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幺妹-第3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朱同亲自去端了盆冷水。放在桌上,浸了块绵巾。送到杨幺手上,杨幺轻轻把冷巾放在倪文俊的额头上,叹了口气,怔怔地道:“不知道聂青有没有找到我三哥。”
朱同急忙道:“正要向四小姐禀告,聂青传回信来,说是在江西龙兴遇上了朱大爷,他正向潭州城而回!”
杨幺大喜道:“我大哥没事了?那我三哥呢,杨岳呢?”
朱同吞了口吐沫,结巴道:“聂青说,大军溃败时,岳将军送了朱大爷离开后,又回乱军中去寻找族人了,此后地情形,朱大爷也不清楚。聂青已经继续向江浙行省去寻了。”
杨幺脸色发白,掩住嘴,忍住眼泪,吩咐道:“传信给我大哥,趁时局正乱;蒙元军还未进城时,我们赶紧派人去夺占益阳州的地盘,一定记得所有匠户和矿藏等专营权全部要记到我的名下,若是蒙元来兵查问,就让他们直接去威顺王府打听一下潭州朱家是什么来头!”
朱同虽是疑惑,仍是点头,杨幺叮嘱道:“尤其是洞庭沿岸的益阳州,一定不能让给别人,便是见血也要抢到此处。”
待得朱同出舱而去,杨幺独个儿坐在床头,不断用冷水给倪文俊降温,忙了一阵,天色已是黑了下来。
杨幺倚在床头休息,突地垂下眼泪,用力打着自己受伤的左腿,哭道:“都怪你不争气,如今他下落不明,我却只能在这里坐着,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我……我也不想活了……”说罢,泪水越发滚了下来,以手掩面,低头痛哭不止。
不过哭了多久,杨幺突觉有人在碰自家的手,心中一惊,慌乱抹泪一看,竟是倪文俊微睁着双眼,身外侧的右手竭力抬起,正用手指碰着杨幺沾满泪水的手背。
杨幺喜出望外,一把抓住倪文俊的右手,哽咽道:“倪大哥,你醒啦?”
倪文俊仍是一脸地傲慢不逊,干裂的嘴唇开合了几次,终于说出来话来,哑声道:“没……没用的女人,哭什么?”
杨幺此时哪里还和他计较这些,连忙从桌上取了一杯水,用自家干净地手娟浸湿了一角,让水滴慢慢流入倪文俊口中。嘴里轻轻道:“你放心养伤,这里虽到处是蒙古人,但还算安全,待得过几日,我偷偷把你带回水寨里,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倪文俊伤势极重,听了杨幺的话,喝了一些水,便又昏睡了过去。
第五卷 孤身乱世 第十五章 众叛亲离
过了几日,张报宁的船队从长江退回了城陵矶,张报宁全身缠着白布,卧在泉州号的主舱中,忍痛笑道:“有什么好哭的,家里现在只有我一个当家男子,我能不豁命么?”说罢,又伸手摸向杨幺的裙子,“让我看看,腿怎么样了?”
一旁站着的裴风立时知机退了出去,杨幺一边抹泪,一把打开张报宁的手,却触动他胸前的伤口,张报宁的额头顿时渗出汗来,杨幺慌忙道:“小宁哥,小宁哥,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转头就要叫裴风,叫了半天,却没有人进来。
张报宁忍痛笑道:“不用叫他,你在这里,他哪里还会进来?”杨幺面上一红,无奈道:“你这么重的伤,还有精神来戏弄我。我一天也不想在长江里呆着了,我们赶紧回水寨吧。”说罢,低下头,俯在张报宁耳边道:“倪文俊在我的船里。”
张报宁大吃一惊,瞪了杨幺半晌,方吐了口气,低声道:“你真是胆大包天,蒙古人这阵子没日没夜地在江上搜查,一路回来,连我的船都被搜了三回了,你怎么藏得住的?“
杨幺咬了咬唇,还未说话,张报宁的脸就阴沉了下来,道:“如今蒙古人势大,你还是和他藕断丝连的,他若是来提亲,你要怎么样?”说罢,又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该怪你,也是我们没用,才逼得你借着色相保全家族。“顿了顿,问道:他伤势如何?”
