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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逼女帝宅斗史-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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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煮沸一汪春水
【,】
☆、2连府
这是王林家的第一次来连府,朱红色大门紧闭,两边各一个石狮子,只留左侧的一个侧门开着。
从侧门进去就有个十来岁的小厮接了,小厮也不多话,招呼王林家的跟上,直拐了弯向东走,王林家的心里紧张,盯着脚下的人字纹石板小路,只觉得这细密的石板严丝合缝,实在精贵,心里的紧张又加了一分。
不多会儿过了一个垂花门,小厮就在垂花门外停了步子,却原来两个十二三的水红袄裙小丫头接了,一个个头高些的合了王林家的身份,两人便不再说话,领着往里走。王林家的不敢抬头,一双极流利的眼睛盯着脚下,见脚下的小路已经换成了鹅卵石铺地,一朵黑一朵白交叉铺成海棠芝花的样式,一颗不多一颗不少,恰恰组的图案精美,赏心悦目。
三拐两拐的走了一阵,又过了一道月亮门,一个别致的小院子呈现眼前,王林家的知道这就是大奶奶的住处了,想着竟出奇的镇静了下来。
两个小丫鬟把她引到正房东侧耳房门外,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迎了出来,这姑娘穿着嫩绿的袄子,外罩石榴红比甲,皮肤细白,眉目和顺,未开口先带笑,颊边两个梨涡格外讨喜,边说边行礼:
“王嫂子到了,一路辛苦。”
王林家的知道这就是大奶奶贴身的大丫头锦瑟,哪敢真受了她的礼,只虚身让了,恰扶着锦瑟的手臂,“这天寒料峭的,难为姑娘出来,可别冻出病来。”
锦瑟不动声色的挪开手臂,笑道,“嫂子客气,快屋里请,大奶奶正等着呢!”
王林家的讪讪的笑了,跟着锦瑟进了屋里。
一进屋,扑面一阵暖风,细细闻来,还夹着一股花香,王林家的跟着锦瑟绕过了一扇白鹭苏绣屏风,才算见了真主。
连家大奶奶连吴氏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支在炕桌上假寐,一手抱了竹报平安的方形手炉,梳着家常的堕马髻,只插了一支点翠金钗,上身是素青羊绒绣花袄,下身金线梅花织缎裙,眉清目秀,只有三十岁的样子。
王林家的立时跪下行礼,“王杨氏见过大奶奶。”
吴氏抬眼受了礼,“起来吧,坐。”
一个和锦瑟一般打扮的姑娘端了个小凳子放在吴氏脚踏旁,还加了一个小几,放了一盏茶,几样点心,王林家的谢过,侧身坐了。
吴氏见这妇人还算乖顺懂礼,忍着心里的不耐,淡淡的说,“你应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何事,趁着暖过来了,你只管说。”
王林是吴氏陪嫁田庄里的管家,这王林家的也不过是个乡下的管家婆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早被这一路上连府的富贵排场震慑住了,现下见贵人问话,只恨不得多长两张嘴,把所听所见的一股脑儿全吐出来:
“自从吴小管事走了之后,我和当家的一刻不离兰筝姑娘的屋子,她天天闹,寻死觅活的,都被我拦下了,眼见九个月了,肚子挺得跟个面缸似地,她也消停了,每天吃吃睡睡,竟是胖了,我和当家的看着,这也是个有心眼的。年下的时候,产了一个姑娘,当家的不敢擅作主张,让我上城来请您拿个主意。”
吴氏冷哼一声,一张本就不出彩的脸蛋就显得更加冰冷,虽然早就得信知道那个贱人生的是个丫头,可还是禁不住恨得牙根疼,要不是夫人在上面压着,她早就找个理由打杀了,哪还由得她生了贱种。
