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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通鉴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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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气而乱;内而藏府之精粗,外而筋骸之劲色,动静语默各如其量,而因以发用;则明于察形者,可以征神,固矣。管辂之评邓、何晏而言皆屡中,知此而已矣。    然则神可以化形乎?曰:奚为其不可也?其始也天化之,天之道也;其后也人化之,人之道也。其之道,亭之毒之,用其偶然,故'A134'恶偏全、参差而不齐;人之道,熏之陶之,用其能然,则恶可使'A134',偏可使全,变化而反淳。人莫难于御其神,而形其易焉者。昧者不知,曰:“一受其成型,而与之终古。”其不知道也久矣。孟子曰:“居移气,养移体。”荣卫随养以移,而内而藏府、外而筋骸,随之以移;况动止语默,因心而纵敛,因习而率循者哉!    邓之躁,征于形之躁也,不可骤息,而息之以静者,可得而主也;何晏之幽,征于形之幽也,不可骤张,而张之以明者,晏可得而主也。岂有他哉?一旦而知躁与幽之为不善,操之纵之,惩艾于俄顷;习之制之,熏成于渐次;则二子者,金锡圭璧之章,再见而惊非其故,辂又安能测之哉?乃若二子者,终成乎幽躁,而使辂言之终验,其蔽一也。一者何也?曰:骄也。老、庄者,骄天下而有余者也,绝学以无忧,与天而为徒,而后形之不善,一受其成型,而废人道之能然,故祸至而不知其所自召也。地承天而受化,形顺神而数移,故管辂之术,君子节取焉,而不怙之以为固然。人之有道也,风雨可使从欲,元气可使受治,况在躬之荣卫藏府筋骸,与从心之动止语默哉!

【三○】    王凌可以为魏之忠臣乎?盖欲为司马懿而不得者也。为懿不得,而懿愈张矣。齐王芳,魏主睿之所立也,懿杀曹爽而制芳于股掌,其恶在懿,其失在睿,而芳何尤焉!使霍光而有操、懿之心,汉昭亦无如之何,而可责之芳乎?凌诚忠于魏而思存其社稷,正懿闭门拒主、专杀宗臣、觊觎九锡之罪,抗表而入讨,事虽不成,犹足以鼓忠义之气,而懿不能驾祸于楚王以锢曹氏之宗支,使敛迹而坐听其篡夺。而凌欲废无过之主以别立君,此其故智,梁、隋之季多效之者,而终以盗铃。则使凌得志,楚王彪特其掩耳之资,操此心也,恶足以惑人心而使效顺哉?    名义者,邪正存亡之大司也,无义不可以为名,无名不可以为义,忠臣效死以争之,奸雄依附而抑必挟之。以曹操之不轨也,王芬欲立合肥侯以诛宦官,而操审其必败,勿从也;袁绍欲立刘虞以诛董卓,而操恶其徒乱,勿从也;名正而义因以立,岂特操之智远过于凌乎?天下未解体于弱主,而己先首祸,心之所不安,之所必逮也。刘虞贤矣,袁绍弗能惑也;合肥侯听曹操而安,楚王彪听王凌而死,非独自杀,且以启祸于宗室,胥入司马之阱中,亦烈矣哉!呜呼!乱人假义而授人以名,义乃永堕而祸生愈速,如是而许之以忠也,则沈攸之、陈霸先皆忠矣。王凌之心,路人知之,无以异于司马氏,而益以愚者也。

