐曲缓缓奏起,身影流动,风吹仙袂。身子随着节奏舞动,亭亭翠盖,盈盈素靥。只愁回首,冰帘半掩,明珰乱坠。乐曲缓缓激烈,旋转,甩袖,扭腰,下摆,动作一气呵成。乐曲缓缓放慢,身姿也随着柔软起来,水袖翻飞,抽出五尺余长,弯腰跪地,头朝后仰去。柔美的眸子如月色般迷离清冷,如夜中青花般羞涩。碰一手红花,使得纷飞。一时间,大殿中乱红飘零,我舞着水袖旋转在舞池中央,膝上轻轻一弯,俯身侧坐在一枝红梅边。

舞毕,一切归附宁静。我悄悄抬眸望向李世民,李世民紧皱的眉看我,那如刺的般目光深深扎进我的心跳,撕扯着不能动弹。

我收了水袖,移步与众舞者站成一排。低眉蹙首,不能直接抬头看李渊,他是当今皇上,不宜直面。我更是不敢再看坐边的李世民,他还在外的时候,我常常想着或许会在什么时候能忽然见着他的背影,而真真正正在面前时,我却又惶恐得不敢抬眼。

大殿上的安静冷得我额上冒汗。只有李渊在上大笑起来,袖子一甩:“赏!”

“谢皇上。”我与其他舞姬一同跪膝叩谢。

“你留下,其他领赏去罢!”李渊说的理所当然。

我脑中一震,腿上酥软,努力正立在殿中。我瞥了一眼太子妃,太子妃朝我抿嘴轻笑,端了酒壶安然给一旁神色焦急的李建成上酒。接着,我偷看了上头一眼,李渊脸上泛着红光,笑看着我迟迟没有发话。他身旁的尹德妃冷冷深望了我一会儿,转向李渊柔笑道:“皇上,这等奇才浪费不得,皇上大可让她养出一支绝胜的舞者,以示我大唐舞艺天资。”

李渊微微一愣,还是一手揽过尹德妃:“爱妃说的不错,这可示我大唐舞艺天资!”他转头问我,“你在太乐署哪个级?”

“奴婢……”既然穿着舞衣在这大殿上跳舞,李渊定是认为我是太乐署的人,若此时我能亮出真实身份,便可躲了下棋着步下局,但这也会将我推至极危险的地步,不止是下棋者恨,还有李渊的怒。

上头递来的目光越来越严冷,我偷偷看了太子妃,她抬着头看向别处。殿上肃了静,李渊见我不说话,开始怀疑:“你究竟是何人?”

他这一声威严之音将我本已紧张极了的心吓出了一背细汗,扑身跪在地上声音却是响亮:“奴婢莫兮然,殿中省尚药局司医!”

“殿中省尚药局的人?”带着渐渐升起的怒气,李渊沉着语气道,“不在尚药局看药,跑到殿上来做甚!”

李渊这一问,我又怕又紧张,发丝紧紧贴在额上:“太乐署舞姬犯病卧床,奴婢是替补了她前来献舞。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太乐令。”

“传太乐令!”

这一声直传了外头,一声声传的遥远。过了半刻,太乐令从大殿进来扑跪在地上:“皇上万福!”

李渊竖着脸色问:“你可看看身边这位,是你叫来替补舞姬的吗?”

太乐令依旧是那清冷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点头:“是。”

“为何上来前不说清楚?”李渊微眯的眼睛,“宫中规矩不是你们想忽悠便忽悠的,做事此番不严谨,是意要朕深处危境还是你们欺君罔上!”李渊手下猛拍了柜桌,茶壶震得咕噜噜的响。

第027章 落花意(一)

我和太乐令急忙将脑袋扣在地上,低俯着身子不敢抬头,每一根神经都崩到了极点。这时,上头传来尹德妃的话:“依臣妾看,此事该与尚药局和太乐署脱不了关系。”

我赶紧抬头:“皇上请明察,此事与尚药局和太乐署无关!”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大殿上大声嚷叫!”太子妃猛地起身,张手给了我一巴掌,“那么你说,这与谁有关?”太子妃狠瞪着我,眼中爆发出一种令人心寒的警示。

脸上被她那一掌打的生疼,我却不敢用手去摸。我低着头,痛着缓缓道:“是奴婢。是奴婢自己要求太乐令将我替进来的,只为见皇上一面。”

李渊靠在椅上,意味不明的看着我,问:“见朕做甚?”

