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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一曲(女尊)-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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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在脑海中炸响,秦子期愕然抬起头来。
张逢单朝他眨眨眼,作了个加油的手势。
夜幕终于降临,真正的夜凉如水,月光如洗。
长歌刚脱下外衣,就听到敲门声。
把门一打开,张逢单便不由分说的把秦子期推了进来,“将军,今晚主君的房间让给末梢皇子了,就睡您这吧。反对无效,就这样,晚安,明早见!”
然后“啪!”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秦子期咳一声,不自在的转过脸。
长歌叹息着摇头,“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逢单!”
秦子期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我还是去和逢单挤吧。”
他转身欲走,长歌却一把拉住了他,“你和别人挤,哪里能睡着,就在这儿睡吧!”
秦子期摇摇头,看着她,眼里一片澄明,“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
长歌笑笑,“你睡这吧,这房里还有睡榻,我靠一靠就好了。明天我们就会离开京城,所以委屈你一晚了。”
秦子期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欢喜,“我没关系。”
同睡一间房,彼此呼吸可闻,那已经是一种甜蜜。
眼见得烛火熄灭,张逢单才拖着鞭子,走回自己的房间。
在他走后,霜芜晃了出来,举头望月,身影成双,“傻小子啊!”
只想要将军幸福,那么你呢?
只想要将军得到爱情,那么你呢?
“长歌,长歌!”没过一会儿,夜晚的宁静被打破,长歌翻身而起,快速的冲向末梢所在的房间。
“怎么了?”长歌一把抱起他,警惕的望向四周。
末梢扁扁嘴,指指被他蹬作一团的被子,“床上好冷,末梢睡好久都还在冷。”
摸了摸他的脚,果然冰冷入骨。
此时被吵醒的几个人,也跟着过来了。
“霜芜,你来看看,怎么这么冷?”长歌有些忧心。
霜芜拉着外衣走了过来,把脉,“小皇子体质偏寒,所以一到秋冬,手足偏凉。”
调养还需要时间,可是眼下也要睡觉啊。
长歌抱着末梢,指着子期道,“末梢,你和姑父一起睡好不好?这样暖和一点。”
“不要!”末梢一甩头,“我和别人睡睡不着。”
长歌无奈,“那末梢要怎么办?”
末梢反身搂着她的脖子,笑得像只小狐狸,“长歌给我暖床吧!”
夜话
等到把末梢哄睡着,已经是半夜了。
给他细心的盖好被子,长歌才吹灭蜡烛走了出来。
一出门就看见了坐在回廊上的人,长歌微一凝目,“子期?”
听到这声呼唤,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秦子期马上睁开眼来,“将军,你忙完啦!”猛地站起来的身形,有些不稳,长歌连忙快走几步,扶住了他,“你怎么没去睡?”
秦子期揉揉眼睛,偏头朝她笑道,“我想等你一起,不然你一定不会回去休息了吧?”
冲着他的笑脸,长歌也忍不住弯了嘴角,“你怎么知道?”
“那当然。”他掉回头去看着前面的路,“你一定会觉得我已经睡着了,会吵着我,所以宁愿自己不睡也不会回房了。”
看他神色渐渐清醒起来,长歌放开了一直扶着他胳膊的手,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你很聪明。”
“不是聪明。”他停住了脚步,引得长歌回头去看他,他攥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将军,我一直站在你身边,看着你,所以我了解的你,要比你想像的多得多。”
“只是你一直没有看见我而已。”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黑暗的侧影,有了悲伤的弧度,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人的心。
长歌抬起手来,却在快要碰到他肩膀时,停在了半空中,然后,慢慢的放了下去。
“子期,回房去睡吧。”半响之后,她这样说。
“将军!”临进房门之前,霜芜冒了出来,子期看了两人一眼,先进去了。
霜芜将长歌拉得远了一点,才开口道,“将军,你们今晚圆房吧。”
长歌定定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在这样无声的注视下,霜芜偏过了头,但仍是重复道,“就今晚,将军。”
长歌终是伸出手去,重重的按住了她的肩膀,“霜芜,谢谢。”
霜芜抬起头看她,眼睛发热,“将军。”
长歌摇了摇头,“可是我不能。”
缓缓转身,坐到了院中石凳上,长歌挑眉,“霜芜,你是担心我绝后吗?”
