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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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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手握成拳:“我不来!”
崔珩把她小拳头硬拢在手心里,搂了她,去那新布置的“清源馆”里,向云裳道:“你看,你看,这何尝是御书房?有些文字要借重她的。三帝姬逢斋月,要伺候太后,好大福德,朕不好夺她们的。有些小事。外官要叫进来也麻烦,怪暑热的朕也不爱出去,现宫里放着个尚令,稳密,肯操劳,朕不用吗?”
云裳看看满架的书、满案的簿册,吐了舌头。
崔珩又道:“要说进书房,违了制的,现放着有一个。”
云裳问:“谁?”
崔珩指着她:“戎战初起时,你在哪里等着朕?”
“我、”裳儿急急道。“我没进最里面!我——我是心疼你!”要哭了,“皇上不公平,我不来了!”
“公平得很。”崔珩搂她去,“你既嫌没进最里面,来来来,你就同朕去去去,让朕进你最里面……”
咦。这淫词浪调,只有跟云裳说出来,他一点不忌讳,那般儿蜜里调油的畅快。
云裳红着脸儿扭呀扭:“我不去。讨厌!不去嘛……”到底拉进去,外姓女子及本宗已嫁女的禁地,御书房。一看,架上还有书,但整个房间不一样了。似乎要紧的都搬空了。“皇上……?”
“这里也久了,换个地儿,整一整,透透气。”崔珩把她直接放在了案上,“那咱们刚才说的事儿——”
“皇上!”
罗带轻分之际。崔珩遗憾的想:云裳妹妹那朵花,怎么就不开了呢?鄂子榭外那番春色哪……到底是怎生染得来?
云华从此时常出入清源馆。
一回生。二回熟。她批卷宗渐渐也上手了。崔珩发现这人哪,还有这么个毛病:一开始甭看多战战兢兢的,等熟些,发现没有当场砍头祸殃亲友的危险了,就胆上生毛了,碰到问题,都敢照直说了。
崔珩渐觉云华是个好臂助。这并不是说云华会对他的帝权构成危险。云华的能力,只在细节,关于大局掌控,崔珩觉得,是不强的。未城民生初见起色,便卷进战乱,可见一斑。当然这场大战他是皇帝,他有责任……
咳咳,这就不谈了!
反正要说帝权,崔珩觉得四皇子还是最让人放心的,若雪宜公主活得比他久长,用那铁腕钢胆再助一助皇侄,三帝姬也不出嫁,用那柔肠细意再辅一辅皇兄,另有谢云华帮忙顺一顺日常事务——
咦,这样一说,难道要把云华给四皇子作姬妾不成?
崔珩摸了摸胡子。算了!算了!反正他身体还硬朗,谈身后事还早。天底下的好女子多了去了,眼前这个,他用得顺手,先用着!
不知不觉与云华滋生出某种意义上的友谊来,那是与大臣之间不可能的。
他虽没提及给四皇子作姬妾的事,四皇子自己有些知觉。不晓得他是一点儿都不爱云华呢,还是怕父皇给了又后悔,反而要生出芥蒂,从此离云华都远远的。一开始,崔珩提及让四皇子跟云华学学,四皇子慷然应诺,后来,就避而远之了,实在不得以遇见,能退多远退多远,能多客气多客气,把云华当瘟疫。
云华也很有当瘟疫的自觉,离四皇子也远远的。
倒是跟修德嫔,四皇子亲近多了。
在宫里,不论皇子公主,终是要找个母亲当靠山的,而后宫女人,也终是要找个帝子帝女依傍。四皇子跟修德嫔,彼此王八绿豆看对眼,生是不用块玉坠来拉皮条。
却又可怪,嫔妃和皇子之间,好歹要避避嫌,尤其妙龄嫔妃跟皇子,就跟那啥了。但云裳就有这个本事,该笑就笑,该说就说,光风霁月,崔珩一点都不介意。
崔珩觉得,云裳只有在他面前是女人,在别人面前都是小孩子。你看那股子天真无邪的样儿!谁要想歪,那是谁自己心眼儿脏。
还真有个脑子搭牢、或者说胆子太肥的女人,到崔珩面前进谏了一句,也只说“未雨绸缪”什么的,崔珩就把她拖出去打,活活打死了。
“就是这种话最可恶。不打住,还真吹起波浪来!大家须得正身正意,那便一些儿谣言都不起。”崔珩是这个意思。
于是再没人敢提。
云华自认没这个本事,还是小心些好。就连政事上,崔珩觉得她够大胆了,她真正吓人的话还没说出来。
云华借着学习的名义,借了前几年一些本子看,崔珩也没觉得什么。云华看下来,却发现在她生活在锦城那几年里。她们这些穷人够苦,官员的本子一些儿也没反映,都是盛世太平——
对,你往锦城走一走,看到也是太平,眼角扫到几个穷人,哪朝哪地没几个穷人呢?
