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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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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薄云山叹道:“裴琰始终不露面,不见到他本人,还真不好推断,这到底是苦肉计还是什么。”
他想了想,又道:“雁鸣山那里的人,还没有回来吗?”
“从时间上推算,没这么快。再说,裴琰即使到了雁鸣山,也会考虑到蒙蔽我们的探子,只怕不会亲自露面,咱们的探子要打探确实了,才会有消息回报。”
薄云山点点头:“那就只能再等等了,不管裴琰在哪里,宇文景伦想那么快拿下黛眉岭,不是件易事。田策这个人,很不简单,并不比宁剑瑜差。”
“是,田策的父亲,是跟着裴子放的老将,虎父无犬子。”
薄云山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呵呵一笑:“裴琰这般为老狐狸卖命,不知图的什么,我就不信,裴子放没有把当年他父亲死的真相告诉他。”
淳于离沉吟道:“要不要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薄云山摇了摇头:“不妥,老狐狸既然把北线兵力全交给了裴琰,必是有了钳制他的方法,他又派了卫昭为监军,卫昭心狠手辣,裴琰不敢乱来。再说,老狐狸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挑拨离间的,搞不好,还会连累咱们的人。我已经失了一个刘子玉,可不想连最后一颗棋子都没了。”
“是。那咱们还是等雁鸣山那边的消息回来了,看看这边长风骑的动静,再作决定?”
“嗯。看看再定吧。”
由于这几日没有战事,无新的伤兵,旧伤员也痊愈了一部分,江慈也轻松了少许,不用再整夜值守。
稍得空闲,她便又捧起了《素问》,经过这几日随凌军医救治伤员,识药煎药,再回过头来看《素问》,理解便深了几分。只是她依然有很多地方不明,便于每日送药入大帐之机,拖住崔亮细细请教。
许隽伤势好得很快,宁剑瑜也已是活蹦乱跳,却都只能整日与裴琰及卫昭缩于大帐内,颇有几分憋闷。宁剑瑜尚好,沉得住气,许隽在裴琰面前不敢大声,却每日也要低声将薄云山的老祖宗操上几百遍。
江慈每日早晚送药,都见裴琰拖着卫昭下棋,二人各有胜负,宁剑瑜未免有些不服,与卫昭下了数局后,倒也坦然认输。
江慈问得极细,崔亮也讲解得很耐心,有时,还要许隽做“病人”,让江慈望闻问切,许隽碍着崔亮“救命之恩”,也只得老老实实躺于榻上,任二人指点。
这日,江慈正问到《素问》中的五藏别论篇,崔亮侃侃讲来,又动手将许隽的上衣解开,再讲一阵,忽觉帐内气氛有些异样。
他回头一看,见裴琰和卫昭的目光都望向这边,而江慈,正指着许隽肋下,寻找五藏位置。
听崔亮话语停住,江慈抬头道:“崔大哥,可是这处?”
崔亮一笑,道:“这样吧,小慈,我画一副人体脏腑经脉全图,你将图记熟,就会领悟得快些。”
江慈大喜:“多谢崔大哥!”忙将纸笔取了过来。
崔亮笑道:“现在太晚了,咱们别扰着相爷和卫大人休息,去你帐中吧,我还得详细给你讲解。”
“好。”江慈将东西收拾好,转头就走。
裴琰从棋盘旁站起,微笑道:“不碍事,就在这里画吧,我正想看看子明的人体脏腑经脉图,有何妙处。”
崔亮笑道:“相爷内功精湛,自是熟知人体脏腑经脉,何需再看。时候不早,我这一讲,起码得个多时辰,还是不扰相爷和卫大人休息。”
许隽唯恐再让自己做“活死人”,忙道:“是是是,时候不早,我也要休息了,你们就去别处―――”话未说完,见裴琰凌厉的眼神扫来,虽不知是何缘故,也只得紧闭双唇。
江慈返身拖住崔亮左臂袖口:“走吧,崔大哥,咱们别在这碍事。”
崔亮向裴琰微微一笑,与江慈出了大帐。
卫昭用棋子敲了敲棋台,也不抬头,悠悠道:“少君,这局棋,你还下不下?”
