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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心计-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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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那丫头模样不堪了些,可这话无异于天籁一般,几人肩膀一松,有些婆子更是瘫软在了地上,连连叫唤着捶着腿脚。

五娘挂心老太君,可眼见众人疲惫的样子,便只得等一等,锦玫吩咐丫头搬来了椅子扶五娘坐下,五娘顺口问,“娘那边可好着?祖母有没有受什么伤?”

那丫头一咧嘴,憨笑道,“都好着都好着。”

五娘不疑有他,着实松了口气。

锦玫却看了看那丫头,警惕的道,“妹妹是在哪里做活计,怎的这样眼生?”

那小丫头挠了挠头,笑道,“奴婢在老夫人身边不过是个粗使丫头,还在跟姐姐们学活计,姐姐没有见过也是应当的。”说着福了福身,“奴婢名讳翠喜。”

锦玫仍是警惕的上下打量着那丫头,便是五娘也回过味来,若是乱兵被打退这样大的事,按理都要派个亲近的婆子或管事前来,如何会是这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小丫头?可若不是老夫人受意的,那又是谁?谁又会知道老夫人安排自己躲进桃花苑?五娘第一反应便是二太太,只是二太太白日就随着孩子们躲进了山里,再有满腹算计,眼前这个乱子,也只怕伸不了那么长的手。

五娘思绪百转,面上的笑意也就淡了几分,认认真真看着那丫头,淡淡道,“你是哪年进的府?你既能在大丫头身边学,想必也是机灵的,可怎的我从没有见过你?”

那丫头见五娘只是问起,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脸上一松,又笑呵呵道,“奴婢进府也就两年的功夫,是近两日才被提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再说老夫人的院子人那么多,少夫人自然是认不全的。”

“虽然是个粗使丫头,口齿倒是伶俐。”锦玫冷哼一声,正要开口,有婆子却惊呼一声,“那是什么!怎么有火光朝这儿来?”

五娘也站起来驻足看,果然有十几个火把正迅速接近,五娘只以为是侯景福的人,可又心里一紧,看了看那可疑的丫头,五娘一捏手指,冷声道,“都先进屋子里躲起来,若是来救援的人,咱们再出去不迟。”

五娘转身便走,那丫头脸色一急,上来竟要扯五娘的衣袖,锦玫几个立即拦上,五娘想了想,转头吩咐两个婆子,“这个丫头可疑,也抓进去再说。”

那丫头虽然也有些力气,但哪里抵的了做惯粗使活计的婆子,不过挣扎两下,便被扭的动弹不了,五娘一行人速速进了一间屋子,又关了所有门窗,众人将五娘拥在中间,屋子里静的似心跳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火把便到了跟前,有婆子悄悄探头,一瞬后便被吓得面色发白,死死捂住了口。

大约是遇屋子就要查看,五娘不时听到旁边的屋子被踹开的声音,终于到了五娘的这间屋子,几个婆子惊恐的对视一眼,都死命的抵着门。

有人踹了一脚,显然没能踹开,那人立即高声叫起来,“这里有人。”

锦玫几个几要哭出来,五娘也害怕的手脚冰凉,握了握锦玫的手,想了想,偷偷从头顶拔了一根尖细的金簪握在手中。

锦玫察觉到了,差点要尖叫出来,五娘一捏锦玫的手,无声的摇了摇头。

五娘如今是侯家妇,若是被俘了,坏了名节哪还能活下去,再说门外的这几个,明显是被那丫头引着路摸过来的,那些人抓自己,怕是为了威胁侯景福吧,左右都是个死路,倒不如现在就走,至少还干净。

五娘打定主意,心里反倒安定下来。

117

屋外的踹门;屋里的抵门;一时兵荒马乱;五娘手心汗津津的也不敢擦;拖了这么久也没能弄开那道门;门外的人显然急了;又高声指挥着去砸窗户,有婆子听在耳里;合身就往窗户上扑,便是锦玫几个大丫头也跟上去帮忙,如此关头,五娘也顾不得身份;抬脚就要上前,却忽然被扭住了手;五娘心里一惊,转过头去,却不知什么时候被那个丫头摸到身前,不止被扭住了身子,那丫头还掏出一把不知从哪里摸来的匕首,牢牢的抵在五娘后心。

