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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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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问:“牢门没有打开?”
牢役点头:“关得严严实实,门锁未曾有撬动痕迹。”
牢役没有开门,门锁也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如果青儿是被杀,那么那个人是用什么方法掐死青儿的呢。思绪回转,我猛然想起几年前我也是在大牢中经历的一件事情。当时叶影还活着,被关在大牢中的密室里,李建成便是让宫女潜在牢中每日偷偷将外面送来的饭菜送到密室去,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匿了叶影的行踪。而这一计用到这里,也是没有不可能的。
我环顾四周,这个牢房较为偏远,隔了四五间才有人关在里面。那些犯错的人有的呆坐在草团上,有的向牢门外直直伸着肮脏伤肿的手臂,我观察了许久仍是没有辨出谁可能是此计使作者。如果不是用了这计,如果牢役也没有说谎,那是他们用什么不为人知的方法进入青儿的牢房,还能让周围关着的犯人不吭一声。
听竹阁的采荨已经是嫌疑对象,这最后一问得从听竹阁宫女口中得知。我心中最怀疑的对象自然是采荨,只要听竹阁宫女的一个口供,我便可以将从前的委屈和现在的痛苦一并讨回!于是,我从大牢出来,转往听竹阁。
我命身边的宫人回德庆宫将侍卫带来,一支队伍压进听竹阁的院子,采荨站在殿中前后打量了我身后众多侍卫,目光定在我身上,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我跨进殿中,不屑瞟了她一眼,高声道:“皇后娘娘已经此事交于本宫查办,希望采充容配合,否则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不等采荨反应,我向侍卫动了眼色,冷斥,“来呀,把听竹阁的宫人全部带走,本宫要一个个审问!”
侍卫得令,上前扣住殿上的宫人,我拂袖踏出门外,待全部持拿完后离开。见此,采荨大叫起来:“你都把宫人带走了,我这听竹阁岂不是空了!”
我回过头,冷呵:“你已是带罪之身,不需要伺候!”
她惊愣愣地站在那,因我是奉命查办,她只好眼睁睁看着我将听竹阁的宫人全部带走。我先将听竹阁的宫人安排站在院子,来回踱了两巡,我停住脚步,问低头沉默的宫人:“本宫想知道,是谁抓着青儿说她窃玉的?”
宫人之间相互对了几眼,将目光落在后排的一个宫女上。我静静盯着她,她略抬了抬眼对上我立马又惊缩了回去,很快她就十分自觉地移出一步说:“是奴婢。”
我毫无表情,命:“把你见到青儿之后的事都说一遍。”
宫女顿了顿,回答说:“奴婢泡茶给采充容之后从殿中出来,见到竹林间有人躲得鬼鬼祟祟,便立即禀报了采充容。听竹阁上众宫女太监一同围赌,将此人抓获后才发现是德庆宫上的青儿。而前一刻采充容就派人在殿中寻皇后娘娘赐的玉佩,所以便怀疑到青儿头上。不想……这只是个误会。”
我一声冷笑,目中乍寒:“误会?青儿出现在听竹阁并不算异常,她或是因公事,或是因私事,况且青儿并不承认玉佩是因她所丢。”我眯上眼眸,盯着她一步步靠近,嘴角讽笑,“这种季候,是有晨露的,竹叶碰上露水沾上泥巴,是很黏人的,而青儿的鞋上未曾有听竹阁竹林的黑泥和竹叶,你说青儿躲在竹林间鬼鬼祟祟,为何在德庆宫的时候,不论是青儿还是你们都没有在殿上留下一点泥巴。你不要告诉本宫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你们每个人都换了鞋子!”
宫女眼皮一颤,弱弱开口,连自己都把握不准了:“兴许是来的时候在路上踩干净了。”
我绽然一笑,却目中严怒:“兴许?你当本宫是傻子么!听竹阁与德庆宫路隔不远,黑泥粘性也不弱,你以为这么点时间就能轻易踩落得干干净净么!”我大袖一挥,转身怒喝:“来人,拉出去杖责四十!”