杨幺羞愧得全身都烧了起来,再也不能抬头,只低声道:“他底子极厚。已是好转,可以起身了。”张报宁沉默半晌,看了看杨幺。柔声唤道:“把头低成这样做什么呢?赶紧让他们开船,离那报恩奴远远的。”
杨幺含泪点点头,转身要出去,张报宁又叫住她,“你别走,再陪我坐会儿。裴风,进来。”
裴风应声而进,杨幺不免有气。狠狠给了他几个白眼,裴风却只当没看到。
“吩咐全队即刻开拨,回洞庭水寨。”
裴风大声应喏,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杨幺只觉得船身一晃,船队起锚开拨,从城陵矶向洞庭回航,杨幺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轻叹道:“终于要回去了。”
张报宁握住杨幺的手,道:“幺妹,我们回去。就成亲吧。”
杨幺一惊,摇头道:“小宁哥,你怎么又提这事?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只有杨岳一个人。”
张报宁淡然道:“你们是嫡亲地兄妹。终是成不了的,你难道守一辈子?他现在生死不明,你还能如何?何况,我也不尽是为了这个。”张报宁紧了紧手,沉声道:“杨天康、张国意、张国诚都不在了。张、杨两家的联盟便没有了亲族联姻地保证。报日已死。报月、报辰也不知下落,除了我。张家找不到可以娶杨家女的当家男子。下礼下德到底矮了一辈,杨天淑却是旁系养女,日子又浅,除了你,杨家也找不到可以嫁给我的人。”
张报宁紧紧盯着杨幺,道:“现下两个家族长房里继承人都不在,难免不会有内斗,同盟破裂也是极有可能。但家族男子尽去,再经不起这些了,幺妹,为了家族,我们必须要成亲。”
杨幺听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张报宁,嗫嚅道:“我……我不管这些,我只……我只喜欢杨岳……”
“幺妹,他已经死了!他是一个好头领,但两家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你以往一直为家族打算,如今怎么糊涂了!”张报宁厉声道:“以前我从不逼你,但这回不同往日,家族存亡,在此一举,便是你心里全然没有我,也必须要嫁给我!生儿育女,延续两族同盟之意!”
杨幺尚是头一回被张报宁如此正色叱骂,脑子里却翻来复去只想着:“杨岳死了,杨岳死了,杨岳死了!”
杨幺心里只觉得扯裂一样的痛,一下蹦了起来,叫道:“若是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家族我也不要了!”活音方落,腿上伤口剧痛,立时跌倒在地。
“裴风,把四小姐拿住了!?”张报宁大怒呼叫,裴风顿时领了十几个亲卫进舱,杨幺一脸惊怒,待要反抗,腿上却是巨痛,伏在地上无法起身,当即被裴风制住,用绳子绑了起来。
“张报宁!你欺人太甚!”杨幺咬牙切齿骂道:“你要保全家族,大可以去娶杨天淑,为什么非要逼我?她也姓杨!你那些道理我都不信!我不愿意!我爹爹和大哥都不会同意的!”
