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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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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印度恒河猴智力层次反应时间的问题。我在会议中听到他们这样提出一篇篇尽是分析动物、时间和投入心力等零碎琐事的分析报告时,不禁怒从中来。看来伯特赞赏尼玛和史特劳斯奉献自我、从事重要的工作,向不可知的未来挑战,并不像别人尽是做些不重要而且安全的工作,是不无道理的。
只要尼玛把我当成是个人看待就好。
当主持人宣布由比克曼大学上台报告时,我们全体移到讲台前面的长桌座席,其中还包括阿尔吉侬,它的笼子被放在我和伯特之间。很明显地,我们是当天会议的焦点。主持人在我们坐定后,准备介绍我们出场时,我真希望他吐出像下面这样的话:“……各—位—女—士……各—位—先—生……请往前站近一步,看看这场精彩绝伦的秀,一场从未在科学界上演的秀!一只白老鼠和一个白痴变成天才,即将呈现在你的眼前!”
我得承认,今天来参加这场会议,我便是一副吵架的姿势。
主持人的介绍词是这样的:“下面的报告实在是无需我再多做介绍。相信各位都听过这项由温伯格基金会赞助、比克曼大学心理系主任指导进行的惊人实验。这个实验由尼玛教授和比克曼大学精神病理中心的史特劳斯博士共同合作。相信各位早就风闻,迫不急待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我就将发言棒交给尼玛教授和史特劳斯博士。”
尼玛听过主持人的赞誉介绍词之后,优雅地向他点头微笑致谢,然后又朝史特劳斯眨眨眼睛,神采飞扬。
首先,代表比克曼大学上台报告的是克林格教授。
我开始心烦气躁。笼子里的阿尔吉侬也被现场充斥的烟味、吵杂声和陌生的环境气氛,鼓燥得很不安,在笼子里满头乱撞。我突然有一股奇怪的冲动,想打开笼子放它出来。这个荒谬的念头后来一直紧咬着我,令我难耐无比。我尽量不去想,但等到克林格教授报告他的典型论文《右手目标式T型迷宫对照左手目标式T型迷宫》时,我已不自学地玩弄阿尔吉侬的笼子,差点儿把它放了出来。
稍后会轮到伯特报告他为阿尔吉侬设计和进行的智力学习测验结果和过程(他的报告排在尼玛教授和史特劳斯博士之前)。报告当中,伯特会示范阿尔吉侬为了取得食物而卖力解决走出迷宫的情况(我一直很讨厌阿尔吉侬受到这样的对待)。
我并不是和伯特有什么过节——其实他一直都和我直言、坦诚相向——而是讨厌他讲述这只接受智力测验的白老鼠时,也和其他人一样傲慢冰冷无礼,仿佛想追随他老师的脚步一样。我在这件事上有所节制,不冒犯他,完全是基于跟他还有一些友谊的缘故。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放走阿尔吉侬,势必会造成整个会场的大混乱,而影响到他进入仿佛是老鼠竞赛的心理学界的大好机会。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心理学界的重要活动。
我的手指放在笼子开关旁,阿尔吉侬感受到我的举动和动机,我确信它已知道我想做什么。就在此时,伯特过来将笼子提走,准备做展示。他向在场听众解释笼子的复杂性,说阿尔吉侬每次想打开笼子都得解决不同的问题,它的智力如果增高得愈高,解决问题的速度也跟着愈快。这个论点很明显地毫无争议,但是他紧接着说了一件我以前都不知道的事,让我很惊讶。
他说阿尔吉侬处于智力高峰期,行为表现会出现不稳定的情况,有时即使肚子饿了,也会拒绝解决问题。根据他的报告,有时候阿尔吉侬是解决问题了,却无意走出来取走它的奖励品,而宁愿蜷缩在笼子角落里。
