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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妃不为妾-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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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下,让陈惠去,”杨渊海把写好的信换进原来的信封,弄上新的封泥:“明二的手下是见过你的。”

张希矫接过信,得令退下。我心里一安,这才找个地方坐下。看着军帐内的简易床上,还放着段功前日穿过的袍子,袖口繁复的花纹已被磨得模糊,不禁用手轻轻摩挲。杨渊海忽然笑了起来:“有件事得向你考证。”

我连忙把手缩回:“先生请说。”

他的狐狸眼笑得更得意,缓缓才道:“昨日我和主公说起你闯入军帐后那句话,后半句话是‘用火,功’,还是‘用火攻’?”

我没听出异常,于是纳闷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事情……嘁,两句话不是一样么?”

“非也,”他将毛笔挂好:“一句是你在紧急时刻用了爱称,一句嘛,是女子的智慧吧。”

我半点好意也无:“你当我是后者的机智巾帼好了!”说完又反将一军,看着他笑道:“没什么爱称不爱称的,改天让夜叫你‘海哥哥’,呵呵,不对,渊海只是你的字嘛,应该叫你‘智哥哥’,哈哈哈……”

“胡闹。”杨渊海脸都被我戏弄白了,这才低声道:“本来有两件事想与你说的,现在不想说了。”

我不为此受威胁,心里却还有些忐忑,便直接问道:“好事还是坏事?”

“都是好事,不过……”臭狐狸居然说话也开始不洒脱了,话到一半却停下仔细观察我的表情,自己变得有些惭愧:“不过有一件是我答应过你,却又……”

我早想到云南发生这样的大事,她怎会默默无闻:“夜姐姐来了?她知道我在这儿?”我激动得湿了眼睛,用力拉着杨渊海的袖子:“她在哪里?”

“确是告诉了她你在威楚,她现在人在关上,已同大军一齐打过一场漂亮仗了。”狐狸颇矜持地收回袖子,把拉皱的地方抚平,轻轻摇着头:“她得知梁王向大理求助,只言‘主人之恩不得不报’……”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这个女子果然忠义,终究不忘记自己从小许下的誓言。

“大善,”我心里盈满感动的因子:“只有走自己的路,夜才真正快乐。”

“明二见信,离败不久矣。不日夜就当返还。”杨渊海细细分析,心平气和沏上一杯茶递过:“如果你不因为违诺而怪我,第二件事就可以不说了。”

“我怪你,非常怪!”如此我可不依,用邪恶的样子威胁道:“识相就快说。”

他不配合我的演技,不合时宜地笑了:“第二件事就是,主公的小名叫‘阿奴’,很少人知道,也没人敢这么称呼他。”

“嘿嘿嘿……”我摸摸自己的下巴,像个大尾巴狼:“我敢!”

整个下午,杨渊海一直饮茶浅笑,恬然自得,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与军帐所在格格不入。我来回几次路过都是这般,想夜一个女子都在前线,实在看不过去,撅着嘴问道:“他们都去打仗杀敌,你作为副将怎么就坐在这喝茶呢?”

他不回答,只说:“等等。”

“等什么等,你……”

我话还没说完,张希矫就赶入军帐,扬起坚毅的嘴角,声音铿锵:“主公有令,命杨副将派遣五百人小队于青山崖附近稍作阻击,佯装不敌,放任其通行。剩余部队火速赶往七星关,与主公汇合,围歼明二残余部队。”

看着杨渊海志在必得地穿上短甲走出军帐,我顶着一头瀑布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挥手了——段功和他的默契,也太牛了点吧?!

后闻当明玉珍“冲破”了青山崖的阻击,决定一鼓作气杀回昆明的时候,却掉入了段功和杨渊海早已为他在七星关设好的圈套,犹如瓮中之鳖,大败而逃。

夜虽说是亲自参与战役的一员,但天生说话就比较简练,激烈的大战就这么被她寥寥几句概括完毕。我知晓她不喜欢描述细节,便打消了详问的念头:“那……还有梁王的军队呢?”