“自然要下,有三郎奉陪,这棋才下得有意思。” 裴琰微笑着坐回原处。
卫昭嘴角微微勾起:“有少君作对手,真是人生快事。”
一局未完,童敏带着长风卫安和进帐,安和在裴琰身前跪下,裴琰与宁剑瑜互望一眼,沉声道:“说。”
“是。安大哥带着云骑营顺利到了黛眉岭,传达了相爷的命令,按相爷的指示,田将军将战事移到了青茅谷,咱们的强弩威力强大,将桓军成功逼了回去。现在田将军已按相爷的指示,打出了相爷的帅旗,守着青茅谷,与桓军对峙。”
“强弩用上后,桓军折损较重,歇整了两日,我来的那日,才又发起攻击,但攻的不凶,象是试探。”
裴琰想了想,道:“易寒可曾上阵?”
“没有。”安和顿了顿道:“青茅谷险些失守后,河西府的高国舅匆匆赶到军中,带来了临时从河西府及周围村镇征调的一万六千名新兵,补充了兵力,听田将军说粮草不够,又发动河西府的富商们捐出钱粮。田将军请相爷放心,一定能守住青茅谷,不让桓军攻下河西府。”
卫昭抬头,与裴琰目光相触,二人俱是微微一笑,裴琰挥手,安和退了出去。
裴琰又向童敏道:“去,到江姑娘帐中,请子明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让他明晚再去授业。”
“是。”
裴琰不再说话,继续与卫昭下棋,二人均是嘴角含笑,下得也极随便。宁剑瑜在旁看得有些迷糊,便又细看了卫昭几眼。
崔亮匆匆进来,宁剑瑜将方才安和所报西线军情再讲一遍,裴琰也与卫昭下成了和局,推枰起身:“子明,依你所见,咱们还有多少时间?”
崔亮细想良久,面色有些凝重:“得抓紧时间结束这边的战事才好。”
他将地形图展开,道:“现在主要问题是,我们不能彻底封锁由牛鼻山至黛眉岭的山路。两方都有轻功出众的探子翻越崇山峻岭,随时传递两处的军情。虽说咱们用了疑兵之计,两方都吃不准相爷和主力军究竟在何处,但时间长了,总能看出蛛丝马迹来。万一让对方看出端倪,咱们恐会作茧自缚。”
宁剑瑜点了点头:“是,薄云山久经阵仗,宇文景伦也不是吃素的。而且咱们这边一旦和薄云山交战,得速战速决,万一拖得久,侯爷露了面,那边宇文景伦得知后,必会强攻田策,田策顶不顶得住,是个大问题。毕竟河西府北面只有青茅谷这最后一道防线了。”
崔亮道:“我那日看到薄军的攻击力,估算了一下,薄云山发动总攻,咱们这几处设伏,切断他的大军,将其击溃,再收拾战局,至少需得三四日时间。这三四日,只要有个轻功出众的探子,足够让宇文景伦知道这边的战况,他一旦发动猛攻,田将军有些吃力,咱们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裴琰沉吟道:“子明的意思,这中间,咱们不能再拖时日,以免那边的兵力损耗太大,田策顶不住桓军的最后一击。”
“是。”崔亮卷起地形图,低头间瞥了卫昭一眼,直起身道:“相爷,得尽快诱薄云山发起进攻才好。”
已是夏季,天放了两日晴,蒸得军营里有些炎热。
夜色深沉,从中军大帐回来,江慈提了两桶水入帐篷,将军帽取下,解散长发,迅速洗发洗澡,觉神清气爽,便披着湿发,坐于毡上,细读《素问》。
帐外却传来药童小天的声音:“小江。”
江慈忙将湿发盘起,手忙脚乱戴上军帽,口中应道:“在,什么事?”