听众席里有人站起来问伯特,阿尔吉侬的行为变得飘忽不定,是不是跟智慧增高有直接关系。在这个问题上,伯特显得有点辞遁,他回答说:“就我所知,没有足够的事实可以证明这个立论可以成立。但有其他的可能性。阿尔吉侬智力增高和行为变得不正常,可能都是最原始的手术造成的,而非其他的功能原因。另外也可能是阿尔吉侬本身才有这种问题,我们并未在其他接受试验的老鼠身上发现这种情况。截至目前为止,阿尔吉侬是所有实验老鼠智力发展最高,也是维持最久的一只。”
听完伯特的陈述,我顷刻明白这件事他们一直把我蒙在鼓里。我不断试图在脑海中找出他们隐瞒我的理由,但不得而知,心情因此变得相当烦躁。不过,这还比不上后来他们播放影片时我生气的程度。
我以前完全不知道自己初到实验室接受测验时的过程全被录影下来了。影片中,我站在伯特的桌子旁,一脸困惑无知的样子,在跟阿尔吉侬比赛走迷宫时,嘴巴张得大大的。每次走错被电流触到时,表情就变得很荒诞,眼睛睁得斗大,然后露出看起来很愚笨的微笑。观众每看到影片中出现这种情况时,就发出粗哑的笑声。然后,笑声随着影片中比赛的场面不断增加,变得越来越响亮,几乎贯穿整个会场。
我不断告诉自己,这些人并不是好奇围观看热闹的路人,而是一群在这里追求知识的科学家。他们发笑只是因为看到影片忍俊不住而已,并无恶意。然而,当伯特趁着气氛仍处在高潮而做出一个取悦大家的结论时,我已经深深感受到打击。我竟然比必须想办法逃出笼子的阿尔吉侬还好笑,而且还需坐在这里看这些人手忙脚乱要去拯救一个瘦弱、脸色苍白、落慌而逃的天才。
后来,幸好我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等到史特劳斯上台发表时,我已经平静大半下来。
史特劳斯的报告偏重在神经外科的理论和技术上。他详细解释拜荷尔蒙控制中枢的前卫研究所赐,他才能隔离和刺激那些中枢,同时又能去除会制造部分皮质荷尔蒙抑制分子。他接着解释酶阻隔理论和我手术前后的情况,并且展示图片逐一解释(我都不知道自己也被拍照存档)。从现场听众不断点头微笑的表情,我可以知道他们心理究竟在想什么。他们一定在想那个“脸部表情空洞、呆滞的人”已转变成“机智、充满智慧的人”。史特劳斯后来又详细讨论到他帮我做心理治疗的阶段,尤其是我在躺椅上做的自由联想部分。
我前来参加这个会议,因为我也是报告的一部分,原本就是被展示的对象,但这里每个人都把我当成是新创造出来要呈现给科学界看的一样新奇东西,完全不把我当成独立个体、有血有肉的人类看待。他们的报告不断提到像是“阿尔吉侬和查理”或“查理和阿尔吉侬”这样的话,完全把我和阿尔吉侬相提并论。好像我和它都是一组被实验的动物,无法在实验室之外生存下来。我实在无法相信这场会议一切都正常。
最后,终于轮到尼玛上台发言,为整个实验计划做总结报告。他是这项杰出实验的灵魂人物,等待这个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日子已久。
他起身走向讲台时,确实让人印象深刻。我发现自己也不断跟着他说的话点头,颇赞成其中就我所知是事实的部分。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报告我所做的测试、接受的实验、手术和后来心理发展的情况,并生动地引用了某些我在进展报告里面提过的话。偶尔几次,我还听到他说出我认为是相当私人、不适合在听众面前提出来的事。这时,我很庆幸并未将我和爱丽丝交往的大部分细节及自己的私生活细节写出来。