“这一段府里正忙,只管让她们母女在庄上将养,待哪日大爷回来了,我自会请了命接她回来。”这话的意思就是不准备接回府了,让在庄子上自生自灭吧。
赏了王林家的几两银子并几碟子点心,就让丫头送了出去。
锦瑟很有眼色的撤掉了凳子和小几,将窗户开了小口散散气,这位大奶奶是出了名的有洁癖,这乡下的婆娘就是再有用,也挡不住厌恶。
“透雪,去找梁妈妈过来。”
“是。”这透雪正是刚才给王林家的搬凳子的那个,十三岁上下,容颜娇嫩,正是豆蔻年华,是吴氏陪嫁的家生奴才,很得信重,这时得了吩咐,知道夫人要和梁妈妈商议,转身就去叫人。
锦瑟一看这架势,立即识相的出去守门了。她和兰筝,绿琴,青箫本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夫人将锦瑟给了大奶奶,绿琴给了四奶奶,青箫给了七小姐,独独留下了最貌美多才的兰筝,最后却是给了大爷做通房,也无怪乎大奶奶把锦瑟也怨上了。
不多会,白白胖胖的梁妈妈随透雪进了耳房,她是吴氏的奶娘,对吴氏的脾气最是清楚不过,见吴氏脸色不好,就摆手让透雪出去守门,上前去给吴氏捏着肩膀道:
“快别气了,做了奶奶夫人就不比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了,哪里能没有几出难心事,你要是处处生气,后面还有几十年呢,可有生不完的气了。”见吴氏脸色有好转的迹象,趁机下了猛药,“眼瞅着献哥儿也大了,又会读书,他可是长门长孙,连家家大业大,大爷和大老爷在京里做着官老爷,这以后诺大的家产可不都是哥儿的,所以说大奶奶你是个福泽深厚的,可别为了一些有的没的伤心劳神,气坏了身子!”
吴氏听完,果然心情畅通了许多,脸上也好看了些,她自小争强好胜,心眼又小,在相州吴家练就的毒辣性子,也只有梁妈妈能开解的得动,这会儿拉了梁妈妈的手,恨声说:
“那个贱人虽然生了个女儿,可还是连家的种,现在我虽然拦着挡着不让回连家,早晚夫人会缓过手来···”
梁妈妈了然的笑了笑,轻轻地拍着吴氏的手:“大奶奶不用担心,我看老太爷的大限将至,也就是这个冬天了,到时大爷和几位老爷都要回来丁忧,三年孝期是免不了的,那时,谁还顾得上一个通房?”
吴氏一听这话,心里隐隐泛起了喜意,可随机又似想到了什么,惊慌道:
“这要丁忧三年的话,大爷的前程可怎么办?”连家大爷走的是科举取士的道路,好容易在而立之年得了二甲进士,这才有了入翰林院学习三年的机会,现今如果回来丁忧三年···
“大爷素来志向远大,这样确实是会阻了前程,可是您再想想,就算是这几年平平安安的过去了,大爷也当了官,到时在任上摊上了家里大丧,不照样还是得回来,都是一样的。”梁妈妈又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吴氏,“何况,还有人比咱们更担心呢!”
吴氏回过味来,狠狠地却又很畅快地说:“过了年,她就十六了。”
梁妈妈一语成谶,没过几天连家老太爷就驾鹤西去了,一时间,相州连家悲声满天,而其中哭的最凄凉的,莫过于大夫人和大夫人的独女连家七小姐连焕云。
大夫人连邓氏是大爷的生母,膝下三个孩子全是嫡出,除了大爷,还有四爷和七小姐。而今,七小姐年下就满了十六岁,却还没有婚配,这在姑娘家都已经是大龄青年了,可偏偏,又要守孝三年,三年后她可就十九了,到时门当户对的谁还愿意娶她?这也就是两个女人伤痛欲绝的原因了。
大夫人一身缟素,眼圈儿哭的红红的,五十岁上下,眉眼间仍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此时半卧在罗汉床上,却是病了。
七小姐连焕云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也是一身素白,坐在床沿上抽抽搭搭,她早就怕这么一天,怕什么来什么,越想越伤心。
“云儿啊,娘对不起你,若是早早的定下了宋家,也不至于此,娘总觉得你品貌出众,配了一般的人家怕亏待了你,这才挑来选去花了眼,你不会怨娘吧?”