连日作战累得她下巴都尖了,夜有些黯然:“公主,也许得回去了。”

“什么‘公主’?”我心里一惊不禁叫起来:“难道是阔别时间太长,师姐怎么又叫那种奇怪的称呼了?”

“这个……掉在军帐之中,是段平章让我还与你,”她将那串金银指环放在我手心,我这才想到有段日子没有见到它们了,心里懊悔不及。夜忽而淡淡地笑起来,少有的笑容清澈却让人心碎:“公主,该回家了……”

世界上永远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年前我“假死”的把戏在这次战乱之后,还是被发现了。率领蒙古士兵的车力特穆尔,只在昆明以北盘龙江岸等待伏击,未果,又连夜将梁王从威楚迎回昆明中庆府。梁王回到府上的当天,就下令丞相亲自到威楚接阿盖公主回家。众人无不大骇,只以为梁王是受惊过度,精神产生异常说了胡话。直到梁王气急摔杯之时放出话来,要杀尽威楚颈后无胎记的女子,丞相才连忙得令出发——那个事实,连我自己都从不知道,我的颈后,有一块两指宽的、红色的蝴蝶胎记!

如果你信命,所有的偶然都是注定;如果你不信命,所有的注定都是偶然。

#奇#我终于相信,自己再怎么伪装再怎么逃离,却注定走不出押不芦花阿盖公主的命运。就像段功喜欢我梳起发髻是偶然,梁王昏迷间睁眼看到我后颈胎记却是注定。

#书#我渴望自由,却无法再坚持逃走,塔娜的孩子即将呱呱坠地,只有妥协,她们才能活下。

还有一天就得离开了,沐浴更衣之后,端坐在梳妆镜前。渴望外面世界的美丽,却得不到真正的自由。我不禁问自己,经历过那么多劫难的阿盖,还是那个蒙古第一美女么?也许,是吧。那双灿然的星光水眸仍在,香娇玉嫩的秀靥依旧艳比花娇,我强扯出一抹笑,看看那一颦一笑,是否还动人心魂……

段功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我身后,如夜雾一样轻忽,王子般的矜贵。他总像是知道我心理所想,指间穿过我微湿披散的乌发:“痴儿,永是那么好的,颦笑皆柔胜弱柳,心思缜密亦珍珑。”

他的微笑那么浅,那么勉强,我不忍再看,只是闭上眼,深深地呼吸,像一条缺氧的鱼。

房间一下子静得像被寒冰封印一般,每吸入一口空气都能刺得人心生疼。

眼泪在紧闭的眼里终于含不住了,睁开便很快逃逸而出。我看着镜子中的两个人,一样沉默。

“我……”

“我……”

同时开口说话了,却又彼此阻住了。他的眼睛深邃如墨黑,看不出悲喜,还是那么谦谦君子:“你,先说。”

“我……我想谢谢你。”我哽咽,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那,该你说了……”

“我想问你,谢的话……”他脸上多了逗趣的意味,笑容很美,仿佛五月绯红的樱花,眼睛也晶莹闪亮:“那要不要同情一下阿奴家里,那两个没了娘的孩子?”

第五十六章 公主重现

梁王回府之后身体出奇大好,众人皆猜想得到,那多半是因为其掌上明珠回还之喜。绝处逢生加遗珠归还,如此双喜临门,昆明

中庆府到处无不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我精心打扮,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前段时间游荡江湖的世俗气丝毫不见。放下发髻重新梳了蒙古姑娘的

辫子头,丝绸般墨色的秀发扭成麻花荡在腰间。再看镜子里,在外沧桑了这么久的自己,身材纤细,蛮腰赢弱,臭屁一点说,那真是

标准的大家闺秀、可爱如天仙,哪还有在昆明混吃混喝的痞子少女样……如此这般刻意改造,只是怕被那腹黑的车力特穆尔看出端倪

,我才不想以后有人拿“史上第一霸王餐公主”的噱头来炒作。即使,那卤肉味道还真是不错。

外貌上的还原比较容易,难就难在我快三十岁的心理年龄了,还要做出一副十八九岁的少女姿态。左思右想,也难想出当初阿盖

和梁王分别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脾气?离开亲人这么久的女孩儿要回家了,总是会多一些娇娆和任性的吧?如此一想,还真有个两全齐