“开门!”那丫头年纪虽小,却很是镇定,手握着刀拿的稳稳的,便是脸上也露出几分狠色。

下人们看在眼里,大吃一惊,几个忠心的眨眼就要往上扑,那丫头手却稳稳的一送,五娘吃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众人自然不敢乱动,只是谁也不敢去开那道门,屋子里五娘死了就是死了,可要一开这扇门,那死的就是所有人了。

除了几个忠心的家生子,有不少仆妇露出犹豫之色,那丫头冷冷哼了一声,竟是冷笑起来,“枉你们平日忠心耿耿,此时却做了缩头乌龟?我给你们三息时间,若是再不开那扇门,你们的这个主子,可就真要死透了,事后国公爷要怎么处置你们,你们一个个做了那么多年的下人,必是一清二楚吧。”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所有人都红了眼睛,五娘却反而冷静下来,出声道,“不能打开门,他们便是捉我去威胁世子的,只怕娘那里也派了人去,我死了不要紧,你们助纣为虐,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五娘说这一番话,那丫头又把匕首往肉里送了送,痛的五娘几乎要站不稳,那丫头也急了眼,厉声喝问,“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有人想开,却又没人敢开这个头,一时陷入僵局,外面砸门窗的声音也越来越烈,无论怎么看,好像都是个死局。

五娘渐渐没了力气,视野也开始模糊起来,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甘,重活一遭,除了死的壮烈了些,竟是没得到什么,大太太还活生生着,四姨娘也没能沉冤得雪,五娘还巴望着,能将四姨娘的坟迁进祖坟里,五娘有时候都想,怎么就没能让她重生的再早些,这样四姨娘也许不会死,自己说不定还能有个弟弟,这一生加上上一世,五娘还真没享过什么亲情,每日就活在怨恨和算计里了,也没能给侯景福生个孩子,他果然是克妻的吧,也不知以后他还能不能再娶着媳妇。

五娘胡思乱想着,心也若死灰一般,看着那些乱兵马上就要破门而入,心下一狠,正要后仰往那刀尖上撞去,破门的声却突然停了,门外响起震天响的厮杀声,五娘几乎要喜极而泣,却突然后心一凉,眼前锦玫几个的脸都在扭曲,好像在嘶声喊叫,五娘想开口,到底眼前一黑,人彻底没了意识。

昭华二十九年五月,四皇子举兵叛乱,忠勇侯国安侯领兵平反,四皇子被就地格杀。

昭华二十九年六月,皇上病重驾崩,太子奉旨登基,改国号建安,追封先帝为建文帝。

***

自白日起就下起雪来,不过一日的功夫,整个院落就落了一层厚厚的雪,锦玫进到外间,锦绣正坐在几上做着针线,一见到锦玫就站起身塞了个暖炉过去,嘴里也忍不住小声抱怨,“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这雪还是下个不停,说起来倒也怪了,今年的雪可比往年多了不少,明年定是个丰收年呢!”

锦绣一脸喜色,锦玫忍不住啧了一声,笑道,“知你嫁了人,天天就惦记这地里的事儿,要我说你还是琢磨琢磨再生个女儿出来?你没瞧着石头锦香几个宝贝的不得了,我抱一抱还要求爹爹告奶奶的。”

锦绣被揶揄的脸上一红,做势就要扑过去敲打,锦玫忙抓着锦绣的手,嘘了一声,“你不要命了,国公爷可在呢!你胆子大,我可是不敢招惹的。”

一提起侯景福,锦绣下意识的头一缩,却到底不甘心,在锦玫白嫩的手上留了个牙印,才心满意足的坐回几上。

此时刚进年头,外面冷的几乎泼水成冰,谨德堂里却温暖如春,五娘闲适的窝在软榻上拿着本小说话本打发时间,一旁的红木小几上放着茶水糕点等物,侯景福今儿个也并未去兵部,从小书房摸了本兵书,坐在软榻的另一头。

屋里虽说点了烛火,可一入了夜到底有些伤眼睛,五娘又看了两页,便扔到一旁,抬起下颌,皱眉问侯景福,“今年宫里许了六妹省亲,眼见着就是这两日了,你到时可要同我一起去?”