“我和小青要去晶州拿药,你去帮我们值夜吧。”
江慈忙道:“好,我这就过去。”
军医帐内,凌军医正在给几名伤兵针炙,见江慈进来,道:“小天将药分好了,你煎好后,便给各帐送去。”
“是。”江慈将药罐放上药炉,守于一旁。凌军医转身间见她还捧着《素问》,摇了摇头,未再说话。
药香浓浓,江慈将煎好的药放入竹篮,一一送去各医帐。眼见伤兵们伤势都有所好转,心中甚是高兴。
她提着最后一篮汤药走至癸字号医帐,刚掀开帐帘,便有一物迎面飞来。她忙闪身避开,耳中听到粗鲁的骂声:“奶奶的,这个时候才送药来,想痛死你爷爷啊?!”
江慈有些纳闷,这癸字号医帐,她尚是第一次来,以往这处是由小青负责。长风骑军纪严明,她给其他医帐的伤兵送药,纵是晚了些,也未有人如此破口大骂。眼见帐内有约二十余名伤兵,一身形魁梧、着校尉军服、左臂缠着绷带的男子正横眉竖眼地望着自己,忙道:“对不起,大哥,小青今晚不值夜,我来晚了些,请多多包涵。”
那校尉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江慈几眼,回头笑道:“弟兄们,瞧瞧,长风骑军中,还有这等货色!”
伤兵们哄然大笑,过来将江慈围在中间,口中皆污言秽语。
“就是,倒比咱高将军帐中的几个娈童还要生得俊些!”
“瞧这细皮嫩肉的,怕是刚到军中吧,有没有被长风骑的上过啊?”
“想不到,号称军纪严明的长风骑,也有人好这一口啊!”
“就是,他们还瞧不起咱们河西军,凭什么!”
有人伸手摸向江慈面颊:“小子,你家宁将军受了伤,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操劳过度,才避不过薄云山那一箭?!他受伤了,大爷来操你吧。”
江慈心呼要糟,这几日,在军医帐中,她也听到小天等人闲聊,知这处还有些高成的河西军。由于河西军与长风骑向来不和,高成被圣上召回京城后,宁将军便将河西军残部调到了小镜河以南,以免在这处碍事。但仍有些河西军因伤势未愈,留在此处,看来这癸字号医帐内的便是河西军的伤兵了。
她急急躲闪,却被众伤兵围在中间,这些伤兵之中,还有几个武艺颇精,江慈纵是运起轻功,也突不出他们的围截。
见她形状狼狈,河西军伤兵们更是得意,嘴中污言秽语,极为下流,江慈怒斥道:“你们这是违反军纪,就不怕宁将军军法处置吗?”
那校尉哈哈大笑,嘲讽道:“宁将军?!你家宁将军,此刻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牛鼻山马上就要守不住了,到时他一命呜呼,谁还来将我们军法处置啊?”
“就是,陈安那小子肯定守不住牛鼻山,还故弄什么玄虚,说裴琰到了军中,根本就是心虚,让薄云山不敢进攻,裴琰要是到了,怎么会不露面?!”
“说得对!他死撑着,凭什么叫我们在这里等死!”
“游大哥,咱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咱们要去京城,继续跟随高将军!”
“对,我们要去京城,他宁剑瑜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游校尉摆了摆手,众人话声止住,他一步步走向江慈,江慈步步后退,却被伤兵们围住。眼见那游校尉的手就要摸上自己的面颊,她终忍不住怒叱一声,双拳击出。
游校尉呵呵一笑,身形左右轻晃,避过江慈第一轮拳势,待江慈稍稍力竭,右拳猛然勾出,飒飒拳影带起劲风,逼得江慈急速后退,偏她身后还围着几名伤兵,其中一人猛然伸足,江慈一个趔趄,便被游校尉击中额头,仰面而倒。
游校尉冷笑着在她身边蹲下,右手缓缓伸向她的胸前。
八五、我心悠悠
“住手!”冷峻的声音由帐门处传来。
游校尉并不起身,回头斜睨了一眼,悠悠道:“兄弟,没见你大哥在找乐子吗?”
江慈见一名长风卫站在帐门口,认得他是常年跟在裴琰身边的徐炎,如见救星,忙爬了起来,游校尉却再伸右拳,将她拦住。
徐炎冷声道:“放开她!”