美的主意,目光便扎扎实实地落在几个时辰之前,那曾对我有求婚意向的段阿奴身上:“嘻嘻,明天你送我去昆明吧。”

聪明如他,此时却迷惑不解:“可是,有车……”

“没有可是,”我笑,略过镜子,看见自己笑得就像倾国倾城的美丽精灵,然后看着他,眼睛和语气一起,变得温暖和坚定:“

段功,因为我想嫁给你……”

时间好像凝固在这个临行前的夜晚,我们脸上有跳跃的烛光,也洒着奶白色的月光。房外种着高高的杨树,树叶在半空沙沙地响

,密密麻麻的枝桠,星星在枝桠的缝隙间明亮。

他没有随我一起笑,刀刻一般的轮廓愈发严肃,声音也变得很低很沉:“你干净如一张白纸,我……”话题又绕回先前,段功的

眼睛里,有无奈、有愧疚,还有,情不自禁,他拿起我解下的白玉发簪:“我不希望你感觉委屈,一丝一毫都不要。”

“如果这辈子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紧紧将这个桃花眼的坏孩子抱起,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说:“才是我最大的委屈。”

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深。爱上你,没有理由的,很爱很爱。

那个早晨,在阳光相思的光线里,那株桃花开放在尘埃里。有许多感动,悄悄的流进眼睛,又悄悄的流出来。多久的轮回才能有

次心动?

鸡啼,马鸣,他们挥手向我送别,眼里有浅浅的泪。

说好开心和安静地离开,最后谁都没有背弃这个诺言。临行前我留下一张纸和一个小包裹,分别是送给夜的嵌珠婚戒设计图,还

有送给吉子塔娜两口子的戴帽婴孩衣。又要告别能有他们相伴的生活,本以为自己会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真到了出发乐队击缶之时,

我却只有哽咽而已。

我又成了她,蒙古的押不芦花,连走,都要美美的。

接着我笑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笑容很淡,长长的睫毛轻颤在脸颊,小巧精致的脸庞仿佛透出皎洁的星辉。

美,就是任何时候都要揽水自照。

“丞奉命接迎公主。”

“善。”

腹黑的丞相向我行李,刘海旁唯一的眼睛里透出难以掩盖的惊艳。我罗裙轻摆,在踏上马车的一瞬恰到好处地回头,然后指着段

功和他贴身的施宗施秀,动作回复了公主应有的娇蛮:“阿盖欲邀段平章同行,可否?”

“诺。”我的他,声音还是那么悦耳,站在风中,纯净美丽得好像天使国度的王子,有种圣洁的气质,桀骜不可亵渎。

自昆明而来那劳师动众的队伍,通体是明黄色的主基调,给战后正在恢复的云南带来一抹特殊的色彩。段功和车力特穆尔骑马走

在前面,两人除几句官腔官气的客套之后,再无多少交流。我不想要任何丫鬟陪同,独自坐在回昆明的马车上,经历过和哈斯那么一

段之后,我心里恐惧并排斥与陌生的女孩结成主仆关系。退一万步讲,我有的是自我生活的能力,并不需要高高在上地去使唤谁。

三分春色,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前方的路再长再蜿蜒,只要确定你在我的前方,我就永远

不会迷路。

回还的路是漫长的,我把大半时间用在回忆我们的相识相知,安静惬意。没想到阿盖公主人气还不少,一进昆明城,百姓们竟自

发夹道欢迎。我自个儿在马车里笑得那叫一个得意,直到一年后在张希矫前自夸后才知道,那时人们都想见一见传说中的蒙古第一美

女,未果,而回。当然,那是后话了。

九龙湖上,是梁王在昆明居住的中庆府,下车后再次看见他那酷似老爸的脸庞,还是止不住引得我湿了双眼。没等队伍停下,我便匆匆跳下,几个快步走近,提袂而跪,三个响头落地,方才缓缓抬起泪脸:“父王,女儿回来了……”

