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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人独立-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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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凡人来说,这很重要!因为凡人只有几十年的光阴,过去了,就不会再来,所以这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尤为珍贵。”
  落花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洛世奇在我和师父之间划开了一条天堑,十六年了,我还是跨不过去,我想我只能老死在这里了。我是凡人,我死后仙界许不会让我入六道轮回,更不会让我修来世,也许会将我压在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若是这样,你师父定会去寻你!”
  “寻我?那时我成了女鬼,还是一个七十岁的女鬼,见了面师父都认不得我了,还来寻我做什么!由得我自生自灭去吧。”
  见她这么说,云川本想安慰一番,最后也只是轻叹一声:“花儿,你太固执,你的性格造就了你现在的命运!若你能换一种态度,会快活得多!”
  落花笑笑摇了摇头。
  十六岁与二十岁并无多少区别,因为一样的年轻;十六岁与三十二岁,区别就明显了。落花的脸颊不再像少女时期那样红润,皮肤也没有过去那么细腻,眼圈下还生出了小小的细纹,嘴角的法令纹也深了一些,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她星星般闪烁的黑亮的眼睛。
  年月,纸上写来,或者嘴里说来,总是分外容易,风轻云淡,仿佛与己无关,不疼不痒。亲历在身上,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时间不知不觉的侵蚀着肌肤,一点一点的渗在眉间,有一天坐在镜前,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真的老了。老了便老了,反正这里也没人看。这么想了,落花从镜前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的案上摆着一副画,画的是阑珊谷的桃林:枝头繁花似锦,娇艳欲滴,绿茵丛中一袭白衣盘膝而坐,低眉抚琴,神态安详,怡然自乐——这还是前些日子自己画的。
  每次云川走后,落花总有几日心绪不宁。尽管他说起的师父都是一样的,无非是师父他还在阑珊谷,仙界没有为难他,他很好,不须挂心。但即便是这样,这些再寻常不过的话语也总要在落花的心里勾起一丝丝涟漪,让她好些天都郁郁难安。此刻她立在案前,指尖一寸寸的摩挲着画卷,心里升起一阵阵的暖意: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现在的师父许就正在桃花树下悠闲惬意的抚着琴。
  这十几年师父一个人在阑珊谷,不知道他现在的修为可能及上云川?现在自己的修为已经在云川之上,师父封印魔力内力大损,怕是及不上云川的,这么说来现在自己的内力岂不是已经超过了师父?想到这里,不禁好奇,悄悄运了一点魔力,她试着破译云川结果的密咒。其实落花对自己的修为没有什么概念,因为整日困在这里,从来也没有实际运用过魔力,既然云川说她已经到了上仙的修为,又激发出了四五成的魔力,何不试试呢?
  不多一会,脑里传回一串咒语,她将信将疑,宣之于口,顷刻间就换了一个环境,原以为是自己破除了结果,正高兴呢,可仔细一看,只不过是从书房到了院子里,那一树杏花,依然在眼前摇曳生姿。
  原来破不了!
  未免扫兴,也无心再去书房,她径直回了房间。瞥见梳妆台上的传音螺,心念一动——有几日没听师父的声音了,今日更是尤为想念。她坐到梳妆台前,伸手去拿那传音螺,轻轻一抓,竟然空无一物,看它就在那里,却怎么也摸不到,抓不着!
  这是怎么了?
  是自己糊涂了吗?还是中了邪了?
  忙又打开妆奁盒,天!失踪多年的白玉簪竟然也在里面——与鉴水镜一起好好的躺在妆奁盒里!
  她小心翼翼的去拿那簪子,碰到了旁边的鉴水镜,那鉴水镜竟如传音螺一般,也是徒有一个形状,簪子碰到它时,横穿而过。落花心下大骇!一手捏着簪子,一手去抓鉴水镜,却怎么也碰不到它,穿过手心的徒有空气。
  唯有那簪子是真实存在的,其他都只能看着,摸不到,这可真是奇了!莫不是刚才自己施法破咒的时候,结果的咒语没破除,还凭白弄丢了东西?