霜芜低下头去,“我知道明日您就会启程前往召回绛夏他们,而我会护送着主君大人和末梢皇子到甘南道先行安顿,您带着绛夏孟秋随后去大漠中寻找铁甲军,然后,便是将来侵者驱逐出铜辽,明日之后,等着您的,是更多的腥风血雨。若是万一有所不测,好歹还能有一丝念想。”
长歌没有说话,霜芜半蹲下去,“将军,以前您心有至爱,所以我们不敢多嘴,可是如今,逝者如斯,您又何苦要这般为难自己。更何况,主君聪明绝顶,若能对将军死心塌地,今后必将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长歌双手一使劲,便将她拉到了旁边的石凳上,想了一会儿,才道,“霜芜,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不能这样做。夫妻之礼,是情到浓时自然而为之,即使有一日我和他能做真正的夫妻,也不应该是因为这样的动机而促就。”
“我们,可以谋算天下,却唯独不能谋算感情。”
霜芜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笑出声来,“对啊,我怎么忘了,我们将军,是被逢单安排的暖床小厮吓得落窗而逃,还失足掉下河的人啊!”
长歌的脸又红了,清咳一声,“那么久的事,霜芜你还记着。”
霜芜笑意盈盈,只是望着长歌的眼睛,越发明亮。
这个人,便是她们誓死追随的人!人生在世,可以相信并可以与这样一个人同生共死,也不枉来此一遭。
长歌离开后,霜芜慢慢晃回房,却在转过回廊时,停住了脚步。
张逢单抱着鞭子,站在黑暗里,静悄悄的看着她。
夜色太浓,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霜芜慢慢的踱过去,在他肩上拍了拍,“如果没有做好准备,就不要去发现她的好。”
要不然,永远都踏不出来了。
“切,白痴女人。”张逢单横了她一眼,大踏步的走了。
霜芜耸耸肩,慢吞吞的走过去,站在他原先站的位置,视线所及之处,便是末梢皇子的房间。
夜风吹过,有些冷了。
“子期?”回到房间,长歌试探的叫了一声。
“嗯!有事吗?”几乎是立刻的就听到了他的回答,并无睡意。
长歌点了烛火,坐到桌前,“如果还没有睡的话,起来聊一会吧。”
“子期,”烛光映照下的他,越加温润如玉,长歌的眼神渐渐放得柔和,“我曾经让你做过很多次选择,你都选择了留在我的身边。”
“将军……,”似乎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秦子期连忙开口,长歌却摆摆手制止了他的话,“子期,你先听我说完,这一次,和以往不一样。”
将双手放在膝上,秦子期望着她,“你说,我听。”
长歌轻轻一笑,那笑容却多了些苦涩的意味,“子蓉杀了长蓝,此恨此痛,郁结于心,我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今日我回朝解了她边关的燃眉之急,便要了甘南道。如今的甘南道虽是不毛之地,她送得大方,但是日后甘南道无论好坏,都不会再尊她为帝,我要这二十四州,彻彻底底独立于丰临之外。”
“你,你要……?”“造反”两个字在舌尖滚动,却终是没有办法说出来。秦子期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揪得紧紧的,痛不堪言。
他当然是爱长歌的,爱得刻骨铭心,将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可是丰临,是他的家国,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如果对长歌的爱,是他的血液,流淌在身体的每个角落,那么丰临,便是他的骨头,撑起他整个身体。
血与骨头,他怎么可能有取舍?
为了长歌,他可以去死,可是丰临,是他死都不能背离的。
“将军,”他紧紧的捏着衣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惨白着脸笑道,“你觉得,我能怎么选呢?”
这哪里是选择,明明就是一条早已知道答案的不归路。
长歌望了他一会,才说,“你误会了,我不是夺你们秦家的天下。甘南道原本就算不上是丰临的土地,只不过其境内多是荒山沙漠,气候条件恶劣,没有国家想要。之所以暂且划入丰临,只不过是丰临连年受战争之苦,难民源源不断的流入,才让大家感觉上是属于丰临的。事实上,整个甘南道,连个正常的行政建制都没有,每年划入的口粮也是道义援助,根本不足供给。我就算得了甘南道,与丰临而言,也只不过是少了一个需要救济的负担而已。”
“那你为什么想要?”
“我不想为秦子蓉卖命,也不想再见她,但是丰临是我的故土,我也不可能去到别的国家再反过来对付它。无处可去,便只有甘南道是我唯一的去处。天底下有很多像我一样无家可归的人,这些人被自己的国家抛弃,甘南道也被抛弃,被抛弃的人和地方,便是最佳的结合。子期,但是你终究是丰临的长皇子,秦子容是你嫡亲的姐姐,我这样的作为,对她而言,也是大逆之举,我想,你需要想清楚。”
“将军,如果有朝一日你已经有改朝换代之力,你会杀了皇姐,会灭了丰临吗?”