可是就云华自己切身所感,生活艰难。她自己还争气,进谢府讨了生路,邻舍的日子可怜如何?
这还是锦城不算最穷苦的地段。设若那些大狱旁边的穷窟、土地不好的山村,又待可怜如何?
锦城还是本朝算得富饶的城池,设若其他小镇僻城。又待可怜如何?
这还是当年人人说盛世的时候,一场大战中戎人借着戎商能耐,将所占地皮的金银财宝几乎尽数榨取,胡人又说不得烧杀掳掠一番,留下残局。上至崔珩、下到大臣们都说要节俭治国了,上奏的本子里也大都夸说自己如何节俭安民,大家还能活得下去……实际上在这本子之后会有多少人活不下去呢?!
这话云华不能说。
她已经有点摸到崔珩脾气了,知道这话,击破了崔珩的底线。
她在清源馆,或许还能想想办法。若惹得崔珩翻脸,那就全完了。
云华沉静着,慢慢的看本子。在有些本子里看到关于民生的某些破绽,扎扎实实给崔珩指出来,也不多说,只引起崔珩自己的疑心,叫他去令官员复奏、或者叫其他官员复核。
总能让吏治好那么一点点的吧?总能叫百姓多得那么一点……哪怕一丝一毫的好处罢?
若要彻底好起来。云华想,最要紧还是将亏损的财富。怎么想法子再弄回来。这点,恕云华无能。
等举国都富了——当然财富主要还是在那些富人手里——那时再想法子,怎么让穷人分得一些,至少可供养家,不至于在盛世被逼得穷死。那样子,照云华梦想,才叫太平盛世。
却不知如何才能达到。
圣贤书中当然多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恕云华看不懂,就算看懂了那些大道理,也不知如何操作。满朝官员,好像也没有很懂的,他们上的本子,也没有多精彩的。总算也有几个懂事的,但大多是云华路子,细务上踏实点,给民生一点实惠。
一点也是好的。再要多,想不出好法子来,云华也就不跟崔珩啰嗦了。
就她找出来那几个破绽,崔珩已经很满意,要赏赐她一下,问她要个什么赏。
云华想了想,道:“皇上嘉许,已是无上荣光,奴婢不要什么别的赏赐。”
崔珩摇头道:“你刚才明明已经想了,直管说出来,朕自然赐你。”
云华低低道:“奴婢刚才确实妄想了……在进宫之前,奴婢有个贴身的丫头,名唤洛月,她与奴婢情同手足,这次大战,也幸蒙皇上之福,她逃脱了性命。奴婢实在牵念她,想与她多些相守。”
崔珩忽问:“那次你家几个妹妹进宫见太后,她也随着来了?”
云华惶恐答道:“皇上恕罪!她委实是陪侍进宫了。”
崔珩“唔”了一声,心中想着,莫非鄂子榭外,非干朱樱的事,是云华知道那个洛月要来,故生出融融曳曳的心韵?