  想到这里,她忙跑去书房,去看那案上的画还在不在!谁知这一看,更是吓坏了她,那案上确有一幅画,画的却是一个女子坐在梳妆台前,拿着一枚海螺贴在耳边,神色专注,似笑似嗔……
  落花满腹狐疑,再细看,那女子长发披肩,一身男子长袍,柔弱中带着英气,不正是自己吗?可是她何曾画过自己的肖像?只见画卷的右下角还添了几句词:
  “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
  下有绿水之波澜。”
  那小楷字迹,隽秀清丽,正是师父的笔迹,落款的日期也是前几日!
  这是师父画的?师父怎会在这里?
  桌旁还摞着一摞画,落花顾不得其他,一一翻看起来,竟然一张张画的全是她,或站在杏花树下,或在案前看书、抚琴,或是盘膝打坐,或是发呆,或是伤心,甚至还有流泪……每一张下面都有填词和落款,日期都是过去的十六年,一一翻去,约有几百张!
  落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并不在阑珊谷,他就在这里,在她的身边,一直看着她,陪着她,却不让她知道,这些画卷便是最好的证明!她心里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知道是幸福还是心酸,连眼泪什么时候沾湿了脸庞都不知道。
  当她掩上画卷的时候,心潮又莫名的澎湃、激荡起来,这一刻的她激动的不能自已,脑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与师父在一起,不管艰难险阻!她冲去师父房里,谁知房间空无一人。这当头的一盆冷水,让她澎湃的心潮瞬间冷却了下来。
  师父不在,他去了哪里?难道是见她来了,所以躲了起来?就像这些年她一直躲着他?
  其实秦子净刚好去了阑珊谷,这些年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他都会回阑珊谷小住一阵,有时候,就连云川来的时候也不一定能遇上他。
  但是落花不知道,她也算是聪明的,前后一联系,就明白了这是师父和她之前住的那个结果,白玉簪还在盒里,就是最好的证明。而她住的结果则是跟这个结果一模一样的重叠在一起的结果,师父甚至能在这个结果里看到她的一举一动,但是只能看着,却触碰不到,就像她拿不到传音螺一样。
  这是什么样的法术?能帮着避过窥天境,却又能看得见呢?云川曾说这是嫣儿想到的,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只是小把戏,自己一时却也参悟不透、破解不了。
  落花满腹心思,又在屋里转了一圈,仔细看了一遍,除了那些画卷,师父还写诗填词,宣纸上,满满的都写着思念和惆怅。
  到了晚上,她才彻底平静下来,又找回了从前的理智,她如今已经三十二岁,师父还是那个二十岁的红颜美少年,师父守着她,陪着她,甚至画她的肖像,但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能改变她嫁过人,有过孩子的事实吗?能改变她已经三十二岁的事实嘛?
  忽然在这一刻,她想起了师父的师姐,就是十六年前跟着袭月众人一起来海底的那个女子,她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那个老头说她喜欢师父,记得当时她回那老头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可见她是承认了的,年岁相差这么多,就是喜欢也是求不得,心里的苦恼怕是常人难以理解和体会的,若不是自己也到了这个岁数,哪里又能想到她?
  那个叫月阴的,师父的师姐尚有勇气承认,可是她呢?
  落花苦笑,现在的自己早已不是仙魔对峙之时那个不顾一切的十五岁的小女孩了,她变了,当年的锐气早已经消磨光了,现在的她成了一只缩着头躲在壳里的小乌龟。
  她从那摞画的最下面,抽出一张最不起眼的,叠了放在怀里,念了咒语,回了自己的结果。
  

  ☆、两两相望

  
  落花匆匆回了自己的结果,一回来就冲到梳妆台前,打开了案上的妆奁盒,鉴水镜果然还在,却不见了白玉簪——原来她依然还是看不见师父的结果。
  她困惑了。
  师父能看见她,怎么她却看不见他?按常理说,她的法术既然能勘破云川的结果,必也能看见他才对!她将妆奁盒放回原位,坐在镜前沉思了起来。
  云川曾说这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只是嫣儿想到的一个小把戏而已,可是究竟是什么小把戏既能逃过窥天境,又能像镜子一样让两个结果完全对照,重叠?
  对,是两个结果,两个同样的结果,她破除了自己的结果,出去之后那个一模一样的其实是师父的结果,是曾经他们一起住过的结果。就是说,她的结果在师父的里层,而又与师父的重叠在一起,从外面看,只能看到师父所在的那个结果,故而窥天境才窥探不到!
  不,不是窥天境窥探不到,而是窥天境忽略了窥探!