总结报告到某个段落时,他说出下面的话:“我们全体比克曼大学负责此项实验计划的人员,对于能借由创先科技、克服先天错误、创造出一个聪明优秀的人类感到相当满意。记得查理初到我们实验室时,还是个完全阻隔于社会之外、孤单一个人生活在大都市里,既无朋友也无亲人关怀的人;在心理层面上,可说是完全没有任何适应正常生活的准备。他没有过去,跟现实脱节,未来毫无希望,在这个实验之前,可以说没有真正存在过……”
听到这里,每个人都把我当成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宝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地憎恨。但我很确定,自从抵达芝加哥,我心中不断回荡以下这些话:“我也是人类,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有父母、有回忆、也有过去。在被你们推进手术房间,我也存在过。”
在我怒意高涨到极点的同时,内心也被刚从史特劳斯和尼玛报告中发现、而且轮廓愈来愈明显的数据事实搅动得翻腾不已。很明显,他们并未发现他们犯了一个错误。他们是根据以前的心理发展和学习实验,来判断我接受的实验是否能够永远有效的观察期。从这点可以明显看出,如果接受手术的动物智力增长了二、三倍以上,那么观察期就应该再延长。
所以尼玛现在遽下结论还言之过早,他应该再多花一些时间观察我和阿尔吉侬的智力是否能够持久。然而,会议里竟然没有人发现这个实验的错误。我很想冲上前去,告诉每位听众,但我没办法,我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阿尔吉侬一样,无法突破他们为它筑起的樊笼。
接下来会有一段发言询问的时间,我会被要求站到讲台前讲一些话。这个阶段结束后,大家才能离席享用晚餐。然而,我发现,这时的我已迫不及待想离开会场,有一股想要跑出去的冲动。
“……就某方面而言,他是现代心理实验的产物。我们已将这样一个造成社会负担、可能会做出不负责行为的弱智人士,改造成一个有尊严、敏感,准备为社会做出更多贡献的人士。现在,我们就请查理?高登上台来为大家讲几句话……”
但愿上天诅咒他,他根本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此时,我已被怒气冲昏了头,双手不听使唤地渐渐移到阿尔吉侬的笼子边。然后,像要开始一场表演一样,打开阿尔吉侬笼子上的锁。阿尔吉侬看到笼子被打开,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迟疑了几秒,才一顿一顿地走出笼子,跳上长桌。
刚开始,阿尔吉侬在长桌上仿佛迷了路不知该往何处走,后来在一位与会女士吓得尖叫出声往后退,弄翻了椅子和后面的水罐时,它才顶着全身像一朵白花似的白毛往前奔出去。这时,我听到伯特大喊:“阿尔吉侬跑掉了!它跳到长桌下往讲台跑过去,就在那边!”
“抓住它!快抓住它!”尼玛在听众席里紧张得大声叫出来,手脚好像失去控制一样无法动弹。这时,全场一阵混乱,有些妇女(非实验主义者?)吓得花容失色,连不稳的椅子也想站上去。有些人则到处帮忙想抓住阿尔吉侬。
“关上后门!”伯特大叫。他知道阿尔吉侬的智力已发展到会往那个方向跑去的程度。
“快跑!往侧门跑!”我发现自己也跟着叫出来。
“它已经往侧门跑去了。”有人喊道。
“抓住它!抓住它!”尼玛哀求着。
这时,人群都跟着阿尔吉侬跑出大会议厅,往铺设褐红色地毯的走道奔去,陷入一阵疯狂的追逐战中。我们一群人在路易十四世的桌底、棕榈盆栽的空隙间穿梭一阵后,往下楼的扶梯继续追下去,然后进入旅馆大厅,经过之处,无不受人注目。确实,众人追着一只比他们还聪明的老鼠跑,是历史上从未发生的最好笑的一件事。
“走啊!别站在这里笑。”尼玛怒气冲冲地对我喊,仿佛快把我吃掉似的。
“如果找不到,我们的实验就有大麻烦了!很危险的!”
