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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人独立-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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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寂寞凭谁诉

  
  落花已经是个六十三岁的老婆婆,她的身形依然纤细柔弱,一袭男子的青衫干练而英气,轻纱覆着面,只露出两个乌黑雪亮的眼睛。唯有这双眼睛,这么多年一直没变。
  云川也想不起她是什么时候用轻纱遮住脸的?是三十五岁那年,还是四十岁以后?他甚至不明白,这地方也没有旁人,遮了是不想给谁看?但凡女子都在意自己的年龄和容貌,想到这里他不禁摇头,劝了她多少次,还是不愿意成魔,自她十年前修到第九成的时候,云川每年都来问她,可是修满了?每次她都说九成还没有修满,尚无法激发出魔力,不知是事实如此,还是她的推脱之辞。
  立在杏花树下的女子,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将近半个世纪的光阴落在她的身上,时间没有在他和秦子净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却让一个女孩芳华逝尽,红颜弹指。尽管她覆着面纱,尽管那双妙目依然清澈如往日,但是那额头和眼角的细纹,还有那一头银发,都将年龄的秘密暴露无疑。
  时间是一样的,也是相对的,而当时间加注在一个原本靓丽的女孩身上的时候,人们总免不了要叹息一番。
  其实依照落花的能力,她早该激发出魔力,成了魔神了。即便真如她说的,九成魔力还没有完全修满,无法即刻成魔,即便如此,现在的她也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她害怕变老,却又宁愿变老,宁愿困在这里,都没有勇气去见她想见的人,甚至她都不再问起他。
  还记得初来荒林找他的那个十五岁的少女,那时的她倔强而勇敢,个性张扬而又不入俗,努力的追寻着她想要的东西;而今天这杏花树下的女子……她们怎可能是同一个人?哦,对,她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同样的倔强——一个倔强的不肯放弃不可能得来的爱,一个倔强的孤城自闭,不愿意出去。岁月无情,人事消磨,十五岁那年的勇气早已经消失殆尽,这处原本让她藏身的海底,如今成了束缚她的牢笼——她自己甘心囚在笼里,不愿出去,别人又能有什么法子?
  斜月初上,月光照着杏花树下的人儿,那一袭青衫在月下发出清冷的光辉,白日里透出的男子的锐利,干练和从容,随着日暮一起黯淡了下去,只剩下孤孑和零落。在云川眼里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垂垂老矣,形单影只的老人。
  落花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时候变的,许是这三两年间的事,许是他看出她早已经修满了九成魔力,却迟迟不肯成魔,因而心灰意冷,这才变了。尽管他看她的眼神依然含情脉脉,却再没有了往日的欢愉,总是含着惆怅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的哀伤。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甚至都很少再去书房,总是一个人闷在屋里。他也有大半年没有画画了,琴倒是时有弹起,只是那曲调哀戚的让人不忍细闻。
  落花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师父兴许很快就会离开她了。师父他尽管儿女情长,却不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他从不轻易做决定,一旦有了决定便再难更改。当年钟离沫没有随他归隐,他独自一人窝在阑珊谷五百年都没去看过他一次,而今……想必他也会这么对她吧。
  这年云川走后,师父也回了阑珊谷,落花跟往年一样,日日都在门前的杏花树下等他。
  眼看着杏花开了又谢,枝叶间的青杏浮了密密麻麻的一层,一场春雨过后,残杏掉了一地,剩下的那些幸运儿在枝叶间安家,一点点长大。落花甚至把树上有多少颗杏子都仔仔细细的数了一遍,甚至每天都数上一遍,足足三个月,师父都没有再回来。
  从来都没有这么久。
  往年一月有余,师父必会回来,从未有超过两月,更别说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
  枝头的青杏,一两颗早熟的已经泛黄。
  师父许不会回来了。
  尽管这么想着,落花还是日日在树下等他。
  许是夜夜抱影无眠,这一日,她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迷蒙之间脸上一阵微痒,悄然睁眼,竟看到那袭白衣就在她的眼前,正透着轻纱轻触她的脸。  
  见她醒了,他抽回了手,轻轻说出一句:“花儿,师父很想你。”
  是师父?
  真的是师父!她以为她是在做梦,她以为他再不会回来了!却见他从袖里取出一朵蓝色蒲公英,摊开她的掌心,将那蒲公英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掌上。
  “我去了潇湘林,那儿还跟过去一样。花儿,我知道你已经修满了九成魔力,为什么你宁可老去,也不愿成魔?”
