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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全传-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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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吴璿
【由文】

主要人物表
  赵匡胤即宋太祖,字元朗。后周时官至殿前都检点,陈桥释兵变后,废后周称帝,创宋朝基业。
  郭威即郭彦威,后周太祖。原后汉元帅。
  柴荣后周太宗,字君贵,匡风结义之兄。
  郑恩字子明,匡胤结义之弟。后周汝南王,宋封列侯并领节度使。
  高怀德后周将帅,匡胤妹夫,宋封列候并领节度使。
  王朴后周枢密使昌邑侯。
  张永德世宗驸马,曾任后周殿前都检点。
  高怀亮怀德之弟,后周将领。杨业义子。
  张光远后周将帅,匡胤结义之弟。宋封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
  罗彦成后周将帅,匡胤结义之弟。宋将帅。
  石守信后周将帅,宋封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
  史魁字彦升,后周左参军。
  董龙山主,被匡胤牧为后周将领,宋时为参将。
  董虎同董龙。
  辛通同董龙。
  周霸同董龙。
  陶三春郑恩之妻,后周六宫都检点。
  史彦超后周将领。
  向训后周大将。
  王景后周大将。
  刘承祐汉隐帝。
  史弘肇后汉朝臣平章事。
  苏凤吉后汉国丈。
  高行周高怀德之父,后汉潼关元帅。
  刘崇北汉主。
  刘钧刘崇之子,北汉主。
  杨业北汉名将。
  刘仁赡南唐主帅。
  赵弘殷匡胤之父,后汉殿前都指挥使。
  杜氏匡胤之母,宋皇太后。
  贺金蝉匡胤之妻,宋皇后。
  赵丽容宋太祖之西宫。
  韩素梅宋太祖之偏宫。
  赵匡义宋太宗,匡胤之弟。
  赵普匡胤之谋士,宋封枢密直阁学士。
  苗训义字光义。相士。


  己巳岁,余肄业村居,暗修之外,概不纷心。适有友人挟一帙以遗余,名曰《飞龙传》。视其事,则虚妄无稽;阅其词,则浮泛而俚。余时方攻举子业,无暇他涉,偶一寓目,即鄙而置之。无何,屡困场屋,终不得志。余自恨命蹇时乖,青云之想空误白头。不得已,弃名就利,时或与贾竖辈逐辎铢之利,屈指计之,盖已一十有九年矣!
  今戊子岁,复理故业,课习之暇,忆往无聊,不禁瞿然有感。以为既不得遂其初心,则稗官野史,亦可以寄郁结之思。所谓发愤之所作,余亦窃取其义焉。于是检向时所鄙之《飞龙传》,为之删其繁文,汰其俚句,布以雅驯之格,间以清隽之辞,传神写吻,尽态极妍。庶足令阅者惊奇拍案,目不暇给矣!
  第余才识卑劣,偏颇脱漏之弊,终所不免。兹顾孜孜焉亟为编葺者,不过自抒其穷愁闲放之思,岂真欲与名人著作争长而絜短乎哉!