侯景福也将兵书放在一旁,皱眉看了看五娘尖瘦的脸,不赞同道,“你要想同良妃说话,日后时时进宫就是,你身子还虚着,这么冷的天气,实在不宜多走动。”

新皇登基,自然要犒赏功臣,不少大臣都升了官,便是安哥儿也得了个御林军副指挥使的官,虽说官职不大,但是常在御前行走,又多与大臣子嗣打交道,如今也混的很是风生水起,五娘几次写了信去,总要隔上十天半月才能见到回信。

也不怪五娘突然与这个庶出哥哥亲近起来,实在是那日乱兵打上门时,实打实的救了五娘一命,虽然出了点小意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可那日出现的实在是太及时,若是再晚上些许,五娘可真就去地府报道了,只是可惜那伤了五娘的小丫头,被安哥儿盛怒之下几乎剁成了碎肉,五娘就是有心想查,也实在毫无头绪。

那夜叛乱,不止忠勇侯府遭了秧,不少大臣家里也受了害,几乎家家挂白幡,就说忠勇侯府,老侯爷也因身中数箭重伤难治,当时就赴了黄泉,据说连个全尸都没留下,老太君和侯夫人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寻到那条被人砍断的胳膊,当天夜里京城几乎血流成河,残肢断掌不计其数,又哪里能寻到呢?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众人正沉侵在老侯爷的去世里悲伤不可自拔,随后就有人告了密,二太太买凶杀人,不止害了老侯爷,连侯景福也算计在内,幸好侯景福命大,只受了些伤,并无性命之忧。

此消息一出,老太君侯夫人震怒,当下就叫了二太太对质,谁知二太太竟也不反驳,口口声声老太君的偏心,若不是当年二老爷在战场救了老侯爷一命,哪有如今的富贵可享?老太君怎么也没想到二太太是怨恨这个,当下就吐出一口鲜血,指着二太太半晌说不出话来。

二太太倒也是个果决之人,那天夜里就悬梁自了尽,留下血书一封,只求老太君侯夫人能放过二房一脉。

只是老太君被伤透了心,竟是想都没想,当天夜里就将二房一脉赶出了京。

五娘在听到这些,二太太早就下了葬,那时还没入冬,六月的花儿开的正好,五娘半躺在床上,听锦玫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心里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说起来,二太太虽然可恨,其实也可怜,二爷早逝,二太太守着几个孩子过了那么久,日日夜夜看着大房其乐融融,就是五娘自己,只怕心里也要扭曲了,若是当初能分了家,说不定二太太也走不到这一步,只是人生哪有早知道,二太太去都去了,五娘想想,也就是惋惜一下罢了。

到了第二日,侯景福早早起身去上了朝,五娘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身子都要僵了,求了锦绣锦玫两个丫头半天,好不容易的准在屋里走走,五娘乐的在屋里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重又在床上躺下,和两个丫头商量,“过了年三姐夫和三姐就要南下了,你们说是多给些银钱好,还是都打成首饰?”

银钱何人都能用,可这打成了首饰,便是三娘的了。

两个丫头计较了一番,建议道,“依奴婢瞧,还是打成首饰的好,若是迫不得已,还可换了银子,可要是都给了银钱,三姑奶奶心一软,全给了三姑爷,那日子可就难过了,毕竟银钱总也是不够,更何况人生地不熟的,夫人就是想帮也来不及。”

“这倒是!”五娘又想了想,便拍案决定,当下就让人算了自己有多少私房钱,又从陪嫁的田地庄子上抽了一批,全打成首饰给三娘送了过去,只因五娘尚在修养中,三娘只略坐了坐,便告辞回去,倒又让五娘好一通埋怨。