裴风说了一声:“得罪了,四小姐。”抱起无法动弹的杨幺,轻轻把她放在张报宁的床内侧,便带人转身退了出去。
张报宁忍痛侧了侧身,低头看着杨幺,说道:“你错了,现在凡是两族有关的人里,只有你不明白,不说你地爹爹和大哥了,便是朱同在这里,也不会帮你的!”说罢,又对外面叫道:“裴风,去和朱同说,四小姐这几天不回自家船上去了。”
裴风在外大声应诺了,便听得脚步声远去,隐隐传来说话声,过了一会,外面又归于寂静。
杨幺脸色大变,忍不住叫道:“朱同!朱同…………”外面却无人答应。
张报宁伸手轻轻抚着杨幺的脸,叹道:“死心吧,我们俱是福祸相连,张杨两家败了,朱家哪里又能跑得了?”看着杨幺痛恨的眼神,轻轻道:“你放心,我现在连动一下都难,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我已经给两位族长去信,要他们筹备婚事,我们一到水寨就成亲!你这几天就委屈一下,在我这里过吧。”
杨幺听得此话,突然怔怔流下泪来,哭道:“小宁哥,我不愿意,除了杨岳,我谁都不想嫁,小宁哥,你放过我吧。”
张报宁面无表情,手停在杨幺的脸上,柔声道:“你犯傻病呢,他是你嫡亲哥哥,你当真想和他乱伦么?快别说这种话了,我知道你把男女之事看得淡,但是只要我们洞房了,你就是我的人了,将来生了孩子,你再回头想想如今这些傻话,定是要笑死自己的。”
张报宁又勉强近了些,轻轻吻在杨幺的唇上,悄声在她耳边道:“你也累了,快睡一会吧,等你一觉醒来,把过去的事都忘了,只要记得我,你知道我是宁可自家受气,也是要宠着你地,我心里只有你,你心里只有我,一辈子相亲相爱……”
第五卷 孤身乱世 第十六章 乱世凄惶
城陵矶离洞庭水寨极近,不过三四日的路程,杨幺日日被张报宁守着,他虽然不能起身,手脚却能勉强动弹。杨幺平日的阴私之事,皆是他解了杨幺的穴道,却不解开绳子,替她代做一些,竟比当初在泉州路上更是亲密。
杨幺极是羞愤,平日里闭目不理张报宁,张报宁却是沉得住气,只是天天看牢了她,同吃同住,同醒同睡,有时不免笑道:“我们俩当初相识时,不就是这个样子么?我知道你心里记着呢,没想到又绕回来了,往后我们做了夫妻,这些东西都忘了罢。”
眼看着离水寨越来越近,杨幺心中惶急,张报宁见事向来明白,朱同又从不露面,她自是信了,如此一来她孤立无援,又受制于人,以张报宁的精明,只怕拜天地的时候都不会解开穴道,杨幺一想到洞房,就全身发抖,她是宁可死了,也不愿意背叛杨岳。
当晚,张报宁看着裴风给杨幺喂了饭,扶她躺下后,挥手让他退出,笑道:“明日就到水寨了,到时候我把你交给平泉姑奶奶,不用我们这些粗人来侍候你,你也可以轻松些。”说罢,仍是在杨幺身边躺下,伸出一手搁在杨幺腰上,闭目养神。
杨幺在黑暗中睁开眼来,呆呆地盯着黑漆漆的帐顶,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出现在舱中,张报宁极是警醒,方要叫人,却被那人一指点晕。
杨幺看着那人在床前喘息了片刻,蓦地醒过神来,她夜里眼神好,压低声音。轻声唤道:“倪大哥,是你么?”
“嘘…………”倪文俊伸手解开杨幺身上的绳子,悄声道:“快起来。”
杨幺苦笑道:“我还被点了穴。”
倪文俊哼了一声。在床边坐了一会,又伸指一点,杨幺顿时手脚松快,倪文俊却喘息不已。
杨幺爬下床,慢慢替倪文俊输气运功,走了三个大周天,倪文俊吐了口气,轻声道:“好了。你居然练的也是张家功夫,倒是极为得用。你腿伤怎么样?能跑么?”
