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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人独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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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看。
  师父就是这样一个随心所欲的人,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时时都要别人来迁就他。落花摇头,不是迁就,是迁就不迁就都随便你,走也好留也好,他都不在意。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冷淡到了不近人情的程度。许是在他的眼里,落花只是一个小孩——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孩,所以他才一直忽略她的感受,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这个谷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诸多理由都抵不过一句不喜欢。若是喜欢,焉能是这副态度?
  落花却不这样想,也不愿这样想。尽管她不喜欢师父这样对自己,却也拿他没办法。慢慢长大的落花,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她的世界多了一个人,便是她的师父。
  她的脑海总会无端浮现他的身影,她会不自觉的去关注他的一切,他对她好一点,她便开心好几天;他不理她,她便忧心忡忡的去揣度他的心思。每天她都会陪着他打坐,总会偷眼觑他,又忍不住悄悄脸红。
  她也总是梦到醉酒那天,他一袭白衣,颊上一抹绯色,怔怔的看着自己,冰冷的眼眸里蕴藏的柔情,犹如那幽冷的七弦古琴,一刻不停歇的撩拨着她初动的芳心;梦到他踏花飞来,携她上天;梦到他与她一起醉卧桃林,不知流年若何,光阴几许……
  少女情怀如梦似幻,落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时而忧伤时而甜蜜,不过这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师父对此一无所知。
  春去冬来,日子宁静而悠远。
  今年桃花的花期晚,雪下的却特别早,才刚十月就已经下了第一场雪。桃树的花叶早已经掉光,如今积雪满枝丫,银装素裹,也别是一番风味。
  落花曾问过师父,为什么不用法术留住桃花,常年不谢岂不美哉?师父说节令如此,须得顺其自然,常年不谢反而不美了。落花当时年纪小,不懂他说的“常年不谢反而不美了”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约是含有“物以稀为贵”的意味吧。
  地上已经铺了两三寸厚的积雪,天空还飘着几星细小的雪花,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宁静的洁白里。落花立在皑皑白雪里,忽然想到那日师父立在一方彤云之上,气郁冷然,身姿高洁,犹如画境里的一树白梅,那些前仆后继飞上他缎发和衣上的雪花便是一朵朵瞬间暂放的精致梅花。落花心驰神往,顿时起了兴致,何不叫上师父去赏雪?
  秦子净却不在屋里,门口的雪地也没有脚印,莫不是又早早的去了桃林?
  这么想着,落花不禁飞上天去寻了起来。桃林寂寂,落雪无声,哪里有他的踪影?
  落花甚觉奇怪,在溪边停了下来,不免又惹了一番猜度和思量。小溪一路潺潺,流向竹林深处。溪水似乎是暖的,空气里弥漫着阵阵雾气,那些落在溪流里的雪花瞬间都融化了。从来不曾关注过这条溪流,不知它流向哪里,今日大雪,寻不到师父的踪迹,古人尚有踏雪寻梅,不如自己也来个“踏雪寻溪”?
  这么想着已经沿着小溪往竹林深处走去,溪流涓涓,竹林深深,积雪皑皑,万籁俱寂,只有脚下积雪的吱嘎声和寒风吹落竹叶积雪的窸窣声。
  茫然天地间,极目尽是白雪色,落花独自踏雪徐行,一度竟忘了身在何处。
  不知走了多远,溪流渐渐变得宽阔,慢慢汇聚成一个碧潭。碧潭的四周雾凇沆砀,雾霭氤氲,身临其中,如至仙境。
  待走近才看到池里有人,水汽弥漫间,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漆黑的长发像恣意挥毫的笔端,肆意又整齐的飘荡在水里。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怎么来了这里?”一开口,琼玉便碎了一地。
  落花连忙背过身去,无意瞟到岩石上他脱落的衣袍,脸刷的就红了。
  “你也下来洗吗?”