我想了想,暗暗苦笑,口上道:“奴婢见一同进宫的张婕妤深受皇上宠爱,一时羡慕嫉妒。奴婢妄得荣华富贵,奴婢妄得……妄得圣上宠爱……”

“啪!”一脸一阵火辣的酥麻,尹德妃站在我面前,两眼瞪得直发红。“皇上后宫自有规定,你这般要贱,竟想勾引皇上!”

李建成大步跨上拦在尹德妃和太子妃面前,严声道:“父皇还未发话,这大殿上岂容你们放肆!”

太子妃狠狠将李建成往后拉了一把,正这时,前面素色身影一闪,对李渊说道:“父皇莫要生气。依儿臣看来,此女仅是被一时的荣华富贵迷惑了眼前,也是无意欺君。”

李世民正立在大殿前面,抬头直视李渊。李渊眼中散发精异的笑意问:“那么你说该如何?”

李世民上前一步,低头福身道:“父皇方才不正问了儿臣想要什么奖励吗?儿臣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会药能舞的人,无垢闲来时也好放放时间。”

秦王妃从一边起身,宫女搀着她与李世民站在一起。李渊见了,转而点头笑:“世民真当对无垢用心!”

秦王妃低眉婉约带笑,缓缓说:“能托皇上和殿下的福,无垢心感不尽。”

“那便生个漂亮的皇孙!”李渊满脸笑意,看着李世民和秦王妃两人直点头,随后他望向我,大手一挥:“准了!”

我向着李渊和李世民磕了两个响头:“谢皇上,谢秦王。”

李渊摆摆袖子,示意我退下,我与太乐令一同行了退礼。眼间,见着李建成追随的眼眸,我装作没见着,撇了头出了大殿。

已快进到十二月,夜晚的风吹得刺骨。我缓缓走在道上,抚手摸上脸颊,被掌的地方已被风吹得深凉,有丝丝痛楚刺入。我还是庆幸有了这两巴掌,才不用继续呆在那可怕的是非之地。太子妃的计划被打破,而我也被李世民要进了承乾殿,这样我便离开后宫与东宫那错综复杂的局面。

太子妃一心想要拉拢后宫,尹德妃与张媚仪已经在东宫一边。这次将我献舞,是因看清我做事谨慎分寸,呆在李渊身边可对她东宫的势力更加强大。我苦笑叹息,幸好我没有陷入这一场后宫的纷争,否则,我的命运将永远也不会改变,否则,我将成为太子妃必握在手的工具,而我更害怕的是她拿我最在乎最柔软的作为她对我的使向杆。

迎面吹来一阵凄风,我不禁缩了脖子抱了手臂,抬头望着一片黑幕,只有天边挂着两颗遥望的星星。落叶的季节,总是显得特别脆弱,犹如这被风一吹便飘零满天的红叶般,画着风圈吹过我的面前,静悄悄的落在一边。

一声寂静的碎响,红叶便这么粉身碎骨,那个让它碎裂的人是谁?回首间,一件袍子轻轻披在我的肩上,宋逸向我淡出一层温暖的微笑。

“宋奉御。”我轻喃。

宋逸将袍子盖了整齐,说:“我都知道。”

是呀,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太子妃定是用借口塞言尚药局的人,否则,我失踪的三天,尚药局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至于承乾殿,李世民的归来,也表示我不必继续呆在秦王妃身边,承乾殿又怎么会在那三天记起我呢。

“秦王殿下将我要去了承乾殿。”我对他说。他的眸子微微一颤,笑说:“承乾殿是好地方,比尚药局要好。”他伸手摸上我的脸颊,眼中闪烁,“至少不会再这样。走,我替你上药。”

他拉着我往尚药局走,我拉了拉他的袖子:“我自己可以。”

他回头,认不出是什么感情,他说:“我既然见你受伤,你便是我的病人。”

我想,这是宋逸随后一次为我上药。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每一次受到伤害,都是宋逸在我身边为我疗伤,而在他的身边,仿佛能将任何的伤痛都愈合,因为他是皇宫最好的医者。我能看见他眼中的心疼,是对病者的心疼还是另外的什么?我不知道。

成为承乾殿的侍女,我又将搬回掖庭宫。次日,我在房中整理的行装,念儿踏门进来要送我去掖庭。离开尚药局的时候,尚药局依旧是我初见时的那副情景:晒药、熬药、写药。我向四处张望,没见到宋逸。想起昨日,心中不禁泛了层层哀意。