我立刻走到垃圾筒旁,假装在寻找阿尔吉侬,然后跟他说:“你知道吗?你犯了一个错误。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在乎这个实验了。”
几秒钟后,我听到一些女士从化妆间里尖叫跑出来。她们的裙子随着跑步飞扬。
“它在那里!”有人大叫。不久,整个搜寻大队就跟着这个声音跑过去,但不一会儿就被无形的障碍——女化妆室,给挡在那儿动弹不得。我率先不顾这个限制走了进去。
阿尔吉侬就坐在洗手槽上望着镜中自己的影像。
“过来,”我叫它,“我们一起逃离这里。”
它温顺地让我抱到夹克口袋里。“要乖乖躲在里面,我叫你才能出来。”
这时,其他人也冲破了无形的限制跑进来,表情好像有点儿惶恐、局促不安,深怕看到尖叫、衣衫不整的妇女。当他们忙于在厕所里寻找时,我走了出来,听到伯特说:“通风口有个洞,说不定往那边跑了。”
“看它通往什么地方。”史特劳斯说。
“你到二楼找,”尼玛向史特劳斯挥手示意往那里找,“我到地下室找。”
后来,他们全都挤出化妆室,兵分两路找寻。我加入史特劳斯这一边,跟着他们到二楼寻找通风口的出处。当史特劳斯、伯特和其他人往右走到‘出口一’时,我趁他们不注意往右边进入‘出口二’,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
进房后,我关上门拍拍口袋,叫阿尔吉侬出来。它出来后四处张望,我告诉它:“我要整理行李。我们一起飞离这里,就你和我两个人造天才。”
我请饭店服务生帮我把行李和录音带等物件拿到等候的计程车内,然后到柜台去结帐。之后,带着还让一大堆人追逐找寻的阿尔吉侬前往机场,用早就购买好的来回机票一路飞回纽约。
抵达纽约之后,我并未马上返回公寓。我打算另外在时代广场附近找寻一间有家俱的公寓,所以先投宿在市区旅馆一、两夜。
现在,我将这些过程全说出来,虽然看起来好像有点儿愚昧,但我已经感觉比较舒服一点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心烦,也不知道自己在飞往纽约的飞机上做了些什么事。不过,我知道现在还不需要过于心慌,这个实验出现漏洞,并不表示完全无法补救,只是后续发展可能不像尼玛估计得那么肯定而已。现在我该去哪里呢?
我想先去寻找我的父母,而且要愈快愈好,因为我剩下的时日可能没我想像中的那么多了……
第三部第一章身处黑暗
进展报告14
「六月十五日」
我们的逃亡昨天上了报纸,有些小报甚至还将我和阿尔吉侬的照片刊登在上面。每日新闻第二版将我的一张旧照和一只白老鼠的素描图案摆在一起,然后在标题上写着《白痴——天才和白老鼠发狂逃亡》。根据报导内容,尼玛和史特劳斯说我是因为承受过多压力才出走的,相信很快就会回去。他们另外还悬赏五百美金寻找阿尔吉侬,看来他们还不知道阿尔吉侬和我在一起。
我继续翻到第五版阅读后续报导,赫然发现母亲和妹妹的照片也在上面,很显然,已有记者去采访她们。
白痴——天才的妹妹对其下落毫无所知(每日新闻特别报导)
布鲁克林?纽约,六月十四日——诺玛?高登小姐现和母亲罗丝?高登居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马克街四一三六号,声称对于兄长的下落毫无所知。高登小姐表示:“我们至少已有十七年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她表示,在比克曼大学心理系主任来找她取得实验和手术同意之前,她都一直以为自己的哥哥早已不在人间了。
“母亲告诉我,他被送进华伦之家(华伦寄养之家暨训练学校,位于长岛华伦区),几年前已在那里过世,所以我一直以为他已不在人间。”高登小姐如此表示。高登小姐恳请知悉她哥哥下落的人直接与她联络。
白痴——天才的父亲马特?高登现已不跟妻女同住,独自一人在布隆克斯区经营理发店。
我盯着这则消息好一会儿,然后又翻到前面看照片,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她们才好。
报纸上刊登的虽然是罗丝最近的照片,而且也很清楚,但我仍想不起她的面貌。透过朦胧的记忆回到儿时,我是知道她,但不完全认识她。如果我们偶然在街角擦肩而过,恐怕也认不出来。不过,现在知道她是我母亲,我也已经能勾画出一些模糊的轮廓来了,没错!