  时乾隆三十三年岁在戊子仲秋之望。东隅吴璿题序
  予自致仕旋里后,喜与二三同学讲论古今,孳孳不倦。初不知其驹之过隙也。庚寅夏,避暑于西湖之别墅,时与老友寻芳选胜,或置酒游湖,清闲之趣,悠然自得。
  比来足力不便,輙闭户幽居,山水之兴渐减。偶然翻阅案上残书,见有《飞龙传奇》一卷,予观其布置井井,衍说处亦极有理毫,无鄙词俚句,贻笑大方,洵特出于外间小说之上,而足与才子等书并传不朽。至于书中所载宋太祖自夹马营降生,以至代周御极,其事已略志于史,而编纂推衍,令阅者观之,卧忘寝而食忘味,咨嗟叹赏,手不忍释。此则在乎笔法之妙也。老友欲授之枣梨,请予作序,因聊缀数言,以为粲花之助焉。
  时嘉庆丁巳仲秋月,秦亭老民杭世骏题于西湖别墅

第一回 苗训设相遇真龙 匡胤游春骑泥马

  词曰:
  世事如棋,从来兴废由天命。任他忠佞,端的难侥幸。
  圣主垂裳,勋业昭功令。苍生幸,扫秽除氛,才把江山定。
  —— 右调《点绛唇》
  话说从古以来,国运递更,皆有定数,治极则乱,乱极则治,一定之理也。天下自唐季以来,五代纷更,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八姓十三君,僭窃相踵,战争不息,人民有倒悬之苦,将士多汗马之劳,终于立国不长,究非真命之主。独至大宋,圣人应运而兴,御极以来,削平伪镇,把锦绣江山,奠定得十分安固,相传三百年鸿业。历国恁般久长,这也因他神武不杀,仁义居心,所以如此。观其伐南唐时,命曹彬云:“城陷之日,慎勿杀戮。设若困斗,则李煜一门,不可加害。”只此数语,便如《孟子》所谓:“不嗜杀人者,能一之矣。”然此仁心义闻,虽三尺童子,亦知其为尧、舜之君也,不必烦言多赘。只就他未登九五之时,把那三打韩通、禅州结义这许多事迹,表白出来,可以使闻者惊心,观者吐舌。方知英雄举动,迥异庸愚,毕竟有掀天拔地之形,搅海翻江之势;正如暗中指使,冥里施为,诚有不期然而然者。有诗为证:龙虎行藏自不同,辉煌事业有奇踪。
  时君若肯行仁政,真主如何降九重?
  话说后汉高祖皇帝刘智远晏驾之后,太子承祐登基,庙号隐帝。为人懦弱有余,刚断不足。即位以来,虽不能海晏河清,却也算得烽烟消熄,承平日久,世道粗宁。这时有一位先生,姓苗名训,字光义,能知过去未来,善晓天文地理。他奉了师父陈抟老祖之命,下山来扮做相士模样,遍游天下,寻访真主。那时正在东京汴梁城中,开着相馆,每日间,哄动那些争名夺利的人,都来论相,真个挨挤不开,十分闹热。一日清晨,光义起来开馆,挂了那个辨鱼龙、定优劣的招牌,垂帘洒扫已毕,正在闲坐,只见一位青年公子,独自信步进来,光义抬头一看,暗暗吃惊,连连点首。怎见得那人的好相?只见:尧眉舜目,禹背汤腰。两耳垂肩,棱角分明征厚福;双手过膝,指挥开拓掌威权。面如重枣发光芒,地朝天挺;身似泰山敦厚重,虎步龙行。异相非常,虽道潜龙勿用;飞腾有待,足知垂拱平章、漫夸辟土紫微星,敢比开疆赤帝子。
  这人非别,就是那个开三百年基业的领袖,传十八代子孙的班头:姓赵名匡胤,表字元朗,世本涿郡人氏。父亲赵弘殷,现为殿前都指挥之职。母亲杜氏夫人。原来赵弘殷所生三子一女:长匡胤,次匡义,三光美,四玉容小姐。这匡胤之生,因后唐明宗皇帝登极之年,每夜在于宫中焚香祝天道:“某乃无福,因世大乱,为众所推。愿天早生圣人,为生民之主。”那玉帝感他立念真诚,为君仁爱,即命赤须火龙下降人间,统系治世,生于洛阳夹马营中,赤光满室,营中异香,经宿不散,因此父母称他为香孩儿。后因石敬瑭拜认契丹为父,借兵篡唐,赵弘殷挈家避乱于路,肩挑二子,遇一异人指说道:“此担中乃二天子也。世上说道无天子,今日天子一担挑。”因住居于汴梁城双龙巷内。至后汉立朝,弘殷方才出仕。此时匡胤正当年交一十八岁,生得容貌雄伟,器度豁达,更兼精通武艺,膂力过人。娶妻贺氏金蝉,十分贤淑。那匡胤生性豪侠,又与本郡张光远、罗彦威二人结为生死之交,每日在汴梁城中,生非闯事,喜打不平。