宫中果然将我昨晚的事悄悄传了。与我路过的宫女太监无不用异样的目光看我,或是在背后小声议论。我真十足成了一个想盘龙富贵却被一棒打落的女人,由此也落了个勾引的名声。

昨日那些话,我是不得不说。我那时的任务已经完成,最后的结果却不是太子妃所如愿的,她也无法怪我。她的手段我是知道的,倘若我不那样说,定会在宫中暗暗撩起血雨,更令人担心还是我在外的家中人。尽管现在耳边这些流言蜚语令人难受痛苦,但也好过悲剧的发生。

我抱着包袱往掖庭方向走,不想却碰到了张媚仪。昨日在殿上并为看清楚她的模样,现在看来,张媚仪比之前更加丰韵,肌肤如雪,面如桃花。我与念儿向她福身,令人意料的是她静静站在那里毫无动静。我心中暗生预感,腹中打念。

或许是觉得太过生静,张媚仪令了我们起身。我对上她的眸子,却将我一身冷了遍,张媚仪盯着我的脸,眼中满是生疏,她支开了身后的随行,仍是一言不发。念儿也看出她的异常,上前说:“张婕妤,莫不是你也同那些人一样不相信兮然?”

张媚仪仍看着我,陌生的眸子闪着点点失落。她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可兮然你为什么要去献舞?”

我自是不能将太子妃一事说出来的,我低了眸子说不出话。这时,念儿又向她说:“张婕妤,我们是一同进宫的好姐妹。你当了婕妤后仍是与我们好的,你怎么还能怀疑呢。兮然一直安分守己,她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啊!”

张媚仪低眉沉做思考,我上前拍住她的手:“媚仪……”

应我这声,张媚仪闪了闪睫毛,抬眼对我说:“一开始我只是想着荣华富贵,可皇上对我万分的好,我也渐渐发现我的眼中容不下皇上身边其他的女人。尹德妃一人已够我心中折磨,如是再有人参插,我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她从我掌手收了手,抚了扶胸前长长的衣带:“不管此事是你意还是别意,兮然,你最好依旧安分守己。如今,我是主,你是仆,但若有什么人为难你,我还是会替你出气的。”

一份友情,原来可以因为一个男人消失不见。我看着如此高贵的她退步,拉到主仆该有的距离:“奴婢知道了。谢张婕妤提醒。”

张媚仪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侧过头去唤了随行的人转身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锦袖飘飘。她是主,我是仆。

念儿靠着我,拍上我的肩:“兮然,没关系。我还在你这一边。”

张媚仪走了,我的身边只剩下念儿。念儿,我既希望你继续天真,又不想你这般天真。若连你也被这宫闱之气玷染,还有谁能让我真心相信;但若你继续这般天真,我又怎么不担心你是否会有一天莫名其妙的消失。

到了掖庭局,陈嬷嬷在门口等我,见着我时冷眼了一瞥,领着我到了一间房。那间房在宫女寝房的最后一间,一股阴霉的味道随着房门的“吱呀”声从里飘来,我望了望里面,虽然开着窗子光线还是很不好。

念儿往里探了探脑袋,皱着眉回头对陈嬷嬷道:“嬷嬷,怎么准备了这么一间房?”

陈嬷嬷瞥了我一眼,怪气说:“就只剩这么一间房了,一个人住也是好的,若是长了病也不怕传染给别人。”她拍拍我的手臂,继续说,“兮然,不是我说你,自你升了尚药局司医,我打心底高兴,却不想你这么快又被赶回掖庭宫来了。既然回了掖庭,你可要一心一意伺候你的主子,万不可再想些有的没的事了。”

身旁的念儿动了身子,我立马挡在她面前笑对陈嬷嬷福身:“兮然知晓了。”

“那便好。有事再叫我,我先走了。”陈嬷嬷转身回了长廊转向院外。念儿怒哼一声,挤着眉头瞪了我一眼往屋子里去。她抹了抹桌子,扭嘴道:“陈嬷嬷先前都没派人打扫吗?兮然,这也太欺负你了!”