【三一】    曹操之篡也,迎天子于危亡之中而措之安土;二袁、吕布、刘表、刘焉群起以思移汉祚,献帝弗能制,而操以力胜而得之。刘裕之篡,馘桓玄,夷卢循,东灭慕容超,西俘姚泓,收复中国五十馀年已覆之土宇,而修晋已墟之陵庙,安帝愚暗,不能自存也。若夫二萧、陈霸先,功不逮操、裕而篡焉,则不成乎其为君而不延其世。由此言之,虽篡有天下,而岂易易哉?    司马懿之于魏,掾佐而已,拒诸葛于秦川,仅以不败,未尝有尺寸之功于天下也;受魏主睿登床之托,横翦曹爽,遂制孱君、胁群臣,猎相国九锡之命,终使其子孙继世而登天位,成一统之业。其兴也不可遏,而抑必有道焉,非天下之可妄求而得也。曹氏之驱兆民、延人而授之也久矣。    汉之延祀四百,绍三代之久长,而天下戴之不衰者,高帝之宽,光武之柔,得民而合天也。汉衰而法弛,人皆恣肆以自得。曹操以刻薄寡恩之姿,惩汉失而以申、韩之法钳网天下;崔琰、毛、钟繇、陈群争附之,以峻削严迫相尚。士困于廷,而衣冠不能自安;民困于野,而寝处不能自容。故终魏之世,兵旅亟兴,而无敢为萑苇之寇,乃蕴怒于心,思得一解网罗以优游卒岁也,其情亟矣。司马懿执政,而用贤恤民,务从宽大,以结天下之心。于是而自绅以迄编,乃知有生人之乐。处空谷者,闻人声而冁然,栾盈之汰,人且歌泣以愿为之死,况懿父子之谋险而小惠已周也乎!王凌之子广曰:“懿情虽难量,事未有逆。”可谓知言矣。故曰:“得乎邱民为天子。”逆若司马,解法网以媚天下,天且假之以息民。则乘苛急伤民之后,大有为之君起而苏之,其为天人助,有不永享福祚者乎?三国鼎立,曹、刘先亡,吴乃继之。孙氏不师申、韩之报也;曹操不足道,诸葛公有道者也,而学于申、韩,不知其失,何也?

【三二】    蒋琬死,费刺,蜀汉之亡必也,无人故也。图王业者,必得其地。得其地,非得其险要财赋之谓也,得其人也;得其人,非得其兵卒之谓也,得其贤也。巴蜀、汉中之地隘矣,其人寡,则其贤亦仅矣。故蒋琬死,费刺,而蜀汉无人。    虽然,尝读常璩《华阳国志》,其人之彬彬可称者不乏。张鲁妖盗而有阎圃,刘焉骄怠而有黄权,王累、刘巴,皆国士也。先主所用,类皆东州之产,耄老丧亡,而固不能继。蜀非乏才,无有为主效尺寸者,于是知先主君臣之图此也疏矣。勤于耕战,察于名法,而于长养人才、涵育熏陶之道,未之讲也。蒋、费亡而仅一姜维,维亦北士也,舍维而国无与托。败亡之日,诸葛氏仅以族殉,蜀士之登朝参谋议者,仅一奸佞卖国之谯周,国尚孰与立哉?    管仲用于齐,桓公死而齐无人;商鞅用于秦,始皇死而秦无人;无以养之也。宽柔温厚之德衰,人皆以循吏之矩,虽有英特之士,摧其生气以即于瓦合,尚奚恃哉?诸葛公之志操伟矣,而学则申、韩也。文王守百里之西土,作人以贻百年之用,鸢飞鱼跃,各适其性以尽其能,夫岂申、韩之陋所与知哉!

【三三】    何晏、夏侯玄、李丰之死,皆司马氏欲篡而杀之也。而史敛时论之讥非,以文致其可杀之罪,千秋安得有定论哉?当时人士所推而后世称道弗绝者,傅嘏也、王昶也、王祥也、郑小同也。数子者,以全身保家为智,以随时委顺为贤,以静言处钅享为道,役于乱臣而不怍,视国之亡、君之死,漠然而不动于心,将孔子所谓贼德之乡原,殆是乎!风尚既然,祸福亦异,天下之图安而思利者,固必褰裳而从之,禄位以全,家世以盛,而立人之道几于息矣。呜呼!此无道之世,所以崩风坏俗而不可挽也。    虽然,有未可以过责数子者存焉。魏之得天下也不以道,其守天下也不以仁,其进天下之士也不以礼;利之,法制之,奴虏使之,士生其时,不能秉耒而食,葛屦而履霜也。无管宁之操,则抑与之波流,保其家世已耳。故昶与祥皆垂裔百年而享其名位,兢兢门内之行,自求无过,不求有益于当时;士之不幸,天所弗求全也。狂狷于网罗,容容获其厚福,是或一道也;不可以汉、唐、宋数百年戴天履地栽培长育之人才,忘躯捐妻子以扶纲常者责之也。施及宋、齐以降,君屡易而士大夫之族望自若也,皆此焉耳。欧阳永叔伤五代无死节之臣,而不念所事之何君也,亦过矣。王彦章之忠,匹夫之谅而已矣,况余阙乎?