  这日清晨,早起无事,出外闲游,打从相馆门首经过,举步进门,意欲推相。却值苗光义闲坐在此,抬头一见,不觉惊喜道:“此人便是帝王之相,吾昨日排下一卦,应在今日清晨有真主临门,不想果应其兆。”立起身来,往外一张,四顾无人,回身即望匡胤纳头便拜,口称:“万岁,小道苗光义接驾有迟,望乞恕罪。”匡胤一闻此言,不觉大惊道:“你这泼道,想是疯癫的么?怎的发这胡言乱语,是何道理?”光义道:“小道并不疯癫,因见天下汹汹,久无真主,当今后帝亦非命世之姿,特奉师命下山,寻访帝星。今幸得遇,事非偶然,主公实为应运兴隆之主,不数年间,管教身登九五。请主公勿疑。”匡胤听了这一席言语,越然发怒道:“吾把你这疯癫的泼道!这里什么去处,你敢信口胡言?人人道你阴阳有准,祸福无差;据我看来,原来你是捏造妖言,诬民惑众,情殊可恨,理实难容!”一面说着,一面立起身来,挥袖撩衣,举手便打。只听得:劈啪连声,哩啦遍室。劈啪连声,椅凳桌台敲折脚;哩啦遍室,琴棋书画打成堆。炉盏帘瓶,那管他古玩时新,着手处西歪东倒;纸墨笔砚,凭着你金镶玉砌,顺性时流水落花。正是一时举手不容情,凭你神仙也退避。
  匡胤一时怒起,把相馆中的什物等件,尽都打翻,零星满地。那苗光义见他势头凶猛,一时遮拦不及,只得往后退避。
  此时过往之人,渐渐多了,见是赵舍人在此厮闹,又且不知他的缘故,谁敢上前相劝一声?只好远远的立着观望。
  正在喧攘之际,只见人丛里走出两个豪华公子,进来扶住了匡胤,说道:“大哥,为着何事,便这等喧闹?”匡胤回头看时,乃是张光远、罗彦威二人,便道:“二位贤弟不必相劝,我还须打这泼道。”二人道:“大哥不可造次,有话可与小弟们说知,我等好与你和解。”匡胤悄悄的说道:“我来叫他相面,谁知他一见愚兄,便称什么万岁。这里辇毂之下,岂可容他胡言乱语?倘被别人听着,叫愚兄怎的抵当?”张光远道:“大哥你也是呆的,量这个疯癫的道人,话来无凭无据,由他胡说,自有凶人来驱除他的,你何必发怒,与他一般见识?”罗彦威道:“目今世上的医卜星相,都是专靠这些浮词混话,奉承得人心窝儿十分欢喜,便好资财人手,满利肥身。这是骗人的迷局,都是如此,你我不入他的局骗也就罢了,闹他则甚?俺弟兄闲在这里,且往别处去消遣片时,倒是赏心乐事,何必在此攘这空气?”说罢,两个拉了匡胤的手,往外便走。那苗光义见匡胤去了,即忙出来,走至街坊,又叫道:“三位且留贵步,我小道还有几句言语奉嘱,幸垂清听。”遂说道:“此去休要入庙堂,一时戏耍见灾殃。
  今年运限逢驿马,只为单骑离故乡。”
  匡胤道:“二位贤弟,你可听他口中还在那里胡讲?”二人道:“大哥,我们只管走罢了,听他则甚?”那苗光义想道:“我周游天下,遍访真主,不道在汴梁遇着。但如今尚非其时,待我再用些工夫,前去访寻好汉,使他待时而动,辅佐兴王,成就这万世不拔之基,得见淳古太平之象:一则完了我奉师命下山的本愿;二则可使那百姓们早早享些福泽,免了干戈锋镝之灾。”主意已定,即便收了相馆,整备云游。按下不提。
  单说匡胤等弟兄三人,缓步前行,观看景致。此时正当清明时候,一路来,但见:
  柳绿桃红,共映春光明媚;青尘紫陌,谁闻禁火空斋。木深处,杏花村里,何须更指牧童;市集中,烟柳皇都,那得趋陪欢伯。闹热街心,虽常接纸灰飞蝴蝶;朔南墓道,却连闻泪血染杜鹃。正是可爱一年寒食节,无花无酒步芳场。