  落花一惊,听那碎玉般的声音又说:“哦,不妥。你虽是小孩,可也是女子。”
  落花哪敢回头?心里的好奇劲却像狂风里的小草一样,摇摆不定。都说男女不同,除了胸部一个凸起一个平坦,不知还有哪里不同?
  若是墨玉知道她这般胡思乱想,又该说“女儿家问这样的问题是要脸红的”!而此刻,她立在岸上胡思乱想的正是水里衣衫褪尽的师父,叫她如何不脸红?
  落花羞怯到不行,甚至连回头一下都是不敢。尽管也知道师父藏身在水里,就算回头也看不到什么,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不着衣物的在水里,那份羞怯和好奇便如猫抓似得,磨得人心痒痒。越想看越羞怯,越羞怯越想看,几番思虑,脸红的已经像熟透的了苹果。
  她微微抬眸,漫无目地的四下巡视——想分散注意力,怎好一直想这叫人脸红耳热的问题?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到了不远处的那把墨色古琴。
  “师父你在弹琴?”落花脱口问出。
  “昨夜抚琴,雪湿了头发。这水是温的,你也可以来洗。”
  都知落雪不似丝雨,不疙蹭人,若不是时辰久了,焉能轻易打湿衣衫?师父说的平淡,可是已经抚了一夜琴?
  落花奔了过去,白雪地里一架古琴,墨色琴身,七根细弦,琴漆满是细小的断纹,沧桑斑驳,沉淀厚重,一如它的音质那般沉寂而悠远。落花轻拈起指尖,拨了一下弦丝,一声低沉的弦音响起,那拨弦的食指微微一痛,竟被琴弦割破,渗出来一缕血丝。
  踏雪的吱嘎声由远及近,落花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却见秦子净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她的身边,他的墨色缎发也已经干透,平顺的铺泄在身后。
  “划伤了手?”秦子净轻起右手,蜻蜓点水般的触了一下落花的食指,那渗血的划痕消失殆尽,伤口完好如初。
  落花看着手指,还没回过神来,见他盘膝端坐在皑皑白雪之上。
  “既然来了,就听我抚琴一曲吧,难得这样的好景致。”指尖轻抚琴弦,低沉而激越的琴声响起,仿佛能震落竹枝上的积雪。
  “这是广陵散。”一曲弹罢,秦子净轻声说道。
  “那晚,师父弹得叫什么?”
  “那晚?”
  落花惊觉自己失言,正想辩解,听他又问:“你听到了?那首叫《凤求凰》,你喜欢那曲子?”
  落花忐忑的点了点头。
  秦子净的眸里闪过一抹黯淡,瞬间就隐了去,又问:“想学吗?”
  落花惊喜,蹲身在他身边:“师父愿意教我?”
  秦子净不答,轻抚那琴上的断纹,幽幽道:“这琴叫伏羲琴。伏羲琴音,质朴低沉,听的是意境。今年我只弹过一次,想不到你竟听去了。你若想学,我便教你。”
  “果真?”落花欣喜若狂,不禁问他:“师父你说它叫《凤求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师父这琴曲也是这阙词的意思吗?”
  秦子净不答,目光悠远的望着远处积雪覆盖的竹林,幽幽然念起了那阕词: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他的声音一改往日的冰冷,低沉带着些许哀伤。一阕词念完,素手拨弦,袅袅的韵律晕散开来,渴望、彷徨、哀伤都一一诉于琴下,荡漾在这雾凇沆砀的溪边竹林。
  苍茫天地间,万物退去,唯独一人一琴。
  落花立在雪地里,思绪却随着低沉的琴音飘到了远方,仿佛看到五百年前,遥远的一个落花飘零的季节,或是落雪飘飞的午后,师父与他喜欢的那个人,他们一起抚琴,稀疏的落花,窸窣的落雪落在他们身上,他二人浑然不觉,沉浸在那沉静、悠远又略带甜蜜的《凤求凰》的琴曲里。
  ……
  “怎么发呆了?回去吧。”
  落花回过神来,师父的身影已经走出了很远。天地一片白,他的那抹白色也融入这苍茫天地间。
  落花的心里升起一股茫茫然的失落,看着那消失在竹林尽头的白色,幽幽开口:“师父,你喜欢的钟离到底是何等绝色?你独居阑珊谷五百年,到如今都还念着她!唉,她既是你心尖上的人,我又如何再挤进你的心窝?”