“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不会。”
“你不是恨皇姐吗?”
“对,我恨。可是杀了秦子蓉,长蓝能活过来吗?逝者已矣,我也不可能为了我的不甘和痛恨,便赔上更多人的性命。”
秦子期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歌站起身来,“天明之后,何去何从,你自己作主。”
“将军,”秦子期叫住了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怕我告诉皇姐吗?”
长歌回头一笑,“我怕什么,目前秦子蓉还不敢动我,末梢我已经带在身边,丰临再无可以牵制我的人和事。”
“兴建甘南道,一定需要大量的财力。将军,你为什么不尝试留下我,或者干脆就不告诉我?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丰临的盐运暗中其实是握在我手里的。”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几乎有些耀眼。
在那样的逼视里,长歌微微扯了嘴角,声音,恍若叹息,“秦子期,这也是我的选择。”
以爱为名的欺骗,她不屑为之。
“将军,”在她的手搭上门把的瞬间,秦子期扑了上来,从身后抱住了她,抱得紧紧的,几乎像是要把自已镶入她的身体里,他又哭又笑,“将军,这样的你,叫我怎么舍得放弃?”
他将脸贴到她的背上,“我会把我身为长皇子所拥有的一切,我曾经为了保住自己而努力抓住的一切,都还给皇姐。不从丰临带走一丝一毫,从今往后,我便是只属于你的秦子期了。再也不用选择,也不用纠结,无论你和皇姐发生什么,我都不去参与,你们谁赢谁输,我都坦然接受。”
眼泪烫烫的,灼痛了她的背,也灼痛了她的心。长歌转过身来,看着他满脸的泪痕,终于,一点一点,以极缓慢的速度抱住了他。
“子期,秦子期!”她长长的叹息。
别过
这一夜,虽然很短,可是秦子期却睡得很好。
因为她的气息就在身边,经久不散。他抱紧双臂,似乎这样就可以将她的温度留得更久一点。
晨光淡淡的洒了进来,他睁开眼,她侧躺在睡榻上,睡得正熟。
他安静的看着她,觉得空气里充满了花的芬芳,呼进了满腔甜蜜,充塞了身上每一个毛孔。
将军,将军!他在心里喃喃的唤着,想着昨晚的那个拥抱,眉眼弯弯,偷偷的笑了。
“你在笑什么?”忽然听到长歌的声音。
秦子期一怔,这才发现长歌早已经醒了,正疑惑的望着他。他脸一红,连忙缩进被子里去,“没,没笑什么。”
长歌坐起身来,披上搭在一旁的外衣。
“将军,”他突然又从被子里冒出个头来,“你能在这里多待一天吗?我还有些事情要交待清楚。”
回望他期待的视线,长歌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我出去告诉霜芜一声。”
“将军,”他又叫住了她,“你能陪我去吗?”
话一出口,似乎又觉得自己要求多了不太妥当,赶紧又补了一句,“嗯,将军如果你忙我自己去也没关系的。”
长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好,我陪你去。”
“真的吗?”秦子期一翻身坐了起来,双眼发亮。
长歌笑了一下,拉开门走了出去。
逢单正在给末梢穿衣服,可是小家伙动来动去,腮帮子鼓得高高的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逢单哥哥,为什么长歌还不来?”
逢单拍拍他的脑袋,要他坐好,“将军正在洗漱,快过来了。”
末梢无聊的看着镜子里逢单的忙碌,又问,“长歌为什么趁我睡着又偷偷跑掉了?”
逢单面不改色,“将军已经成亲,当然要和主君住同一间房。”
末梢立刻垮下脸,“可是我不喜欢那个皇子姑父。”
逢单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为什么不喜欢?”