第028章 落花意(二)

这个房间不但阴暗,看起来也比其他的屋子空旷一些。我放下包袱,对她笑说:“念儿,你不用为我打抱不平。我倒觉得这地方还是不错的。”

念儿不明的望着我,我笑着指着一处处的空地说:“这间屋子,明显要比其他宫女的屋子大些,而且她们是两人一间,我是一人。你看这里,可以放一瓶漂亮的盆栽。这里,可以放一个篓子,若是有空写画了满意的书画可以放在篓子里自我珍藏。这里,可以放一张小桌,有人来的时候正好喝茶聊天,看看窗外的景色。”

念儿翘了嘴巴:“屋子这么黑,除了我还会有谁来。”

这句话虽是念儿的怨话,我却听得甚是感动。我笑拉着念儿的手,念儿本怒板的面孔才柔和转为一笑。我与她一同站在窗前,原来屋子这么黑都是因为后院种了一颗常年青的参天大树,正好遮去了我这间屋子的阳光。

我扬着头,透过层层树叶望向天空,阳光并不刺眼,温柔的漏下叶子间,落在我的窗前。没想到,兜兜走走了一圈,我还是回到了掖庭。

到了时点,我来到承乾殿,刚到门口,见着我的宫女就往旁边闪,生怕我什么事找着她们,一个品级大些的宫女递给我一竿扫把,让我打扫大殿。在她们怪异的目光下,我取了扫帚在殿前开始打扫,清扫干净后,我将一块干净的布条浸湿,俯身擦地。好不容易快将整个大殿整理干净,只听的“哐当”一声,一个宫女站在殿中,脚下碎了一片瓷碗,淡淡的茶香清扫而出,而那个宫女的表情却毫无慌张。这时,旁边走来另一个宫女踢了踢碎瓷对她说:“还不快去再沏一壶茶来,否则你可死惨了。这些你就别管了,有人会打扫的。”

那个宫女听了,快步离了大殿,另一个也从侧面走了。我默默起身,将瓷片拾起,将满地茶水擦干。这一上午便是这样过去,我提了袖子擦了额上的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听似不止一人。我回头,看到那两个宫女引着一位身着广袖黄边锦裙的女子来。

“杨妃娘娘,就是她,打碎了您的青花瓷壶。”其中一个宫女指着我说。另一个也凑上话来说:“娘娘,幸好我们赶得及,你看她正在销毁她的错误。”

此时,我虽已将地面擦干净,但拾在一起的瓷片还在身旁。此番场景,按她们的话来说,正是人证物证俱在!

我跪在地上恭敬:“杨妃娘娘万福。”

杨妃缓缓向我迈了几步,双目悠悠往我这边看,忽然转身给了身后两个宫女各一巴掌,怒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两个宫女立即软了脚跟,跪趴在地上,其中一个嘴上却还坚持:“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

杨妃眯了眼睛,问她们:“你们是亲眼看到她打碎了青花瓷壶?”

两个宫女相视一看,都点了头。杨妃舒了一口去,盯着其中一个宫女缓缓说:“既然是她打碎的,为何她裙角上未有茶渣,而你裙上有!”

打碎瓷壶的那个宫女一听,顿时白了面色,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杨妃娘娘挥了大袖:“来人,将他们两个拉出去杖责一十!”

两个宫女被拉出殿去,杨妃娘娘轻瞥了我一眼,也转身出了大殿。大殿又只剩我一人,我望望身旁的青花瓷壶,不禁暗暗称叹杨妃的敏锐。

我用布条包了青花碎片,拐了廊角正巧碰到那两个被杖责的宫女被人抬回来,见了我的两人都对我怒瞪着,叫人扶了过来。“虽然让你逃了,但我们还是要警告你。像你这等想要攀上枝头做凤凰的女人,之前还敢在秦王妃身边装清高,现在你若是还敢爬到我们头上来,我们绝不饶你。”

每换一个地方,都会受到旧宫女的警告,这是宫中常有的事,这些宫女既然不能当大,就只能欺压新来的宫女。宫里的人是很透了狐狸精的,昨晚那段几乎传了整个掖庭,也难怪这些人一开始就对我百般为难,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但我也不是只任她们指手画脚的,不想惹事,就另路离开。我靠边了走,从她们一侧过去,那两个宫女看不过了,一人一手抓了我的衣服,旁边扶着她俩的宫女见了,也跟着拦了我不许我走。我被她们围在窄小的廊道上,身后是一潭飘了落叶的池水。

“你们这是做什么,受的罚还不够教训吗!”我怒言。

两个宫女见我如此,更是火冒眉头,一手抢了我手中的布包,翻了几片碎瓷。我心觉不妙,伸手去夺,却被冰冷的刺眼贴在脸上。我一手抓住那拿着瓷片的手,目放严色大声道:“放肆!我是秦王殿下传来伺候秦王妃的,你们这般无理,眼里还有没有秦王,还有没有皇法!”