杨幺点点头,道:“这几天在床上全然不动,倒也养好了。这楼船边上挂着小舟,我背着你,去偷偷放舟下湖。”
倪文俊怒道:“不用你背,你只管去办事,我自会跟在你身后。”
杨幺一把掩住他的嘴,陪笑道:“算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我们走吧。”
此时正是人们入梦之时,杨幺自然知道自家楼船上的地形和士兵巡逻地路线。换岗的时间,轻车熟路地到了船尾,没惊动任何人便放下小舟,扬长而去。
小船趁着黑夜在巴陵县城附近的湖面泊岸。两人弃了舟,奔入湖边地密林中,方敢停下来喘气。
杨幺知道倪文俊身受重伤,如此动弹,必会加强伤势。入林便寻了个隐密处。替他运功疗伤。
待得两人运功已毕。天边已经发白,晨光透过密密的树叶。轻柔地撒在两个人的身上。
倪文俊吐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包食物,递给杨幺,道:“饿了没,吃点吧,从你船上偷出来的。”
杨幺正觉肚饿,顿时喜笑颜开,打开一看,居然是平时常吃的桂花糕,抓起一块,嚼也不嚼,瞪眼伸脖,吞了下去,只让倪文俊摇头不已。
“倪大哥,你怎么知道要来救我?”杨幺一边抓起第二块,一边问道。
倪文俊取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嚼了嚼,皱着眉吞了下去,答道:“朱同那小子,这几天在我床前转来转去,自言自语,我自然听明白了,他只怕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自家不敢去救你,指着我一个受重伤的人。”
杨幺听得一愣,笑了出来,道:“还好这家伙有点良
倪文俊瞅了杨幺一眼,道:“若是我,压根就不会开这个口,张报宁做得对,他只是运气不好,身上受了伤,否则当时就和你圆了房,我也不用费神去救你了。”
杨幺怒道:“他已经订了亲,干嘛非要娶我?”
倪文俊把余下的半块桂花糕塞到嘴里,含糊道:“谁叫你姓杨,谁叫你大哥是朱家当家的,谁叫你名下商铺无数,谁叫杨岳死了你没人撑腰,”大力嚼了几口,吞了下去,继续道:“谁叫他喜欢你呢?”
杨幺啐了一口,道:“我可不喜欢他!杨岳现在下落不明,可不是死了!”
倪文俊拍了拍手上地糕点屑,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古怪地看着杨幺道:“我没听说过你中意谁,你怎么不嫁给他算了,看来对你也挺用心的,对张、杨两家也好。”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想在你们家躲一阵,现在也不行了。”
杨幺一愣,面上有些不安,想了想,问道:“倪大哥,那你现在怎么办?我听说欧普祥守的袁州还没有陷落。”
倪文俊一笑道:“去那里做什么,守城又有什么用?我们是驱元,还是得反击,天完军本来就是各处的流民,现在散了,也不过是变回了流民,我再去招集便是!用不了多久,又是一支十万大军!”
杨幺愣愣地看着倪文俊,翘起大拇指道:“倪大哥,难怪你是天完军的元帅,除了会杀人,会打战,这份气魄更是让小妹佩服之至!”
倪文俊向来吃这套,哈哈大笑道:“那你呢?我可先告诉你,我不会带着你,带着你太麻烦!杨幺抿嘴一笑,道:“那里还敢拖累倪大哥,我要去江浙找杨岳他们。”
倪文俊一愣,看了杨幺半晌,道:“他们不是已经死………
杨幺笑道:“你的十万大军都能变成流民,他们为什么不能成为流民中的一人?我才不信我们两家的男人们那么傻。明明打输了,还不知道躲起来,便是被俘虏也比马上死了好。只要有命在,多地是东山再起地机会。洞庭里还有那么多老弱妇孺等着他们回去呢,我不信他们想不明白。”
倪文俊顿时笑了出来,点头道:“小丫头,倒是个明白人,你既有这份心,说不定真让你找着了,杨岳也没有白疼你。”说罢。站起身来,看了杨幺一眼,道:”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杨幺点点头,突地又想起一事,站起来,从怀中摸出贴身匕首,拨下刀鞘,递给倪文俊。道:“倪大哥,若是以后起事需要兵器,便拿着这个刀鞘去潭州城找潭州商联的冯富贵。你要多少,他总会想办法帮你筹措地。”
倪文俊看了看杨幺,却不伸手接刀鞘,不乐道:“本来想着帮你一次。能还一些人情了,现在又要承你地情!”