我脑海中浮现的轮廓有点夸张,身材瘦瘦的,下巴和鼻子都很尖,说话速度快,也很聒噪。额头前有一撮显眼的刘海,盯着我看的眼神相当尖锐,让我虽然很希望她伸手将我搂在怀里,告诉我说是个好宝宝,却也很担心她会甩我一巴掌。看她的照片,我有点不寒而栗。
至于诺玛呢?她也是瘦瘦的,脸形不像罗丝那么尖削,而且长得很漂亮,但她仍与罗丝很像。长发轻柔地垂在肩上,看起来比较平易近人。照片中,她和罗丝两人并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罗丝的脸勾起我一些恐惧的回忆。她常对我摆出不同的面孔,我从来无法得知下一刻她会变成怎样一个人。或许,在举手投足和脸上的表情中,她会透露出风暴来临的前兆,但我从来就未能在气候转坏前,嗅出其中不寻常的变化,然后幸运地躲过一劫。我常想挨近罗丝的身旁获得慰藉,结果却得到意料之外的怒气相待。
有时,罗丝也会很温柔,将我像个小熊一样温暖地揽在臂弯里,然后轻轻抚触我的头发和前额,说出类似以下这些到目前为止还深印在我脑海里的话语:
他以后会跟其他小孩一样。
他是个乖宝宝。
透过这些照片,我从模糊的记忆中依稀想起以下这幕情景:父亲和我斜靠在摇篮前,他告诉我:“她现在还很小,你不能摸她。等她长大了就可以跟你玩。”这时,母亲虚弱地躺在一旁的大床上,头下垫了绣有兰花图案的枕头,面容显得无精打采,而且浮肿,好像很担忧的样子,她抬起头来说:“注意他一下,马特……”
这是她对我的态度尚未改变前的一幕情景。我现在终于明白她为什么隔了一段时间后才对我有所不同,因为她后来才确定上帝对她的祈祷有所回应,生下了一切表现正常的诺玛。确定智力没问题后,她说话的音调就开始变了,不仅如此,连眼神、动作和态度都不同,好像她的磁场整个倒转过来,原本会相吸的部分,现在却变成相斥了。诺玛成了一朵在花园中随风飘曳惹人爱怜的鲜花,而我却顿时成了必须躲在她看不到的角落或暗处里的杂草。
现在,在报纸上看到罗丝的照片,我突然憎恨起她来。如果她当初没听医生、学校里的老师和其他人的话,相信我是个白痴,然后转身离我远去,不再像以前那样爱我,或许现在情况就会有所不同。
知道这些之后,我现在再去看她,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会跟我说些什么往事呢?而她看到我之后,又会出现什么反应呢?
我到底该去找她以了解过去的往事呢?还是就此忘了她?过去的往事是否值得追忆?我急于想要告诉她的事很重要吗?“妈,看看我,我不再是智障儿了。我很正常,甚至比正常还不寻常。我现在是天才了。”
现在,我虽然很想将她的影像逐出心海,但过去的回忆仍如同缓缓前推的潮水一般渗进我的心田。我又想起了一段发生在年纪较长时的往事。
争吵。
查理躺在床上,尽量将棉被往自己身上拉。当时房间里一片黑暗,仅靠门缝渗进来的微弱灯光串连里外两个世界。他听到外面那个世界传进来的争吵,但听不懂内容是什么,因为其中夹杂着粗哑的声调,但他可以凭最近日渐累积的经验,从声调中感觉出来好像是关于他的事。
他快睡着了,却被随着灯光从门缝溜进来的声音吵醒。母亲的声音原本还算柔和,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提高,仿佛曾遭到威胁而变得有点歇斯底里。她说:“我们必须送走他!我不想让他跟她在这屋子里共处。打电话叫伯特曼医生过来,告诉他我们想将查理送到华伦寄养之家!”