【三四】    诸葛诞之起兵讨司马昭也,疑贤于王凌、毋丘俭,而实未见其愈也。俭与诞,皆以夏侯玄之死不自安,而徼幸以争权,使其克捷,其不为刘裕之诛桓玄,不能保也。且诞之讨昭,何为也哉?无抑不欲魏社之移于司马氏矣乎?魏而亡,亡于司马,亡于吴,无以异也,吴岂为魏惜君臣之义,诛权奸以安其宗社者哉?诞遣其子靓称臣于吴以起兵,则昭未篡而己先叛;以叛临篡,篡者未形而叛者已著;其志悖,其名逆,授司马昭以讨叛之名,而恶得不败邪?使其成也,司马昭之族甫糜,曹氏之社早屋矣。悲夫!借敌兵以讨贼者之亡人家国也,快一朝之忿而流祸无穷,诞实作俑,司马楚之、刘昶、萧宝寅相继以逞,而可许之为忠乎?

【三五】    人知冯道之恶,而不知谯周之为尤恶也。道,鄙夫也,国已破,君已易,贪生惜利禄,弗获已而数易其心。而周异是,国尚可存,君尚立乎其位,为异说以解散人心,而后终之以降,处心积虑,唯恐刘宗之不灭,よ矣哉!读周仇国论而不恨焉者,非人臣也。    姜维之力战,屡败而不止,民胥怨之,然其志苦矣。民惮于劳,而不知君父之危,所赖以启其惰心而振其生气者,士大夫之公论耳。其论曰:“既非秦末鼎沸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势。”显然以秦予魏,以韩、燕视蜀,坐待其吞噬,唯面缚舆榇之一途耳。夫汉之不可复兴,天也;蜀之不可敌魏,势也;无可如何者也。故诸葛身歼而志决,臣子之道,食其禄,终其事,志不可夺,烈于三军之帅。且使人心不靡于邪说,兵力不销于荒惰,延之一日,而忠臣志士之气永于千秋。周而无人之心哉!无亦括囊以听,委之天而弗助其虐之为咎尚浅乎?夫民之不息,诚不容已于闵恤矣,譬之父母积,仆妾劳于将养,则亦酒食以劳之,和煦以拊之,使鼓舞而忘怨已耳。若恤仆妾之疲,废药食而听其酣寝,有人之心者,以是为恻隐哉?    当周之时,黄皓、陈蛊庸主而不顾百姓之疾苦;诚念民也,则亦斥奸佞,劝节俭,饬守令以宽廉,使民进而战饣军,退而休息,可也。周塞目箝口,未闻一谠言之献,徒过责姜维,以饵愚民、媚奄宦,为司马昭先驱以下蜀,国亡主辱,己乃全其利禄;非取悦于民也,取悦于魏也,周之罪通于天矣。服上刑者唯周,而冯道末减矣。

【三六】    王沈刺豫州,下教:“陈长吏得失者,给谷五百斛;言刺史宽猛者,给谷千斛。”规己宽猛之宜,而赐之谷,犹之可尔。陈长吏之得失而赐之谷,险士猾民,竞起而诬讦其守令,祸可胜言哉?盖沈者,司马氏之私人也,司马氏以好士恤民之虚名,收辨士而要民誉,每下不情之令,行溢赏以诱天下,而沈为之役,故其教令如是之滥,未容深责也。陈、褚入白沈曰:“拘介之士,惮赏而不言;贪昧之人,慕利而妄举。”韪哉言乎!可推以尽明主用人听言之道矣。    拒谏者,古今之所谓大恶也;亟取人言,而贪广听之名,其恶隐而难知。乃公孙︹因之以亡曹,主父偃因之以乱汉。宋之中叶,上书言因革者,牍满公府,而政令数易,朋党争衡,熙、丰、元、绍之间,棼如乱丝,而国随以敝。近者民本轻达,贱士乘以希荣,奸相资之肆恶,一夫遽登省掖,而天下亟亡。呜呼!以赏劝言之害,较拒谏而尤烈,抑如此哉!    然则纩之塞,与明聪之达,圣人兼用以应天下,抑何道也?曰:善听言者,必其善于择人者也。人而善与?言虽未得,有善者存矣。人而不善与?言虽得,有不善者存矣。唐、虞之廷,或吁或弗,交相弼违者、唯其为禹、皋、稷、契也。夫禹臬、稷、稷、契,视君之失,若疾之攻于心;视民之病,若水火之迫于肌;而视言入而受禄也,若秽恶之加于鼻也,何俟于赏以劝之邪?故君子之听言,先举其人而后采其言,必不以利禄辱贤者之操,而导不肖者以猖狂无忌也。    察吏有常法,劾吏有常职,不获已而登斥奸讼枉之言,然非害切于国民而痛切其肌肤,则告讦之宵人耳,诛之可矣。一兴一废,一张一弛,进臣民而酌其可否,既已无疑矣;而犹为异说焉,斥之可矣。言虽甚当,不授以官;其效虽登,必进以礼。大臣坐论,日侍于燕间;谏诤有官,各责以言职。非是者,虽或兼容并包,而必厚防其生事启衅之伤。自匪佥人,恶有舍闺门子弟之职,置四民耕读之恒,弃官守慎修之纪,旦揣夕摩,作为炎炎之论,以动人主,而侥幸显名之与厚实哉!舜之耕稼陶渔而取人为善,人无所利于耕稼陶渔之夫,而言之不善者鲜矣。其为帝也,以耕稼陶渔之听听天下之言,则唯禹、皋、稷、契无私利之心,如深山之野人,而后决于从也。故其戒禹曰:“无稽之言勿听。”而岂以利情诱哓哓之士,使以讦为直乎?    鬻口舌以希利赖者,小人也,塾师也,祸福唯其妄测,文义唯其割裂,得利焉而情尽矣。此求治者所必远,为学者所必拒也。人君正己以氵位下,节嗜欲、远宦寺、勤学问、公好恶,则小人之利病、国事之得失,触之而自知。非不待言也,抑非恃人言而遂足以治也。赏之而政刑乱、朋党兴、廉耻丧、风俗靡,自非奸雄之媚众以窍国,几何事此而不亡?此治乱之枢机,不可不审也。