  当时弟兄三人,随步闲游,观玩景致,固是赏心乐意,娱目舒怀,十分赞叹。正走之间,只见前面一座古庙,殿宇巍峨,甚是清静,耳边又闻钟鼓之声。张光远叫道:“大哥,你听那庙里钟鸣鼓响,必是在那里建些道场,俺们何不进去随喜片时?”罗彦威道:“说得有理。我们走得烦了,且进去歇歇脚儿,吃杯茶解渴解渴,也是好的。”三人举步进了庙门,把眼一张,乃是一座城隍庙,真是破坏不堪,人烟杳绝,那里见什么功德道场。
  匡胤道:“二位贤弟,这座乃是枯庙,你看人影全无,那里有什么功德,我们进来做甚?”罗彦威道:“这又奇了,方才我们在外,明明听得钟鼓之声,怎么进了庙门,一时钟也不鸣,鼓也不响,连人影儿都一个也无?这青天白日,却不作怪么?”张光远道:“是了,常言道‘鬼打鼓’,难道不会撞钟?方才想是那些小鬼儿在此打诨作乐,遇着我们进来,他便回避了,所以不响,也未可知。”匡胤拍手大笑道:“张贤弟向来专会说那趣话儿的,你们猜的都也不是。俺常听见老人家说:‘鼓不打自响,钟不撞自鸣,定有真命天子在此经过。’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三人,敢是谁有皇帝的福分不成?”张光远道:“这等说来,大哥必定是个真命天子。”匡胤道:“何以见得?”张光远道:“适才那个相士说的,大哥有天子的福分,小弟想来一定无疑。若是大哥做了皇帝,不要忘了我们患难的兄弟,千万挈带做个王子耍耍,也见得大哥面上的光彩。”匡胤道:“兄弟,你怎么同着那相士一般儿胡讲起来?这‘皇帝’两字,非同小可,焉能轮得着我?你们休得胡言,不思忌讳。”罗彦威道:“虽然如此,却也论不定的,常言说得好,道是:‘皇帝轮流转,今年到我家。’自从盘古到今,何曾见这皇帝是一家做的?”张光远接口道:“真是定不得的,即如当今朝代,去世的皇帝,他是养马的火头军出身,怎么后来立了许多事业,建了许多功绩,一朝发迹,便做起皇帝来?又道:‘寒门产贵子,白户出公卿。’况大哥名门贵族,那里定得?”匡胤道:“果有此事么?”罗彦威道:“那个说谎?我们也不须闲论,今日趁着无事,这真皇帝虽还未做,且装个假皇帝试试,装得像的,便算真命。”张光远道:“说得是,我们竟是轮流装起便了。”
  匡胤见他们说得高兴,也便欢喜道:“既是如此,你我也不必相让,这里有一匹泥马在此,我们轮流骑坐,看是那个骑在马上,会行动得几步的,才算得真主无疑。”二人道:“大哥所见甚当。”正是:沿江撒下钩和线,从中钓出是非来。
  当下匡胤说道:“我们先从幼的骑起,竟是罗兄弟先骑,次后张兄弟,末后便是愚兄。”罗彦威听言,不胜欢喜,口中说了一声:“领命。”即便拾了一根树枝儿,走将过去,卷袖撩衣,奋身上马,叫一声:“二位兄长,小弟占先有罪了。”即忙举起树枝儿,把那泥马的后股上尽力一鞭,喝声:“快走!”那马那里得动,彦威连打几下,依然不动。心下十分焦躁,一时脸涨通红,即便骂道:“攮刀子的瘟畜生!我皇帝骑在你身上,也该走动走动,怎么的只是呆呆地立着?”便把两只脚在马肚子上乱踢,只磕得那泥屑倾落下来,莫想分毫移动。张光远在旁大笑道:“兄弟,你没福做皇帝也就罢了,怎的狠命儿把马乱踢,强要他走?须待我来骑个模样儿与你瞧瞧。”彦威自觉无趣,只得走了下来。张光远上前,用手扳住了马脖子,蹿将上去,把马屁股上拍了两掌,那马安然不动。心下也是懊恼起来,犹恐他二人笑话,只得把两脚夹住不放,思量要他移动。谁知夹了半日,竟不相干,使着性子,也就跳了下来。彦威笑道:“你怎的不叫他行动一遭?也如我一般的空坐一回,没情没绪,像甚模样?”光远道:“俺与你弟兄两个,都没有皇帝的福分,让与大哥做了罢。”