游校尉缓缓转身:“你算哪根子葱,敢坏大爷我的好事?!”
徐炎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长风卫徐炎。”
游校尉看了看令牌,哈哈大笑:“兄弟们,你们说好笑不好笑,他一个小小的长风卫,也敢来管咱们河西军的校尉!”
河西军伤兵们齐声大笑,言语中将长风卫损到极致。徐炎忍了又忍,道:“你们这是违反军规,我军阶虽不如你,却也管得。”
“我若是不服你管呢?”游校尉笑得更是得意,右手摸向江慈面颊。
徐炎怒喝一声,双拳击出,游校尉笑容敛去,面色沉肃,右臂如风,一一接下徐炎的招数。
十余招下来,徐炎暗暗心惊,由招式上来看,这游校尉竟是紫极门的高手。紫极门一向听庄王命令行事,也有很多弟子入了高成的河西军。这游校尉虽左臂有伤,自己却还不是他的敌手。
他心思机敏,马上想到,游校尉如此身手,如此军阶,却去调戏一名小小药童,肯定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只怕他们是想借机闹事,趁宁将军“伤重”,好有借口离开这牛鼻山,以免受战事连累,又可不受军规处置。
徐炎心中盘算,手中招式却不减,抽空向江慈使了个眼色,江慈会意,忙跃向帐外。
河西军们却早有防备,数人身形敏捷,将她拦住,一人邪邪笑道:“小子想走?没那么容易,让大爷玩够了,再放你走!”
那边游校尉猛然变招,帐内拳风飒飒,徐炎被逼至帐角,游校尉口中笑道:“大伙都看清楚了,是长风卫们故意挑衅咱们河西军的,是他们容不得我们,可不是我们故意生事。”
“那是自然!”河西军们哄然笑道。
再过十余招,徐炎越发吃力,却仍奋力还击,冷声道:“校尉大人,我劝你还是莫要闹事,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游校尉大笑:“我就偏要看看,他宁剑瑜能奈我何!兄弟们,上!”
数名河西军围攻向徐炎,徐炎要对抗武功高强的游校尉本就有些吃力,被这数人一顿围攻,过得数十招,便被击倒在地。
游校尉极为得意,又转身走向江慈,江慈大急,正要呼人,一黑色身影倏然出现在帐门口,平静道:“放了她!”
游校尉一愣,转而笑道:“真是热闹,打倒一个,又来一个!”
江慈转头望去,见帐门口立着一名黑衣人,年纪甚轻,中等身形,她依稀记得似是见过此人,想了片刻,才记起此人是与卫昭同来的几名光明司卫之一。
游校尉打量了这人几眼,冷冷道:“长风卫仗势欺人,咱们被迫还击,小子,你现在就是去叫宁剑瑜来,咱们也不会善罢干休的!”
这光明司卫微笑道:“我不是长风卫,但我却管得着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
游校尉低头细看,面上神情数变,猛然抬头:“您是―――”
光明司卫将令牌收回怀中,淡淡道:“你别管我是谁,也别管我来这里做什么,你若是还认高成是你的上司,就将她放了!”
游校尉想了片刻,道:“阁下既有庄王爷的令牌,在下就给这个面子,弟兄们,放了他!”
河西军退开,江慈忙奔到光明司卫身后。光明司卫看了徐炎一眼,道:“我不管你们和长风卫之间的事,但奉劝一句,不要将事情闹大了,对你没好处。”说着转身离去。
游校尉望着他的背影,冷声道:“将这小子放了!”
江慈跟在这光明司卫身后,道:“这位大哥,多谢你了!”
光明司卫一笑:“不用谢我。以后,你离他们远一点。”说着加快脚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江慈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听到脚步声响,见徐炎走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徐大哥,多谢。”
徐炎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方道:“江姑娘,你早些歇着吧。”
见他欲转身离去,江慈道:“徐大哥。”
徐炎脚步顿住,江慈微笑道:“以后,我若是看书看得太晚,你们不用再在帐外守着,早些休息吧,我不会乱跑的。”说完不再看有些尴尬的徐炎,走入医帐。
凌军医还在给伤兵针炙,见她进来,军衣不整,疑道:“小江,怎么了?”