  是啊,谁能想到结果里还有一个结果?而且还是重叠在一起的一模一样的结果,如此混淆视听,偷梁换柱,谁又能轻易发现?
  这就是嫣儿想到的逃过窥天境的所谓小把戏吧,只是她又怎么能让里层的结果变得好似透明,一目了然呢?这是什么法术?岂是移花接木能办到的?许是得有些真才实学才行!如今自己的法术已经在云川之上,定是能办到的,只是所学的法术有成千上万个,到底哪一个才合适呢?嫣儿能想到的定不是什么高级法术,忽然落花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冲上了脑门:莫不是镜化术?
  这镜化术只是低端法术,即便一个刚入门的弟子都知道。想到这里,落花心头一喜,连忙施法,再去看那妆奁盒,果然多了一支白玉簪,用手去碰时,果然也是触摸不到!如此若是师父回来,自己便也能看到他了!想到这里她欣喜不已!
  晚些时候,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还在感叹,嫣儿果然是心思机敏,聪慧过人,惯会灵活运用,不怪云川喜欢她,便是自己也是对她羡慕不已!
  但是到了第二日,烦恼就来了。
  师父住在一重结果里,想必云川是知道的,或许还是云川安排的。下次云川再来看她时,岂不是也能从她的结果里看到师父?
  这只是其一,还有更让她担心的。
  要说这镜化术运用在结果上,好似去除了边框的相册一样,如此两个都没有边界的结果,即便交叠在一起,若是仙界用窥天境窥探,便没有一重二重之说了,许第一个窥探到的就是她的结果,她自己危险自不用说,师父私自藏匿她,更是要连累师父!
  想到这里,落花连忙撤了法术,心里寻思着须得从长计议。
  落花的修炼水平到了上仙之后,激发出了五成的魔力,许是之前洛世奇给她的功力丹已经饱含了三成魔力,所有这些力量混合在一起,不到两个月她就激发出了六成魔力。
  上次从师父的结果回来,距离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她想去他的结果看看,又怕撞见他,想施个镜化术,又怕他发觉,期间想过很多别的法术,但都不靠谱。
  激发出六成魔力后,落花感觉跟之前不一样了,有点飘飘欲仙,乘风归去的感觉,魔力运用在寻常的法术上也变得不一样了,会将寻常的法术优化,升华,更好的发挥。
  最后落花运用了两个法术,“乾坤大挪移”和“偷天换日”,以她自己为中心,将她的结果设置为主结果,将这两个高端法术运用到一起,两个结果便浑似一个结果,身临其境,别说边框,那妆奁盒里的白玉簪,看得到,甚至也能摸得到,细腻润泽,触感微凉光滑!落花激动的要哭出来,就在这时,门帘掀开处,走来一人。
  那人一袭白衣,姿容翩跹,缎发如墨,貌美倾城。十六年过去了,光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他一如往昔,还是那个颠倒众生的红颜美少年!
  云川说过,上仙有一种法术,人称驻颜术,可以让自己停留在曾经经历过的任意年龄,师父二十岁上修得上仙,他能停留的最大年龄就是二十岁。纵然也有法术可以改变容貌,可那只是法术,终不能长久。
  如今的自己已经三十有二,而师父依然只有二十岁,落花看着镜里徐娘半老的自己,还有那个立在她身后的美貌少年,她竟没有忍住,忽地一下哭出了声。
  身后那人不明白她怎会无端哭泣,微微皱眉。
  看着镜里他微微凝结的眉宇,精致的轮廓,紧致的肌肤,年轻的脸庞,落花想到了十六岁的自己,更是悲从中来,时间过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低下头,痛哭失声。
  那人绕到她身前,她抬眼去看时,葱白一样的手指托着一方素帕递到她的跟前。落花正诧异,那人抬手给她试了眼角的泪,那帕子擦过脸颊的感觉是那么真实,难道他真的来了她的结果,到了她的身边?
  透过迷蒙的泪眼,她看见他那双美丽的眼眸温柔如许,关切怜爱,又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这眼神,正是当年钟离沫与他踏花而飞时,他看他的神色。如今他又这么看着自己……许是师父心里真的有自己!
  落花心里激动,竟一下子扑到了师父的怀里,还是那股淡淡的桃花香,还是那个熟悉的怀抱,原来师父真的在自己身边!