连焕云眨眼又是一趟儿眼泪,拿了手绢拭着眼睛,声音如清泉一样水灵:
“娘你说什么话,还不是为了我好,都怪我没福气···”没说完就哭岔了气,后面立着的青箫赶紧拿手给她在背上顺着,缓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宋家什么样您又不是不清楚,也就剩个壳子了,当时大嫂不知得了什么好处,在爹面前提了不知道多少次,幸亏爹不是个糊涂的。”
“你那大嫂不是个好相与的,”说完瞅着低眉顺眼的青箫,叹了口气,“青箫也在这,我就不瞒着了,兰筝年下生了个姑娘,这事儿你们多少也听得风声了吧?”
青箫一怔,随即红了眼圈,却原来这兰筝是青箫的亲姐姐。
大夫人和大奶奶斗法,兰筝当了黑白子,当时青箫就劝姐姐不要犯傻,可是兰筝心劲儿高,一头扎了进去。几天前就听信说生了个丫头,一直不敢去深想,她们姊妹虽然出身不好,可是五六岁就卖到了连府里,因摸样出众,并没有受过什么苦楚,一想到在那冰天雪地的农庄里生孩子,坐月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夫人,奴婢不该多嘴,实在是因为担心兰筝,也不知兰筝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夫人拿手绢抹了抹眼角,哀声说:
“都是在我跟前长大的,我哪个不心疼,眼看兰筝在那苦寒地儿受苦,我心里也不好受,只可惜老太爷过身了,我这不争气的身子也病了,身后还有一大摊子事要料理,你们大奶奶又是那样一副样子,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生龃龉啊!”
青箫面上连声答是,心中却是冷笑,不过是看姐姐再没有利用价值,不想出面罢了,大奶奶就是再厉害,婆婆说的话也不敢不听吧,可就算知道内情又有什么办法,主子毕竟是主子。
“而今祖父的丧事还要娘主持料理,您可不能就这样病着,爹和哥哥都在回来的路上了,该备着的都要备下了,别到时候措手不及。”连焕云没有心思管奴才的事,只担心大夫人的病体能不能操办大丧。
大夫人知道女儿怎么想的,安慰道:
“你只管放心,娘还没有糊涂,这主持中馈一时半会还轮不到她。”
连氏老太爷逝于大良太宗二十一年冬,大丧那天,相州城遭遇百年不遇的暴雪,老太爷的棺木几次湮没阻塞在大雪里,连路边亲友提前设的祭坛也在雪里失去了踪影,抬棺木的家奴几番找不到路···
那年的大雪封了相州城,历时一个半月才逐渐消融,这样一个特殊的年份,被丢在相州城一个小农庄里的通房兰筝,早被遗忘在天涯海角了。
☆、3冷
兰筝是被泼天的光亮惊醒的,她还在月子里,身下的棉褥虽然破旧,但贵在多,却也不冷,她虽睡得迷糊,也知道这时不过刚过子时,天怎么就亮了?