江慈忙将军衣理好,笑道:“没什么。”她走到药炉边坐下,药炉中火焰腾腾,烤得她大汗沁出,她愣愣坐着,任汗珠淌下,也未动分毫。
月上中天,桓军军营内,除去值夜的军士来回巡夜,无人在营地内走动。将士们都在帐内休息,养精蓄锐,准备第二日的战斗。
易寒撩开帐门,燕霜乔忙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犹豫许久,方低低唤道:“父亲。”
易寒心中暗叹,和声道:“你不用和我这般拘礼。”
燕霜乔替他斟上杯茶,易寒在帐内看了看,转身道:“霜乔,你还是听我的,去上京吧。”
燕霜乔垂下头,并不说话。
易寒将声音再放柔和:“霜乔,这里是战场,你一个女子,呆在这里,极不方便。我派人送你回上京,你祖父,也一直想见你一面。”
燕霜乔微微摇头,低声道:“我要找师妹。”
易寒叹道:“你师妹,我来帮你找。依你所说,她若是在裴琰手中,只要我军能击败裴琰,自能将她寻回。她若是不在裴琰手中,我军一路南下,我也会命人找寻她。”
“那我就随着大军走,你们打仗,是你们的事情,我只求您,帮我找回师妹。”燕霜乔抬起头,直视易寒。
望着这双澄净如水、与那人极为相似的明眸,易寒心中闪过愧意,道:“你既坚持,我也不勉强你。只是我军将士与华朝不同,对女子随军比较忌讳,王爷虽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你留在军中,你也只能呆在帐内,不能出去走动。”
他转过身,又道:“至于明飞,我让他随我行动,他身手不错,若是能立下军功,我便安排他入一品堂,将来出人头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他掀开帐帘,燕霜乔嘴唇张了几下,终道:“您的伤―――”
易寒心中一暖,微笑道:“轻伤,早就好了。”
燕霜乔低下头,轻声道:“战场凶险,请您多加小心。”
易寒一笑,出了帐门,只觉神清气爽,转头见明飞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极轻,送入明飞耳中:“小子,你听着,我不管你是何来历,你若真心待我女儿,我便送你荣华富贵,你若有负于她,我也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明飞微微侧身,直视易寒,平静道:“是,明飞记下了。”
见中军大帐仍有灯火,易寒笑着进帐。宇文景伦正坐在灯下,把玩着从华军手中抢来的强弩,滕瑞坐于一旁,二人之间的案几上,摆着一件藤甲衣。易寒趋近细看,又将藤甲衣放在手中掂了掂,喜道:“滕先生果然高明!”
宇文景伦站起,易寒忙将藤甲衣挂在帐中的木柱上,宇文景伦退后几步,将利箭搭上强弩,弦声劲响,利箭“卟”地刺入藤甲衣中。
易寒将藤甲衣取下,送至宇文景伦面前,滕瑞也站起,三人齐齐低头,望着只刺入藤甲衣七八分的利箭,相视而笑。
宇文景伦有些兴奋:“先生真乃奇人!”
易寒笑道:“原来先生这几日不在军中,便是去寻这藤条去了。”
“是。”宇文景伦道:“先生真是辛苦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寻到这藤条,又制出了这藤甲衣,宇文景伦在这里谢过先生!”说着便欲长身一揖。
滕瑞忙搭住宇文景伦双臂,连声“岂敢”,道:“王爷,我已让人砍了很多藤条回来,现在得召集士兵,连夜赶制这藤甲衣。”
宇文景伦点头:“这是自然。不过,咱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易寒问道:“王爷,要做何事?”
宇文景伦望向帐外,缓缓道:“我要知道,裴琰此时,究竟在-哪-里!”