  匡胤道:“二位贤弟都已骑过,如今待愚兄上去试试。”说罢,举一步上前,把马细看一遍,喝彩道:“果然好一匹赤兔龙驹!只是少了一口气。”遂左手搭着马鬃,右手按着马鞍,将要上马,先是暗暗的祝道:“苍天在上,弟子赵匡胤日后若果有天子之分,此马骑上就行;若无天子之分,此马端然不动。”祝毕,早已惊动了庙内神明,那城隍、土地听知匡胤要骑泥马,都在两旁伺候,看见匡胤上了马,即忙令四个小鬼扛抬马脚,一对判官扯拽缰绳,城隍上前坠镫,土地随后加鞭,暗里施展。却好匡胤把树枝儿打了三鞭,只见前后鬃尾,有些摇动。罗彦威拍手大笑道:“原是大哥有福,你看那马动起来了。”匡胤也是欢喜道:“二位贤弟,这马略略的摇动些儿,何足为奇?待愚兄索性叫他走上几步,与你们看看,觉得有兴。”遂又加上三鞭,那马就腾挪起来,驮了匡胤出了庙门,往街上乱跑。
  那汴梁城内的百姓,倏忽间看见匡胤骑了泥马奔驰,各各惊疑不止,都是三个一块,四个一堆,唧唧哝哝的说道:“青天白日,怎么出了这一个妖怪?把泥马都骑了出来,真个从来未见,亘古奇闻。”一个道:“不知那家的小娃子,这等顽皮,若使官府知道了,不当稳便,只怕还要带累他的父母受累哩。”一个认得的道:“列位不必胡猜乱讲,也不消与他担这惊忧。这个孩子,也不是个没根基的,他父亲乃是赵弘殷老爷,现做着御前都指挥之职。他恃着父亲的官势,凭你风火都不怕的,你们指说他则甚?”内中就有几个游手好闲的人,听了这番言语,即便一齐挤在马后,胡吵乱闹,做势声张。光远见势头不好,忙上前道:“大哥,不要作耍了,你看众人这般声势,大是不便,倘若弄出事来,如何抵当?你快些交还了马,我们二人先回,在家等候。”匡胤道:“贤弟言之有理,你们先回,俺即就来。”光远二人竟自去了。匡胤遂把泥马加上数鞭,那马四蹄一纵,一个回头,返身复跑到庙内,归于原所。匡胤下马看时,只见泥马身上汗如雨点,淋漓不止,心内甚觉希奇。即时转身离庙,回到府中。不提。
  却说那些看的人民,纷纷议论,只说个不了,一传十,十传百。正是:
  好事不出门,奇事传千里。
  这件事传到了五城兵马司的耳边,十分惊骇,说道:“怎的赵弘殷家教不严,纵子为非,作此怪异不经之事?妖言惑众,论例该斩;况此事系众目所睹,岂同小可?我为巡城之职,理宜奏闻;若为朋友之情,匿而不奏,这知情不举的罪名,亦所不免。我宁可得罪于友,不可得罪于君。”遂即合齐同等官僚,议成本章,单候明日五更,面奏其事。只因这一奏,有分教:督藩堂上,新添了龙潜凤逸的配军;行院门中,得遇那软玉温香的知己。正是:人间祸福惟天判,暗里排为不自由。
  毕竟汉主听奏,怎生发落,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配大名窦公款洽 游行院韩妓殷勤

  词曰:
  恩谴配他乡,斜倚征鞍心折。花谢水流无歇,幸有章台接。可人何必赘清吟?只要情相合。萍踪遇此缘,回首天涯欲别。
  —— 右调《好事近》
  话说巡城兵马司闻了匡胤戏骑泥马之事,一时不敢隐瞒,遂即连夜修成本章。至次日清晨,隐帝没坐早朝,但见:画鼓声连玉磬,金钟款撞幽喧。静鞭三下报多銮,文武一齐上殿。个个扬尘舞蹈,君王免礼传宣。从来上古到如今,每日清晨朝典。
  文武既集,有当驾官传宣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班。”道言未了,只见左班中闪出一官,俯伏金阶,口称:“万岁,臣御史周凯有事读奏。”隐帝道:“卿有何事?可即奏来。”周凯道:“臣有本章,上达天听。”遂将本呈上。当殿官按本,展开龙案之上。隐帝举目观看,上写道:臣闻圣人不语怪,国家有常经,语怪则民志易淆,经正则民心不乱。一其章程,严其典则,非矫制也,盖所以检束乎民心,而安定夫民志者也。伏见都指挥赵弘殷之子赵匡胤,年已及壮,习尚未端,昨于通衢道上,有戏骑泥马一事。臣窃谓事虽弄假,势必成真;况乎一人倡乱,众其和之,积而久焉,其祸曷可胜言?将见安者不安,而定者无定矣。臣职守司城,分专巡视,睹此怪异不经之事,理合奏明。伏惟陛下乾纲独断,握法公行,勘决怪乱之一人,以警后来之妄举。则庶乎民志得安,民心克定,而一道同风之盛,复见于今矣。臣不胜激切上奏。