  这话说完,竟觉心被掏空了一般,难受无比,若非嚎啕大哭不能解,却又掉不出一滴泪。
  

  ☆、断袖之恋

  
  秦子净果真有教落花弹琴,先从指法开始练,然后背曲谱。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三个月后落花便能弹得极好。古琴讲的是意境,连秦子净都很诧异,小小年纪的落花怎么能把那最难把握的意境,把握的如此之好?
  有一回秦子净听落花练琴,本来是想叫他指点不足,一曲弹完,他却愣在当下,半响才回过神来,只说弹得很好,再无其他言语。
  那晚秦子净喝的大醉。
  落花已经睡下的时候,他忽然推门进屋,把随身带来的伏羲琴扔在榻上,醉意朦胧的说:“弹给我听。”话才说完,自己也跟着倒在了榻上。
  落花忙上来扶他,用尽全力才将他身子搬正,又给他盖上被子,这才坐在床沿细细看他。
  与那夜桃林醉酒一样,他的满头青丝胡乱的散开,原本冰雪般的脸颊晕上了两抹霞红,双目紧闭,眼睫更见密长,双唇也愈见润泽。醉酒后的师父看起来与往日不同,不再是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上仙,着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怎么今日竟喝的大醉?兴致好必然会叫上她一起;兴致不好……又为何兴致不好?喝醉了又跑来让她弹琴,莫不跟那琴曲有关?
  白日里自己弹这曲子的时候,师父的神态就颇为异样,晚上又去喝酒,之前说好再喝酒时必要叫上自己,却又失言,这里面定有古怪!
  《凤求凰》,是一首爱恋的曲子,许是师父又想起了钟离……
  钟离!钟离!她既不愿跟你在一起,师父你怎还要念着她?何不将她忘了?我也同是女子,与我在这阑珊谷,不也一样的恣意、快活?
  落花这想法天真幼稚,但这也不能怪她,年纪幼小,长居闭塞的阑珊谷,不懂情爱为何物,更不知爱上了便再难更改和舍弃。但她终有一日会明白——等她尝到爱情苦痛的时候。便是明白了又能如何?一样是束手无策。那个叫钟离的早已经在师父的心里安营扎寨,就像师父悄无声息的在落花的心里生根发芽一样,想要拔除早已经驻扎在师父心里的钟离,将自己安□□去,是何等的难啊!
  此时的落花对这些一无所知,甚至她心里对于师父的喜欢也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她只不过是顺着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灯光一点,轻轻摇曳,静谧、温馨又从容。落花伏在床边,守候着那熟睡的人儿,莫名心里泛起一阵幸福感,心想若是能日日如此该多好!想到钟离时,原本的欢喜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迷迷糊糊的,她也睡着了。因着趴着的姿势不对,夜里醒了几次,每次醒来都要看看榻上那人,见他睡颜沉静,呼吸匀畅,睡得极好,这才又伏在床边,心意满满的睡去。
  第二日,落花被师父掀被下榻的声音吵醒。
  秦子净疑惑的问她:“我怎么在这?”
  “师父你昨天醉了。”
  “恩?”他依然没有想起昨日的事,颇为不解的自言自语,“我喝酒了?”
  落花指了指放在一边的古琴:“师父带了伏羲琴来,叫我弹琴。”
  秦子净不再言语,低头瞅瞅自己的衣服,又看看落花的衣服,落花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背过身去,在中衣外面套上了宽大的外袍,嘴里还说:“师父昨夜来时,我已经躺下,这才穿着中衣。”
  秦子净若有有思,不再说话。
  落花又问:“师父你为什么喝酒?你有心事?”