  落花的喉头滚动了两下,心里五味杂陈又百感交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难道你真的不想跟我回阑珊谷吗?”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热泪滑出了眼眶,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跟他承认吧,告诉他,你想跟他回阑珊谷,想与他待在一处,与他长相厮守,永不分开!
  就在她想点头答应的瞬间,那个牡丹花长袍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她的脑里,他狰狞着一张反噬后血肉模糊的脸,一步步的逼近她,歇斯底里的嘶吼着:“我要你记得我!你是我的女人,休要再想秦子净!”说着扑过来,撕扯她的衣襟……
  “不!不!不……”落花跌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衣襟,一面扑腾着双腿,踢打撕扯,抗拒挣扎,“我要杀了你!你这个魔鬼!走开,混蛋!”
  “花儿?!”
  落花猛地惊醒了过来,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如今她也老了,然而这噩梦却一直跟着她,折磨着她,每当她想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的时候,它都要从心底跳出来,提醒她她的过去是多么肮脏,提醒她再不配拥有新的生活!五十年了,她还是躲不过,逃不开这如影随形的梦魇!
  第二天她醒的时候,师父已经在书房抚琴了。这次之后,师父又在结果里住了下来,尽管谁也没提起,但是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尤其是师父,他总在有意无意的回避着她,整日都躲在房里打坐,有时几天都见不着他一面。
  这日外面下起了雪,师父难得的出了门。遥见雪地里的那袭白衣,落花恍惚又回到了儿时——师父教她御剑,也是这样的雪天,他们二人立在彤云之上俯瞰整个阑珊谷。如今这白色的身姿一如往昔,独独改变的却是自己——当年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如今与这白雪遥相辉映的却是自己的满头白发。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就在落花满腹心事,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见师父吟诵起了这首词。她忽然笑了,这词的本意是落梅如雪,可是这里又没有梅花,明明是冬日的新雪,所以这词如何合适?
  但是转念一想,莫名又是一阵伤感,落梅飘落似雪,便如阑珊谷的阑珊二字,都有将阑,将尽,结束的意思,若不是师父意兴阑珊,又怎么会想到这词?莫不是师父终还是要走?
  当她抬眼看他时,却见他的目光已经悠远的飘向了天外。她又怎么会知道,这飘飘扬扬的大雪,让他想起了魔宫外面那个火红嫁衣,凄楚可怜的小人儿?
  这年的冬天原本是个暖冬,大雪过后才彻底冷了下来,跟着一起冷下来的还有师父的心,他变得越来越冷淡,越来越难于琢磨,来年开春的时候,他甚至很少再笑了。
  门前的杏花又要开了。
  这日,他站在杏花树下,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五十年了,如今你的内力修为都超过了我,花儿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我本不想看着你变老,却看了这么多年,如今我不想再看下去了。当日你在这里对我说,便如从未收过你这个徒儿,师父今日便应了你的请求。我不日便回阑珊谷,你好自为之吧。”
  第二日他没有走,第三日,他还是没有走,第四日,第五日……直到云川来的前一天,那天门前的杏花忽然一夜之间全都开了,落花一早起来想叫师父去看满树绽放的新雪一样的杏花,可是他的房里空无一人,早已是人去楼空。
  他兴许是日日在等着这一树杏花的绽放,许也是在等她的挽留。花开尚有期,等待又岂能无休止?他终还是走了,许是怕她伤心,许是怕自己伤心,所以选在一个她看不见的夜晚,独自悄悄的离开,离开了这个守护了她五十年的地方。
  师父走后落花大哭了一场,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矫情?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却又不愿跟他走?都快五十年了,为什么心里的坎还是过不去?要这样折磨自己,更折腾别人?