梁王沉静威严的面庞再也忍不住,一些晶莹在他慈祥的双眼里闪着光。他颤巍巍地将我扶起,手臂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女儿

……我的押不芦花……”

如此父女重聚的场景,像刀子一般剜着我的心,竟是止不住地抽泣。身后队伍众人皆纷纷下马下跪,梁王闻声抬眼扫视,偏偏在段功所在的位置停下,我回转,连忙拉着他走近:“父王,这位就是几日前出师相助的大理总管,段功段平章。”

梁王有是一波激动袭来,连忙迎上,嘴中一直“请起请起”,一副又感恩又喜欢的样子。我在心里偷笑,段功不使坏时那种乖乖优等生的样子,谁家爹爹看了都会喜欢呢。他翩翩而起,英俊无匹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他温润一拜:“小臣见过梁王,有礼了。”

“段平章仪表堂堂,竟屡建奇功,乃是人中龙凤啊!”一位美艳妇人脸上堆满笑容,亦迎上前来,举手投足尽显丝丝妩媚,勾魂慑魄得紧。我诧异地抬起头,正对她精致的梅花妆。阿盖的母亲不是已经去世了么,我和她,不相像啊!她继续笑,我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父王。果然,他拉起我的手,放在妇人手心:“阿盖,快见过姣王妃。”

我大骇,哪有这么年轻的小妈!“自家人不多礼了,”倒是她缓缓地眨着眼睛,桃红色的眼影确实艳丽,从身后拉出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小男孩:“多拉,快来认认公主姐姐……”

那小鬼一点不怕生,从王妃身后跳出,一直对我做鬼脸。哼,这样的臭孩子我见得多了,以后再来治你!我往她们后面瞅着,若是再有其他婴孩,是不是会叫“A梦”?心里正想得发笑,多拉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条青绿的小蛇甩在我眼前,我不禁大叫,顿失淑女风范,一个大跨步跳到段功身后,抓着他的双臂那叫一个紧,那叫一个放不下。

三秒钟后,我当场石化,原因是作为皇帝封赐的公主,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行为在这古代已经太过OVER。四周N双眼睛看着,包括藩王、王妃、宰相,和众多士兵、仪仗队……大半分钟过去,愣是没一个人说话,我设身处地地想过,他们是不是觉得这公主长期奔放,已经找不到矜持的方向?

我斜眼偷看段功,同样不说话,同样石化的表情,不过我赌一两银子,那里面还是有一丝得意在的。我再看那小鬼已经把手里的东西收好了,自己这才从段功身后逃出来,装没事人一样,手舞足蹈冲那小孩瞎嚷嚷,这才让尴尬的气氛得以缓解。梁王果然与我还是有些父女的默契,很快也跟上缓解的节奏,威严不失而亲切,真诚地双手握起段功长长的手指,对车力特穆尔道:“丞相。”

“在。”我猛然发现被漠视了短暂时间的车力特穆尔,眉眼间竟然有些凝固。

“大肆操办,”梁王转身,对我慈爱而温暖地笑了:“为迎我儿和恩人,大宴全城!”

 

第五十七章 归来猎去

自由惯了的我,就这么被迫猫在富丽堂皇的中庆府,还真有种深闺宅女的感觉。

好在梁王的愉悦心情藏都藏不住,那头遣人操办宴请全昆明城的流水席,这头把我宠得那叫一个有求必应,和段功相处得可是喜

笑颜开得很——据说两人相当投机,聊天再久也不嫌多,曾经掌灯剪烛到天明对,君臣融融和乐其间。对,是君臣,也是进了中庆府

我才看出来,敢情自己的爹,真能算云南的皇上。

嫌闷的时候也可以这样安慰自己,没有得公主病,也能享公主命——该知足了!