  秦子净不答。
  落花又问:“你喝醉了又为什么想听《凤求凰》?这曲子是谁教你的?”
  “小孩子都是这么多问题的吗?”秦子净把散乱的青丝抚到耳后,缓缓抬眸看她。
  落花迎上他的眼光,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鬼使神差的说:“师父你五百年前喜欢了谁?为何要独居谷里五百年?如今……如今徒儿的心里也住着一个人。”
  秦子净淡然的目光里掠过一丝惊讶,薄唇轻启,悄声问她:“你今年几岁?”
  “十四。”现在还在正月里,落花刚刚十四岁。
  秦子净轻轻点头:“可是墨玉已经成家了,你即便等他,也要等到他凡间的这世情缘结束。”
  “……”落花哑口无言。
  “你六岁就认定了墨玉,是不是早了点?”秦子净又问。
  “我……”落花目瞪口呆,不由得气恼,“谁说是墨玉?”
  “不是墨玉?上次出谷……那件披风不是墨玉的?”秦子净一直温和的注视着落花,宿酒初醒,红晕消散,脸上不似往日的冰冷,倒是现出了几分难得的慵懒。
  一贯冷漠,不苟言笑,不多言语的秦子净,慵懒起来,更是愈见俏丽迷人。
  落花俏脸一红,低下头来,轻声嗫嚅:“……跟这些都无关。”
  “无关?谷里除了墨玉,就是为师我,难道你改了心意,不喜欢墨玉,竟是喜欢上师父了吗?”说这话时,他眉目微动,慵懒略显颓废的神色里似乎有了笑意。
  “我……”落花本想一口应承下来,但是看到他美的出奇的脸孔上那不同于往日的神色,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卑的心思又开始作祟。
  秦子净的语气依旧温和:“你六岁让我收你为徒,想修得长生嫁给墨玉,虽然异界不许通婚,但是你们偏居一方,也无人知道。墨玉虽是狐妖,然其本性善良,性格温和,对你也是宠爱有加,本来只待你长大……”
  “纵然墨玉宠爱我,到底还是比不过他的娘子!”想到汀兰,落花一声长叹,“汀兰只是凡人,也不甚漂亮,可是墨玉喜欢她……”
  秦子净轻轻摇头:“不是因为他最好才喜欢他。”
  落花一愣,正要反驳,听他又说:“喜欢没有理由。”
  落花话锋一转:“那么师父你呢?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阑珊谷五百年?”
  秦子净微微一愣,随即淡定道:“陈年旧事了,为师都已经忘了。”
  落花微一撇嘴,对他的口是心非甚是不满:“师父真的忘了吗?既然忘了,为何又想听人弹奏《凤求凰》?”
  秦子净先是不答,过了片刻才又说道:“五百年前,我第一次见他,是在袭月后山的竹林,当时他正在弹奏这曲《凤求凰》。这曲子便是他教我的。”
  “她也是袭月的弟子吗?”
  秦子净微微摇头:“他在武陵。”
  “武陵?‘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
  “不,不是这词里的武陵,而是武陵仙山,武陵和袭月是仙界并驾齐驱的两大仙山。”
  “原来如此。后来呢?”落花的心砰砰乱跳,又是抗拒又是期盼。
  “袭月与武陵常有走动,如此我与他也就慢慢熟悉了。”
  秦子净说到这里便停住不说了,落花见他神色并无异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这才大着胆子问他:“师父又为何独居此处五百年?她在哪里?既是喜欢,为何不在一处?”