  隐帝看罢,便问两班文武道:“据周凯所奏,赵弘殷之子赵匡胤戏骑泥马,惑乱人心。卿等公议,该问何罪?”众臣奏道:“臣等愚昧,不敢定夺,但以妖言惑众而论,依律该问典刑。伏惟陛下圣裁。”隐帝听奏,想了一回道:“论例虽该典刑,姑念功臣之子,宥重拟轻,只问以不合一时行戏,致犯王章,该发大名府充军三年。赵弘殷治家不严,罚俸一载。钦此准行。”弘殷听了此言,大惊不迭,随即请罪谢恩。
  当时朝罢回家,独坐厅上,怒气无伸,犹如青天里降下霹雳一般,十分暴怒,道:“气杀吾也!快把香孩儿拿来。”回身走至夫人房中,骂道:“都是你这老不贤,养这祸根,终日纵他性子,任他东闯西走,惹祸招非,如今弄出事来了。”夫人道:“相公为着何事,这等大怒,嗔怪妾身?”赵弘殷便把这事情细细说了一遍,道:“似这样的畜生,玷辱门风,要他何用?快叫这畜生出来,待我一顿板子打死了,免得日后再累我费气。”夫人听罢,双目泪流,上前相劝。弘殷道:“你也不必烦恼,这都是畜生自作自受,该处折磨。如今我也不管,任他历些艰难,吃些苦楚,只算是磨磨性子,也是好的。”夫人道:“但孩儿从小娇养惯的,那里受得这般苦楚?相公若不区处,叫妾身怎的放心得下?”说罢,又是哽哽咽咽的哭将起来。那赵弘殷听了,不觉情关天性,势迫恩勤,睹此光景,未免动了不忍之心,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也别无区处,但你既是放心不下,那大名府的总兵,是我年侄,待我与他一封书,叫他在那里照管一二,庶几无事。只是好了这畜生,不知甘苦。”
  那夫人听了此言,方才住哭,遂叫安童把大爷请出来。安童答应,去不多时,匡胤已至厅上,见礼了父母,侍立在旁。赵弘殷道:“你这不成器的畜生,干得好事!”匡胤道:“孩儿不曾干什么事。”弘殷喝道:“你还要嘴强?你在城隍庙,骑得好泥马,放得好辔头!如今被巡城御史面奏朝廷,将你问斩;幸亏圣上宽宥,赦了死罪,只发配大名府充军三年。又累我罚俸一载。你这畜生,闯出这样祸来,还说不曾干么?”匡胤听了此言,只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烟腾,叫声:“无道昏君!我又不谋反叛逆,又不作歹为非,怎么把我充军起来?我断断不去,怕他怎的!”弘殷喝住道:“畜生!还要口硬?这是法度当然,谁敢违拗?你岂不知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你自己犯了法,怎么骂起圣上来?况且朝廷赦重拟轻,乃是十分的恩典,死中得活,法外施仁。你还不知感激,反在此狂悖么?快些收拾起行,不许担搁。那大名府的总兵,是我年侄,你去自然照顾你的。”
  正说之间,家将进来禀道:“有本府起了批文,发拨两名长解,已在外厅,伺候公子起行,老爷作速发付。”弘殷遂命收拾起身。登时修下了书札,把行李包裹停当,差了两个管家,跟随服侍。匡胤无可奈何,只得上前拜辞了父母并兄弟,又别了妻子。那老夫人分付道:“我儿,你此去路上,凡事要小心谨慎,不可如在家一般,由着自己性子,须要敛迹,方使我在家安心无虑。”匡胤道:“母亲不必忧心。孩儿因一时戏耍,造此事端,致累二亲惊恐,不肖之罪,万分莫赎,又蒙母亲分付,孩儿安敢不依?”说罢,彼此俱各下泪。正是:世上万般悲苦事,无过死别与生离。