透过窗纸看去,原来天上下着鹅毛般大的雪花,外面的积雪已经到了窗台,还有继续向上的趋势,慢慢的窗纸被积雪浸透,撕裂,漫天的大雪飞到屋里···
兰筝害怕了,她转眼看向自己将满月的小女儿,小人儿裹在蓝色粗布的襁褓里,露出一张白玉般洁净的小脸,眼睁睁的望着屋顶,眼神冰冷清亮,黑色的瞳仁里仿佛敛进了日月星辰,深不可测。
这是个奇怪的孩子,她不会哭,不管你怎么打她她都不会哭,只拿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你,仿佛无言的嘲笑与不屑;她好像也不会饿,给她喂奶她便吃,不给她喂奶她也不叫。
兰筝是恨她的,恨她不是个男孩,恨她不能给自己带来富贵,让自己在这苦寒的地方受苦,她甚至不想给她喂奶,饿死算了,她把所有的怨恨和不满都归结在这个还没满月的孩子身上,不管对还是错。
小孩子到现在还没有名字,兰筝从不曾尝试着叫她,她的父亲还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存在的可有可无,所以,无人关注更让她不用刻意隐藏,隐藏婴儿身体里那个强大而无奈的灵魂。
在另一个时空里,她曾立在高高的皇城门上接受一国的膜拜,她励精图治,杀伐果断,肃清了所有不安定因素,最后,却被至亲的人一记暗箭要了命。
一个拥有过最广大领域的国度,掌握无数人的生杀予夺的女帝,如今却被困在一个不堪一击的婴儿体内,这是多么巨大的讽刺与玩笑。她望着缠满蛛网的房梁,眼中的世界越来越模糊,仿佛只剩下一片白昼,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大雪又下了一夜一天,白天里几个庄子里的佃户帮忙在院子里铲出一条小路,把埋了一半的小屋扒拉出来,又给兰筝送了吃食,屋里没有生火盆,冷的像冰窖。跟着兰筝来的小丫头早就被王林家的哄走了,他们不敢擅作主张地冻死兰筝,却是存了心要把她冻出毛病来。
兰筝看着窗棂上儿臂一样粗的冰凌,破烂的窗纸被风吹得飕飕作响,泥坯糊就的墙已经开始向里渗凉气,心中一个不忍,把床头上冻得青紫也一声不吭的小女娃揽入怀里,恨恨道:
“为何不哭?你为何不哭?为何不哭?···”说着说着泪流满面,低低絮语,“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姓,只想着你能有名有姓的活着,你姓连,静字辈,娘学的一首诗里有一句‘桃之夭夭’,你要记住,你叫连静夭,是真真正正的世家女儿。”她想让怀里的小女儿繁盛富贵,无穷无尽。
大雪封了将近两个月,没日没夜的寒冷让这无依无靠的母女俩受尽煎熬,兰筝的肚子冷的一阵阵的疼,她知道自己月子里受了寒,恐怕是烙下病根了。连静夭小小的身体里那个叫申广雅的女帝,一遍遍的在想,这下路上又添了多少冻死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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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连家老太爷三年孝期已满,连家儿女忙碌起来,赴京,婚嫁,生孩子,各个准备齐全,却不料,又一个晴天霹雳传来:连家老太太归西了。
这一下,全家着慌,还要丁忧三年!还要三年不能婚嫁!
大爷连夜给吴家舅爷写信,恳求天子,恩准提前起复。
月余,老太太的大丧办完,朝廷恩准连氏一族守孝九个月以全祖制。
连家一族感恩戴德,九个月后,火速嫁掉了年逾二十的七小姐,已经十八岁的九小姐。
清理了家里的最后两位小姑子,连大奶奶腾出了手,开始好好的准备抢夺主持中馈的权力。
连家老太爷共生了四儿两女,两个女儿出嫁不提,单说四个儿子,大老爷如今官居从五品鸿胪寺少卿,膝下两儿一女,都是嫡妻邓氏所出,分别是焕字辈的大爷,四爷,七小姐;二老爷庶出,在外放正七品县长,膝下焕字辈嫡子二爷,庶女六小姐;五老爷也是庶出,无官无职,打理着外间的庶务,膝下焕字辈嫡子三爷,庶女五小姐;六老爷最小,却是嫡出,又十分受宠,选的武科,如今在京城做正七品把总,膝下焕字辈嫡子八爷,嫡女九小姐。
大奶奶算来算去,二房一家都不在相州,五房的两个儿子都成不了气候,只有六房的八爷看着还像那么回事,但是他才二十岁,亲都没有成,也构不成威胁。最后,还是只有大夫人才是最大的障碍。
在连氏宗族里,哪个儿媳妇敢打婆婆的主意?大奶奶有这样一桩想法,除了她自身争强好胜之外,还因为相州的吴家二爷,也就是吴氏的嫡亲二哥,现而今已升至太子少师,正二品。品级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让人浮想的是圣上年事已高,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作为从龙的太子少师,以后登堂拜相名垂青史的可能都的有的。吴氏娘家出了这样的人物,在婆家自然可以横着走,就连为老太太守孝九个月的恩准都是吴家二爷求来的,这个儿媳妇以后就是连家发达的依傍,大夫人还敢说什么话?