心情好自然胃口就好,梁王吃过我胡乱做的羊肉披萨,大呼过瘾,人也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那种喜上眉梢的样子,让我不止

一次把他看错是远在千百年后的老爸。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常猜想,会不会梁王就是我老爸的前世?要不然,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

人这么宠爱和娇惯我,溺爱得那么真实,那么心甘情愿。就像在一个大清早,他会像个老小孩一般,很激动地跑来问睡得迷迷糊糊的

我:“阿盖啊,十五那天父王设宴,你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呢?”

我对他出奇地没有隔阂感,伸个懒腰后,实事求是道:“父王不用了,昨天王妃就送来好几套……”然后对衣架的位置努努嘴,

梁王立刻顺势看去,没想到一件没挂好的袍子刚好掉落,我连忙补上一句:“看吧,穿的再好,一砖撂倒。”

梁王顿时有些失落,脸上的表情纹平了又现,见我没像其他女孩那样生活好了就开始讲吃讲穿,便很可爱地联想到自己的宝贝女

儿是不是精神食粮跟不上,又兴致勃勃地问道:“过去你最喜欢打猎,父王几年前曾在西山建了个小林场,当时就想着,若是我的阿

盖见了,一定喜欢。”

这么一说我还真来了点兴趣:“那上次阿盖和父王说过的萨仁,接来没有?”

“来了来了,”梁王看我眼睛都冒光,自己也跟着冒了起来:“就在快马的马车上,明天就能到了。”

呃……让马坐马车,真有点内啥。心里虽然觉得怪怪的,还是迟疑地点点头,想到他们,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父王,您真的

不会怪罪他们?”

“嗯。”梁王颔首,面色似乎沉了不少。

我心里怕怕的,也不再拐弯抹角了,一次问得落井下石:“阿盖以为……欺君乃是死罪,父王以后会不会背着阿盖又处罚他们…

…”

“傻丫头,”梁王就是怕见到我这副怯生生的小样子,由晴转阴,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你能回到父王身边,父王已经无所求

了,过去的一切,当是既往不咎。”

“包括,夜?”我的语气还是那么轻微,猜得到这件事是他们的心病,毕竟,曾经有恩,又彼此那么信任过。

梁王深吸一口气,慢慢把头转过窗外:“包括,夜。”

说完他便笑了,“哈哈哈”的,声音洒脱又混沌。梁王重新回头转向我笑着,失落的眸光却依然若隐若现。一时间,我非常为刚

才转换的话题而后悔,只得也跟着假笑,顺带无话找话:“打猎好是好,女儿家老在山野里混总是不安全,不如……”

“有丞相相随,父王才会放心嘛。”

我想哭的心都有,父女的默契上哪儿去了,:“人家觉得段功的武艺似乎更好些吧……”

“哈哈哈哈……”梁王仰面而笑,扬长而去:“明日就请段平章随我的阿盖一同去!”

我咬着嘴唇,笑得很甜。

在西苑的阿奴,我觉得很幸福,那么,你呢?

和段功在中庆府的这几天,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的青涩,那种背着家长开展的地下恋情尤为刺激。他毕竟是客人的身份,万事多

有顾及,不像我,恃宠而骄,就像是积蓄了太多感情,一下子要拼命涌泻。被我强迫送信的施宗、施秀两兄弟,肯定没见过如我这般倒追男子的公主。我们邀约在府院的某地“偶遇”,如所有的古代爱情故事那样,在我的安排下多了拾手绢、私定终身的桥段。段阿奴对我的任性而为从不拒绝,每次的微笑都那么温暖,一句“依你”清冽,比任何情话都甜。

恋爱中的女子,都是那么容易不知不觉地笑吧?我从床榻上跳下,连忙提起毛笔又给他写了一封情书——

“就请记得我每一个低头或垂目的瞬间, 

那是我藏起来的,极易泄露又羞于启齿的秘密。 

就请记得有一个影子陪你走过一段不长的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那些历尽生死的感情,段功,只有你会懂。