眨眼就到了六娘省亲的日子,五娘早早起了身,先去福安居通报过了,才和侯景福乘了马车,回了薛家。

虽说五娘和几个姐姐都身在孝中,可妃嫔省亲这样的大事,倒也都破了例,除了远在南阳的大娘子外,所有薛家女儿一应到齐,姑爷们都去了外院和大老爷说话,女眷们全都聚在大太太的主院,一时莺声燕语,比小时女儿还未嫁时都要热闹的多。

姑奶奶们说的高兴,大太太却有几分勉强,众人皆知她是在想远在南阳的大娘子,也就不去管她,只顾自个儿说的高兴。

第118章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就有人渐渐坐不住了,便是五娘,也忍不住有些焦急,五娘想起三娘出嫁前的那个夜晚,六娘拉着自己泪水涟涟,便是醉着也紧皱着眉头,口口声声要给五姨娘报仇,如今六娘已贵为皇妃,又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才得了个省亲的好事儿,定然是要好好把握的,不然要报仇,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五娘焦急的同时,心底有有些忐忑,也不知今日,会不会达成盼了这么多年的心愿。

五娘勉强压下满腹的心思,凑近三娘耳边,笑道:“三姐走前可要来我府里,让妹妹给三姐送送行,三姐这一走,我们姐妹再见,可就不知何年马月了。”

五娘笑的开心,语气里到底带了些寂寥出来,三娘一时也有些恍惚,握着五娘的手道“真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当时见妹妹的样子,还不及我肩膀高,一张小脸总是崩的紧紧的,好似有满腹的心事,如今妹妹也总算是苦尽甘来,做了国公夫人,这二品的诰命,怕是不日就要下来了吧。”

五娘也有些唏嘘,“说的是,都说人这一生总有苦有甜,好在我们苦了十几年,还有十几年的好日子过,三姐去了扬州,可要时时写信来,待我身子好了,就是出去走走也未可知,姐妹中就是你与我最好了,你这一走,我连个说话的人都不好找了。”

“说的是。”三娘眼角滑过泪光,几个都以为人妇的姐妹们,宽慰五娘道:“好在还有几个姐妹在京,你封了二品诰命,日后出入宫中也方便些,六妹妹久在宫中也缺人说话,你们不正好了么?”

“六妹妹……”五娘喃喃自语了一声,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六娘到的时候,日头都要升到正午了,大太太得了消息,忙不迭的领着众人迎了过去,虽说门外还有积雪未尽,可众人也不敢怠慢,均跪倒行了大礼,六娘浅笑盈盈的待众人行过了礼,才赶上来搀扶,“父亲母亲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

扶起二老,六娘又笑着招呼众人,“姐姐姐夫们也快快请起,都是自家人,没得这样客套。”

六娘话说的和气,可没人敢当真,若是真心疼这群自家人,在众人跪下之前,便是要开口的。

大太太脸色有些难看,五娘却很是理解,六娘以一介庶女之身到如今的妃位,着实是不容易,更何况亲母的死和大太太有关,六娘自然不会给大太太好脸色看。

五娘淡淡用眼角扫了大太太一眼,不禁略微打量起六娘来。

近两年不见,众姐妹均变了不少,可还是要数六娘最多,六娘昔日虽有些小聪明,但到底稚嫩了些,上不得什么台面,可如今六娘却是实打实的宫妃,气度上不止威严端庄了不少,更是难得的那份沉稳劲儿,想来也是,这样一座吃人的宫中,能活下来的,又有几个是好相与的?五娘暗自感叹了片刻,便移开了目光。

待用过午饭,闲来无事便搭起了戏台,六娘不免有些兴致缺缺,看了两眼,便拉了五娘进小花厅说话。

两人尚未说几句,大太太和大老爷也一并走了进来,五娘看着六娘巧笑嫣然的模样,心里一惊,却又隐隐兴奋起来,等了那么久,总算是等到重头戏了。

大太太像是也有所察觉,眼神在六娘身上流连了一番,方才转开眼来,大老爷看着六娘却甚是欣慰的模样。

六娘亲自扶了大老爷坐下,娇笑道:“可算是让女儿盼到今日了,父亲可不知道,昨儿晚上女儿紧张的都睡不着呢。”