【三七】    后主失德而亡,非失险也,恃险也,恃则未有不失者也。君恃之而弃德,将恃之而弃谋,士卒恃之而弃勇。伏弩飞石,恃以却敌;危石丛薄,恃以全身;无致死之心,一失其恃,则匍伏奔窜之恐后;扼以于蹊径,而凌峭壁以下攻,则首尾不相顾而溃。故谓后主信巫言而失阴平之守以亡国,非也。阴平守,而亘数百里之山峦峡谷,皆可度越,阴平一旅,亦赘疣而已。李特过剑阁而叹刘禅之不能守,拙窍之智,乘晋乱以苟延尔。谯纵、王建、孟知祥、明玉珍蹶然而起,猝然而灭,恃险愈甚,其亡愈速矣。    然则诸葛公曰:“益州天府之国。”其言非乎?彼一时也,先主拥寡弱之资而无尺土,舍益州而无自立之地。乃其规画之全局,则西出秦川,东向宛、雒,皆与魏争于平原,而非倚险以固存也。迨乎关羽启衅于吴,先主忿争而败,吴交不固,仲谋已老,宛、雒之师不能复出,公乃率孤旅以向秦川,事难而心苦矣。况蒋琬据涪城,姜维据汉乐,颠当守户,而天日莫窥,不亡奚待焉?    汉高起自汉中,旋下三秦,急出成皋,是以濒危而终胜。光武定都雒阳,曹操中据兖州,皆以无险为险也。周公营雒,至计存焉,而或为之说曰:“无德易以亡。”圣人既无私天下之心,抑岂欲其子孙之速亡乎?周迁雒,而不绝之系,其亡尤难于夏、殷。亡之难易,不在险之有无,明矣。

【三八】    司马昭进爵为王,荀ダ欲相率而拜,王祥曰:“王、公相去一阶尔,安有天子三公可拜人者?”骤闻其言,未有不以为岳立屹屹,可以为社稷臣者。冯道之劳郭威曰:“侍中此行不易。”亦犹是也。炎篡而祥为太保于晋,威篡而道为中书令于周,则其亢矫以立名,而取合于新主,大略可知矣。昭谓祥曰:“今日然后知君见顾之深。”祥所逆揣而知其必然也。矜大臣之节,则太保之重任,终授之己也无疑。历数姓而终受瀛王之爵,道固远承衣钵于祥也。不吝于篡,而吝于一拜;不难于北面为臣,而难折节于未篡之先;天下后世不得以助逆之名相加,万一篡夺不成如桓玄,可以避责全身,免于佐命之讨,计亦狡矣。    以此推之,汲黯揖卫青,而曰:“使大将军有揖客,岂不重乎?”黯之情亦见矣。欲以此求重于权臣,而可谓之社稷臣乎?司马昭、郭威虽逆,而固非朱温之暴,可以理夺者也。使汲黯而遇梁冀,王祥、冯道而遇朱温,抑岂能尔哉?若夫社稷臣者,以死卫主,而从容以处,期不自丧其臣节,如谢安之于桓温,狄仁杰之于武氏,亦岂矫矫自矜以要权奸之知遇乎?