几人皆被我这一声怒气吓了顿了口,其中一人却是很快轻笑道:“好听点是秦王殿下传的,不好听的就是被皇上贬的!”众人转回那不屑,拿着瓷片的宫女一手将碎瓷丢进身后的池子说:“划伤了你反而对我们有威胁,倒不如将你推进这池子,淹死了说是你自己落的!”

说完,她们挤过身来,推着我往后退。我抓着廊边的柱子抵抗,哪抵得过她们一群人。身子已大半在廊子外面,我侧头往水面看,水面盘着涟漪荡着我的倒影,忽然在水的另一边出现一角白色的身影,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廊子那头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宫女听到这一声呵斥,都转头看向那头,慌了脸色“扑通通”地一个个跪在地上。李世民凝着眸子看着这边,脚步大跨,几步就到了我们面前。我抚平刚才的惊吓,向他福身。李世民没有看我,低瞥着地上那些人,语气冰冷:“莫兮然是我传来的一等宫女,你们竟敢对她以下犯上!”

一等宫女,从七品,整整从尚药局司医升了三个品级,也比承乾殿的普通宫女高了四个品级。李世民这么说,不仅让那些宫女惊诧也十足让我吃了惊。那些宫女趴在地上不敢动弹,李世民看了我一眼吩咐道:“你去泡壶蒙顶茶送本王的书房。”

“是。”我遵命福身。他拂袖走远,我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这是我离开尚药局时顺便带来的,有快速治疗伤口的神效。我把它放在那两个被杖责的宫女前面,转身往茶房走。

我端了泡好了蒙顶茶,敲了李世民书房的门沿。李世民提笔站在大书案前,并未抬眼却是点了头。我将茶壶放在桌上,沏了一杯送到他的书案前,他正挥笔写字。只随意提笔,轻松挥毫,点起之间转承相合,不徐不急,笔笔交代,成字间形断意连,风意潇洒。

手笔后,李世民提茶饮了一口,赞:“泡的不错。”

“谢秦王殿下夸奖。”我低头应着,眼却忍不住往那宣纸上看了一眼,李世民的字如风如仙,越是观赏却是无法自拔。

李世民将茶杯放在一边,张臂将我围在书案前。他站在我身后,淡淡的麝香坏绕了我,他说话的热气在我耳旁:“我教你。”

我提笔握着我的手,我回手挣脱却又被他《文》按在宣纸上,笔尖绽出《人》一团墨来。李世民无所《书》谓地抽走那张宣纸,放出新的《屋》一张,带着我的手缓缓落笔。我看着豪笔落在宣纸上,便聚精会神开始看字,握着的大掌带动我的手指缓缓轻移,一顿一提,一划一勾,纸上顿时跃出一个生气的“莫”字。

在尚药局的时候,写的字不少,可都比不上这个字来得气韵生动。我心中灿灿欢乐,顺着李世民的手笔写了另两个字,收笔才蓦然发现正是我的名字。我侧身一回,请求道:“殿下可否送了奴婢这字?”

“等干了便拿去吧。”李世民端茶坐在靠椅上,抬头问我,“我不在之时,你与东宫走得很近?”

我说:“太子妃待奴婢好,闲来之时召奴婢过去说话。”

修长的手指扭着自己的下巴,李世民眯了眸子,看我的目光如针刺般的不适,他说:“待你好?又怎么会想将你送给父皇?”他居然知道献舞背后的事,我大吃一惊,一时找不到话。李世民盯着我的眸子更加深了几分:“你助太子妃将后宫与东宫相连,你想帮太子?”

他这番话说的好糊涂,当时是受了太子妃的威胁,的确帮助她拉拢了后宫两妃,但是帮太子?我根本不知道东宫这么做的原因,我也曾向李建成问起过,但李建成也不愿告诉我。他们两兄弟,腹中打的到底是什么鼓?