  落花喜出望外,就在她沉醉其中的时候,那人竟出其不意的撇下了她,落花茫然,无意间瞥了一眼镜子,身前那人竟然径直穿过了她,立在她的身后,与她一起看着镜里的自己!
  落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还在他的结果里,对他来说她仍然是空气,是不存在的,抓不住摸不着的。但对她来说,他却是真实的,许是她的法术高超,所以才能身临其境,那帕子揩在脸上的感觉是真的,那怀抱是真的,那挣脱也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真的!
  看着镜里自己张开的双臂,更是莫名的难过,再无心去管身后的人,落花伏在梳妆台上,失声痛哭。
  又过了几日,落花这才知道,原来师父每日都跟在她身边,她打坐的时候他也陪着她打坐,她在书房抚琴的时候,他就在一旁作画。
  那画?
  从师父结果里带回来的那幅画,还一直贴着心口放着,也一直没敢打开,若是现在打开来看,会被师父发现——师父现在还不知道她能看见他。
  转眼又到了杏子由青变黄的时节,落花立在树下,随手摘了一个果子,放在嘴里啃咬起来,津津有味的样子,还自言自语的说:“真甜!”
  立在她旁边的那人,将信将疑的也摘了一枚果子,小心翼翼的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眉宇立即凝了起来,颇为疑惑的看着落花,似乎在问:“明明酸的很,如何很甜?”
  落花哈哈大笑的进了屋,留下一脸迷茫的师父还立在树下,他那模样儿甚是可爱!记得在阑珊谷的时候,她做了一桌子菜,即便求着他,他也不会动一筷子,现在居然也会学她摘杏子吃,师父他果然与从前不同了。
  其实这也是一段甜蜜的日子,他能看见她,她也能看见他,但是又互相以为对方不知道,只这么两两相望着。只是两人的心里再也不会觉得孤独,甚至这看似单调的生活多了很多趣味。
  不管落花做什么师父都会陪在她的身边,尤其是二人在书房的时候,就更是惬意了。师父弹琴的时候,落花会停下手头的事,立在一旁细听,甚至还跟他学会了别的一些琴曲。
  往日她练习新曲的时候,哪怕再难听,师父都会仔细聆听,但是这日师父却一直在案前写写画画,半天都没有看她一下。
  落花抱琴来看时,原来他在画抚琴的自己,这也没什么寻常,待得晚些时候再来看时,画上女子的身边,多了一个年轻公子,白衣缎发,衣袂翩跹,不是师父却是谁?那公子的神态甚是传神,似乎是失落,又隐约有些高兴,似是看着琴弦,又似是想看那女子,满眼的柔情浓浓的铺满了画卷。
  只见他提笔在画卷的下方,却踌躇起来,迟迟没有落笔。在过去的十六年里,尽管师父画了成百上千张画,却没有一张是二人的合影,看着眼前这画,落花眼里含笑,喜不自禁,心里却在揣摩,师父会填什么词呢?不由得想到了那句“美人如花隔云端”,落花刷地一下羞红了脸。
  师父迟疑着,依然没有落笔。立在他身边的落花,心思已经是千回百转。许他会填一句相思的词,“比翼连枝当日愿”?伤感一些,许会是“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更有甚至,许他会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或者,或者他会写“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如今在师父的心里,她是要比钟离沫高一些了吗?
  就在落花满腹心思,胡乱猜想的时候,那人落笔写下的却是“当时只道是寻常”,只这七字,再无其他!
  眼泪瞬间沾湿了落花的眼眶。
  当时?
  师父这是在怀念那些和自己在阑珊谷的日子吗?当时看着寻常的事,如今却要追忆怀念,因为当时不会再来。
  师父这是猜到她再不会见他了?
  她如今已经三十二岁了,如何还能再回到当时?
  当原本俯身在案上的人,抬头看到热泪盈眶的落花时,一脸的错愕。
  

  ☆、光阴荏苒三十载

  
  来年云川再来的时候,落花俨然换了一副面貌,她脸含春·色,喜上眉梢,神采奕奕。
  “莫不是有什么喜事?这些年都没见你这么开心过。”
  正是阳春三月,轻风拂人,暖阳傲娇,一树杏花,粉嫩似雪,立在杏花树下那女子虽然已经三十有三,看起来却仿若爱恋中的少女,此时她正低着头,手挼一朵杏花,面有娇羞,别有心思。
  云川不解,又问:“魔力可是修炼到第六成了?”