譬如一株植物,远地移进御园,生得僵了,不愿开花,培上些故乡的土,它便融转来了。
这样揣度着,崔珩有那么一会儿沉思未语。云华只当他为难,赶紧自责道:“宫中收人,何等严谨,岂可胡来。再说她也未必适应宫中生活,是奴婢胡言乱想,皇上恕罪,此事奴婢再不提了。”
崔珩笑起来:“你把宫中说得多可怕。”
云华不解崔珩心思,俯首不敢答。
“带就带进来罢,”崔珩道,“能蒙你喜欢,那丫头想必没大错,宫中规矩不懂的,你教起来便了。”
云华喜出望外,连连叩首谢恩,崔珩挽她起来,看她果然喜上眉梢,那动人颜色,比往日又不同,看得崔珩也笑了:“谢尚令……”
正说到此处,外头,自西边来的加急奏报,快马送进宫门,换了腿快的小太监,腿不停的跑着奉进来。
正文 第十七章 大灾来了
大太监看了奏表上红彤彤加印,知道不寻常。虽然皇上难得心情好,打扰真是太不应该了……但皇帝也下过严旨,一等事态的奏表,不论时辰、不避厕上马上,到即奏!
太监把这奏表捧进来,恰打断了崔珩没说完的话。
一见这加印、还有来的地方,崔珩云华两个,都知非等闲。崔珩接奏表,云华告罪,敛袂退下——这顶顶紧急的国务,她到底要避嫌。
她下去安排了洛月进宫的事,又处理了几件宫务,云裳已知有西边紧急奏表进来,遣人对她道:我这里不知那边有何事,你呢?
云华回道:我也不知。只不过西边一向民生是紧张的,却夏种秋收,本该是松口气的时候,有什么紧急事态,要这时候送来?
云裳一听,民生,非关人事,也就不上心。云华倒心里一动,往清源馆这里伺候。
崔珩图方便,新的御书房也安在清源馆旁边。云华方回来不久,太监已传话叫了。
云华前去,停在书房门外、珠帘底下。
“你猜一猜?”帘子里头,崔珩道。
“蝗灾还是……旱灾?”云华悄声问。
一般来说,蝗灾比较可怕,但对西部目前的状况来说,旱灾,会更恐怖。
“大旱。”崔珩颓然道。
夏天的热浪,把西边的水脉烤得奄奄一息,已经有一些请求减税、免赋的奏表递到崔珩这里,崔珩也都准了。照道理,秋天应该可以支持过去,冬天,已准备好从南方调些粮接济他们,等到明年春天,再作道理。
但夏天还没有过完。可怕的沙暴起了来。
沙暴从没起得这样久、这样大范围、甚至侵入关内。
往常,碧绿的飞萧山挡着沙,山以内的居民,总觉得旱沙离着自己很远,而未城等关西城池,那一点点艰难的绿,也总撑着些儿。
但戎人占了关西之后,大量掠夺黑油、煤矿,连那点可怜的粗铁矿也不放过,他们大量驱赶汉人原住民。把地挖得蜂窝也似,一点后计都不留。他们退去之后,关西遍地疮痍。为着就地炼矿,把树木能砍的都砍了。再加上余秋山征讨阿逝时放的那把火!
再砍再伐,怎有火烧来得快。火烧起来后,本来将士人手就不够,余秋山根本就没有发兵救火。飞萧山已被烧得光秃秃了。
夏天。沙漠里白天极热、晚上骤然降温,温差大,本就容易起风,风卷尘沙,是谓沙风,风大了。便称作沙暴。
今年关西对沙风毫无缓冲能力、飞萧山也没有抵挡作用。沙风连绵不绝。所谓话赶话,风也赶风!到夏末,沙暴发展为前所未有的大暴风。将飞萧山上的砂石也刮起来,全往关内灌。现如今关内的农田,也给毁了,眼看秋收要完蛋!
当地的官员再不敢压着,快马加鞭急报送往京城。
急报的信封里。都夹着沙。那边的风大到这样的程度,隔着窗缝往里灌。官员写信。都避不开沙。
崔珩神色凝重。
云华也竟无一字可替他宽解!