日子细长悠远,转眼就到了大良太宗二十八年,吴氏是个心黑手毒的,不过几年就把整个连府内宅收拾的服服帖帖,稳掌中馈,在和婆婆争夺权力的过程中,吴氏完胜。自然,这之间兰筝母女被遗忘的彻彻底底。
正是阳光明媚的四月,王林家的又来拜见连府昔日的大奶奶,现在的大夫人,因着长门嫡孙连静献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马上又要县试,所以连家整体称呼上向上提了一辈,这也预示着连家之前的大夫人,即现在的太夫人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
这些年,王林家的来来往往也有四五趟了,对连家早就轻车熟路,连着对府门口那对龇着獠牙的大狮子也不惧怕了。
可是今年不同的是大奶奶,就是而今的大夫人,住的地方十分不同了,以往总要一进门就要往东拐到偏院去,现在可是直接沿着正院的大路向里走,过了一道垂花门,直走到了高大的主屋门口。
主院里现今正是花团锦簇,大片的牡丹争相盛开,直想挣破那小庭院,开到门外去,连空气中都弥漫了一股强出头的霸道。
依旧是被丫鬟送到了耳房门口,迎出来的却是穿着芙蓉色比甲的青箫,长眉细眼,容颜秀美,二十岁的样子,却还梳着姑娘发式,想来是终身不嫁了。
这外边庄园上的婆娘自然不知道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青箫本是七姑娘最倚重的大丫鬟,七姑娘早年出门没有带去,却留在了不对盘的嫂嫂这里,里面没有故事是不可能的。且不管里面有什么,只说青箫的姐姐兰筝还在庄上好好活着,恐怕就是这故事的结果了。
“哎呀,乡下的婆子可不敢承了姑娘的礼。”王林家的见青箫要向她行礼,赶紧托着青箫的手拦了下来。
青箫不以为意,和气的笑道:“王嫂子一路辛苦,家里可好?”
“都好,都好。”王林家的知道这青箫是兰筝的亲妹妹,这些年也没少收了青箫的好处,说起话来十分谄媚,“姑娘也是越长越俊了。”
青箫笑道:“嫂子过奖了。”
王林家的突然笑得得意起来,连声音都提的高了:
“一来这院子里就觉得贵气,看看这一院子牡丹开的,还是当家主母的福气好。姑娘真有福气。”
青箫知道这村妇是说给吴氏听的,只微笑着不吭声。吴氏这人阴晴不定,别人当面奉承她不见得高兴,却特别喜欢别人背后吹捧。想来王林家的深谙此道。
又夸了几句,王林家的随着青箫进了主屋的耳房。
吴氏正坐在小客厅的主座上看账本,比之前胖了些,挽了家常的圆髻,斜斜插着两支翠玉簪,穿着七成新湖碧色织缎掐花褙子,下摆露出天香色襦裙,见王林家的进来也没有抬头的意思。
王林家的跪下行了礼,还是那个叫透雪的安排着坐下,透雪两年前就成了亲,嫁的是吴氏手下的小吴管事,现在梳着妇人头,穿着碎花褙子,该叫吴聪家的了。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吴氏抬头看着下面这个面色黑红的农妇,难得带上了笑:
“这几年年成好,王林也诚实,从不偷奸耍滑,我想着给他提一提。”
王林家的一听这话,立即趴在地上又要磕头,嘴里直喊‘夫人英明’。吴氏皱眉,青箫赶忙把她扶起来按在小凳子上。
“王林祖上就为我们吴家管地,随了我来了连家,也只分了他几百亩,多少屈了才,我想着挨着朱镇的那一千亩良田也一并让他领了,过几天你让他来外院找吴管家交接。趁着···”吴氏似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东西,声音也跟着紧了紧,“···趁着把兰姑娘和小姐送回来。”
吴氏又指了指青箫,淡淡的说:
“让青箫也跟去吧,毕竟是亲姊妹。”
青箫虽努力保持着平静,心里早就翻腾的不成样子,听吴氏这么说,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头磕的砰砰响,泣不成声,“谢谢夫人慈悲,奴婢就是死了也报您的恩···”
吴聪家的见机把她拉了起来,掏出帕子递过去,笑着安慰说:
“本是大喜事,你哭什么?兰姑娘虽犯了大错,可夫人毕竟心慈,这不就开恩了,你该高兴才是。”
吴氏显然也有些不耐,摆摆手说:
“罢了,既这么着,明日一早就启程吧,”又转头看向吴聪家的,“找孙总管要了马车,配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明儿一早就让他们出发。”
“对了。”吴氏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冷的说,“青箫,你去后院问问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青箫应了是,心里一块明镜儿似的,这是拿她这个后院的‘叛徒’向老夫人示威呢!