  哭过之后,日子还要继续。一个人的落花,心里也依然有着期许:师父许会像去年一样,过个三个月又会回来了,许还会跟她说他很想念她……所以落花日日在树下等他。
  然而这次没有,左三个月,右三个月,师父都没有再回来。
  落花的精神世界随着日期的推延,一点点的崩离塌陷,她再不抚琴,再不看书,也再不打坐,她整日坐在树下,望眼欲穿的,只为等着那人能来。
  

  ☆、我来接你回谷

  
  然而他却没有再来。 
  来年春天,杏花开的时候,云川来了,师父都没有再来。
  如今的落花俨然换了一个人,她身上明亮活泼的精气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连往日最为动人心魄的眼眸都失了神采,变得浑浊和呆滞;前年看时还是花白的头发,不过间隔一年,如今已经全白了。她真的成了一个老人,如今的她再没有一点年轻时候的影子,也许唯一没变的就是她的身形和动作——这要归功于魔力。
  要知道现在的她可是能动摇天地,撼动六界的大人物,她的魔力具体能爆发到什么程度,无人能知,如此一身本事,她却躲在这里慢慢变老,也许她是真的想将这魔力带进棺材了。
  云川不懂这个女孩儿是怎么想的,他与嫣儿那是天意,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但是她与秦子净,她可以选择,却是她自己不愿意,这又能怪谁?若说怪洛世奇,杀了他就好,过去已经过去,岂能望而却步,停滞不前?
  甚至有时候云川都怀疑,落花她是不是对洛世奇动了心?她不愿成魔,就是不愿杀洛世奇,加上她这些年都没去看过秦子净,谁知是不是她内心煎熬,心有愧疚的表现呢?
  这也只是云川的臆断,原来只当她是小女孩心思,想着过个几年慢慢就变了,现在都过了五十年,秦子净都回了阑珊谷,她自己也老了,可她依然固执,不想成魔,他真的不懂这个女孩是怎么想的,其实更多的是惋惜。
  这次来,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看了看杏花。连秦子净都束手无策,他纵然惋惜,又能有什么法子?何况他说得已经够多了。
  云川走后的几天,结果里又来了一个人,那人一身淡色素雅长袍,束着发,儒雅俊逸不输从前,不是墨玉却是谁?
  “花儿?”
  “墨玉!”
  万万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墨玉,落花喜出望外,原想上去好好闲话一番,却又在半途停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谦谦公子,儿时的记忆涌上了心头,不由得掉下泪来。
  “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不是说你身负魔力?怎么竟还是老了?”
  落花抹了一把眼泪,故意嗔道:“我老了便不是墨玉的花儿了吗?”
  “我们都没老,单只你老了,我心里难过。”
  落花这才打量起墨玉来,幼时看他,没有性别之分,在孩子眼里,他只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大人;如今以一个成人,一个女子的角度再来看他,自然大不相同:墨玉是一个二十出头的俊俏公子,眼角眉梢总是盈着笑意,举手投足又是那样温雅娴静,看着他落花脑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两个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又莫名的想起了汀兰,只觉得汀兰真真是配不上他的!
  “墨玉?果真是你!你怎会来了?汀兰呢?”
  “我是特意来接你的!”
  “接我?是师父叫你来的吗?师父他……他没跟你一起来吗?”
  “现在还想着你师父呢?”墨玉取笑起她来,“你知我法力低微,来不得这水下,所以猜是上仙送我来的?是呢,上仙送我到门口,他没进来。”
  墨玉不知道这中间的曲折,还以为是那年醉酒两人犯下错事,为了避免尴尬,秦子净这才不愿来见。
  “上仙已经答允,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回来阑珊谷,我这次来就是接你回去的……”
  “果真是师父让你来的?”
  墨玉笑了笑,答道:“前些年我去阑珊谷找过你,你们却都不在谷里,有一次撞见了上仙,他告诉我你藏身在一个安全的所在,但是不便见我,因为你身负魔力,仙界在追杀你,我若贸然相见,恐不安全。今年我再去找他,他才终于同意带我来见你,也同意让你跟我一起回阑珊谷!
  花儿,这次我是特意来接你的!你自小没有父母,是我一手养大,你七岁那年,我遇见了汀兰,我就没再回谷,以至于你跟……这是我的过错!不知道这些年你可有怪我?”
  “怎么会呢?墨玉,你与我非亲非故,却把我当成骨肉至亲,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你和师父,你们是我最亲的人,而你却比师父更疼我,即便到了现在,我依然还是会想你,想到小时候躲在你的狐狸毛毛里听你说故事……”
  “我心里可是很怪自己!这些年你可都是一个人住在这处?这海底寂寥空旷,这庭院深深,独你一人,是何等的孤独!我知道花儿向来是最爱热闹的,想到你独自一人,孤苦无依,我怎能安心?我曾答应你,凡间这世情缘了却的时候就回阑珊谷去陪你,今日我正是来接你回去的!”