杨幺忍不住掩嘴而笑,道:“倪大哥,你救了我两回,我也救了你两回。我小女子的命自然比不上你大英雄的命值钱。你这辈子都是还不了了。你不是说债多不用愁么?多一点少一点也无妨。”
倪文俊哼了一声,道:“你就这样套着我罢。但凡我在世上一日,总逃不了要替你卖命。”说罢,接过刀鞘,看了看,道:“来来回回,总是这把匕首,当初我怎么就一时好心,给了你呢?”说罢,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幺目送倪文俊远去,将匕首插到靴子里。俯身拾起还有两块桂花糕地荷叶包,细细包好,揣在怀中,顺手又从颈上扯出小花囊。
花囊方一打开,茶花清香扑面而来,里面仍是盛着半袋子油茶干花和半袋子金豆。
杨幺深深吸了口花香,拿出几颗金豆塞到腰间,将花囊放了回去。看了看方向,向江西行省宁州路而去。
岳州路与江西行省接壤,杨幺在巴陵县与江西宁州交界的村子里用三颗金豆子买了一头青骡,又背了一包干粮,打算向东横穿江西行省,到江浙行省去寻杨岳。
谢绝了几个村人的劝阻,杨幺骑上马进入了江西行省境内,顿时被眼前的一片荒芜所惊呆。
同一片平原上,西边岳州路的关卡后是大片大片深绿地稻苗,房舍炊烟,生生不息。
而相距今不过四五里,宁州县城外地田地一片干涸,田里的杂草已长得人地半腰高,田间的茅舍空无一人,破木门被扔在院子里,蛛网处处,窗上的灰尘已是结了又厚又硬一层,轻轻一吹,只能去掉最表面的新灰,露出下面的乌黑来。
杨幺站在破屋前,看着远处的宁州县城,犹豫片刻,进屋找了身又脏又臭地破男装,咬着牙换上,擦黑了脸。
看着马儿吃了一会的草,杨幺将它牵出,指着岳州路的方向,对它道:“自己认得路么?回你旧主人那里去吧,我一时没思量好,白叫你跑了几里路。”说罢,甩了一鞭子,将马赶走了。
杨幺折了一根粗木棍,上头用匕首削尖,拄在手中,
“走吧,路还长着呢。”杨幺打散了头发,顺手用匕首削去大半截,抓得参差不齐,绕过宁州县城,沿着荒田向东而去。
杨幺一边走着一边摘了几片厚实地葵花叶,把匕首包好,系在粗木棍上头。不料没走得多远,便遇上三伙抢食的流民,任是杨幺身怀武艺,几下打倒骨瘦如柴的男子,看着他们身后的妇孺孩童时,仍是将背上地干粮包拿出来,叫他们分了。
“姑娘,不要再向前面走了。前面到处是流寇。”一个枯瘦的老妇,缩在地上,用只剩了四五颗牙齿的嘴用力嚼着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
杨幺一惊,笑道:“婆婆,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能看出我是女人?”
“你长得和别人不一样,你自家没查觉出来么?倒也是,除了我,别人要看出来也不容易。”老妇一时被硬饼梗住,猛力捶胸。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方才顺了口气,杨幺把她扶起。她一手捡起地上沾满了灰尘的硬饼,用力咬着,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样子,村子里地女人骂我风骚,楼子里地妈妈说我是狐媚,那些个喜欢赋诗作画地客人们夸我体态风流,后来,蒙古人来了。道士、喇嘛满天飞,我和一个喇嘛睡了五六天,他告诉我,我这叫天生媚骨。”老妇抬起头一笑,露出五六口黄黑地牙齿,“不过,我运气不好,身子虚弱,还没有来癸水就被人贩子卖进了楼子。当时就破了身,元阴不纯,要不然就能跟着那喇嘛做他的鼎炉。比被人活生生吃了好。”
杨幺听得有些发愣,呆呆接口道:“被人吃了?”