父亲语气坚决地说:“你必须了解查理并不会伤害她。何况她这个年纪根本还分辨不出有没有他在身旁!”
“你怎么知道?或许小孩跟……像他这样的人在同一个屋檐里一起长大,会受到不良的影响!”
“但是,伯特曼医生说……”
“伯特曼说!又是伯特曼说!我才不管他说什么。想想看,她有这样一个哥哥会受到什么影响。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他长大之后会跟其他小孩一样正常;我承认,这念头根本就错了!我们最好还是送他走!”
“现在你有了女儿,就要送走他了,是不是?”
“你不认为这样比较好吗?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这些年来,每个人都劝我将他送走,我想他们说的不是没道理。让他到华伦寄养之家去跟遭遇相同的人相处或许会好些。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但现在我不想为他牺牲掉女儿了!”
查理虽然听不懂他们争吵时字里行间的真正意思,但还是很害怕,赶紧缩到被窝里躲起来,眼睛却还是睁得大大的,想划破包围在身旁的黑幕。
现在回想,我觉得查理当时并不是真害怕,而是退缩,像小鸟看到突如其来的人想喂他一样,害怕得本能地往后退。回想中,我仿佛从门缝窜进来的光线看到查理蜷缩在被窝里。我很想穿过时光隧道去安慰他,告诉他已无法让母亲的态度回到像诺玛还没出生以前的样子了,这整件事都不是他的错。
查理躺在床上,虽然听不懂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觉得深深受到伤害。如果现在我能探进过去的回忆,我会告诉罗丝,她已伤害到我了。
不过,现在我还没时间去找她。我必须先解决自己的问题。
很幸运地,抵达纽约之后就像先前我已有的预兆一样,赶紧将银行里的钱提出来,一共是八百八十六元。这笔钱不够长期使用,但已足够支撑一些日子。
现在,我投宿到距离时代广场只有一条街远、座落在四十一街上的凯登旅馆,身处在繁华的纽约市区。这个我曾在书上读过无数次的城市——常被称为民族大熔炉,哈德逊河上的巴格达——我已在此居住和工作几乎一辈子了,却只来过距离往处地下铁实际上只有几站远的时代广场一次——和爱丽丝来的那一次。
我很难克制自己不打电话给爱丽丝。好几次,我都拿起话筒又放下,因为我知道现在必须远离她。
脑海中现在还有很多东西想要记下,但思绪很乱。我告诉自己,只要继续在录音带中录下进展报告,记录就会保持完整,不会有所遗漏。我想让这些记录暂时保存在黑暗中。其实,我身处黑暗也超过三十年了。现在我已经很累了,因为昨天在飞机上几乎都未合眼。明天我会继续记录下去。
第二章金发女郎
「六月十六日」
我今天又忍不住打电话给爱丽丝,但还是跟以前一样,在她还没来接听前就立刻挂断。我已经找到一间附家具的公寓,每月租金九十五元,超出我的预算,不过因为位于四十三街和第十大道的交叉口,离图书馆只有十分钟远,要继续研究计划和读书计划很方便,所以还是租了下来。公寓位于四楼,一共有四间房,里面还有一架租来的钢琴。房东太太说,最近钢琴应该就会被收回去,不过,或许在这段期间里我可以学会弹。
现在有阿尔吉侬作伴,日子还算有趣。它喜欢吃脆饼,用餐时会跑到自己的小摺桌上。今天它和我观赏电视棒球比赛,还和我喝了几口啤酒。看它的表情,我想它应该是个标准的洋基队迷。
我想将第二个房间的大部分家具移出来,好让阿尔吉侬住进去。我计划到市区去买些便宜的塑胶片回来,为它做个三度空间的迷宫,另外还让它学习走些较复杂的迷宫,以免它的能力退步了。我也想将它的学习动机改成别的,不要老是食物。我想,应该还有不同的东西更能引起它解决问题的兴趣。