  “汀兰呢?她已经不在了吗?”
  墨玉点了点头,勉强一笑:“汀兰只是凡人,我与她的缘分已经尽了,现在是我对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花儿,跟我回阑珊谷吧,看你怎么老成这样?我的花儿怎么会老?”
  “那你们的孩儿呢?”
  闻言墨玉微微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又哪里需要我去管他?”
  “师父曾经跟我说过,说你可以去找汀兰的转世,再续前缘,你既喜欢她,就再去找她吧。也许这一世,她会生的漂亮些!”
  落花善意的玩笑,墨玉听了却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推脱,是不想随我回阑珊谷吗?”
  落花叹了口气,半响才道:“墨玉,我老了。”说着她轻轻摘下面纱,露出了那张皱纹横生,满目沧桑,衰老不堪看的脸来。这面纱她戴了三十年,这是她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摘下。她怕被师父看,怕被别人看,唯独不怕墨玉看。
  那张除下面纱的脸,尽管满是深深的皱纹,但是脸部的轮廓依然小巧而清晰,眉宇之间也依然还有少年时的影子。那双原本因为师父离开而日益浑浊的眼睛,如今因为墨玉的到来又充满了神采,明亮的如同夜幕中的星星,又好似宝石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彩。这眼睛一下让墨玉想起了那个襁褓里的小女婴,而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尽显人世沧桑,岁月无情,花儿还是花儿,可又不是花儿了!
  墨玉内心悲凉,强忍着心酸问她:“花儿,你怎么老了?你不是魔神吗?怎么还会老?”
  落花轻轻摇头:“我会老,还会死,我现在只是个凡人。墨玉,我剩下的时光不多了,与其让你们看着我死,不如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你怎么会死呢?花儿你不是魔神吗?是不是还没激发出魔力?”
  “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想成为魔神。”
  墨玉像过去一样爱怜的轻责:“傻丫头,这哪是你想不想的事呢!仙界想杀你,你只有成了魔神才能保护自己,是不是你的内力不够,现在还不能激发出魔力?”
  落花拉着墨玉坐到杏花树下,告诉他说:“墨玉我把后来的事都告诉你,想你还什么都不知道。那年我从你那里走后,没回阑珊谷,而是去了袭月,路上救了一个公子叫临渊……”
  落花把仙魔对峙,洛世奇设计骗走魔力,她被凝魂珠救活后嫁给洛世奇等事一件不漏全都告诉了墨玉,还将洛世奇“死而后生”的秘密说给他听,说到触动情肠的地方,落花忍不住掉泪,墨玉更是潸然泪下。最后落花才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怎么还能再回阑珊谷,再跟师父待在一起呢?”
  “这不怪你,是那恶人害你!如今你既然已经修满了九成魔力,为什么还不成魔?不杀了他呢?”
  “墨玉,你也觉得我该杀他吗?可是我,我却不想杀人……”
  墨玉见她神色闪躲,犹豫了半天才嗫嚅出这么一句,心想女孩儿心思细腻,心肠儿软,那恶人虽坏,对她却是一心一意,两人婚事又是天下皆知,还有过一个孩儿……想到这里,墨玉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意,轻声叹息:“你若真不想杀他,不如将他囚禁起来,省的他再害人!”
  “我……”
  囚禁?落花忽然想起那日在袭月,她与洛世奇在客栈也曾谈起过囚禁一事,当时的无心之说,而今当真要成真了吗?记得当时洛世奇说若是将他囚禁起来,不如杀了他好。落花心里明白,他这样的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囚禁比死更能折磨他的意志。
  “花儿,你必须要成魔!只有成魔了,你才能长生不死,才能永远跟我们在一起!你知道我们都不想看着你死!”
  “我……只怕我不是他的敌手,到时又要受制于他。”
  “总要试一试,想要长生,就必须要成魔,难道你不想跟我回阑珊谷?不管你与上仙怎样,阑珊谷都是你的家,我会在阑珊谷里照顾你的衣食起居,像小时候一样,给你做好吃的,给你说故事,给你缝衣服,如今你是个大姑娘了,早该穿回女孩儿的衣服了……”
  “墨玉!”