两手撑着下巴,末梢的脸上,有了与年龄不符合的轻愁,“因为我觉得长歌好可怜啊!戏文里都唱的,成了亲,就可以暖玉温香,同床共枕,可是长歌娶了皇子姑父,皇子姑父肯定是吃不了边关的苦,所以这么多年来,只有长歌一个人在外奔波,独守空房。皇子姑父让长歌这么可怜,所以我不喜欢他。”
逢单的手,慢慢的动了起来,一下一下的给他梳着头发。
末梢看着镜子里的人,又叹了一口气,“我怎么长这么慢呢?等我长大了,就要陪着长歌,她去边关我也去,这样她就不可怜了。”
将末梢的头发高高扎起,逢单笑了笑,“皇子小小年纪就想这么多,小心老得快。”
末梢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啊,长歌这样,我不替她操心不行的。”
被他的模样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逢单拉他站起身来,替他抚平了衣服,“小皇子不用操心,将军若然对主君不满意,自会另找良人相伴。”
“啪!”末梢拍开了他的手,特别鄙夷的瞪着他,“亏你还是长歌教大的呢,这么不了解她。”
伸出一根手指,“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逢单摇头。
“就是一根筋的意思,长歌就是这个。”又再叹一口气,“所以只能等着我长大来争取了,唉!”
逢单点头,“那小皇子要好好加油了。”
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笑容灿烂。
有时候,并不是不了解,而是因为太了解了。
长歌走在秦子期身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她从来不知道将军府里居然有着这么错综复杂,七转八弯的地道,看这样子,修了还不是一年两年了。
秦子期侧头看她,似乎有些明白她的疑惑,解释道,“这样比较容易掩人耳目。”
长歌揉了揉额头,“我不是奇怪这个,我只是奇怪,你是如何不为人知的修了这么多地道?”
秦子期抿嘴笑了,“这个将军府是我画的图纸修建的,建完之后皇姐才赐给你的。”
怪不得,长歌看了他一眼,“原来你和秦子蓉那么早就开始算计我了。”
“那当然,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长歌朝四周望了望,“这地道的布局,暗含五行八卦之术?”
秦子期停下脚步来,望向她,有些惊奇,“你能看出来?”地道之中光线昏暗,不易认路,更何况,长歌一直跟在他身后,基本上没有绕过叉路口,她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能就能看出来。
而且,据他所知,她似乎并不精于此道。
长歌左右跨了几步,正在丈量方位,闻听此言,抬眸一笑,“此处与行军布阵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挺有趣的。”
秦子期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说道,“将军,如果我是女子就好了。”
长歌一怔,“为何?”
秦子期扬眉轻笑,“若我身为女子,便不能再与将军做夫妻,我希望做将军的对手,有将军这样的对手,必定轰轰烈烈,活得精彩无比。”
长歌也跟着弯了嘴角,“你身为男子,秦子蓉一定是引为平生憾事,否则她又怎么会在朝中与平王相斗多年,至今仍不能安坐帝位?若能有你相助,必定如虎添翼。”
秦子期偏头看她,“我以为你并不关心朝中之事。”
长歌一笑,没有再说话。怎么可能不关心朝中之事,长蓝可就活在那权力欲望的漩涡中心。
地道的尽头,竟是一处建在半山腰上的木屋,长歌微微侧耳,已经能听到人的呼吸声,长短不一,应该不止一人。
她停住了脚步,低声道,“我就不出去了,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秦子期点头,“好。”
走出几步,又回起头来看她,唇角带起一抹笑意,“将军,你总算也等了我一回。”也不等她反应,转身便往前走去。
长歌站在原地,看他清俊身形,渐渐消失在转角之后。
她其实早已经习惯看人的背影,只不过,不是他而已。
大概过了盏茶功夫,秦子期就回来了。
长歌看他,“这么快?”
他的神情有些怅然,走过来,将头轻轻靠到她肩上,长歌身形微微一僵,终是没有把他推开。
他安静的靠了一会儿,抬起眼来,灿然一笑,“我们走吧。”
放弃某些东西,总比得到的过程容易。他曾经用了二十年去追求和经营的,如今,只不过挥挥手,便放掉了。
“这样轻松就可以放手的,说明真的不是很重要,对吗?”他浅浅莞尔。
走出地道之前,秦子期再一次回过头来,看着先前走过的路。长久过后,终是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了地道上方一块三角形的石头上。
两人闪出地道之时,已经能听到轰隆隆的倒塌之声。
长歌拍了拍身上泥土,“将军府那么多人,居然无人知道这地下暗藏机关!”
秦子期拭了拭眼角,“那是因为,将军你从未将心思花在将军府。如果你问,我会说的。”
长歌仔细打量他的神情,“你哭了。”不是问句,是陈述。
秦子期侧过头去,“就算已经决定要放弃,但是长期倚持的东西,突然间没有了,总有些帐然若失。”
从这一刻起,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他唯一拥有的,便只有眼前这人了。
他的嘴角,绽开浅浅弧度,人生难得全心投入一回,就算到最后,仍是花落梦残,也不枉曾经尽情燃烧过。
皇宫中,檀香阵阵。
秦子蓉看着子期,一袭白衣,将他的肌肤衬得剔透如雪,忍不住泛起笑意,“决定了?”