宫女大惊失叫,抱住我的腿求饶,我一脚踢开她,旁边的太监立即将她拖了出去。杖责四十可不是小数目,四十杖就可让身体壮的宫人背臀血肉模糊,血肉飞溅,可想而知,这杖责力度和数量不容小视,这便是一种残忍的宫刑。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杖打声和宫女痛苦的嚎叫,这边的宫女连连打了个哆嗦,惶恐压下脑袋,都紧紧揪着自己的袖子。约过了一刻,杖声仍十分有次序的无情着,外面的叫声渐渐凄凉无力,在这片肃静中声声蔓延,衬了几分凄凉的哀怨。我缓步行在宫人之间,扫过她们一张张紧张冒汗的脸,最后停步在一个衣着稍比其他人精致些的宫女前面。我眉间高挑,手掌微微握紧,咬着牙明知故问:“那天就是你口口声声在德庆宫喊是青儿偷拿了玉佩?”
她微微一愣,面上略有不安,硬硬点了头。我应了一声,令她来殿中说话。她就是采荨的贴身宫女鸣儿,当日也就是她在我德庆宫大喊大叫,不守礼尊。我冷冷望着殿下的她,开口:“是你最先发现青儿死了是吗?她是用腰带上吊的?”
鸣儿点头,极为肯定道:“不错,当时奴婢看到青儿死了,衣衫拖拉不整,恰恰是少了腰带,所以奴婢就断定她是用自己的腰带自杀。”
我僵僵一笑:“本宫仔细研究过,囚服的腰带根本没那么长,囚服的腰带和衣服一样粗造,可那根却是精细许多。”
鸣儿的眉间在不禁意间皱了皱,犹豫少顷后说:“这,奴婢就不知了。或许是青儿本已打着自杀的念头,所以偷偷换了腰带。”
我站起身,缓缓下步,目光始终没有从她微变的脸上移开。我来到她面前,不紧不慢道:“你是断定青儿必是自杀是吗?本宫在青儿脖颈上发现,除了绳子的裂痕还有几个手指印。医学博士已经鉴定此不是青儿手印而是令有他人,每个人每指持力的方向和轻重都是不一样的。按规矩每个人都逃脱不了嫌疑,这也是你们证明清白的时候,就由你先随本宫去灵堂。”
第161章 玉中痕(六)
这些宫女虽按主子的命令麻木行事,但见到死人还是后怕的,尤其是见到被自己害死的人。我看着她漫上惊恐,眼神闪躲,哆哆嗦嗦,迟迟不应,我放大彻骨的寒笑,伸手拉住她颤抖的手臂,跨门而走,她顿时惊叫起来,抽开手,翻倒在地上,惊慌看我。
我倾身压进,影子落在她的脸上。我讽虐一笑,挑了眉头问:“怎么?不敢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坐在地上,咬着嘴唇仍是不开一言。我冷呵,目光寒索,厉声命道:“不说实话的贱婢,掌嘴!”
我殿上的宫人从未见过我如此暴躁,偷眼看着别的宫人不敢先上前。我怒喝一声,大步上前,一阵风袭袖边的声音,我扬掌狠狠拍下。
“啊!”鸣儿尖叫一声,趴在地上。那一声巴掌脆响惊得在场宫人纷纷不由惊颤,将头压得很低了。鸣儿捂着脸颊抬头,眼中满是惊恨,我冷呵一声,再挥一掌。这一巴掌比刚才更重,第一次是训她不说实话,这一次是掌她对我不敬。我堂堂四妃之一的德妃,岂能再容她这样的宫婢放肆瞪恨!