  落花忍不住哽咽起来,却并不作答,墨玉急了:“你真的想老死在这里,都不愿成魔,不愿回阑珊谷吗?难道你也不要墨玉了吗?”
  落花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儿时的记忆犹如海啸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墨玉是她记忆最深处的人,她对他的感情,就像孩子对父母的感情,依赖又无可取代。落花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真的会来找她!长大了就不会再有小时候的心境,儿时的话也都忘得差不多了,墨玉却一直记着,今日果真来接她了!
  若说她没有心动,那是假的,虽说她无颜面对师父,但墨玉还是她的墨玉,她甚至想叫墨玉留下来,但只要不成魔,她终还是要老死,到时墨玉一个人,还是要难过。所以不管在哪里,阑珊谷也好,海底的宅院也罢,只有成魔才能长生不老,才能永远陪着墨玉,于是又绕回了成不成魔那个老问题,这却是她最不愿面对的。
  “墨玉,我……我不想成魔……”
  “汀兰已经死了,我就只有你了,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老死!花儿,听我的话,成了魔神,跟我回阑珊谷去!”
  在墨玉盈盈目光的注视下,落花终于开口:“我……容我想想。”
  听她这么说,墨玉这才欣慰的笑了。
  

  ☆、出山

  
  墨玉在海底小住了几日,初时的几天他们一直在聊天,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墨玉说他在和善堂的生活,说他的孩儿娶妻生子,说汀兰的离世……当他询问落花是否想好时,落花依然还是推脱,墨玉就明白了花儿是真的不想成魔,他向来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这次却一反常态,格外的坚持,可每次问起,落花都是犹豫和推脱。半个月后,墨玉离开的时候叮嘱落花道:“若是过几日你还不来阑珊谷,我可又要来寻你了!”
  落花笑着点头:“恐怕等不到你来,我就忍不住要去看你了!”
  听她这话,墨玉终于才放下心来。可真的到了临分手的时候,他却又迟疑了,拉着落花的手,面有难色:“不如现在你就跟我走吧,到了阑珊谷你再考虑什么时候成魔也不迟,多考虑些时日也行,我不逼你。”
  落花笑道:“原来墨玉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呢!”
  如果落花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墨玉,那么她一定义无反顾的跟他走,或者至少是将他安全的送回阑珊谷。
  墨玉的到来,是师父走后落花最开心的一件事。她那颗因师父离开,一如她脸上的皱纹一般帛裂开的心,因为墨玉的到来,注入了一丝春雨,重新有了生的活力。
  师父走后的大半年里,落花依然日日都在杏花树下等他,初时是呆坐着傻等,从日出到日暮,无论晴天烈日,雨雪飘摇,无一日间隔。后来时日久了,她便携了伏羲琴来,或者带本书来。
  而今又到了师父去年离开的季节,落花知道他不会再来了,但是这坐在树下等人的习惯,却已经更改不了了。
  也许是年纪大了,总是醒的格外早,这是墨玉走后的第三日,天才刚泛白,落花就起身了,早上风寒,她随后拿了一件搭在妆镜台上的浅色披风。她已经多年不照镜子,连屋里的妆镜台都被她用旧衣物遮挡了起来。
  她又来到杏花树下,迷蒙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晨曦里的杏花占着露珠,犹是清水芙蓉,明媚、清丽、活泼,喜人。当太阳透过雾霭照着一树杏花的时候,杏花树下忽然多了一袭白衣,落花以为是她花了眼——最近她时常眼花,总是莫名看到那身白衣。揉了一下眼睛,那人一袭白衣,长发如瀑,一动不动,站在杏花树下,原本独占鳌头的杏花,竟生生被他比下去三分。
  “花儿!”他先开了口。
  初升朝阳柔和的光晕斜照在他的身上,他仿佛是一尊本该受人膜拜却又被遗忘在尘埃里的圣像,落花怔怔的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呢喃了一声:“师父?”
  那人没有回答,落花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上前一步,迎着朝阳细细看去,不是秦子净却是谁?