大灾年,来了。
外头的官员也陆续听说了消息,一个个进觀,跪在御书房外头。云华猛然省觉,她是什么时候进了御书房?要出去困难了。
崔珩抓住云华的手腕,不让她走。
这里只有她见过大漠的沙、斗过西边的旱,只有她屡经磨难、死里逃生,只有她心怀恻隐、又脚踏实地。崔珩抓她,如抓一块救命的浮木。
他不敢出珠帘,怕臣民看见他脸上的神情。
大战他尚且撑得住,凭血气之勇。他知道全国也不乏这样的血气之勇。但大灾……本朝经过大战,已然虚弱不堪,再难经这样一击,而熬苦,比打战更难。
你可以勉励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战士,再翻上城墙,与敌人决一死战,但你怎样面对遍地嗷嗷求粮的灾民,从夏至秋、再至冬?
崔珩是个明白人,所以他心情更沉重,那颗心一直往下沉到肚子里。
外头的大臣等了一会儿,看皇上不出来,他们就在外头进谏了。
有些是真的忧心,有些只想表达一下忧心,有的借机要踩异己,有的趁这机会想得到皇帝的重视,嚷来嚷去,其实也没个一帖灵的神奇办法拿出来,反都逼着崔珩定主意。
崔珩看,自己要不早点镇住这些家伙,甭等饥民闹腾,京中这些白痴们就先要给他搅事!
云华已经滑到他脚下坐着,借龙案挡了,耳闻官员的七嘴八舌,手中拿纸笔给他写应对建议,后来嫌纸笔还慢,贴着他的腿,悄悄儿跟他说话。
崔珩恍惚回到作太子的时候,读书时先生拘得严——或者说先生不是那么严,但他急着要作个好成绩给父皇看,迫切想要有个好成绩,有时对着题目,急得简直要哭起来,也有那么个特别机伶的小内侍,趴在他腿下帮他一起答题。
那小内侍,后来自然飞黄腾达。崔珩知道他有些不法之事,但安了心给他富贵。可惜他后来实在太不像话了,崔珩也只好赐死他。
一晃这么些年了……这么些年,崔珩赐死了多少人?
到头来居然还有人肯贴在他腿边,与他共度难关。这算是上天对皇帝的特别优待?崔珩有些恍惚。
他们一起,到底把大臣打发了,拟定初步的对策,此时抗风沙是来不及的。受灾严重的居民先往内撤,南边的粮先往西边调。等风沙定一点,除沙复田、补种抗旱作物,一样样再慢慢的来。
大臣退后,云华方要起来,四皇子来了。
云华只好又钻回去。
四皇子一听说大臣进宫,他也进来了,不敢穿过大臣站到父皇旁边,免得像要侵夺父皇权势,也不敢站在大臣这里,免得像帮着大臣逼宫。他侍立得远远的,看大臣走了,连忙出来跟父皇问安,表示他顶顶关心国事、也顶顶关心父皇。
崔珩支着额,问他:“都听见了?有什么想法?”
四皇子就躬着腰谈了点想法,很中正,很中正。
崔珩强打精神,就几个要点作了启发,四皇子表示:父皇英明仁德,真是人所不能及!
崔珩忽然深深的疲倦了:“皇儿!想我作皇子的时候,陪侍在你皇祖父身边学习政务,也是夙夜匪懈,不敢多一步、生怕少一步,累得很。”
四皇子不知父皇怎么忽想起当年来,只好躬身唯唯喏喏。
崔珩道:“我如今叫你,是不是比我当年更累?”
四皇子连忙叩头,又回奏道:这几年国家的积疾都恰巧起出来,亏得父皇怎么英明神武能治下来的,他作儿子的在旁边看了,学习得很多。料这一两年把难关度过,国家又能欣欣向荣,父皇可作江山千秋万年,他能作这样父皇的儿子,就已经觉得很荣光。
回答得真好。崔珩想自己作人家儿子,也不过回答得如此这般了。但这些回答里,有几句是真心?假是不假,可要论起真心来……
他挥挥手,很慈祥的说:皇儿你还年轻,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再学学,父皇很看好你。
四皇子叩首退了。
云华悄悄的从崔珩腿边退开。
她如柔云依在崔珩腿边,这样久了,一退,崔珩觉得腿边一凉,想也不想伸手拉过她。
“皇上?”云华骇然。
“不准告罪。”崔珩含糊说着,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抱着。
他的鼻子埋在她的肩窝里。
她不敢动。她的身体出乎他想像的柔软,像一片云。无情的云。她虽然没有反抗,但也不主动给他提供任何的柔情。
她对他是没有温度、没有滋味的,如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
他慢慢放开手,道:“走罢!”