  当下匡胤别了父母,带了二名管家,含泪出门,和着解差上路,五口儿一齐行走。正出城来,远远的望见张光远、罗彦威二人,在那里伺候。匡胤走近前去,见了礼道:“二位贤弟,在此何干?”张光远道:“闻得大哥遭此恩谴,小弟不胜抱歉!因思此事原系俺弟兄三人同做,弄出事来,单教大哥一人前去受苦。小弟等无法可施,只得薄治一小东儿,借前面酒店内饯行三杯,以壮行色。”匡胤道:“这是愚兄的月令低微,与二位贤弟何干?既蒙过费,当得领情。”遂即同至酒店中来。管家在外等候,单和解差,一共五口儿坐下。酒保拿上酒来,复又排齐了几品肴馔,彼此觥筹交错了一会。光远开言说道:“小弟有一言奉告:今日兄长不幸,遭配大名。第一切须戒性,那里不比得汴梁,有人接应,须当万般收敛,少要生非为嘱。”匡胤笑道:“兄弟,你怎么这般胆怯?男儿志在四方,那里分得彼此?我此去,无事则休;倘若有人犯我,管教他一家儿头脑都痛,方显得大丈夫的行踪,不似那怕事的懦夫俗子,守株待兔。”说罢,就要拜别。张、罗二人不好相留,只得把匡胤等三人送出酒店,道:“大哥前途保重!”匡胤道:“不必二位嘱咐。”两边竟拱手而别。有诗为证:茅舍谈心共诉衷,临歧分袂各西东。
  知君此去行藏事,尽在殷勤数语中。
  不说张、罗二人归家。单说匡胤出了酒店,带了管家和着解差,五人望天雄大道而来。一路上免不得饥餐渴饮,夜宿晓行。行走之间,不觉早到了大名府,寻下客店安歇。至次日清晨,匡胤先差两个管家,到那帅府投书。原来那威镇大名府的总兵官,姓窦名溶,乃是赵弘殷的年侄。他这日正在私衙闲坐,忽接着赵府的家书,拆开看了一遍,以下踌躇道:“我闻得赵匡胤平生好生祸事,今日犯了罪,充军到我这里,怎的待他方好?论起充军规例,必须使他贱役,庶于国法无亏;若论年家情谊,又属不雅。这便怎处?”思想了一回,忽然道:“也罢,我如今只得要薄于国法,厚于私情,必须以礼貌相接,岂可泛同常例而行?既于国法尽其虚名,又于年伯托望之情,完其实效,此一举两全之美也,有何不可?”主意已定,即便写了一个请帖,差人同着管家,往下处去通了致意,把匡胤请到府中。两下各见了礼,略叙了几句寒温,窦溶即命排设筵席,款待接风。遂又拣了一所清静的公馆,与匡胤住下。仍令带来的两个管家,随居服侍。复又拨了四名兵丁,轮流伺候。窦溶分置已毕。然后,至次日清晨,批回文书,打发差人回汴梁去讫。这正是:本为充配,反作亲临。
  窦公行义,只体尺音。
  匡胤住下公馆,甚自相称。每日供给,俱在帅府支应。又承那窦溶款待丰美,或时小酌,或日开宴,极其恭敬;比那曹操待关公的时节,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一锭金,下马一锭银,美女服侍,高爵荣身,其敬爱之情,也不过如是。倒把那个钦定的配军,竟俨然做了亲临上司的一般无二。匡胤心中也觉十分感激。自此以后,寂然无事。
  过了些时,正值隆冬天气,匡胤心闷无聊,叫过兵丁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的好去处,可以游玩得么?”那兵丁道:“我们这里胜地虽多,到了此时,便觉一无趣致。惟前面有个行院,内有一个妇人,姓韩名素梅,生得窈窕超群,丰韵异常。他身虽落在烟尘,性格与众不同,凭你公子王孙不肯轻见。他素来立志,若遇英雄豪杰求见于他,才肯相交结纳。因此,鸨儿也无可奈何,只得由他主意。我这里大名府行院中,也算得他是个有识有守的妓女了。公子既然闷坐无聊,何不到那里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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