牛鼻山虽是兵事要塞,风景却极佳。其南面为奔腾的小镜河,北面高山峭壁上,两个巨大的山洞,远远望去,如同牛鼻上的两个孔。山间,林木茂密,郁郁葱葱,偶有野花盛开在岩石间,平添了几分秀丽。
黄昏时分,江慈站在医帐门口,望向北面峭壁上的那两个山洞,默想良久,转身入帐。
她将汤药煎好,已是月上树梢,军营之中,入夜后极为安静,只听见自己轻轻的脚步声。童敏见她过来,掀开帐帘,江慈却顿住脚步,童敏讶道:“怎么了?”江慈深吸一口气,走入大帐。
许隽将药服下,皱眉道:“崔军师,崔解元,你这药,怎么越来越苦了?”
崔亮笑道:“你不是想好得快些,好亲手取张之诚的性命吗?我加了几味苦药,让你伤口早日愈合。”
提起张之诚,许隽便来了精神,一屁股坐到裴琰身边:“侯爷,他薄云山不攻,咱们攻出去吧,我就不信,长风骑的弟兄,会打不过他薄云山的手下!”
宁剑瑜瞪了他一眼:“侯爷要的是速战速决,咱们人数少于对方,纵是拼死力战,也不是三两日能拿下来的,万一陷入僵局,田将军那边便有危险。”
许隽不敢再说,只得老老实实坐于一边,看裴琰与崔亮下棋。
江慈将药碗放入篮中,犹豫许久,见崔亮换下的外衫丢在榻上,灵机一动,转身向崔亮笑道:“崔大哥。”
“嗯。哪里不明白?等我下完这局,再和你说。”崔亮用心看着棋盘,口中应道。
江慈微笑道:“今天没有不明白的。”她走近榻边,俯身拿起崔亮的衣衫,道:“崔大哥,你这衣服脏了,我拿去洗。”
崔亮与江慈在西园同住多日,衣物便是由她清洗,也未留意,落下一子,随口道:“劳烦小慈了。”
卫昭正躺于一边的竹榻上看书,听到江慈走近,脚步声似有些放重,便抬眼望了望她。江慈面上微红,张开嘴唇,似在说话,却不发声,卫昭下意识辨认她的唇语,竟是一句:“多谢三爷。”
不待他有反应,江慈已转过身。许隽却跳了过来,抱起榻上衣物往江慈手中一递:“小慈帮我一起洗了吧,我那亲兵手太粗,洗坏我几件军衣了。”
宁剑瑜回头笑骂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
江慈接过,笑道:“好。”她回转身,走到卫昭身边,轻声道:“卫大人有没有衣服要洗,我一起洗了吧。”
卫昭并不抬头,鼻中“嗯”了声,江慈喜滋滋地将他榻上衣物拿起,宁剑瑜也将自己的白袍丢了过来。
江慈抱着一堆衣物往帐外走去,走到内帐门口,又回头看了卫昭一眼。
裴琰面沉似水,坐于椅中,不发一言。
见他迟迟不落子,宁剑瑜唤道:“侯爷!”
裴琰抬头望向竹榻上悠闲看书的卫昭,沉默许久,道:“剑瑜,你让童敏传令,中军大帐百步之内,不得留人。还有,你和许隽,蒙住面容,和子明一起暂移别处。我与卫大人,有些话要谈。”
宁剑瑜一愣,见裴琰面色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忙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几点说明:
最后一次更新在星期六晚上或者星期日凌晨,受楼楼委托更文的某人,心如铁石,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对所有催更的要求,一律置若罔闻,更新时间雷打不动。如果有同学觉得这个时间不方便看的话,那就请星期天早上再来吧,反正文总在那里,不差那一点时间。之所以选择334的更新方式,是为了万一发现情节有纰漏,可以让远在外地的楼楼有充分的时间进行修订。
最后一次更新的量有点少,只有2000多字,因为后面就是战场戏,故事情节的走向和人物的命运都会发生重大的转折,楼楼不愿意把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情节放上来。如果有同学觉得内容少,看得不过瘾的话,可以等楼楼回来以后多攒一点再看,我们绝不接受因为此点而拍砖!