六娘一脸娇憨,就像初进府时那淡淡流露出来的威仪像是错觉一般,不止大老爷,大太太也很是受用,微微板了脸,带些了些训斥,“到底也是个妃子,说话还这样孩子气,没得让人笑话。”

六娘看了大太太一眼,却并不理会,只笑道:“难得出宫跟父亲母亲说说话,严肃了多没趣儿。”

说着又转头看着大老爷笑起来,“父亲说可是?女儿虽是宫妃,可也先是父亲的女儿,孝道大过天,便是皇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六娘笑容明亮,可眼底却带了些寒光,若有若无的扫视着大太太。

如今六娘是宫妃,在家里除了大老爷算是说话最有分量的了,又将皇上摆了出来,大老爷自然应声:“说的是,难得回来一趟,就不要拘那些俗礼了,都是自家人原就要亲近才是。”

五娘自然没什么意见,大太太却仿若被腻着了一般,脸色有些僵硬。

六娘又围着大老爷亲近的说了些话,才坐回主位上,慢条斯理的把玩着葱嫩的指甲,似笑非笑道:“此次回来,也是有事找母亲帮忙。”

不待大太太应声,又续道:“如今本宫是正二品的宫妃了,就想着给生母一个名分,皇上原也应许了的,只是五姨娘青年早夭,就连祖坟都未进得了,这种事原也要报了母亲才是,只是事出突然,本宫又一心急着办,便擅自知会了各个,让他连夜起出了骸骨。”

六娘停顿了一下,又看了大太太一眼,才拧眉续道:“说也奇怪,不知姨娘的骸骨为何透着青黑色,哥哥也是有过战功的人,自然比我懂得要多,当下就叫来了仵作查看,只是本宫没想到,仵作竟然告诉本宫,五姨娘是中毒而死的!”

六娘最后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仿佛含了雷霆之怒,便是早有准备的五娘也吓了一跳,更枉论是从头到尾都被瞒着的大太太?

大太太瞬间一脸惨白,可也是经过风雨的人,不过一瞬便转了一脸怒气,拍案道:“何人竟这般猖狂!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敢做下这种腌脏事,小六不要怕,为娘自会为五姨娘讨个公道。”说着就站起身,想唤了人进来。

可连叫了两声,半晌才有人推了门进来,却是安哥儿到了,手里提着个瘫成一团的粗壮婆子,淡淡看了大太太人一眼,将那婆子扔下,坐在了六娘身边。

这下不止五娘,便是大老爷也明白了,六娘求了恩典回来省亲,不过是为了此时此刻罢了,光看私底下起了五姨娘的坟,又找了人证,如今更是支开了一干下人,就知道为今日下了多少功夫,怕是大太太再如何辩解,也难逃一劫了。

大太太自从生下了十一娘后,身子就虚弱的紧,如今却是坐的笔直,瞪大了眼睛,冷笑着看六娘,“你是要弑母不成?”

六娘犹自一脸笑意,取了腰间鸳鸯扣在手里把玩,悠悠道,“我这还没说什么!母亲着什么急?女儿心有疑惑,不过是想问清楚罢了,母亲这样愤怒,莫不是心虚了吧。”

六娘轻笑一声,摆手道:“罢了罢了,本宫就不卖这个关子了。”说着冲安哥儿微点了下头。

安哥儿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两个精致的牡丹纹绣金锦盒,郑重的放在大老爷的红木小几上,复又看了大太太一眼,方才缓缓打开。

五娘好奇的看了一眼,却被吓得头皮发麻,险些就跌到在地。

五娘如何都没想到,安哥儿竟会带了骸骨进来,那骸骨颜色青黑,细如婴儿手指,隐约排成一个人型,这是这人型太过娇小,看着倒像是孩童才有的,只是五娘怎么也没想明白,怎的会有两个锦盒?