☆、4回府前夜
桃花开的漫山遍野,风吹一拨,雨打一拨,却还是止不住,疯狂的不要命的开着,桃花树下的孩子专心的铲野菜,任由花瓣落了一头一身,她蹲在地上,裹着黑色的粗布衣裳,背着粗糙的青蔑竹篓,挖一棵就顺手扔在背篓里,动作自然流畅,显然是熟能生巧。
这是七岁的连静夭。
她解掉背篓,用手叉了叉野菜的份量,觉得今天的成果还算满意。
拍拍手,瞅一棵粗壮的大桃树爬了上去,仰躺在粗大的枝干上,一双清亮寂寥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苍穹。仰望苍天,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性动作。
她清醒,冷静,最会审时度势,有智慧,有谋略,腹内诗书万卷,她无疑是个人中龙凤,可是有什么用呢?困在一个乡野无知的小庄园里,缺衣少食,自己又是个几岁的孩子,说句不合年龄的话都有可能被认为妖魔附体。
她渐渐地将所有的上一世的记忆都藏起来,狠狠地压抑在内心世界里,她像所有的同年龄的孩子一样,知道他们知道的,绝不过分聪明。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放任回忆奔涌而出,至高无上的尊贵,前无古人的疆域,名垂史册的功绩,文治武功,一切都趋于完美的女帝,从眼前呼啸而过,又化为泡影。
连静夭一走进庄子,就感觉到了不同,一路上,遇到的佃户都偷眼瞧她,那种眼神她很了解,是对贵人的胆怯。走到胡同口,见门口停了三驾马车,这估计就是佃户们对她改变态度的原因,依她的眼光看,这不过是仆妇出门的配备,看来自己确实不受重视。她没有理这些,一径地进了院子。
院子里站了两个高大的仆妇,还有两个梳着包头的小丫鬟,另一个着藕荷色襦裙的美貌女子正拉着兰筝的手,两人哭的泪流满面。
见静夭回来,两个女人都止住了哭,“这就是静夭。”兰筝不无骄傲的说。
静夭一眼就看出了那美貌的女子是谁,虽然兰筝粗黑了不少,但她和那女子还是能看出相像的,再说,这世上除了亲姊妹,谁还能因为兰筝哭的那么伤心。
“这是——这是青箫姑娘,可不要记错了。”兰筝定定的看着女儿,仿佛在说,不要记错了,她是你的姨母。
静夭安静的点了点头,将身上的背篓卸了下来。
待青箫看到背篓里的野菜,鼻中猛一阵酸涩,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将静夭搂在怀里,一叠声的哭着说,乖孩子,乖孩子。
她真是想不到姐姐能将孩子养的这样好,这小女孩走过来的时候真是沉稳,步子安静优雅,就像看不到这院子里的陌生人,天生的骄傲和贵气,不卑不亢,进退合宜,只这一下,就把家里几个嫡出的小姐比下去了,不去看也知道仆妇眼里露出的讶异。最难得的是这孩子虽然一身粗布,面黄肌瘦,但五官秀丽,眉目明丽疏朗,有一股自然天成的坦荡,不像个小小的人儿应有的气质,想到这,不禁又搂紧了几分。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两姐妹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除了兰筝的几件衣服,这里根本就没有可带可收拾的东西。静夭早早的乖乖的上床装睡,给这两姊妹说话的空间。
兰筝老了不少,虽然漂亮的五官还在,可是过多的操劳,长期的营养不良,再加上月子里落下了毛病,整个人又黑又瘦,眼角也开始染上了皱纹,她左右不过二十五岁,看起来却像生生的老了十岁。
青箫握着姐姐的手,姐姐手掌上有鼓鼓的大茧子,青箫知道这是姐姐长期编草鞋的缘故,这茧子咯着她的指腹,却像咯在了心头,忽的一阵悲喜,她低低叹道:
“总算是熬出了头!”