“比起外面那个,这两巴掌算是轻的!”我捏住她尖锐的下巴,低声道。殿中换了别种熏香,味道些刺鼻有些阴险,弥漫在她和我之间,瞬间拧成寒霜。这时,有宫女从外面进来,看到这场景连忙压低脑袋,移步到我跟前:“娘娘,外面杖责的宫女受到二十杖死了。”
鸣儿大惊,我却风轻云淡,回了那宫女说:“那便和掖庭宫说一声,把名字划了拉到宫外去。”
宫中宫人病死罚死的都有专门的人把他们拉到宫外的千人岗,丢在那个地方后便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会有贼子拔去宫人身上的衣服拿去变卖,死去的宫人也便是裸着身子风吹日晒,尸体腐烂的味道还会引来猛蛇野鹰将尸身吃的一点不剩。而他们的家族更不会知道自己家人已经死了,因为步入这个皇宫后,生死便是由命,是生是死还得看他自己的能耐,所以也不会有人为一个宫人的失踪闹到太极殿去。
这等死后酷刑,是极为残忍无情的。鸣儿听到外面的宫女杖死后,吓得蜷缩成一团颤颤发抖。我高高望着她,看见她的瞳孔越放越大,浑身颤抖得更加剧烈,我打量了她一番,定定说:“你还奢望采充容来救你么?她都自身难保,你们一个个就是她的陪葬品!倘若你肯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本宫尚可留你一命。要死要活,全由你自己抉择!”鸣儿猛然惊起,一弯腰跪扒在地上,抖抖索索咽着口水,张大了嘴咬不出一句话。我冷冷盯着她,喝道:“说,青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鸣儿拖住我的裙袍死死抓着,我退了两步想要踢开她,却被她紧抓不放的拽力差点摔倒。殿上的宫女连忙扶住我,一边把鸣儿往边上拉,鸣儿哀苦望着我,眼中渐渐透出凶狠,喉中作呕,张嘴吐出一口白沫。
殿上的人顿时慌了,本拉着她宫女都被吓退,我一时间不明所因惊愣看着她泛青的面孔和长大的嘴,白沫从嘴角淙淙淌下,沾满红锦色的宫衣。她始终抓着我的裙角,趴在地上开始狰狞,痛苦地从候间发出嘶哑的哀叫。我想要后退,可因为她抓住的裙袍不能走动,身后的宫女一面向殿外哭叫一面拼命拉着我往外走,意识到我不能走动后,有人从绣花篮里拿了一把剪刀,鼓了一口气扑到鸣儿和我裙袍之间,顺手一划,将裙角剪断,后面的宫女胡乱抱住我,几人拥拖着我退至大殿柱后。
我们远远站在,看着趴在地上的鸣儿如泥鳅般挣扎扭动,口里的白沫涂了身上地上一片一片,白色的液体带着细腻的泡沫,散发令人作呕的气味,蔓延在这深色庄重的殿上禁不住让人颤栗惶恐。没过多久,地上的身体猛地抽搐两下后平静下来,殿中寂静,只有宫女和我被惊慌到急促的呼吸,在此时显得越加诡异不安。
少顷之后,殿外赶来几个侍卫,见到这幅场景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回过神,向我拜下请令。我直指那头的鸣儿,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颤抖,我吞了吞喉咙,努力镇定道:“去看看。”
侍卫遵令,上前拨了拨鸣儿的身体,我看到鸣儿的身体软弱无骨,凌乱发丝下的一张脸涨得青白,眼珠子充满血丝,爆瞪着我站立的方向。我猛然打了个寒战,拿侍卫回禀说,鸣儿已经死亡,看状应该是中毒。
死了,中毒!我从未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案件本来就要水落石出,却就在这节骨眼上出了问题。我没有派人通报就去的听竹阁要人,采荨也不会再那个时候正巧要杀人灭口,况且她若是真要杀,死在她的地方,死的更是她贴身的宫人,这不是无端给自己加罪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谁?
如果问题不是出在听竹阁,那么是在我的德庆宫吗?
殿上的人开始忙手。侍卫拿来一张单布,把鸣儿的尸体抬出大殿,宫女们还抖索着,但也已开始收拾殿上的污秽。物。整理完毕后,殿中的恶臭已经散去,那边的香炉依旧悠然飘着平和的熏香。之前我用的并不是这种香,今天怎么忽然换了。我问:“这香是谁送来的?”