  “他自然还在武陵,许是早已经接任掌门了。”
  “她为何不随你来阑珊谷?喜欢你怎么能让你独过五百年?师父,她是不喜欢你吗?”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这是什么回答?模棱两可,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转念又想,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师父孤身一人来了阑珊谷。这便是尘埃落定了吗?落花的心思千回百转,莫名又生出一个没来由的担心:“师父,你……你们还有可能吗?”
  秦子净微微一愣,颇为坚定的说:“不可能。”
  落花紧紧攥着的一颗心,这才松懈下来。看着他飘向窗外的目光,飘忽又迷茫,落花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小心翼翼的追问:“师父你后悔吗?”
  “恩?后悔什么?”
  “墨玉说你是仙界最年轻,最有望飞仙成神的上仙,你本该有一番作为,如今却蜗居在这里……”
  秦子净轻声反问她:“你觉得这里不好?”
  “当然不是,只是……只是师父你这样的大人物该……笑傲江湖,驰骋天下才是!”落花搜肠刮肚,好容易才想出这两个自觉合适的词来。
  “大人物?何为大人物呢?笑傲江湖,驰骋天下的便是大人物?”秦子净摇头:“我从来不是大人物,我也不想当大人物,我只想与喜欢的人偏居一方,过着信马由缰、恣意不羁的生活。”
  听他这话,落花不禁脱口而出:“师父,我陪你过这样的生活!”
  秦子净自然不知道落花的心思,还当她是想陪他待在阑珊谷。
  “谷里生活悠闲,很合我的脾气。”说着他抬眸看了落花一眼,淡淡说道,“只怕你会觉着寂寞。”
  “在师父身边,又怎么会寂寞?没有师父那才是寂寞!”
  打小落花便会说这样讨人欢喜的话,故而秦子净也不疑有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允了。
  落花心花怒发,喜形于色,忽而又想到了什么,沉寂了下来,幽幽说道:“依我看她也喜欢你——我猜不出这世上会有谁能拒绝师父你。她没有随你来阑珊谷,许是眷恋功名,只是师父你既喜欢她,为何不陪她留在仙界?莫不是中间有什么隐情?”
  “仙界容不下我们。”秦子净表情依然温和,轻言细语,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落花大惊:“为什么?异界不许通婚,但你们都是神仙,难道?难道她跟墨玉一样,也是成了亲的?”
  “不。他未婚配,我也是单身。”秦子净收回飘向窗外的目光,看着落花,温柔的低语,“因为他是男子。”
  男子?师父竟喜欢男子?
  “世俗不容断袖之恋,后来我问他愿不愿意随我偏居一方。他终还是留在了仙界,我就孤身来了阑珊谷。”
  “师……师父,你竟喜欢男子?”落花颤声问他,似乎这是世上最惊悚、恐怖的答案。
  秦子净神色寻常,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是。我喜欢他,他是男子。”
  “师父为何要喜欢男子?”落花坐在床边,傻了一样的自言自语,心里的苦涩和酸楚达到了顶点,碧潭一样深邃的眼窝里,清泪像泉水一样汩汩的流淌。
  “怎么哭了?”秦子净颇为不解的看着说哭就哭的落花,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落花埋怨起来,似乎在怨他,又似乎在怨天:“女孩儿温柔又漂亮,怎么你却独独要喜欢男子?造化怎要这样捉弄我?”
  秦子净轻轻抬手给她擦泪,落花抓住他的手掌,贴在满是泪痕的脸上,感受到那肌肤的纹理,她的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珍珠。泪眼迷蒙中,看到师父那美丽、迷茫的眼睛也甚是无辜和不解的看着自己,落花再也忍受不住,猛地扑到他的怀里,悲恸的大哭起来,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一双温润的手掌抚上了她的后背,秦子净伸手揽过落花的肩头,将这个瘦弱的女孩轻轻拥到怀里,轻拍着她因为恸哭而忽高忽低的后背
  “怎么说哭就哭?还是六岁吗?”语气里没有责备,满含着宠溺,这是秦子净极少有的,他的宠爱从来不用言语表达。
  落花的脸靠着他的前襟,又嗅到他身上桃花和酒的幽香,她沉醉其中,忽而又悲从中来。
  她会变成男子吗?不会,那么师父永不会喜欢她!尽管现在靠他这么近,甚至可以听到他衣襟下的心跳声,但是落花知道她永远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落花抑制不住悲伤,片刻秦子净的前襟就湿了一片。
  “怎地比我还伤心?”秦子净大惑不解,想到幼时的落花,不禁说,“那年要抱的时候也是这样,难道是还想要抱吗?”