●卷十一○晋(泰始元年起)【一】    魏削宗室而权臣篡,晋封同姓而骨肉残,故法者非所以守天下也;而怀、愍陷没,琅邪复立国于江东者几百年,则晋为愈矣。天下者,非一姓之私也,兴亡之修短有恒数,苟易姓而无原野流血之惨,则轻授他人而民不病。魏之授晋,上虽逆而下固安,无乃不可乎!然而三代王者建亲贤之辅,必欲享国长久而无能夺,岂私计哉?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非其利病生死之知择也。则君子之为天下君以别人于禽兽者,亦非但恤其病而使之利,全其生而使无死也。原于天之仁,则不可无父子;原于天之义,则不可无君臣。均是人而戴之为君,尊亲于父,则旦易一主,夕易一主,稽首匍伏,以势为从违而不知耻,生人之道蔑矣。以是而利,不如其病之;以是而生,不如其死之也。先王重不忍于斯民,非姑息之仁,以全躯保妻子、导天下于鱼虫之聚者,虑此深矣!然则晋保社稷于百年,而魏速沦亡于三世,其于君天下之道,得失较然矣。    晋武之不终也,惠帝之不慧也,怀、愍之不足以图存,元帝之不可大有为也;然其后王敦、苏峻、桓温相踵以谋逆,桓玄且移天步以自踞,然而迟之又久,非安帝之不知饥饱,而刘裕功勋赫奕,莫能夺也。谓非大封同姓之有以维系之乎?宋文帝宠任诸弟,使理国政、牧方州,虑亦及此;而明帝诛夷之以无遗,萧道成乃乘虚而攘之。嗣是而掇天位者如拾坠叶,臣不以易主为惭,民不以改姓为异。垂及唐、宋,虽权臣不作,而盗贼夷狄进矣。然则以八王之祸咎晋氏之非,抑将以射肩请隧咎文昭武穆之不当裂土而封乎?法不可以守天下,而贤于无法。亦规诸至仁大义之原而已。

【二】    谏必有专官乎?古之明王,工瞽、庶人皆可进言于天子,故周官无谏职,以广听也。谏之有官,自汉设谏议大夫始。晋初立国,以傅玄、皇甫陶为之,唐之补阙拾遗,宋之司谏,皆放此而立也。谏有专官,而人臣之得进言于君仅矣。虽然,古今之时异,而广听之与慎听也,不得不殊;进言之迹同,而受益之与防邪也,亦各有道;未可以一概论也。    古之民朴矣,农、工、商、贾各世其业;士之游于庠序者,亦各有常学,不能侈闻见、饰文词以动当世。迨及战国,教衰而人自为学,揣摩当世之务者,竞尚其说,纵之以言,则偏私逞而是非乱;则必择其忠直而达治理者任之,而后无稽之言,不敢破圣道、紊纲纪,以荧主听。则专官之任,亦未可谓尽非,时使然也。    谏官专立,职专谏矣。然非专谏于其官,而禁外此者之谏也。不淫听于辨言,而不塞聪于偏听;苟得忠直知治者司其是非之正,则怀忠乐进者相感以兴。乃若听之之道,群言竞奏,而忠佞相ゾ,存乎君之辨之,不徒在言者也。谏者以谏君也。迩声色,殖货利,狎宦戚,通女谒,怠政事,废学问,崇佛老,侈宫室,私行游,威仪,若此者谏官任之。大小群臣下逮于庶人,苟有言焉,则固天子所宜侧席而听者也。即言之过,而固可无尤也。外此,人与政其亟矣。然而人之贤不肖,铨衡任之;政之因革,所司任之;虽君道之所必详,而清诸其源,则是非著而议论一;争于其流,则议论繁而朋党兴。贞邪利害,各从其私意,辨言邪说,将自此以起,固不可不慎防之。而广听适以召奸,尤明主所深惧也。    以要言之,言而讥非乎我者,虽激虽迂,而不可忽也;言而褒贬于人、辨说乎事者,辨虽详,辞虽切,而未可信也。士之受规于朋友者且然,而况君天下者乎!然则选忠直知治者任谏职于上,而主意昭宣,风尚端直,则群言博采,而终弗使主父偃、息夫躬之流,矜文采以雠其奸邪。慎之也,即所以广之也。又何必执周官之不设谏臣以下访刍荛哉?    近者分谏职于台省,听亦广矣。而六科司抄发之任,十三道司督察之权,纠劾移于下,而君德非所独任,故诡随忿戾,迭相进退,而国是大乱,则广之适以废之。党人交争,劳臣掣肘,将谏官之设,以谏下而非谏君乎?拂其立谏之经,而予以谮言之径,乃至佥人游士献邪说以为用人行政之蝥贼。不专不慎,覆轨已昭,后世尚知鉴哉!