云华退开。退到外面才开始发抖,望见清源馆,如见蛇蝎,忙忙从旁边擦过了,回到尚令的所在,又有好几个宫人来问事,都是不得不当场处理、或者给出章程意见的。听说洛月已经来了,真快,她分不出身来去见洛月。
她能休息时,已经是月儿高挂。洛月连忙伺候她上床,有宫人已把宫中就寝的其他规矩跟她说了。云华只有力气握握洛月的手,就把头陷进枕头里,恨不能就此长眠不起。
宫人不得不把她叫起来:太后也听说了西边的事,发愿要于佛前持斋念经祈福,三帝姬随她,很有几个嫔妃也要随愿。
这种时候尚令怎么能不在?
于是云华又扎挣起来,匆匆戴了女冠,领了人过去,奔走了几个更次,回来时,东方已发白了。
洛月候着。
云华用跌倒一般的姿势躺到床上。累成这样,原以为一放平就该打呼了吧?可是不。脑袋被使用过度,呼噜噜的转,没有事情也空转,停不下来,转着转着想起白天有什么事确乎没完结,那更停不下来了。
洛月给云华掖被角。
云华拉住洛月,让她躺在自己旁边,抱住她,头埋到她怀里,咕噜了一声:“洛月。”
“是的,小姐,我在这里。”洛月轻声回答。
云华终于睡去。
正文 第十八章 膝袱伤人
之后几天,宫里宫外都忙。灾事一时没个平定,物议纷腾,余秋山到底是烧山的罪魁祸首,百姓本不懂,不知谁捅出来的,把他编进戏词里说,于是街头巷尾都知道了。他是英雄,但饿肚子是眼前的——西边饿死人,流民往南来,南边本来就已比往年少的粮,还要往西边运呢!怎生得了?
这样对余秋山的不满就越来越多了,有些倒念着旧情,不多说余老将军,说说别的文官武将——甚至抱怨起天老爷,也就是影射起天子来。
崔珩和其他文官武将不得不叫余秋山老实点顶一下民怨。
余秋山深刻的对他烧山的鲁莽行为作了忏悔。这么一大把年纪,身上带了新的战伤,卸了甲,跪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见者鼻酸。
其实崔珩也心疼——心疼有什么用?大家共克时艰,拿点准主意出来啊!
云剑终于拿了个准主意。
云剑不是天老爷,他对风沙也没有办法,但他是个儒将,儒将的意思是像杀人凶手一样能打战,而且像古之圣贤一样满肚子能冒坏主意。
目前他冒出来的主意就是:反正将士缺人、而西边又缺粮,何不把没粮的饥民都运到边防去,也不用什么战术了,就让他们冲,告诉他们:“那边有粮!”
这不比蝗虫厉害?
西戎和北胡的人不是人?他们不怕蝗虫?
兴他们来抢我们的,就不兴我们抢他们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哪,我们还赶不上兔子么!
崔珩觉得以上的主意都非常之好,立刻授权云剑实施。
他的压力减轻了,这并不是他停止召唤云华来清源馆的原因。
他不再叫云华来……或许,更多是因为他恼恨那朵云的无情,而不是讨厌那朵云的陪伴。
不管怎么说云华还是辗转知道了云剑的主意。当时她正在替云裳准备陪太后念佛的诸样事物。云裳说,云舟也要来,所以得多准备一份。恰宫人又来讲,雪宜公主要多带一位贵妇进宫。
云华有点心神不属。
“你是不是觉得叫饥民去打战太残忍?”云裳猜她心意。
“不,实在是没粮。”云华苍白着脸笑笑,“都被人家抢走了,再去抢回来,也好。”
“那你是怕大哥安排这事务会安排得不周详?”云裳又猜。
“大哥战都打得,这又算什么。”云华道,“听说他身边也有左膀右臂了。想必能帮他。”
“那你怎么脸色比先前时候更见不好呢!”云裳问,“哪里又疼了?”