  云川和落花立在树下,一重结果里的那袭白衣则围桌而坐,独自品着一壶茶。三人各有心思。
  “恩。”落花娇羞是因为她以为云川也能看到结果外面的师父,“云川你可要喝茶?”
  树下那人一愣,抬头去看他们。
  云川茫然的摇摇头:“可是有事?”
  “难得你还来看我,我还以为今年你不会来了!”
  闻言云川微微一笑:“许是成了习惯,每年到这个时候就想来了。原也不必再来了,你修成魔神是早晚的事……”
  “你将我安顿在这里,救了我的性命,还每年都来看我,我不知如何感谢你……外面的人……魔宫的人都好吗?”
  “覆疏还在寻你。”
  落花点点头,若有所思,过了半天又问:“临渊呢?武陵仙山的临渊公子,他可好吗?你可有听说他的消息?他与他的师妹可是已经成亲了?”
  云川微微诧异,随即一笑:“你既不喜欢他,何必还要问他?”
  “谁说我不喜欢他?只是跟师父……是不一样的喜欢,他舍命护我,我必感恩,若有人伤他,我也定会护他!”
  “你是说他的师妹有心伤他?”云川故意玩笑的问道。
  “哪里!我初识他的时候,他的母亲属意他的师妹,想从中撮合他们,如今涟漪不在了,不知道他与他的师妹可是成了眷侣?”
  “武陵少主大婚,倒没听说,只听说现在钟离沫一心面壁,极少过问武陵的事,诸多事务都是这位临渊公子在打理。”
  落花点点头,沉默了下来。
  “怎么不见你问秦子净?往年你第一个问的必是他!今年可是奇怪了!”
  落花瞥了一眼那袭白衣,顿时脸又红了。
  “我……师父他好吗?”
  答完了这话,落花才大约肯定,云川他是看不见师父的,这法术许只对她一人有用,想到这里,她才稍稍宽了心。
  “好是好,可是我想,他定想与你说一说话。都十几年了,你可还是不想见他,也不想他来陪你?”
  落花不答。
  云川苦心劝道:“不日你就要修炼成魔神了,你现在有六成的魔力,就算你每上升一成需要五年的时候,那也只需二十年。等你成了魔神,你就可以恢复青春,长生不老,到时要不要一统六界随便你,至少那时是没人敢欺负你了,你可以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事,跟你喜欢的人天长地久。已经十七年了,何必还是不见?苦着自己,也苦了别人呢?”
  “我不想成为魔神。”
  云川愣了一下,原以为开始几年她不想见,许是心结未解,一晃已经十七年了,没料到她还会说这话。
  “你不怕老?你现在还只是与我一般大,都不敢见你师父,等你到了六十、七十,你岂不是更要躲着他?那你这一生,到死都不再见他了吗?”
  落花看了一眼树下那品茶的人,他神色平常,端着杯盏,轻抿了一口,看似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全然不知,那杯里的水早已经空了。
  云川又说:“洛世奇即便真的重生,也不是你的对手,反正他是一个小人,杀了他就是,他不是你的理由。你可以成魔,却不愿成魔,若是你真的这么做,第一个对你失望的就是你的师父!”
  这话说完,云川的语气忽然软和了下来:“因为没有一个人能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慢慢衰老,慢慢死去!你的师父也只是常人,他会难过。”
  看着树下那看似漫不经心的身影,落花心里没来由的难过了起来,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云川见她神色黯淡,知说到了她的痛处,也不好再多言,只说还有时间让她好好想想。两人又说了一番话,云川便告辞了,走前还不忘督促她加紧修炼。
  果然他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去了师父的结果。看他二人坐在桌旁,云川问师父,去年这时可是又回了阑珊谷,师父答是。
  落花立在树下,低着头,摆弄着一朵杏花,故作无意的侧耳细听。女儿家偷听别人的谈话,似乎不太妥当,可是师父不也听了这么多年吗?