“奴婢如今身在承乾殿,自将全心全意为秦王殿下。”我看着他的眸子,诚心说。

李世民的嘴角钩了无谓的笑,嘴里念叨:“全心全意?”他俯身吹了吹书案上刚写的字,将它放在案旁,“字干了,你下去吧。”

第029章 落花意(三)

我取了字退出书房,李世民没了吩咐我也不知要做些什么,独自走到殿后的长廊看水。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做事的人一般都在前殿忙碌,我从袖中拿出那副字展开,纸中传来淡淡的墨香,暗藏着他的香味。想起方才他在我身后教我写字,我脸边不禁泛起了热,在这不经意时,手中的字忽然被人拿走。我慌了神回头,李建成正拿着那副字细细看,渐渐拉下脸来僵硬着。

“拜见太子殿下。”我福身。

李建成这才望我,两指夹着那副字:“豪迈中牵强着女子的温柔,果断中顺随着陌生的颤抖。这是二弟教你写的?”

虽见他面色不好看我也只得点头说是。李建成顿时黑了脸,盯着那张字许久,我生怕他将它撕毁,抢也不是顺也不是,心中纠结万分。不过好在他还是将字还给了我,我快速收好问他:“太子可是来找秦王殿下的,他正在书房……”

还没说完,李建成就摆了摆手:“不,我不是来找二弟的,你不用通报。我是来见你的。”

“见我?”我轻了声音,“太子有何吩咐?”

李建成一把握了我的手,反问道:“有什么事?你还不知道吗。”他看着我的眸子忽然在我身后一紧,我回头看,李世民也肃着面孔一身飘逸的站在廊子尽头,见我俩往他那边看去,他才绽了笑意踏步而来。

“大哥很少来我殿中,今日怎么来了?兮然,你再去泡壶好茶,送到大殿来!”李世民高了声调,爽朗的清笑几声。李建成也对着他开了笑,眯着笑意与他说:“二弟辛苦,我来瞧瞧你自是应该的。”两人相拍一掌,一同往大殿去了。我愣愣看着他们,心中更是莫名其妙,也只好往茶房先去给他们泡茶。

当我进去奉茶的时候,两人正坐在高座上相谈甚欢。李世民见我来了,对李建成高兴道:“大哥,我刚派人新进了写蒙顶茶叶,你尝尝如何。”“好!”李建成爽快道。我为他沏了一杯,双手呈上,他低低速看了我一眼,接过茶杯细看了少些时候,低头细饮。

李建成闭着眼细细品味,后举杯观赏杯中水:“通透碧绿,滑而不腻,茶香清淡,回味无穷。”

李世民接道:“蒙顶贡茶采摘由于只限于七株,数量甚微,最初采六百叶,后为三百叶、三百五十叶,最后以农历一年三百六十日定数,每年采三百六十叶,由寺僧中精制茶者炒制。炒茶时寺僧围绕诵经,制成后贮入两银瓶内,再盛以木箱,用黄缣丹印封。”

李建成笑道:“呵呵,如此珍贵,难怪二弟自藏为宝。”

李世民哈哈笑了:“大哥可就说错了。我已派了一批人将此茶叶送至父皇宫中,还有一批正往你的东宫去呢!不过这茶泡的好,还得归功于泡茶之人。”说完,李世民含笑看了我。

我带笑点头,轻声解释:“泡茶之水,选水要择源,水品在活,水味要甘,水质要清,水品要轻。而泡茶的器皿也是不能大意的。”

李建成点头笑曰:“都是谁教你的?”

我说:“奴婢有时夜不能寐,常常借些无关紧要的书来看,还请太子和秦王殿下不要责罚。”

“不是禁书有何不可!”李建成笑呵了一声,转头对饮茶,后又说道,“原来这茶叶不是天然美的,二弟若是将泡茶人一同送了,这送的茶才是最好的。”李世民闪了闪眸子,还是满眼笑意:“大哥多到承乾殿来坐坐也是一样的。”

“一定,一定。”李建成起了身子,偷偷瞥了我一眼,口中对李世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李世民笑得灿烂,与他拜别。李建成离开后,李世民坐回大殿:“上茶。”我上前为他沏了一杯,他尝了一口,“比之前那壶清苦了点。”“奴婢重新去泡。”我说。“不必了。”李世民叫住我,“反正他已经尝过了。”

“是。”我应了站在一边,李世民看着我欲言又止,自己又匆匆倒了几杯茶忽然问我:“我不在的日子,你经常与太子在一起?”

我想了想:“偶尔。”

李世民莫名浅笑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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