【三】    晋始建国,立七世之庙,除五帝之座,罢圜丘方泽之祀,合之于郊,皆宗王肃而废郑玄也。于是而知王肃之学,醇正于郑玄远矣。后世经学传郑氏,肃之正义,没而不传,则贾公彦、孔颖达之怙专师而晦道也。    周之祀典,组绀以上不废也;而限天子之庙于五世,合两世室而始为七,玄之托于义而贼仁也。周礼合乐于圜丘方泽者,非祭也,所以顺阴阳、合律吕而正乐也;而谓郊之外有圜丘方泽之大祀,玄之淫于乐以乱礼也。其尤妖诬而不经者,为上帝之名曰耀宝魄,又立灵威仰、赤怒、白招矩、叶光纪之名,为四方之帝,有若父名而宾字之者,适足以资通人之一哂。而以之释经,以之议礼,诬神天,黩祀惑民,玄之罪不容贷矣。托之于星术,而实传之于谶纬,夫且诬为孔氏之书;王肃氏起而辨之,晋武因而绌之,于是禁星气谶纬之学,以严邪说之防,肃之功大矣哉!惜乎世远俗流,师承道圮,而肃学不传也。如其传,则程、朱兴起,尚有所资以辟郑氏之淫辞与!

【四】    三代以下,用兵以道,而从容以收大功者,其唯羊叔子乎!祖逖之在雍邱,宗泽之在东京,屹立一方以图远略,与叔子等。乃逖卒而其弟称兵以犯顺,泽卒而部众瓦解以为盗,皆求功已急而不图其安,未尝学于叔子之道以弭三军之骄气,骄则未有能成而不乱者也。    或曰:叔子之时,晋盛而吴衰,拥盛势以镇之,则敌亡可以坐待;而逖与泽抗方张之虏,未可以理折,则时异而不可相师矣。    曰:叔子之可以理服,而逖、泽不能者,遇陆抗耳。若夫敌国之氓,信其仁厚而愿归附之,则逖与泽之邻壤,犹晋、宋之遗黎;而叔子则晋、吴异主,义不相下者也。使逖与泽以此临之,不愈效乎!夫陆抗亦智深谋远不与叔子争一日之利耳,使其狂逞如石勒、女直之为,则其亡愈速;是遇陆抗者,两棋逢敌之难,而非易制于石勒、女直也。石勒虽骁,而志不及于江、淮,且未几而国内大乱,甚于孙皓之犹安处也。女直虽竞,而斡离不、挞赖、兀术各怀猜忌,豕突鹿奔,无有能如陆抗之持重以相制者。使二子以道御兵,以信抚民,以缓制敌,垂之数十年,赵有冉闵之乱,金有完颜亮之变,以顺临逆,以静待动,易于反掌矣。叔子之功,亦收之身后者也,何至于子弟为枭獍以伏诛,部曲窜萑苇而偾起哉!故曰逖与泽求之已急而未图其安也。逖有雍邱之可据,而郭默、邵续之流,皆相倚以戴晋;泽有东京之可恃,而两河忠义,皆相待以效功;与为愤兴,而不与为固结,二子之志义尚矣,惜乎其不讲于叔子之道也。