就这么又晃悠了一天,因为睡得早,第二天很早就醒了,起床完毕刚准备坐下,就听见门外有了熟悉的响鼻声。我心里大喜,连忙推开门,萨仁在小院里颇不耐烦甩头,地扯着施秀手里的缰绳。施宗站在较远的地方,洁白的裤子上明显有马蹄大的污迹,他嘟着个嘴:“奇怪,这马都不听人言说的,到了却不进厩,偏偏往这儿走……”

我听得更是感动了,紧紧搂住萨仁洁白的长脖子:“萨仁兄,想我了,是不是……”

骑萨仁,没错;有段阿奴,也没错;错就错在,梁王最后还是让腹黑的丞相与我们一起去了,好好的约会多了不止一个灯泡,不

多不少的队伍总让我觉得别扭。再看林场的地图,去西山走的是另一条路,连华亭寺院门的影子都看不到,又未免让我有些失落。原本想借求签之名混进去一趟,看望一下师傅和众多师兄弟的,现在却……哎,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念那个会做咸焗花生的笨徒弟?

萨仁突然停了步子,我正想夜不是说过它的马蛊已经祛除了么,车力特穆尔嗖的跳下马,立于我前,尔后半膝下跪:“林场打猎,就在此处。”

我这才回过神来,环视四周,树林密布,确实有打猎场景的感觉。只是……我还真没有打过猎,现在又如何进行呢?侧身回转,段功骑在高高的黑马之上,对我轻轻点头,嘴角扬起了笑。像一颗定心丸,来自那个冥冥中注定的人。总有希望,是留给千山万水后的平淡;总有希望,是留给历经沧桑的幸福。

我也笑,一挥手中的弓,对他们说:“大家开始吧!先猎到鹿的为胜!”

忽而鼓声四起,士兵们以此唤起动物们的警惕,使得捕猎更加精彩。我并没有猎杀小动物的心思,只和萨仁一齐在风中跑得自在,好多好多记忆漾出心头,那些不想去想起的,不幸也掺杂进去。心有些疼痛的感觉,我俯身让自己离萨仁很近很近,对它说:“奔驰吧,你我都有太多,无可奈何。”

马儿一直飞驰,我终于不再害怕骑马,而这,还是我么?我脸上多了自嘲的笑,在西边一棵野生杏树前停了脚,左右环视一丝声音都没有。奇怪,不是和段功约好在这林场唯一的杏树边相见么?怎么还没他的影子?难不成……迷路了?

不会不会,这个全能的家伙厉害得紧,他要是迷路,老鼠也能捉猫了。自己这么安慰自己,心里还是莫名其妙涌出交杂的不安感觉——都半个时辰过去了,我的段阿奴,不会失约的啊……

“报……”施宗的一声喧哗挤走森林的静谧,我陡然一惊,心里砰砰乱跳,不由驾马向他的方向走近,忙问:“何事?”

一向沉稳的哥哥施宗今日却多了几许慌张,跑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道:“主公,主公他……”

我心里一急,眼泪立刻蒙满视线,嘴上没有好气,依旧逞强:“快说!段功怎么了?!”

施宗砰然跪下,膝盖扬起山林的土灰:“主公他……坠马了……”

第五十八章 蹊跷坠马

“你家主公好端端的……如何会坠马呢?”话一出口,是在问施宗,又像是在问自己。

施宗跪在地上,头垂得老低老低:“也不知为何,主公的马惊了,不听控制地疯跑起来,还专往刺树枝桠……最后车力特穆尔丞相打伤了马,才停下了,可是主公的脚也……”

“段功的脚受伤了?”我把缰绳握得紧紧的,勒得手心发红发疼,语气几乎成了哭腔:“那时候,你们兄弟俩去哪儿了?杨先生说……你们是能让他放心的高手啊……”