  竟还有人如此不解风情?当真是一丁点也不懂女孩儿的心事——六岁那年见她哭,当她是想要嘬手指;现在见她哭,当她是像六岁那年一样想要抱抱。
  如此好皮囊,竟摊上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主!
  不解风情也不要紧,可恨的是不解风情也不喜欢你。十四岁的落花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此情唯有落花知

  
  在这样的绝望里,月信不期而至。初潮的腹痛如绞,伴着内心的绝望煎熬,落花知道她长成了一个女子。
  而师父喜欢的却是那个叫钟离的男子。
  落花认命,却也变得更加坚毅。十四岁这一年,她空前的学习热情引爆全谷。她将心里那朵情窦初开的花儿,用一圈细细的绳索牢牢的扎了起来,就像幼时因为讨厌喜鹊吵了好梦,想要扎起他们的嘴巴一样,她将心里那朵对爱的向往和希望的花苞圈了起来,再不让它肆无忌惮的疯长和盛开。
  她跟着师父学习法术,不知疲倦,没日没夜。秦子净不解,怎么忽然就换了一个人?只有落花自己知道——当她全身心投入学习的时候,才能暂时忘记一切。所以她的进步很快。落花六岁打坐,师父说打坐分九级,顶级叫大乘,而今落花已经修到第八级了,凡人修仙的期限是一百年,虽然她才学了不到十年,修为却已经敌过寻常人的几十年,师父说区区神仙位分不过是探囊取物。
  每个师父都喜欢勤奋又天资聪颖的徒弟,所以秦子净似乎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冷淡,他倾囊而授,落花几乎学了他的所有法术,只是运用起来还不甚连贯,更不能举一反三。秦子净说法术的极致是一而生三,三生万物,师父能教的只是基础,如何融会贯通,灵活运用,甚至推成出新,就要看个人的造诣了。
  师父又对落花说,你资质甚好,二十岁修个太上真人不在话下,落花摇头,她说我的目标是师父你。
  这一日,修炼完已经是深夜,变化之术消耗内力,落花修为浅薄,常是出汗。碧潭的水冬暖夏凉,她便常来竹林深处的碧潭洗澡,还给它取名“华清池”。
  想起去年雪天在这里撞见师父,好像还是昨日的事,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师父一如往常,她却由一个小孩长成了少女。落花一直着男装,宽大的袍子挡着窈窕的身姿,也看不出身材的变化,倘若墨玉还在谷里,定会给她缝制女装。
  “墨玉!”想到这个名字,落花不禁心头一热,上次出谷至今快两年了,落花心知墨玉是不会再来看她了。墨玉第一个离开了她,好在师父还在。待她修得仙位,得了不老之身,便能永远在谷里陪着师父了,他们一起修炼,一起填词写诗,一起抚琴听曲,一起酿酒……只要能在师父身边,能天天看见他,哪怕他永远冷冷淡淡,落花也知足。她没法让师父独自再过五百年,她也没法想象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墨玉,也没有师父,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长生也不过是折磨!
  施了一个水下闭气术,潜入水底,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的畅游。碧潭水质清澈,白天里都能看见水底的沙石,今夜没有月亮,落花独自徜徉在这漆黑的冬夜温泉里,不觉害怕,只感到安心和宁静。
  过了片刻,似乎有琴声传来。人有时会在寂静的出奇的环境里产生幻觉,落花沉在水底,又静听片刻,确定是细微的琴声。
  莫非是师父?今夜没有月光,他怎有兴致弹琴?他会不会像去年那样,下来沐浴?