秦子期点头,“我的心意一如当年,从未更改。”
秦子蓉看着他,“你们,圆房了吗?”
秦子期的脸红了又红,微微摇头。
秦子蓉眉梢稍滞,又缓缓舒展,“有些事,你纵然有恨有怨,但以后你总会知道,皇姐是为了你好。”
秦子期低着头,一声不吭。
秦子蓉继续道,“再怎么样,朕也是你的姐姐,你孩儿的姑姑。若然你与她有了女儿,总该会告知一声吧?”
秦子期的眼神,微微黯然,“如果真有如果,子期定然会告知皇姐。”
“她呢?”
“去了以前蓝妃住的地方。”
秦子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再去和你四皇姐告个别吧。”
宫中一切依旧,仿佛在某一个回眸间,还能看到长蓝欢快奔来的身影。
长歌的手指,轻轻抚过。
他坐过的椅子,他用过的梳妆台,曾经映照过他容颜的镜子……
她带着长蓝,几乎踏遍了整个丰临,可是唯有这里,是他住过最长的地方。也是她在腥风血雨中,想起来便会微笑的所在。
可是如今,在她的眼中,已经惨淡了颜色,变得如此荒凉。
门“吱呀”一声推开,有人站在了门口。
长歌身形未动,只是拿眼睛,将这房中的一切一遍一遍临摩。
从此,刻在心间,再不来见。
“长歌!”秦子蓉的声音响起。
长歌回过头来,看了她良久,终于,曲腿跪下,“臣,参见皇上。”
她的背,挺得笔直,她的声音,不卑不亢。
秦子蓉看着她,思绪却飞回到了很久的从前。
那个时候,她揽着她的肩,醉眼朦胧,“秦子蓉,你别给我来皇上那一套,你是皇上你就了不起了啊,还不是照样要吃喝拉撒,生老病死。”
想起她给她倒了一杯茶,轻声道,“得了,你小样别装了,累了借肩膀给你靠靠,嗯,你哭了我也会当没看见的。”
也想起,两人过招时,她给了她重重一拳,打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翻滚,然后跳起来,“喂,没把你打成内伤吧?你武功太不济,以后别找我比试了。”
她想起很多很多的从前,嘴里吐出的却是,“平身。”
长歌一脸淡然,微微低头,“若然皇上没有其他吩咐,臣告退。”
“长歌,我们就不能回到从前了吗?就为了一个不是你弟弟的人?”
“从前?”她从她的身边走过,“我们有过从前吗?皇上,臣早已经忘了。”
她一步步走过,渐走渐远。
就像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终不能再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秦子期走出宫门,老远的便看见长歌斜倚在一颗老树的树干上,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快步走向前,“你等很久了?”
长歌摆手,“不,就一会儿。”看向他身后几个侍卫提着的东西,眨了眨眼,“又得了很多赏赐?”
秦子期也跟着回头看了看,“皇上和四皇姐怕我去那边生活不习惯。你如果不喜欢,我们不带走就是了。”
长歌笑笑,“白送的东西,干嘛不要。”扫了他一眼,又说,“就算不喜欢,再转卖给人便是。”
秦子期抿嘴而笑,御赐的东西再拿去转卖,也只有她想得出来。
一日易逝,长歌这才知道,原来晚上更不好过。
末梢从她一回来,便捂着脸生闷气,原因无二,她今日出去得太早,没来得及给他做馒头。
长歌叹气叹气再叹气,为嘛就这么一个小不点她也得罪不起呢。
于是,洗手和面做馒头,再低声下气,软言轻哄,只差没有彩衣娱亲了。
某位皇子大少爷,终于给了面子,勉为其难的啃了几口,然后,像只无尾熊一样抱着她不撒手,美其名曰,白天欠下的,晚上补起来。
长歌无奈,只得再行暖床之差事。
“长歌,”末梢缩在她怀里,听着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你今天去皇宫了是不是?”
长歌拍拍他的头,“乖乖睡觉。”
他努力仰起头来,看着她,“我知道你去了。”
“哦,我们末梢原来这么聪明啊!”