大太太早已面如金纸,只是强撑着不肯瘫倒。

便是大老爷也不再一副稳重的模样,失神的看着那两个锦盒,半晌才呐呐出声:“这是……”

安哥儿轻轻抚摸着其中一个锦盒里的骸骨,声音轻的仿若游丝一般,“姨娘取得时候,肚子里的孩子都已成了型,这是我在姨娘腹中找到的,若是姨娘还在这,我边有个弟弟了。”

大老爷被怔的僵在原地,大太太发疯一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个男孩儿,郎中说了的,明明是个女孩儿,你骗人,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就想糊弄我,不过一个庶子,还望想翻了天。”

大太太神色凄厉,仿若知道了什么真相一般,又带了些洋洋得意。

安哥儿却勾唇冷笑,将另一个盒子丢在大太太面前,冷声道:“你可认的出这个?当年四姨娘难产取得,孩子都落了地了,可还是没能熬过去,也不知你的心肠怎么会这么歹毒,这么烈的药,你存心是想连这个孩子也不留下。”

“胡说!你胡说!”大太太疯了一样上去扑打,妆花成一片,整个人狼狈不堪,“你怎的能这样冤枉我,我没有害她们的孩子。”

安哥儿虽说是个男子,但到底不能同大太太动手,一时便挣脱不开,好好的一件袍子,转瞬便被大太太撕扯出好几个口子。

还是大老爷回过神来,来开大太太重重的摔回椅子上,大太太本就心神有些恍惚,如今整个人都要垮了,怔怔的看了大老爷一眼,忽的捂脸痛哭起来:“薛义德,你有没有良心,我千里迢迢嫁你为妻,为你打理宅院,生儿育女,你就这么对我。”

哭嚎一声高过一声,大老爷全然不理她,只盯着安哥儿问:“证据呢?没有证据,我如何能信你?”

大老爷话音刚落,六娘就袅袅婷婷的站起身,嫌恶的看了大太太一眼,指着那婆子道:“父亲还认得她吧,当初跟着母亲可是忠心耿耿,只是为人太粗苯了些,便被赶去乡下过活,只是命太苦,才出了京城便遇上了劫匪,一家人死的干干净净,自己也半身伤,父亲可不要想着我屈打成招,若是不信,你自去找了人验身,自打找到她我便好吃好喝的供着,就为能知道一句真相。”

大老爷认认真真瞧着那婆子,面色变了几变,终于颓然的跌坐回椅子上,叹气道:“你都准备的这样充足了,还有什么信不信的呢?罢了,你们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只是休妻是不可能的,好歹看在她养你们一场的份上,留她一命。”

六娘不语,只冷冷的看着大老爷,大老爷却忽的冷笑一声,决然道,“怎呢?自以为做了宫妃,便是要只手遮天了?你如今是地位尊贵,可上有皇后太后,太后之上可还有个皇上呢,再者说,我们到底为你爹娘,若是这件事宣扬出去,你又待如何?不要忘了,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几个姐妹还要靠着强盛的娘家讨生活!”

大老爷动了怒,便是六娘也只考虑了一番,点头应了下来。

虽说大太太如今还活着,只是失了势,又在大老爷心里多了个狠毒的名头,自己人又虚弱不堪,不过几个月,便病的几乎下不了床。

五娘听到这个消息,是在三娘走了之后了,只是不过过了过耳朵,便唤了锦绣梳洗一番,乘了马车进了宫。

五娘如今是二品诰命,倒也有进宫的资格,先去拜过了太后和皇后,便去了六娘的宫中。

六娘比起上次见,眉目更是明艳了几分,笑眯眯的携着五娘说了几句亲近话,才淡淡开口,“父亲的官职,怕是要做到头了。”

自打新皇登基,大少大臣都升了官,可偏偏大老爷是一直没动作,侯景福私底下早就猜测过,皇上是不是忌惮了薛家,打算过河拆桥了,毕竟薛家如今着实富贵,几个女婿都是握有实权,侯景福更是世袭的爵位,六娘又是在宫中侍驾,便是安哥儿也指挥着御林军,若是将来六娘再有了子嗣,便是想要太子之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五娘心里通透,可话却不能说的明白,便故作惊讶,不安道:“皇上是想……”

五娘话还没说完,六娘就嗤笑一声,看着五娘淡淡道,“如今没有外人,五姐就不用装了,你打小心思就通透的很,如何会看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你向来以弱示人,当年我们姐妹可是被你骗的好惨呢!”