自那天梦见余夫人之后,云华是实实心窝疼。怕人家说她效西子捧心,也不敢说真话,只道有时腰酸背痛,这样敷衍过去,也曾请御医来。御医看不出什么,云华也便不再多噜嗦,好在每次犯的时候也不长,隐隐的,痛那么片刻,忍着就过去了。
听云裳问。她笑笑:“是啊,怎么这阵子比从前清闲些了,反而筋骨更造起反来。”
“想必是先前累着了。这时候发作出来。”云裳同情道,“你趁空歇一歇才好。”说着笑起来,“人家说一跤跌到青云里,怎么你好像越到上面越吃苦?”
云华不同意:“哪里的话!——我到哪里都一样吃苦。”
云裳笑得花枝乱颤:“真的!嗳嗳你这个苦命人。”
云华没好气的轻轻推她一把:“你还不是一样辛苦。”
云裳反驳道:“我才不呢!我是到哪里都要享乐才真!哪怕生活枯燥得像沙子,我也要在里头榨出蜜来。你啊你。多学学我这个本事才好。”
“谁学得你呢?”云华将最后一件衣服给她理好,“去罢!太后跟前。老实一点。”
“太后才疼我呢!”云裳得意的笑,自去了。云华出来,问明雪宜公主要带的贵妇,不是朱樱,这才松口气。洛月窥着云华的神气,有些察觉了,得个空,私底动问。
云华待要说,脸上滚滚的红云起来,便不肯讲。
洛月依在云华膝边,哀哀道:“小姐如今人大心大,有事不跟婢子说了。”
云华只好告诉她,说到池里,朱樱向她走来,原难启齿,洛月望着她,脸上的神情,似通盘能理解似的,云华只好一口气说出来,问:“你看这人,是怎么回事?”问得也不知是嗔还是恼。
洛月道:“唉,她也喜欢小姐。”
云华啐道:“有这么喜欢的吗?”
洛月道:“这有什么奇怪?就连我,都忍不住要喜欢小姐的。”说时,语调低低婉婉。云华静下来。她终于感觉到了。
以前她是一朵还没开放的花,对这心意全无所感。如今她能感觉了。像张开眼睛的花朵,看见春天的颜色。
洛月是忠她……洛月也是真的喜欢她。
“我、我要休息了。”云华结结巴巴道。
洛月替她放下帘子。
云华侧身向墙内躺着,一手捂着心。心在咚咚跳。
心跳时,会痛。但如果从来没痛过,又怎么知道它会跳?
云剑解决了很大一部分饥民,汉人的版图向戎、胡推进了好几个城池,取得了难能可贵的胜利。听说戎人胡人都已经哭嚎着嚷起“汉祸”来了。汉人们觉得被邻居称为祸害,是历史性的进步——总比被邻居摁在家里抢衣抢食来得好。所以老百姓们都很开心,张灯结彩贺中秋。
天凉了,沙暴也止了,抗旱的作物推广开了,番薯什么的,都是西域的物色,西戎本来打算拦一拦:“我们是敌人,我为什么给敌人送种苗?”这种心态。但汉人表现出“不给我们种,行啊,等你们熟了我们再来吃你们。”的豪情,西戎顿时退缩了。
而北胡的草原也受到西边沙暴的影响,草场受到可怕的打击,估计今冬羊群够呛。北胡的少主甚至主动跟中原联系。看明春能不能联手把沙漠问题治一治。“这么着下去大家都没饭吃。”
云剑把这个提议原封不动转呈了崔珩,崔珩笑笑,批了一句:“着他们称臣、岁贡,此事可议。”
这些都令得崔珩心情大好。
四皇子说,等难关过去,国力会更昌盛,说得真好啊!崔珩特别表彰了一下四皇子。
太后的斋,当然也结束了。最后一天里,三帝姬为庆贺国家喜事,试排了一场奉佛舞蹈。大力士饰金刚,三帝姬亲饰飞天,于金刚掌上回环作舞。轻美绝伦,太后连连点头赞叹,竟至于落下一滴眼泪来。
这场舞结束后,崔珩叩阶恭请太后回宫,启用一点滋补的饮食。
太后回宫时。少不得又一番忙碌,因叠了中秋的庆宴,事情特别多。
连洛月都帮忙了。
她帮忙送一盒新制的甘露香给太后宫供月,盒子交过去,本就该走了,那边姑姑却发现封条有污损。虽未损及里头的香,依例也问在洛月身上,罚她跪了半个时辰。
这是太后宫里降的罚。也不算重,而且崔珩约云华回头同往清源馆看月色,云华支支吾吾,苦苦要思个推脱,就没顾得上插手洛月的罚。只疑惑着:怎么封条会污损呢?