有宫女从后步上,回答说:“是两仪殿的周公公送来的。皇上这一次分别送了两种不同的香,特别嘱咐一种放在外殿,另一种放在娘娘的内殿。不过皇上送了量很少,只够烧两个时辰,说是新进来的香薰,分给各宫尝用的。”
我心间大堵,声音有些干哑,喃喃:“两仪殿……周公公……”
我将两种熏香各取了一点分别包在两个袋子,让人将这它们送至尚药局。宋逸很快传来了消息,我看着他将两种熏香材料和效果一一列在纸上时,我内心仅存的那一丝或许可能,轰然决堤。
鸣儿之死,果实因我德庆宫,因为这两种不同的熏香。
跟着我的宫人都是和我从内殿出来的,已经熏陶了内殿的香味。而未进过内殿的听竹阁宫女鸣儿却在外殿死了。如此寻思,内殿的香就是外殿香的解药,于是外殿所散的香对我们没事,可对听竹阁的宫女相当于是缓性毒药,吸入一定数量后先窒息,再吐沫,后死亡。
我深深一叹,将纸折好,打开烛灯,看着火苗将它一点点烧成黑灰。
此事第二天,大理寺并未接受玉佩一案,想也当然,要不是李世民的意思,长孙皇后和大理寺又怎么会放弃调查呢!当日,也不知从谁处流传:听竹阁失玉佩一事只是误会一场,德妃已经严惩犯错的两个宫女,而德庆宫青儿之死是因为不能忍受宫中委屈所以自尽。
这与畏罪自杀截然不同的说法,在此刻显得太过风轻云淡。我不明白,李世民之前帮我救青儿,现在又为何助采荨。然唯一知道的便是,后宫纷争,他全部看在眼里,只要他一句话,一切都会逆然极反。我心中义愤难平,采荨这般陷害德庆宫,害死青儿,我却不能将她绳之以法,而阻挠我的恰恰是那个口口声声说在乎我、保护我的男人!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李世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当真是这么无情的人吗?脑海中浮现曾有的一切,回响曾说过的话,每一件每一句都是那样真实可贵,就算都是假的,可这快二十年的时间里,你对我剩下的真的只有不屑?你对所有人都那样好,对采荨更是宠爱有加,为什么偏偏是我,偏偏要我来当这个受屈受冤的可怜人?
我静静躺在长椅上,看着院子花飞花落。我长吁一叹,感觉心口压着一股闷气,拍着胸口直起身子,眼前一花,直愣愣地扑在地上,额间顿时传来一股痛楚。耳边有宫人脚步和叫喊,我开了开眼皮,只觉得头顶的阳光照得我昏昏欲睡,于是便干脆合眼。
再醒来的时候,殿中已不似白日般明亮,烛灯点的不多,近处两盏,远处两盏,照得殿子昏黄昏黄。榻前隐隐坐着个人影,我看了许久才发现,这个人是李世民。
他见我醒了只看着他不说话,他坐上来些握住我的双手,一边扶着我的眉间柔声嘱咐:“御医说了,你心率不稳,需要好好静养。你看你,终日愁眉不展,你的心病何时才能轻。”
自采荨来了以后,我的确少有欢愉之日,那事之后更因为心中压抑不悦而不思膳食,逐渐昏沉,心中一直为琐事而恼,又太过执着所以放不下,自己累积至此,又能怪谁去呢。我仍旧摆着刚醒来那副姿态,没有笑亦没有大悲,只是顺着眼淡淡与他说道:“念儿在外,青儿是伴在我身边最久,也最知我心。”我顿下话语抬起眼,望进他深深的眼眸,“我的心病便是……日夜终想凶手是如何杀死青儿的。”
李世民垂下眼,将被褥往我身上盖了盖好,捏着我的手背轻轻揣摩,沉思了一会儿。就在他开口的霎那,我的整颗心都顿时颤抖起来,他说:“她用墨将牢门钥匙的花纹印在帕上命人仿造了一把要是,然后在牢中安排了一个人,在牢里点了迷香,除了他自己所有人晕了过去。后面事,你能想到。”
果真是这样,我闭上眼,沉默许久,不禁意有泪从眼角滑下。“不,杀死她的人是我。我究竟是怎么杀死她的呢?因为重用她?因为信任她?因为她是我最好的帮手,因为她是我的心腹?对,就是因为这些,我杀死了她!”我凄凉着,忍下哽咽,喉间一片苦涩。
他没有变任何神情,只轻轻摇头,对我说:“莫要胡思乱想。你这样,我由为担心!”