【五】    用人与行政,两者相扶以治,举一废一,而害必生焉,魏、晋其验已。虽无佞人,而亟行苛政以钳束天下,而使乱不起;然而人心早离,乐于易主,而国速亡。政不苛而用佞人,其政之近道,足以羁縻天下使不叛,然而国是乱,朋党交争,而国速以乱。    曹孟德惩汉末之缓弛,而以申、韩为法,臣民皆重足以立;司马氏乘之以宽惠收人心,君弑国亡,无有起卫之者。然而魏氏所任之人,自谋臣而外,如崔琰、毛、辛毗、陈群、陈矫、高堂隆之流,虽未闻君子之道,而鲠直清严,不屑为招权纳贿、骄奢柔谄猥鄙之行,故纲纪粗立,垂及于篡,而女谒宵小不得流毒于朝廷,则其效也。    晋武之初立,正郊庙,行通丧,封宗室,罢禁锢,立谏官,征废逸,禁谶纬,增吏俸,崇宽弘雅正之治术,故民藉以安;内乱外逼,国已糜烂,而人心犹系之。然其所用者,贾充、任恺、冯勖、荀ヨ、何曾、石苞、王恺、石崇、潘岳之流,皆寡廉鲜耻贪冒骄奢之鄙夫;即以张华、陆机铮铮自见,而与邪波流,陷于乱贼而愍不畏死;虽有二傅、和峤之亢直,而不敌群小之翕讠此;是以︹宗妒后互乱,而氏、羯乘之以猖狂。小人浊乱,国无与立,非但王衍辈清谈误之也。    是用人行政,交相扶以图治,失其一,则一之仅存者不足以救;古今乱亡之轨,所以相寻而不舍也。    以要言之,用人其尤亟乎!人而苟为治人也,则治法因之以建,而苛刻纵弛之患两亡矣。魏之用人,抑苟免于邪佞尔,无有能立久长之本,建弘远之规者也。孟德之智,所知者有涯;能别于忠佞之分,而不能虚衷以致高朗宏通之士;争乱之余,智术兴,道德坠,名世之风邈矣。仅一管宁,而德不足以相致也。晋承魏之安处,时非无贤,而奖之不以其道,进之不以其诚,天下颓靡,而以老、庄为藏身之固,其法虽立,文具而已。使二代之君,德修而勤于求治,天下群趋于正,而岂患法之不立乎?宋太祖、太宗之所以垂统久长,而天下怀其德于既亡之余,庶几尚已!

【六】    杜预欲短太子之丧,而曰:“君子之于礼,存诸内而已。”安得此野人之言而称之哉!今有人焉,心不忘乎敬父,而坐则倨以待;情不恝乎爱兄,而怒则纟其臂;亦将曰存诸内而已乎?内外交相维、交相养者也,既饰其外,必求其内,所以求君子之尽其诚;欲动其内,必饬其外,所以导天下而生其心也。今使衰麻其衣,疏粝其食,倚庐其寝处,然而驰情于淫侈以忘其哀慕者,鲜矣;耳目制之,心不得而动也。藉令锦其衣,肉其食,藻井绮疏金枢玉户其寝处,虽有哀慕之诚,不荡而忘者,鲜矣;耳目移而心为之荡也。故先王之制丧礼,达贤者之内于外,以安其内,而制中材之外,以感其内。故曰:直情径行,戎狄之道也。夫鸟兽之啾啁以念死,内非不哀,而外无所饰,则未几而忘之矣;野人之内存而外不著见者,亦如是而已矣。    杜预之于学也亦博矣,以其博文其不仁,六经之旨,且以之乱。谅ウ者,梁也,有梁无柱,茅苄垂地之庐也,而诬之曰心丧。叔向之讥景王曰:“有三年之丧二。”谓之有丧矣,非谓存诸内者之徒戚也,而诬之曰不讥除丧,而讥其燕乐之已早。预之存诸内者,诬圣欺天,绝人而禽之,犹曰君子之于礼,存诸内而已乎?故曰:“以礼制心。”心有不存,而礼制之。其外无别,则内之存与不存,又奚以辨哉?邪说逞,人道息。凡今之人,皆曰:臣忠、子孝、兄友、弟恭,求其心而已。而心之不可问者多矣。不仁哉杜预之言,以贼天下有余也!

【七】    嵇绍可以仕晋乎?曰:不可。仕晋而可为之死乎?曰:仕而恶可弗死也!仕则必死之,故必不可仕也。父受诛,子雠焉,非法也;父不受诛,子不雠焉,非心也。此犹为一王之下,君臣分定,天子制法,有司奉行,而有受诛不受诛者言也。嵇康之在魏,与司马昭俱比肩而事主,康非昭之所得杀而杀之,亦平人之相贼杀而已。且康之死也,以非汤、武而见惮于昭,是晋之终篡,康且遗恨于泉下,而绍戴之以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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