老妇点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吧,你若是不来,可能就是今晚。你看…………”老妇使了个眼色,指着从几个男子手里接过硬饼地十来个妇人和孩子,道:“他们可不是好心,那都是养着,实在没吃食的时候宰着吃的。杨幺眼角一抽。坐在老妇身边没有动。那老妇点点头。耸拉在脸上的皱皮晃了晃,“果然是个明白孩子。我过几天,就要被宰给那些女人孩子吃了。她们前几天已经吃了两个了。”
杨幺抬了抬眉,“您继续说天生媚骨那一段。我以前好象也被一个妖道这样说过。”
老妇一怔,眼露疑惑,“你被道士发现过?怎么没找你做鼎炉?我虽然不懂拳脚,但七十来年看得也多,你呼吸悠长,眸光清亮,显是元阴极厚的处子。”抬起头,看着灰暗的天空,回忆道:“你这样的,我这么多年也只看到过一个,可惜长相是次了点,侍候不了上等客人,没遇上识得她好处的喇嘛、道士。被卖到了下九场子,架不住那些下田、矿上做工男人地折腾,一晚上接了二十来个,活生生被干死了。”转头打量了一下杨幺,见她脸色微微发白,安慰道:“你不用怕,你若是进了楼子,妈妈肯定会安排你接最上等客人的。”
杨幺背上起了一溜的鸡皮疙瘩,干笑几声,道:“天生媚骨,元阴厚的处子,有什么好处?喇嘛、道士们用来做什么?”
一阵风吹来,卷起荒地上的浮土,呼啦啦地扫在人们的身上,老妇在眼睛上擦了一把,侧头吐了口满是泥土的吐沫,道:“能有什么好处?也就是在床上能让男人们更快活些罢了。”
杨幺哭笑不得,老妇看了看她,摇头道:“姑娘,你还年轻,不明白这个道理,婆婆告诉你,女人若是能让男人们在床上快活,任是这世上有的,便都能到手了,嫁不嫁人倒不打紧!”
杨幺叹了口气,道:“虽说是如此,不过,能让男人快活的女人太多,尤其是让有本事地男人快活的女人更多,你抢我夺的,只怕死得更早,所以还是安安分分找个男人嫁了才是正理。”
老妇定定地看了杨幺半晌,蓦地发出夜枭般地刺耳长笑,到最后又是一番捶胸顿足才顺过气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怎么没看出来?到底是上岁数了,老眼昏花,识不得真佛。我当初你这么大的时,若是有你这样的见识,早嫁给村头的二愣子,如今…………”
杨幺笑道:“如今还是一样,要不吃人,要不被人吃。”看了一眼左一边地妇孺,道:“里面未必没有那些男人的妻子儿女,这时节,管你是二愣子,还是有钱有势的大爷,都是先顾着自个儿的肚子,有谁还能作靠的?”
那老妇眼珠子定在眼眶里,直愣愣地看着手上地小半块硬饼,过了半晌,开始嘟囔起来:“二愣子不一样,当初村子里闹水灾,一条门板,只能浮一个人,他给了我…………”含糊着说到此处,怔怔地停了半晌,似在回忆什么。
杨幺正奇怪间,那老妇突地抬头对杨幺一笑,“姑娘,我方才明白,我早就该跟着他一起去死了,若是有他,哪里又会让我受这些罪?”说罢,咽喉里顿时一阵痰响,双眼直向上翻,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一会,便没有了动静。
杨幺一动不动地蹲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们走过来,将老妇拖进破屋里,一阵砍砸之声后,屋顶上地烟囱吐出了几个圈圈,又没有影子了。
杨幺慢慢起身,看了看目光呆滞,整整齐齐排在屋门口的妇孺们,对屋子里躲躲闪闪射出来地恐惧、饥渴的目光视而不见,一步一步向东面地荒原继续走去。
“杨岳也不一样,若是有他在,哪里又会让我受这些罪……”
第五卷 孤身乱世 第十七章 流寇千里
腊月的寒风在杨幺的面上刮着,雪片漫天飞舞,至正十三年的冬天冷得让她睡不着觉。
“明明是差不多的破庙啊……”杨幺缩在草堆里,喃喃自语,“虽然没有长毛大披风,不敢点火堆,也不至于冷成这个样子。”过了一会,她又恍然道:“难怪,我只穿了夹袄,只是穷流寇身上要是有厚绵衣可就麻烦了。”
“大半夜嘀咕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了?”一个粗嗓子怒气冲冲地骂道,“杨四,你小子冻死是活该!谁叫你不过来和我们一堆靠着取暖,长得也不是个兔儿爷,怎么就生似我们要鸡奸你一样。”
“刘二哥,刘二哥,你少说两句,杨四那小子手下可狠了。”一个胆怯的声音慌忙劝道。
“怕什么,就他是个带鸡巴的,我们都是没种的?”刘二怒道,“他一晚上在草堆里翻来覆去的,害得老子根本没睡着,早叫他一起睡了,他偏不肯。你看,你们不是都没睡着么,都趴着装熊!”