我看着他,不禁暗暗冷笑。
呵,如果他若真在乎我的感受,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对我,他明知道我会伤心难过,明知道我会自责内疚。而他,对这些都觉得无关紧要了吗?他对我,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第162章 玉中痕(七)
三两声,零乱不成曲。掩殿门,苔滑任尘积。
窗外的雨,下得淅淅沥沥。我看着从屋檐串下的珠帘,听着水珠敲打积水的清脆,心情分外安静。越过雨帘,望向那远处青山,一层薄烟缭绕,宛如梦境。我在心中叹息了千百万遍,物是人非,世事难料,人的一生总有那么些不能明白的事情,总是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和不舍。
原本放在窗台的蔷薇已经长大,我命人把它移到了庭院。它开的花多,而且谢的慢,它这一团团的粉色我早已看得疲倦,就似曾经拼命执着的誓言已将我困得倦怠。同时,院中的宫粉梅因为这一场雨落光了枝头,粉色的温暖经过雨水冰凉的洗涤退成了淡白,铺撒在湿润的大地随雨水集成的细流飘走,映上天空的灰白,这一色淡然仿佛正在祭奠什么。一场雨,带走了整个繁春,想要再看到烂花美景,只能再等上一个冬天,而又或许,明年春天这里种的早已经不是宫粉梅或者粉蔷薇了,皇宫的主人从来都是不喜一成不变的。
自李世民那日走后,他又加派了四名宫女到德庆宫,可这德庆宫并未因为多了几个人而热闹些,反而始终保持那样的沉默死寂,每日只有宫女对我最平常的询问,淡淡无情,寂寂无聊。
我垂下眼皮,倚坐在殿门前看着院中雨,身上盖了一张狐皮大披,可还是有凉凉的湿意透进身来。长廊上有宫女回来,在三尺远的地方福身报告:“娘娘,门外燕昭仪和暮昭媛求见。”
我缓缓瞥向门口,轻轻说:“本宫正在休息,请她们回去吧。”
宫女愣了愣身子,福着身子抬起头,犹豫说:“燕昭仪和暮昭媛已是第三次来了,二人都说今日定要见到娘娘,否则便不走了。”
我闭上眼,仰头靠在长椅上,静静说:“去告诉她们,待本宫身子好些,自会招她们叙旧的。”
宫女这才应下,转身回话去了。
这几日,来的又何止是燕璟雯和暮嫣,念儿请了四次进宫,到了德庆宫门口还是被我拒了回去。不是我不想见她们,只是青儿的死彻终彻底给了我一个深刻的警示,希望谁过的平安,就不要让她靠近你的身边。况且,青儿的死对于我来说打击很大,她伴了我这么多年,这次更是为了完成我的命令而被人陷害,她虽是我的宫女,却也情同姐妹,从承乾殿相识到德庆宫跟随,从相帮相助到忠心服侍,她是我的贴心挚友,更如我的妹妹一般。现在,她因我而死,而我却不能为她讨回公道,同时又怨恨李世民的所作所为,我透骨酸心又无能为力,这样心力憔悴的我,实在不想见任何人解释任何话,只想一个人在这安静清冷的地方好好呆着,让我平静一会儿,让我休息一会儿。
又过了两日,尚药局刚送来汤药,李世民便从外头进来,见我正用药,就坐在榻旁的椅上看我将药饮尽。宫女端下空药碗后,李世民上前坐在我榻边,问我可觉好些,我将背靠在榻枕上,浅笑温婉道:“终日昏沉,却是比以往宽心些了。”
李世民沉应了一声,手掌抚上我的额头,轻轻捏着我轻皱的眉心。这时,外头的一个宫女忽然走出步子拜了拜开口:“皇上,德妃娘娘的病宋奉御最清楚了,何不让宋奉御前来一试?”