“除了那个小丫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兰筝温柔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女孩,对青箫说,“咱们自小就没了家,连名姓都没有,我总是不能甘心,总想着自己哪里比不上那些小姐姑娘,凭什么我要当牛做马,任他们打骂,我从小就不甘心。”
“我拼命用功的学那些小姐们学的东西,最后确实学得好,咱们四个里我是最拔尖的,后来夫人说要把我给大爷,我心里真是高兴,我想我的学问好,又漂亮,大爷一定会喜欢我,到时候生了儿子抬了姨娘,我就真的富贵了。那时,你和锦瑟都劝我,可是谁劝我我也不听。”
“我也是知道大宅子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的,我去讨好大奶奶,一直不跟她争,在大爷的面前说她好,我以为她能容得下我,可是——”兰筝拍了拍青箫的肩膀,苦笑着继续说,“我怀孕了,她便再也容不下我。”
青箫轻叹,“主子发落奴婢,不过一句话罢了,哪需要什么理由。”
“我被赶到这庄子上,那时候怀着静夭,几乎是天天闹,要死要活,可是有什么用?大爷是指望不上的,大奶奶是他的名门正娶的,我算什么,一个奴婢,再怎么折腾,还是被困在这间小土屋里。后来我想通了,心想生个儿子就好了,到时候大奶奶再怎么蛮横,夫人也不会不管的。于是,我就安静的待产。”
“谁知生了个女儿,月子里我真恨她,心想还不如没有她,我也不用遭这样的罪。”说到这,兰筝竟笑了,语气也不自觉的温柔起来,“这孩子也是个怪的,从来不哭不闹,就拿眼睛盯着房梁上的蜘蛛网,说她小吧好似什么都知道。”
“月子里的那场大雪真冷,我都觉着死了算了,可是抱着她又不敢死了,我死了她可怎么办?”
“大雪几个月也不化,我好不容易能走动了,连门也出不去,屋里没有火盆,我的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恐怕一辈子也好不了了。那时常常吃不上饭,我奶水不够,她总是饿肚子,却从来没有闹过我。”
“静夭是个乖孩子。”青箫由衷说。
“后来我就想,反正那里也容不下我,就在这安生过日子吧,不就是吃苦吗,我怕什么,大不了一条命,别人吃得我还吃不得。只可怜了这孩子,陪我吃了这么多苦,一天温饱的日子也没过,却是连一声也不吭。我想着,就算是为了她,我也得熬下去。”说着又红了眼圈,青箫连忙劝慰。
“还有你,”兰筝指着青箫,“为我受了多少委屈,怎么这么傻,赔上了一辈子——你可知道,等你老了,服侍不动了,可怎么办?”
“不是还有静夭呢吗?”青箫怕兰筝伤心,调皮的打趣,“到时,咱们静夭尚了有出息的女婿,还能不管我?到时我可不依。”
兰筝哭笑着抱住妹妹的肩膀,再也说不出话来。
青箫拍着姐姐的背,轻声说:
“七小姐最是容不得人,我陪嫁过去,早晚被嫌弃,还不如趁着大奶奶和大夫人斗法的时候选对了山头,现在大奶奶成了大夫人,我虽然背了太夫人,但照样好好的。”
“再说,主子能给咱们指什么好亲事,锦瑟倒是嫁了,不过是个门子,仗着是家生子,爹娘求着大奶奶要的锦瑟,嫁过去才知道是个不正干的,可怜的锦瑟,那么温顺可人,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两姐妹免不了又是一阵唏嘘,两个人又说了一阵,想起明天还要早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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