独自居住无人打扰,反而让我更有时间思考和阅读。过去的回忆仍会出现在我脑海中,让我又发现过去的一些事,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已变成怎样一个人。如果将来有什么不妥,我想至少我已能接受。
「六月十九日」
我和住在对门的菲·利曼碰面了。今天,我抱着满箱的杂货从外面'奇書網整理提供'回来时,发现自己被反锁在门外。我记得客厅前窗的防火梯正好和对门的公寓相连,所以就去敲门求助。
刚开始,我轻轻敲,但因为收音机的声音很大,一片吵杂,里面的人没听到,于是我又用力敲了一次,才有回应传出。
“进来!门没关。”
我推门进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知所措,因为门后画架前站的是一位仅着红色内衣裤的金发女郎。
看到她,我声音都哑了,匆促地说声对不起之后,赶紧关上门,站在门外大声对里面高喊:“我住对面,不小心把门反锁了,想要借您的防火梯爬进我的窗户。”门应声而开,她仍然仅着内衣面对我,而且双手还贴在臀部上,各执一只水彩笔。
“你没听到我说进来吗?”她挥手示意我进去,顺道推开一只装满垃圾的纸箱。“可以从那堆垃圾跳过去。”
我想她应该是忘了或没注意到自己仅穿内衣。进去后,我眼睛都不知该往哪边看,尽量避开她,往墙壁、天花板或其他地方看,就是不敢看她。
她的房间可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里面有很多摺叠式的小点心桌,上面尽是随手放置、非常凌乱的水彩笔和颜料,大部分看起来像是已经萎缩干瘪的小蛇,幸好有些还算有生命气息,流出像彩带般的颜料。房间其他地方也都被颜料管、画笔、罐子、破布、画架零件和帆布占满,毫无喘息的空间,并且渗出由油漆、亚麻油、松节油杂混而成的浓厚恶味,其间偶而还窜出几丝啤酒酸掉的味道。里面有三张椅子和一组棕绿色的沙发,也都被随手丢弃的衣物攻占,地板上也同样被鞋子、裤袜和内衣物寸寸占据。从这种景象看来,她可能是个喜欢边走边脱去衣服的女人。更糟的是,她的房间里到处都蒙上一层厚灰尘。
“你就是高登先生?”她一边说话,一边朝我身上打量。“自从你搬进来之后,我就渴望看你一眼。找个位置坐吧!”她将其中一张椅子上的衣服铲到旁边已够拥挤的沙发上,勉强腾出一个空位给我。“终于想要造访邻居了。要不要喝杯饮料?”
“你是画家?”我费力吐出几个字,想找一些话打破尴尬的气氛。一想到她可能随时会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吓得尖叫跑出房间,我就没像刚才那么紧张了。但我还是不敢看她,眼睛往其他方向乱看。
“啤酒还是麦酒?这里除了蒸馏过的雪莉酒之外,就没有其他喝的了。你该不会想喝雪莉酒吧?”
“我不能久留,”我想要脱身,眼睛余光正巧瞄到她左边脸颊上有颗美人痣。“我被反锁在门外,只想借道连接我们公寓窗户的防火梯爬进屋子里。”
“欢迎使用,”她用很肯定的语气回答我,“这些声称取得专利的差劲门锁,简直是屁股上的针眼,让人很讨厌。我搬进来第一个星期就被反锁在外面三次了。有一次还是全身赤裸被关在走廊上半个小时呢!我只不过是探身出去拿个鲜奶,没想到那该死的门就喀的一声关上了。后来,我干脆把那该死的锁扯掉,省得麻烦。那次以后,我就不再用锁了。”
听到她这样说,我大概曾不自觉地皱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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