我怒瞪了宫女一眼,紧张地看向李世民。我病下之后,李世民并未招宋逸前来诊病,而是叫了尚药局另一个奉御。他对我和宋逸,还是存着那样的想法,这让我不得不在心底冷笑。说话的宫女是从我进德庆宫后一直在的,而她并不知道我们三人之间的结子,此番言语由为让我有些惊怒。可意外的是,李世民并没有像我预料中大发雷霆,反而静静站着,将审视的目光转向我。触碰到他的目光时,我微微一颤,撇过头闭上眼。殿中出奇的安静,然而少顷之后,却听得他吩咐下面:“传宋奉御!”
有宫女从殿内跑了出去,紧接着,我又听到李世民说:“落帐。”
我一怔,抬起眼,只见宫女们将纱帐放下,将外头的珠帘也落下。我不解地望向李世民,他紧紧抿着唇,注视我的目光更是深不可测。直到宋逸来到德庆宫的时候我才知道李世民想要做什么,悬丝诊脉。
宫女低身拜进帘中,将一根细线仔细系在我的腕上,那头的宋逸已经站在几尺开外,捏着另一个的线静静站着。殿中一片肃静,谁也不敢重呼一口气,李世民亦是在我与宋逸之间来回注视,面情肃然。最后,宋逸向旁边的宫女微一点头,宫女又转进帘子,解开系着我的线头。李世民步到外面,询问结果。宋逸示意另一边说话,我赶忙叫住两人,要他们就在这里说话。
宋逸犹豫着不开口,李世民看了看我的方向,点头允了。我听到宋逸说:“不瞒皇上,德妃娘娘是旧病复发,食不开胃,心病成痨。”
李世民沉声问:“如何根治?”
宋逸顿了顿口气,拜身道:“回皇上,根治……怕是不能。”然后,他又急急向正要发话的李世民恭敬解释,“每一种病其实并不能完全康复,都有复发的可能。德妃娘娘在二十年前曾请臣医治,当时的病情也有所好转,只是病由心生,人的情绪很容易影响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便极有可能生新病复旧病。”
李世民沉默,似在回想,然后有些无奈忧心问:“那么你说该如何?”
宋逸向帐中的我拜福了身,然对李世民说:“臣先为德妃娘娘开两幅药单,一副治胃,一副养身。病由心生,臣还请德妃娘娘保持良好心态,免于长期受病之扰。”
李世民点点头,挥挥手准他出去配药,而宋逸低了低脑袋,请求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微臣之妻顾氏想进尚药局打下手。”
李世民知道念儿与我的关系,又怎么会不知道念儿此番想留在宫里的目的。他回头隔着帘子注视我,珠帘轻纱将他的目光抵在外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情绪,此刻的沉默是在猜想我的意向还是在犹豫该顺我心还是助我身。终于,他低低应了:“准!”
我轻轻吁下一口气,透过纱帐帘子看着宋逸背起药箱拜身离开,留下的那个深沉身影微微一晃,撩开帘子来到我的榻边,深邃的目光在上久久注视着我。此时的他一定不知所措,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让我高兴起来,从他的眼里,我还看到一丝紧张与纠结,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其实对于我,我也根本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方才宋逸说念儿要进宫时,我一时间有一个念头,我很想让念儿相伴,可同时又不想、不能。我想,李世民犹豫和纠结的也在此吧,而他又怎么会不清楚这后宫的一场场纷争都是因为他,离开的、改变的每一个人也都是因为他。他是一国之君,是后宫的天,他若有心,谁也无能为力。
他挨坐在我榻上,隔着被褥捂上我的手背,紧紧捏着。我这一身由心的病,也是因他而起,他要我活着,让我苦苦挣扎在他的身边。他看我的眼神有温柔,有心疼,可我的心好像被隔了一层冰冷的雪花,如何都无法再暖到我的心里。眼前这个男人,我究竟该不该执着下去?如果悲伤已经比快乐胜出好几倍,是不是该放弃?可他的眼睛是那样真挚,可他的所为是那样伤人,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次日,我躺在榻上,半睡半醒,梦中模糊,现实飘渺。忽然听到鸟儿扑翅的清响,我猛然惊醒,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德妃娘娘请用药。”
我睁开眼,面前的身影渐渐清晰,我缓缓笑着,轻喃叫她:“念儿……”
念儿点点头,将汤药递到我眼前,我直起身子,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多日食药,我已经炼就不怕苦的精神,或该是我对这药的苦味已经麻木了。念儿接过空碗,拿绣帕为我拭擦嘴角的药渍,眼中心疼,口里责怪:“不是早告诉过你,莫要万事往心里头憋吗!情绪最易影响身子,你说你该怎么罚才好!”