她不信洛月这么不小心。
洛月是被抬回来的,双膝以下。两条腿已经不能动。
只是半个时辰跪砖地,怎至于双膝都毁了?云华大惊,要查看,那两个膝盖已经好生生的包了起来。乃是旁边宫人,赶紧搀了她,叫御医来,已将伤口处理过。
“怎会这样的?!”云华满心忧虑,亲手把洛月搀上床,问。
洛月面白如纸,告诉云华,她跪下去,就觉双膝下如针扎刀刺,怕叫喊又得罪了太后,一声不敢出,跪完了时辰,就不能动了。
云华忽然想起,掀开裤子,查检洛月的膝袱。
宫中人,常常要跪地,哪里见到主子就在哪里跪,不便泥地砖地,利索的就得“夸啦”下去,冬天还好,裤子厚,而暖和衣单的时候,谁的膝盖不是肉长的?谁受得了!因此一直以来,就都在裤子里缝个“膝袱”,好护一护这两块骨肉。
云华怕是膝袱里给人动了手脚了。
但这膝袱是好好的。
云华问:“你受罚时穿的就是这一条?”
洛月说是。但她没意识到,受完罚后,御医来时,她短暂昏迷过一点时间,她的裤子换了。
“那一条脏了,”宫人陪笑道,“何况御医要看,所以也剪碎了。就换掉了。”
“怎么不早说!”云华大怒,“那碎的在哪里?快拿来!”一想不对,亲自跑去,“我自己去看!”
又有宫人,道火烛司走水,紧急要云华去看,云华另派了人去,她此时是绝不被调开的了!
终于在那破裤子浸水清洗之前抢回来。
“破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洗?”云华质问。
送洗衣的宫人吓得话都说不清了:“司、司宫恕罪!”
云华检看膝袱。
出乎意料,并没有针、刀藏在里头。污血还沾在上面,膝袱针脚不像是被拆过。云华疑错了?
洛月的膝,难道是鬼给她扎伤的?
云华拿了这条碎裤子,问洛月:“这是你原来穿的吗?”
洛月不记得。都是宫里统一配的衣裤,崭新的,没什么特征,如何辨认。她苦劝云华:“不要再管了!”
她也猜到有什么阴谋。
任何阴谋,不会是直接奔洛月来的。洛月比虫蚁卑微,有什么值得人家费心呢?这必是冲云华来的。
洛月只怕云华又落入陷阱。
正文 第十九章 帝心难测
云华不听洛月的劝。身边的女孩子,受这样的罪,还不能立时洗雪,就算明哲保身又如何!
她查,动用了她这段时间作尚令的所有人脉、还动用了谢家积下的人脉,查到那换了裤子的可疑宫人,是贤妃的人。
大皇子和三帝姬的生母,从来温和端庄,有事也先自己忍了,众口一词贤良淑德的女人?!
云华没有直接冲到贤妃宫中。她没有这样子蠢。
查,先暗地里查。
不知是云华手段太高、还是贤妃合该败露,云华很快查到她宫里刚焚化了一样纺织品,在拜月的炉里。还有一角布料没有完全烧毁,云华亲眼看到。
这一定是换下去的真正碎裤。但刀片呢?炉里没有,云华再命人搜寻。
贤妃到崔珩面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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