  是啊,师父守着她这么多年,为何她却宁可老去,也不想成魔呢?她心里是那么的喜欢他,这哪能说的通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但是她的本心却是真的不想成魔,她就想像现在这样,她在这里,师父在那里,她能看见他,他也能看见她,就像他们两人依然生活在一起一样。她不用再担心她肮脏的过去会亵渎了师父;她也不用担心,她会对他生出什么其他的念头;甚至连老了,都不用担心,因为这是两个结果,触碰不到,这是最安全的距离。
  至于云川提起的洛世奇,他当然是原因,还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落花私下想过,若是有一天她成魔的时候,他重生了,她即便法术比他高强,也定不会杀他。她是恨他,但也只是想逃避他,只是不想再见他,却没想过要真的杀他,她没杀过一人,更别说杀他!可能在她的心里,他还是跟别人不同的,毕竟他们之间有过那么多的纠葛……现在她对他除了恨,再没有其他感情,但是恨不也是一种感情吗?
  也许有一天,连恨都不恨他的时候,才是真的放开了他,放开了过去,许是那时,才能真的回到师父身边去。那时是何时落花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因为现在这样的生活正是她想要的,她不想打破。
  云川走后的第二天,师父也走了,想是回了阑珊谷。这可苦了落花,原先不知道,十几年倒也过来了,如今知道了,每日必得看上他一眼才能安心,不然做什么事都提不上劲,现在乍离了那人,心里日日都堵的慌,只盼着他能早点回来。
  这日她又坐在杏花树下,百无聊赖的摆弄着那枚传音螺,师父回来了,看到坐在树下的她,走来她的身边,坐下了陪她。
  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有动作,眼神和心意的交流,从来没有过对话,今儿个落花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师父,阑珊谷的桃花开的可好吗?”秦子净微微愣了一下。
  落花自己也慌了,忙又补上一句:“你说阑珊谷里一切如旧,只是少了我……”
  这是那日与师父作别时,师父说的话,放在这里似乎有点连不上,想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有桃花陪你,我便也放心了!”
  秦子净没有起疑,他从袖里拿出一支桃枝放在了桌上。
  看着那粉色的桃花,落花莫名的笑了,因为这花有家的味道,那阑珊谷是她的家。
  “今年的桃花开的美吗?” 
  “桃花美不过你。”秦子净淡然的回了一句。他回这话,一是有感而发,二是以为落花听不见。
  落花没料到师父竟然回话了,又还是这样叫人耳热的情话,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以为师父是永不会说这样的话来哄女孩子的。
  桃花自然比她美,因为桃花年年都一样,而现在她已经三十三岁了,却依然还是一副当初的小女儿情怀。想到十五岁那年,与眼前这个美少年在桃林的一宿缠绵,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敢再想,如今想到还是要脸红,一晃眼就过了十八年,师父还是少年模样,她已经成了一个妇人。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此后每年,每当门前的杏树开花的时候,师父都会回阑珊谷住上一阵子,有时十几天,有时个把月。原本她最喜欢的阳春三月,成了她最嫌弃的日子,原来任何东西都会因人而改变,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会为了她去尝试一颗青杏——真的喜欢就会迁就和改变。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落花年岁渐长,每每她坐在镜前,看着肌肤上多出来的细纹,又看到镜子里那个美少年绝美无伦的脸,如此强烈的对比和反差,不伤感惆怅是不可能的,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但是好在师父对她一如既往,他们一起读书写字,写诗填词,一起抚琴作画,一起修炼,或者说是师父监督她修炼。他们日日相伴,腻在一起,尽管谁也不说话,但是只看对方的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说,想做的是什么,他们两心相知,心照不宣,两人间的默契早已超越了师徒。
  落花虽然在慢慢变老,但这却是她此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少年时代阑珊谷的生活满足安逸,这里的日月,则让她有一种从没有过的幸福感。因为在这里,她有了恋爱的感觉,默默的相望相守中,这场恋爱一谈就是三十年!若不是师父回谷,落花想她会谈到老死。
  在师父眼里,不管她是襁褓里的小婴孩,还是如今这个逐渐衰老的妇人,没有本质区别,她还是她,也许一个根本原因就是他知道她终有一天会重回年轻。可是谁也没料到,落花修满九成魔力,竟然花了三十年的时间!云川曾说,即便一成五年,成魔至多二十年,许是落花自己不想成魔,所以硬生生的拖延了十年。
  三十年,对于凡人来说,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数字,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岁月的消磨,光阴一点点的流逝,松弛的眼睑,脸上的皱纹,老迈的步履……即便这些落花都可以视而不见,假装无动于衷,但是那个人呢,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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