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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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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是个明白人,”云柯安然道,“总会给我几样宝器应应急的。大哥好赖也帮衬了我几个子儿。等唐公子正式提亲,四姐一定会更多的送我一笔。”
“那我盼着唐公子早点来提亲。”青翘叹道,“不然高利贷,利滚利,老爷知道了得揍死你。”
云柯用食指尖揍了揍青翘的鼻子,出门吩咐小厮:“套车!”
套的是骡车。
俊骡小鞍,那叫个体面!车顶钉着亮闪闪的“十”字瓦,车周垂着彩?鱼纹的外纬、细麻舞纹的内纬,后尾上小厮规规矩矩侍立,前座上车?甘炝返乃ψ疟骼颇颈薷硕?t瓶峦?叛锴伲?宦方?算∷几蟆?p》 恪思阁虽是戎商开的,到了中原,也很懂得入乡随俗,正门一对大红柱子,贴一对锦地万花洒金联,进门一堵山壁,挂一张四六对仗文榜,联中榜上,无非是夸说珍宝纷呈,祝愿财源亨通。转过山壁,是恪思阁正屋,一天不晓得作多少万银两的生意。
但云柯没进正门。
他在恪思阁门口打了个溜儿,取小巷,转侧门,白-粉墙,碧青瓦,差不多只够一个人进出、窄到这种程度的四四方方黑框门。骡车在门口停下了,云柯的小厮从车后跳下来,门里也立即出来个极乖觉的小伙计,跟小厮一起侍候云柯下车。又有两个伙计,帮车?赴殉底哟?锴俣档揭槐呷チ恕o惹暗男』锛蒲釉瓶陆?拧?p》 这窄门一进到里头,树影深密,佳禽对语,却是好大一个园子,也有荼蘼架、牡丹台,也有鹦鹿亭、鸳鸯阁。小伙计请云柯入莲池畔鸳门,一室窗明几净、收拾细致。有个人在窗前,端一只烧蓝瓷坛,正细细赏鉴。
此人头戴逍遥巾,身着天苍色长衫,外罩桔绿?丝旋袄,年未弱冠,五官都细巧,有种女人式的隽秀,身板儿又细、又长,稍嫌太细长些,像是个还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他模样气韵,都不如谢云剑远矣,然而锦城公认,若把家世、品貌、才华综合起来比较,除开谢家大公子云剑,挨下来就数着他了。
他就是太守长孙唐静轩。
他手里的瓷坛,一面镌着幅古画,以金粉描洒,一面刻着首长歌行,以银丝镶嵌。这坛子也倒罢了,他从坛中摸出几颗黑白棋子,对着光看,白子色如新春刚抽的柳枝,翠中含金缕,黑子则如盛春满蓄的江水,蓝得发碧,质地为上等瑙、珀,加工技艺精湛绝伦,正是玩棋人所谓“云子”。这一坛云子,包浆温润自然,叩之玉质金声,是难得一遇的古云子。若非唐静轩亲至,恪思阁绝不肯献宝。
云柯进得门来,几个伙计从另一边也把扬琴也抬到了。唐静轩令云子落回瓷坛,将瓷坛搁回桌上,起身迎云柯。伙计们把扬琴安放了之后,就识趣的退出去了。
唐静轩凝视云柯:“她有回应吗?”
云柯笑道:“你何不自己看看?”
唐静轩就去摸琴身上的暗格,手法很熟练。这本来就是他自己拥有的古琴、是他发现的暗格。
手指伸进去,指尖立即触到一张纸。唐静轩的心沉下去,手指也抖了。
他放进去的,就是一张纸。她不肯接受,所以退回给他?
幸好他并没有把手缩回去,指尖继续往前,明确无误的告诉他:这是一、张、纸。
而他原先放进去的,确切说,是一封纸笺,厚薄与质地,是不一样的。
唐静轩的手还在抖,心却飞了起来。你如果没有在十七、八岁的时候爱上过一个女孩子,就绝想像不出好好一颗心怎么可以飞得那么高,那么高又是什么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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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多情寻梅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三十五章 多情寻梅
唐静轩给云舟那封信笺里,写的是他的真实情感。从去年元夜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在恋爱了。
可他要用三个月的时间抵制这奇怪的感情,三个月的时间发现这感情是恋爱,再用三个月的时间,去猜疑她是不是也爱他、他要用什么法子去问她。
他现在取出了这张纸。
桑皮黑纸,还不到一个巴掌大,裁得整整齐齐,上头没有字迹、没有刻痕,什么都没有。
唐静轩微微仰起脸,闭起眼睛,把黑纸蒙在脸上,没有直接挨到,隔那么一点点。
当女孩子挑选胭脂纸,想闻闻它的香气时,这是很正确的一种手法。
他闻见了香气,横斜水清浅,浮动月黄昏。
梅香。
那年元夜,月色如银,金吾不禁。人间诸般繁华灯火,隔了半个山头看,洒了一层银霜,仿佛也宁谥了。
他在最热闹不堪的佳节,爬上连最简单的六角琉璃灯都没有一盏的冷清山头,抱膝孤坐,回头去看夜市的灯火,以为这份情怀唯己独有,想不到又来了两个人。
两个女孩子,没有挑灯,其中一个娇滴滴抱怨:“表姊,怎的不命人多点些灯火来?”
唐静轩听出这声音是他的堂姨,福珞。
福珞这小家伙,年纪虽不大,沾了母亲的光,辈份比他高了整整一层。
福珞口中的表姊是谁呢?一堂已经三千里、一表又是三千里,这位“表姊”很可能已经不属于他的亲属范畴了。
他听到“表姊”回答说:“珞儿,你看月明如水,点起灯来,岂不乱了月色?要灯,夜市里尽有。你且立此处回头看,那些繁华不堪的灯火,隔了这段距离,是不是被涤得净了?”