他靠回她胸前,“我听见了,长歌这里在哭。”
长歌退开少许,捧起他的脸来,“末梢,你是不是听谁说过什么?”以他的年龄,说出这些话来,的确有些怪异!
末梢黑白分明的眼里,有了泪意,“逢双哥哥说的,你每次来见爹爹,都是在笑,可是逢双哥哥说,你在哭。你哭不出来,他就帮你哭。”
“逢双?”长歌看着他,逢双是逢单的双胞哥哥,放在长蓝身边保护他的。印象里,沉默少言,每次见她,都是低着头。后来,逢双死了,死在末梢溺水的时候。
“嗯,逢双哥哥在水底下抱住我的时候,告诉我,以后,要帮他为你哭。”末梢的小手,揪紧了她的衣裳,“长歌,逢双哥哥说你最喜欢的是爹爹,以后,你不要最喜欢爹爹了,你改喜欢末梢好不好?”
“傻孩子!”不知道是在说末梢,还是在说逢双,长歌只觉得,眼睛很涩。
末梢努力抬起头来,“或者,你喜欢逢单哥哥,或者我最讨厌的皇子姑父也行,这样,你就不会哭了。”
长歌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执着有什么错,可是此刻,却觉得不安。她的眼睛,一直望着一个方向,欠下了多少被忽略的风景。
就算不能欣赏,至少,不应该耽误。
风景旧曾谙
绿水长流,青山如画。
长歌牵着马,站在路边,久久不能回神。
张逢单站在她身后,甩得鞭子“呼呼”作响。
今日一大早,霜芜便带着子期和末梢去了甘南道下的安州。末梢自是上演了一部生离死别的画面,就连秦子期都红了眼睛。
搞得长歌自己都在怀疑,她此行不是去找回绛夏她们,而是在去送死一样。
抱着末梢,又应下了很多丧权辱国的事,小家伙才抽抽答答的放开了她。而子期,长歌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停顿,他飞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在众人呆愣的视线里跳进了马车。
于是,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长歌,在那一刻,华丽丽的脸红了。
或许秦子期的目的达到了,至少在接下来不算长的日子里,她都会不时的想起那个吻来。
离开京城之后,逢单问去哪里找绛夏她们。
因为都已经是孤儿,早就没有了家。
长歌抖了抖缰绳,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跑。逢单便也没有再问,只管跟在她身后。
而现在,他们就停在了这半山腰上。
长歌已经站了很久了,从日出,到日到正午。
逢单面前地上,花花草草都已经不在,只有光秃秃的石头上,重重的鞭痕。
长歌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地上,“逢单,你很闲?”
逢单收住鞭子,“不是我闲,是将军你太闲了。看个太阳而已嘛,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看。”
长歌笑笑不语,将玉箫放到了唇边,吹响。
箫声悠扬,逢单撇了撇嘴,看吧看吧,闲得看太阳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吹箫!
长歌没有去管身后的人在想些什么,她微闭了眼睛,专心的吹着。
直到,马蹄声响,一骑如风而至。
逢单睁大了眼睛,然后,稍稍往旁站了几步。
长歌睁开眼睛,弯了嘴角,“孟秋!”
孟秋翻身下马,跪了下去,“小姐。”
长歌蹲下身去,扶住了她,“孟秋,我回来了。”
孟秋双目泛红,随着她的手站起来,却咧开嘴笑了,“小姐,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那么我想知道,我家滴酒不沾的孟秋,是如何酗酒过度的?”
孟秋挠挠头,“霜军师配的药,凛冬教我装的。”
长歌望向她身后,“她们两个呢?”
孟秋很是为难的搓着手,“小姐,她们,她们……。”
“还在生气不肯来,对不对?”长歌接下了她的话,孟秋连连点头,喜笑颜开,“对啊,小姐真聪明。”
长歌似笑非笑,“你呢,怎么不生我的气?”
孟秋看着她,极纵容的笑了,“我知道小姐一定不会丢下我们。”
长歌没有再问,当前一步上了马去,“走吧,先去见见她们。”
风打在脸上,却没有冷却心中奔涌的情绪。孟秋和霜芜她们不同,霜芜她们几个是她在战乱中救起的,而孟秋,却是从孟家开始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孟秋跟着她,从孟家大宅离开,在江湖中飘泊,然后,又一起去了那修罗场,多少年来,经历了多少风雨,她跟在身后,从来没有抱怨过。无论自己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孟秋都是不假思索的跟随。
或许,在孟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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