  这几十年的两两相望,他们像一对恋人,默契,快乐又心照不宣的相处着,但是终究隔着一层结果,结果是障碍,也是保护。
  如今褪去了一切屏障,他们面对面的站着,直视着对方,落花看到他的脸颊微微有一抹胭脂红,像是初升的红彤彤的太阳落在了他的脸上,再细看他的神色,却也是寻常,又似乎是要刻意的冰冷和淡漠。
  看着眼前这个红颜美少年,落花却没有他那样百转千回的心思,如今她已经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妪,她更多的是感慨光阴易逝,岁月如流,人事蹉跎,物是人非。十五岁的青葱岁月,爱上眼前这个人,也不管他是谁,拚尽一切,一心只想跟他在一起,得不来,便一心求死……如今再想起,落花都怀疑,那是不是自己?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实,仿佛是前生的事,仿佛是别人的事。
  “你记得吗?那年在阑珊谷,我问你会娶一个七十岁的老婆婆吗?你说不会,你说你谁也不会娶。”白发苍苍的一个婆婆,想到了幼年时的一件小事,于是将它宣之于口,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
  秦子净闻她这话,除了诧异,美玉一般的双颊竟像是打了胭脂一般。
  “如今我也到了这样的年纪。记得当日拜别师父,也是在这个结果,当日我不过二八年华,转眼已经过了五十年!”
  “凡人这样也是寻常。”他轻轻答了一句,言下之意是你若成魔,便不是凡人,便不会这样。
  落花茫然摇头,莫名一股酸涩之感由心底涌上喉头,又直直的冲上鼻尖,但是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伸手,摘一朵杏花插在鬓上,粉白的杏花顿时淹没在了无垠的银白里,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荷包,自言自语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一直在等待,真的见到了,才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横在他们之间的不是时间,就是洛世奇,总有一样,是她跨不过去的。
  秦子净微征,忽听她又说:“师父你早就知道,我能看到你,是吧?”
  秦子净微微尴尬,显然是没料到她会问的这么直白,却也没有抵赖,只是说:“以你如今的修为和内力,怕是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闻他这话,落花轻叹了一口气,半响才道:“师父,我让你失望了。”
  “依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吧,不要对自己失望才好。”
  “师父的养育教诲之恩,我怕是报答不了了!”
  “无需报答,能来阑珊谷,是你与阑珊谷有缘,如今你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也无需我的庇护了。你有能力保护自己,可以走你想走的路,只是这次你须得出去一趟。”
  听他这话,落花一怔,前几日送墨玉来的时候师父都不肯进来,今日怎么又亲自来了?一个不好的念头窜上了心头,忙问:“是不是墨玉出事了?”
  秦子净点头:“他被仙界抓走了,仙界贴出告示,说他乃一介狐妖,却不守本分,无视天规,私自与凡间女子婚配,触犯了天调,天帝下了天旨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闻言落花大怒:“根本是莫须有的罪状!汀兰都已经死了,他们竟还不放过墨玉?”
  “墨玉只是一介狐妖,仙界原不应费此周折,更无需天帝下旨,如此昭告天下,我想他们是想引你出去。”
  “引我出去?定是我送墨玉走的时候泄露了行踪,才使墨玉身陷囹圄!”
  “许是一直有人监视这个结果,他们见你年老,以为你还没有激发出魔力,这才想着利用墨玉引你出去,想一网打尽。”
  怕也只有这种解释了,师父法术高强,仙界拿他没有办法,不然也许早就用师父来要挟她了!云川说的话果真应验了!仙界果然是用她在乎的人来威胁她,墨玉来看她,仙界逮到机会,自然找个借口将他抓了起来,也许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当初天帝出尔反尔追杀于我,甚至……甚至仙界杀了我的孩儿……我当初立誓,必不放过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必要他们血债血偿!”这是落花第一次在秦子净面前提起孩子这回事,曾经很多次,她都想忘了这事的存在,尤其在看了曦娥的鉴水镜之后,她甚至想过若是那孽障真的生了下来,她也要把他掐死!但那都是年轻时候的想法,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老人,现在的她想法变了,变得宽容,变的怀旧,变的坦然,“我……我不想报仇,我也不想成魔,我躲在此处,只求终老,可他们却还不放过我!竟还抓了墨玉!任我百般隐忍,任我一再退让,却步步紧逼,逼我至此!即便我不成魔,便也没有本事夷平了天宫吗?他们如此小觑于我,是时候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只是可怜了我的墨玉!”说到最后,她声音哽咽,竟隐有哭音。
  “花儿,你是天生的魔力继承人,天下的格局终会因你而改变。既然逃避也是无用,注定无法做个普通人,不如顺应命数,顺其自然。”
  落花一惊,师父这话莫不有双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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