破庙里慢慢便有了些人声,竟是睡了两百来个流寇,大家挤成一堆,互相取暖,只有杨幺一个人远远地躲在破墙角的草堆里。
刘二尤不解气,继续骂道:“三斤、七丫、小杏她们几个都还是女人,都能和我们一起睡的,就他一个人非要独成那样!奶奶的,我就看不惯他这别扭劲!会功夫厉害怎么了?他就算一个人能揍我们二十来个,我也不把他当回事,哪里有个男人样!我呸!”
人群鼓嚣起来,却仍是没有一个人敢和刘二一般明着大骂,此时一个女子声音响起:“杨四。你要是不喜欢太挤,你就睡人堆边上也是好的,何必隔得那么远?看把你冷得!“
“三斤。你别管他,刘二越发大声,”把这不听人话的冻死了,我们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杨幺苦笑一声,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开口,这时一个冷冷地声音响起,“杨四。过来睡,你让大家都睡不成了。”
杨幺一愣,犹豫一下,悉悉缩缩从草堆里爬了出来,慢慢走到了庙中的人堆边上,没带半分热度的声音在中间响起:“自己挑地方睡,按规矩,你抢地财物最多,食物、女人、衣物、睡铺你都能最先挑。别给脸不要脸。”
杨幺轻轻地“嗯“了一声,绕了一圈,在众人闪烁的眼神中。爬到了刘二身边,坐了下来。
刘二怪叫一声,骂道:“杨四,你小子睡我这里。是不是想趁我睡着了暗算我?”一面说着,身子却向一边挤了挤,给杨幺移出个空地。
杨幺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冲着刘二一咧嘴,挨着他躺了下来。手牢牢抓住了刘二的后衣角。“喂。你小子怎么和娘们似地,抓着我衣服做什么?三斤她和我睡觉时。都没有你这么黏糊!”
三斤忍不住啐了一口,此时那冷声又响起:“睡觉!”破庙里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君子堂''
杨幺闭着眼,感觉到黑暗中,有人扫视过来的目光,在她的腰背各处灼烧着,她冷笑一声,又向刘二挨了挨,抓紧了手中的衣角,刘二似是已经睡着,迷糊着向一边让了让,蒲扇大的巴掌摸到杨幺的头,拍了拍,继续睡了。
“起床了!起床了!出去早操去!”天方麻麻亮,便有人吆喝了起来,杨幺恍惚着,忽地坐了起来,倒把身边几个还在赖着的人吓了一大跳。
“你小子一惊一乍做什么?要不因为你,我们至于起不来么?”刘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也坐了起来,定了定神,站起来吼了一声:“到时候了,都给老子起床,出去早操去!”
地上还赖着地一百多人闻声纷纷爬了起来,“找抽么?让老大回来看见了,都得脱一层皮!快点出去!”刘二骂道,一脚踢在方从他身边蹭过去的一个大汉的屁股上,大家顿时手脚快了起来,冲出了庙门。
刘二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愣神的杨幺,喝道:“杨四,就算你小子本事大,老大也没说你不用出早操,还不出来!“
杨幺此时已醒过神来,知道此处不是洞庭水寨,叹了口气,追着刘二跑了出去,只留了四五个女人在里面。
“砍!刺!杀!”刘二吼声震得半天响,空地周围林子里的一阵乱飞,操练的流寇身上虽是破烂;打扮也不似汉人;面上却泛着淡淡的红光,手上的武器都是正儿八经的枪、刀、斧之类。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二百人来人分成了二十个小队,一队十人。领头地小队长把式自是熟练很多,过了一会,刘二一声令下,各队分开练习。
杨幺孤零零地站在一边,一个人拿着一杆杨木长枪,旁若无人地练功,她也没有掩饰,把枪在地上一竖,便开始蹲马步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