五娘心里一惊,面色微变,却到底一笑,不解道,“六妹妹这是说的什么?五姐姐不太明白呢!”

六娘笑容不变,戏虐的看了五娘一眼,半晌才笑起来,“五姐姐从来都是这么没趣儿,一本正经的,也不知怎么得的几位姐姐的喜欢,也罢,追根究底的事,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我只盼着姐姐日后多来看看我就是了。”

五娘连连应声:“自然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六娘才依依不舍的送了五娘出宫。

一出了宫,五娘却没有回侯府,反倒改了道,去了薛家。

五娘词来自是为了找大太太,顺带的要说一说当年的事。

如今的正院不比当年,伶俐能干的婆子丫头大多都去了睿大奶奶的院子,愿意留下来的,无非就是出去也找不着什么好出路的陪嫁,不过几个月的功夫,院子里的花都败了许多,残花落叶铺了一地,让五娘想起四姨娘去前的模样来。

四姨娘取得时候正是花开的最好的年纪,不过十几岁大,浅浅一笑嘴角便有个梨窝,彼时正得大老爷疼爱,走到哪里就笑到哪里,身后丫头跟了一个又一个,便是这样才激怒了大太太的吧,只是谁也想不到,大太太一下手就这般果决,竟连同四姨娘的孩儿都没留下。

五娘垂目在院子里站了站,才缓缓走进暖阁。

姚妈妈正煎着药,一屋子的烟气熏的眼泪汪汪,一看到五娘,先是一怔,才又堆起笑来,“是五姑奶奶来了,您快进去,这烟气儿熏人,可别坏了眼睛。”

五娘扫过屋子的边边角角,脸色一沉,缓缓问:“怎的就你一人?其他下人呢?”

姚妈妈脸色一苦,自嘲道:“别的人?攀高枝儿去了呗!”说着手脚麻利的将药罐里的药倒进白瓷的药碗里,强笑道:“五姑奶奶先坐着,奴婢去给太太喂了药,再招呼你。”

五娘走上前伸手端过药碗,淡淡道,“姚妈妈辛苦了,先歇歇脚,这药就我送去吧。”说着不待姚妈妈应下,便挑了帘子进了里间。

大太太脸色虽蜡黄的难看,但头脸整齐,衣裳也是干净的,想来姚妈妈照顾的很是精心。

五娘伸手将药碗搁在掉了漆的小几上,认认真真的端详了片刻,才悠然开口,“母亲风光了一辈子,怕是到死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吧。”

五娘话音未落,大太太便突然睁开了眼睛,咬牙切齿,恨不得择人而噬,“你这个孽子!”

五娘轻笑出声,半晌才缓缓道,“女儿一向乖巧听话,又怎会是孽子。”五娘话出口像是才反应过来,纠正道,“哦,不对,应该说,我这个庶出的女儿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被母亲骂一声孽子。”

大太太瞪大了眼睛,脸色瞬时惨白,话也说得哆嗦,“你是谁?你不是五儿?你来做什么,是要找我报仇吗?哈哈,我连或者的你们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一个死人?”

五娘漫不经心的勾唇浅笑,鄙夷道,“枉母亲疼了我半辈子,竟还不知道我是谁?母亲是不是在想,被父亲软禁那日我怎的不帮你求情?母亲可信因果?”

五娘缓缓在床边的锦几上坐下,握着锦帕一根一根的拭过大太太的手指,“母亲可还记得四姨娘去世的那天?她留了好多血啊,鲜红鲜红的,接生婆子们接了一盆又一盆,当时女儿在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血呢?后来四姨娘去了,我便被你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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