我笑着,反而问她:“你在外面过的可好?宋奉御对你如何?”
自念儿嫁给宋逸这些年,两人的关系我能打听到的并不多,只是这么些年都没有一个孩子,这其中的缘故怕是……
有一时间,念儿神情微愣,很快转而笑说:“他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的。”她半跪在我榻旁,为我掖好被褥,“我如今不是宫中人,你亦可以心事与我诉诉。”
我坐直了些,好看她更清楚,一面含笑说着:“我没有心事。只是人之常情的悲欢离合罢了。”我心绪一顿,伸手握住念儿的手,认真道,“念儿,你送完药便可回尚药局,我虽希望你能多伴伴我,可我更希望自己能靠自己把一切都变好起来。”
念儿看着我想了想,应:“依你。”
之后的几天里,念儿除了送药之外,都没有踏进德庆宫,可是她总会带来别宫消息。念儿说,听竹阁死了两个宫女,李世民又加了四个宫女,并且对玉佩之事再不提起。李世民对她宽容疼爱到仿佛所发生的都与她无关一般。【。52dzs。】
听到这里,我心中隐隐作痛,自己卧病在床,李世民对我关怀了不少,可他应该明白事出有因,而他全然当作过眼云烟。我咽不下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我伸直腰板看着对面妆桌上的铜镜,里面映出憔悴的人脸儿,我就是这般无用?我紧紧握着身上的被褥,发誓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第163章 皇后心(一)
因为有疗胃药的功效,我的胃不适症状已经减淡,食欲也渐渐好转。是药三分毒,待自己觉得差不多时,我便拒了尚药局的疗胃药,还有一副养身的,请宋逸将药单子改为三日一次。因为时有头晕,这养身子的药恐怕一时间断不了,我命令下面的人不准将用药之事外传,免得有心人存心利用。
大约过了半月,我已觉大好,开始在宫中走动。然,我已不似从前那般亲下,面色中一直带着尊高的凝重,路过的宫人无不低头恭拜,离了我老远也不敢抬起头来。有一次正面撞见了采荨,她仍是娇宠得意的模样,而我扬着头不动一色,静静望着她直到她行礼为止。恐怕她也是因我这大变的目光惊到了,莫名地抬眼打量,却被我一记眼光驳了回去,然后我袖一抚,从她身旁大摆而过。
一日,暮嫣和燕璟雯在殿门前求见,我无法,只好招了她们来院中坐坐。两人坐在我对面,我静静看着杯中茶叶旋转,久久不先开话,最终还是暮嫣先沉不住起,开口问我:“姐姐,身子好了怎的也不找我们,若不是今日我们来,你是不是不准备见我们了?”
我一拧眉头,疑问:“本宫说过此话?呵呵,倒是忘了。”
暮嫣和燕璟雯相视一望,都不说话。其实我并没有忘记,但那日之说只是打发她们走罢了,我也并未安排要与她们见面,今日一见,实属迫不得已。气氛转为尴尬,这时立政宫有传话来,长孙皇后唤我过去一趟。我起身让宫人抚好长袍,望着无奈的两人笑道:“好不凑巧,皇后招本宫过去呢,两位还是先回各自宫吧。”
不等两人说话,我转身而去,带着两行宫人往立政宫走。后面传来暮嫣气急败坏的闷呵还有燕璟雯劝气的话语,我心纷乱,急急转了脚步入了宫道。
长孙皇后忽然召见,我想不出什么原因,凝着一团疑云迈入立政宫。长孙皇后已在正殿中等我,见我到了,使了个眼色屏退左右。我向她福身,见她放下手中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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