最后,重申BH流水群群规:尊重作者劳动,不催文,不得辱骂作品人物,不得攻击对方粉丝。如果要催文,也请考虑作者感受,请注意态度。互相尊重,互相谅解是读者和作者共同的责任。
八六、知子恒殊
帐外,脚步声逐渐远去。
帐内,裴琰起身,慢条斯理地将烛火剔亮,坐回椅中。卫昭却仍斜躺在竹榻上,并不抬头,只是专心看书。
裴琰又慢条斯理将盘上棋子拾回盒中,帐内,只闻棋子丢回盒中的“啪嗒”声及卫昭手中书页的翻动声。
待将最后一颗棋子拈回棋盒中,裴琰忽然一笑:“三郎,宝璃塔那局棋,咱们当日并未下完,三郎可有兴趣,再一决高低?”
卫昭将书一卷,淡淡笑道:“少君相邀,自当奉陪。”他悠然起身,坐到裴琰对面。
二人不疾不缓地下着,不多时又下成了那夜在宝璃塔中的对峙之局。眼见裴琰在西北角落下一子,卫昭却懒懒的在中盘落子。
裴琰抬眼盯着卫昭,卫昭嘴角含笑,却不说话。
裴琰微笑道:“看来,三郎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观了?”
卫昭悠然笑着将右臂搭上椅背,斜睨着裴琰:“监军监军,本来就只是在旁看着,少君要如何行军布阵,我只看着,并上达天听,无需插手。”
裴琰平静顷刻,展眉笑道:“三郎,咱们不用象那夜一样,再用拳头一较高低吧?”
卫昭轻笑:“少君若有兴趣,我正有些手痒。”
裴琰却淡淡一笑:“三郎,我还真是佩服你,这么沉得住气。”
“过奖,”卫昭浅笑:“卫昭得见长风骑军威,对少君也是打心眼里佩服。”
裴琰身子稍稍前倾,紧盯着卫昭:“三郎,咱们不用再遮遮掩掩,我等了你数日,你也回避了我这么多日子,可现在,时间不多了。”
卫昭从容地看着他:“时间不多,少君想办法抓紧时间,诱薄云山进攻就是。行军打仗,皇上有严命,我不得插手过问。”
裴琰与他对望,唇边渐涌冷笑:“原来那夜在宝璃塔,三郎说愿与我携手合作,全是推托之辞!”
卫昭面带讶色:“少君这话,卫昭可有些承受不起。少君要我想法子让圣上委我为监军,我便尽力办到;这一路,少君如何行事,我也全是按咱们定好的回禀圣上,可有不妥?”
裴琰眸光一闪:“既是如此,那我现在,还要三郎帮忙,三郎可愿意?”
“不知少君还要卫昭如何帮忙?”
裴琰盯着卫昭,语调沉缓平静:“我想请问三郎,薄云山军中,哪一位,是你的人?!”
卫昭沉默须臾,道:“少君这话,我有些听不明白。”
“三郎,你这可就不爽快了。”裴琰冷冷一笑:“你不但知道薄云山这么多年来的谋逆行径,还知道姚定邦在朝中所做一切。你让苏颜将姚小卿杀死,夺走他手中的情报,引姚定邦一路南下,终在长风山庄利用我将他除去。你再用姚定邦的死,让薄公误以为谋逆证据落于皇上之手,将朝中暗探悉数除去,最后一道假圣旨将其逼反。你又让这个人将薄云山稳在牛鼻山,静看时局如何发展。三郎,这一切,你不要告诉我全是你一人所为。薄公军中如果没有你的人,你能做到吗?!”
他语调渐转严肃:“而且这个人,必定是薄云山的心腹,必在薄军中潜伏多年,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三郎,他是谁?!”
帐后草地中,传来虫鸣声,帐内有些闷热,卫昭淡淡而笑,并不言语。
裴琰却放松了些,低头看着棋盘,漫不经心道:“三郎,咱们不能再拖了,若是让宇文景伦拿下河西府,这乱局,再非你我所能控制。”
“少君大可以先去河西抵抗桓军,却要跑到这牛鼻山,我已装作视而不见,本就有些对不住庄王爷,若是河西府失守,是少君作茧自缚,与卫昭无关。”
裴琰一笑:“三郎对庄王爷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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