  落花俏脸一红,不敢再想,游上了水面。
  许是听到水声,那琴声戛然而止,
  “师父,你在弹琴?”落花埋身在水里,只露出脖颈和头颅,朝着河岸不远处的那个白色身影招呼了一声。
  “不知你在水里。”秦子净应了一声,隔了一会又说,“温泉水热,冬日不宜过久的闷在水里。你虽习了一些法术,但还只是凡人,须得小心。”
  话说的平常,但是关切之意溢于言表。落花心里感动,暗暗在想:除了墨玉,最关心我的莫过于师父!
  “师父放心,我这便上岸去。”这般说着,她轻垫起脚尖,划着手臂游向岸边,不自觉间露出了半个肩头,肤白如凝脂,漆黑夜色中泛起一星白光。
  夜色沉沉,如染了浓墨,伸手不见五指,落花藏身在岸边的岩石后面,摸索着先前脱在岩石上的衣服,摸了个遍都没有摸到,刚想上岸一探究竟,忽听到一个声音轻声喝道:“慢着!”
  落花僵着探出来的半个身子,愣住了,听他又说:“我能看见。”
  女孩儿大惊失色,立马跃进水里,水面激起层层水花,犹如冰面上炸碎的玻璃器皿。
  “衣服在石头旁边。”秦子净的话音落下,水面荡起的水花也渐渐平息,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藏身在水里的落花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然后又听到师父起身时衣袍磨蹭的窸窣声响。约是他不小心碰到了琴弦,低沉的一声乐响,划破寂静的夜空,犹如震耳欲聋的轰鸣,接着是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师父……”落花轻声唤他。
  脚步声没有停下,秦子净的声音传来:“冬夜寒冷,早些回去吧。” 
  余音回荡在冬夜的竹林,人早已经走远,又过了片刻,直到那颗砰砰乱跳的心彻底冷却、安放下来的时候,落花这才爬上岸来。
  冬夜无风,干冷干冷的,落花冷的直打颤,摸索着穿好衣裳,沿着溪流往回走,到桥上的时候,不自觉的慢下了脚步,远远看见师父的桃花渊还亮着灯,竟鬼使神差的来了他的茅屋,又停在门口不敢进去,心里在猜度师父在做什么?刚才扰了他抚琴,屋里又没有琴音,他是在看书还是在打坐?
  “既然来了,怎么又不进来?”片刻,屋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落花踌躇、忐忑的推开屋门,秦子净端坐在桌旁,桌上已经摆了两个酒碗。听他招呼仍然立在门口的落花:“来喝酒。”
  见到她湿哒哒的头发时又说:“你是凡人,冬日湿发可不好。”说完轻轻抬手,白雾升腾间长发已经干透。
  “好了,喝酒吧,刚好可以驱寒。”说完他先端起了酒碗。
  一年了,秦子净偶尔也喝酒,也喝醉过,但是没有再跑去落花斋,也没有再叫落花抚琴。
  抚琴?落花只会一曲,就是《凤求凰》,不过她也没再弹了。最近一年落花专心法术,甚至连书房都很少去,师父问她怎么那么痴迷法术,然后又甚是惋惜的感慨,说他自己是个不甚用心的师父,否则以落花这样的刻苦和聪慧,修得上仙也是指日可待。
  落花端起酒碗轻抿了一口,一股辛辣一路向下,浇灌了口齿,煎熬着喉头,片刻之后,辛辣退去,顿觉身上暖和了很多。
  抬眸看向师父,自打落花知道他喜欢男子后,就没再好好看他。其实是不敢看,也是怕自己沉沦太深,连着这桃花酒——这是他们一起酿的酒,落花也是第一次喝。
  如此管束自己的心,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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