施宗从未曾想过特立如我,却会这般委屈发抖地说话,他惶恐不安地看着我,嘴里就像含了一串冰糖葫芦,呜呜啦啦半天没说出什么来。淡定,淡定,我的眉毛不由自主的拧在一起,怎么也舒张不开。大口呼吸着,尽力抑制自己急躁或者悲伤的情绪,只是叫住他:“快,他在哪儿,先带我去……”

一路上,我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空荡荡的,四周疏疏密密的风像无情的箭,扎进我的心窝里。第六感明明告诉我事有蹊跷,心绷得紧紧的,却又如何也想不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许是只有见到段功之后才能揭晓。可是偏偏我和施宗赶到的时候,却只有几个小蒙古兵拄在那匹满脚是血的黑马边,没等我问,便匆匆下跪:“公主,段平章伤势严重,丞相已经让车马送平章先回府了,叫小的们在这儿等公主……”

我用最后的冷静点头,瞟了一眼躺在地上哀鸣的黑马,那一地猩红的血,究竟是它的,还是……我脑子开始天旋地转,只觉得那

颗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再不敢往下想了。我轻拉缰绳,转身看着施宗,眼神只有空洞,淡淡道:“施宗一直陪着段功,是么?”

“是。”

“那,我们也赶快回府吧……”我闭上眼,似乎阳光压得睫毛太沉重。

萨仁带着我向家的方向跑着,哒哒的马蹄踩在心上好痛。搁浅的阳光显得有点庸懒,影子也跟着迷离模糊,那个所谓的公主,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骄傲。

如果我被梁王给的物质享受妥协,不再追求外出的自由;如果我没有答应出来打猎,如果我从未任性地让他陪我一起……那么,他断不会出这样的意外……当我终于看到赫然入目的“中庆府”牌匾,那一刻为自己流下两滴泪——一滴,未落,风干在眼角,粘染一心悲伤;一滴,咽进肚子,不声不响。

我愿意为你忍受坚强。

第一次主动唤来丫头前面带路,左拐右拐过了人工湖,终于来到一扇门前。段功真的是在这儿么?我和施宗相视而疑,又不得不再问那小丫头:“段平章的客房不是在西边么?这里……好像是父王所居的……”

话才说了一半,门突然打开,吓了我们一条。车力特穆尔阴森森地探出半张脸,连原有的礼节都不曾行,只是微微侧身,低声道:“公主请。”

我不曾多想,举步而入,才一进门就看见施秀立于一旁对我做了一个“嘘”的噤声手势,我点点头,他又冲我们指了指房间里面月门里的小间。我顺着望过去,又不得轻手轻脚走近几步,这才大吃一惊——那是多么一副有爱的画面啊:斜靠在床上闭眼紧皱眉头的,是段功没错……可背对我们,坐在床旁椅凳上那穿着明黄衣袍,正为段功专心治疗脚伤的,难道真是梁王,我的父王么?!

揉瑟完眼睛才发现不是幻觉,我踮起脚尖,轻轻走到段功的床前,不小心踢倒一只他的靴子。那明明是为了方便骑马,特意选的白鹿皮靴啊……我心里一揪,没想到这小小的动静,一下子惊动两个人。梁王对我点了一下头,像是要我安心,自己的手上却一直裹绕着药膏和纱布;段功整个额头都布满汗水,连眼皮似乎变得好重好重,美丽的眼睛睁开,看见惊慌的我,却满含欣慰淡开眉头笑了。

“段某何德何能,梁王和公主如此,真是折煞段某了。”

梁王雍稳一笑:“段平章对小王有救命之恩,更是救云南百姓于水火的大英雄,今日在小王的林场……哎,”他说着,滕出一只手招我过来:“阿盖,快给段平章陪不是。”

“切莫切莫……”段功摆着手,礼貌地笑起来:“是小人失误,与公主有何干?”

我好想也认真微笑,回应他的安慰,苦扯出的笑容却干巴巴得要死。连忙背过脸去,对梁王福了个身,虽然不存在吵不吵的问题

,可还是刻意低哑着悄声问道:“父王,段平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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