唐静轩心里当时就“噔”的一下。他自己心底的话,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这个人对他来说,一下子比手足还亲密。
可他还是听不出“表姊”是谁,便偷偷探出半张脸去看,但见福珞身边一个姑娘,与他相仿佛年纪,发辫以金丝扎拢,斜在一肩,双瞳若剪水,肌肤若美玉,身材合度、眉目温柔。
两个女孩子行到梅树下,福珞道:“舟姊,梅花承着月光,真如雪似的。”
唐静轩忽然有数了。这一位,定是唐家四小姐云舟。他跟唐家小姐们,确实已称不上亲眷,碍着男女关防,很少见面,但听总是听说过的。云舟在闺中的口碑,实在好得紧,他却总觉得“贤惠”、“温柔”之类的头衔,不足以吸引他。今日无意中听她一句话,他的心跳起来了。
福珞在那边又道:“月光都让梅花承去了,我们在树影下,怪暗的呢?”
云舟掩口一笑:“丫头,你怕黑?”
“不!”福珞调皮道,“我怕我躲起来吓唬你,你见不到我,会哭鼻子。”
“哦,”云舟便折下一枝梅花来,递给福珞,“你且戴上这个,纵然四周一片黑暗,你走开,我闻见香气往哪边浮动,就能循香找到你。”
唐静轩心里,又有什么融化了。像某些佳茶,只有以中泠水煎开,才能尽得滋味。其中雅趣,只可意会,不足向外人道。
他没想到,一年前,谢家就曾有女孩子说过类似的话,可不是云舟。
那是暑天入夜,暮霭沉沉,炎气初销,云华和洛月坐在院子里乘凉,洛月起身要拿个什么东西,不放心的回头道:“小姐,我掌个灯来吧?这么暗,什么也看不清。”
“我不用看清什么,只要知道你在哪就行了。”云华笑着分襟上一枝玉簪给她,“配了这个,纵然你起立徘徊,我循着香味,也能知道你在哪里。”洛月笑着走出两步:“哎,四小姐来了?”
云舟在那天记住了云华的雅趣隽语,元夜里有意卖弄了出来。
唐静轩自以为躲得好,不知月光将他高冠上的珠穗映亮。云舟晓得这片山是慈恩寺地界,天还未黑,早早封了山门,才不放闲杂人等上来,会匿在此处、又戴高冠的,必是谁家公子,而且必是个爱清闲的雅人,就同福珞说了那净月涤灯的一番话,又拈来云华妙语助阵。她不知躲着的是谁,不过她已经十九了,挑来拣去老不出阁,总不是个事儿,能吸引多一个清雅公子来给她提亲,总是好的。最好是吸引到唐家长孙,云舟自己私下掰算,阖城实在只有他最配得上她。
唐静轩把云华的风雅,加分在了云舟身上,下定决心,跑回寺里,也要展现一下自己的才艺。他有架扬琴寄在寺里久了,声且大,极适合山中传语,便叫小厮搬到天台月色下,使尽解数弹奏一曲,但想佳人听见、看见,最好是循声而来,然后——
然后能怎样呢?他又想像不出来了。
云舟确然听见琴声,也见到那月华之下、玉栏之上,抚琴的公子。那种角度和光线很帮了他的忙,令他的姿仪似乎跟云剑也不相上下。
云舟那时候简直就有举子蒙对了试题,高中在即的感觉,但忍住了,跟福珞嘀咕了几句,蹑足而退。
唐静轩那晚孤零零的弹完了琴,什么也没发生。后来,再后来,也什么都没发生。他忍不住,找个借口,去福家作客。大人背过身,他跟福珞寒喧:“珞姨,好久不见。”福珞掩着嘴笑:“元夜我还见了你一面呢!”
唐静轩也笑,这笑是像春天的花芽一样踢着蹬着要从他心里绽放出来的,可他硬要憋住,就憋得面部扭曲难看了一点:“哦,我怎么没见你?”
福珞不回答,却把他看了又看:“静轩,我说你身体不好吗?”
唐静轩道:“我很好呀。”
福珞摇头:“你很好,怎么像是吃了几斤巴豆,却偏要坐在学堂里不准离席似的。”说完这句俏皮话,自己也觉得自己太粗鲁、太不像话,就背过身去,遮住脸,吃吃笑道,“那晚你要是也这么别扭,我可不敢叫表姊看见。”
唐静轩捋了捋脸皮,竭力要让自己自然一点,但心可忍不住跳:“表姊?”
“我的表姊,不是你的表姊。”福珞却板起脸皮来,“一表三千里,我跟她还搭得上关系,你就搭不上了。所以你不能跟她套近乎,只能叫她谢四小姐。轩儿,这礼数不用我教你。”
这小东西竟然真的搭起堂姨的架子来!
往常,唐静轩不会太卖福珞的帐,这一次他却只能喏喏连声,全盘受下。
他的态度实在良好,福珞就又笑了:“我倒宁愿你跟她搭上关系呢,这样你也得管她叫‘姨’了。我说不定能叫她见见你。你们的怪脾气,真真的都叫我受不了。”
唐静轩把“怪”视作褒奖,暗里百爪挠心,面上还要装镇定:“哦?”
“譬如那天,我看见你弹那怪琴,就想开口招呼你,她止了我,说不要。不要就不要吧,她又不走。一直立在树影子里听你弹完。我叫她坐下来,她都不坐。我问她为什么,她倒好像很奇怪我会问这话的样子,对我说,‘福珞,你会在花下晒?吗?’喂,你说花下晒裤头跟坐下来听你弹琴有什么关系!”
唐静轩抿嘴笑道:“这个不好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福珞道:“怎么你们都这样。我问她,你弹得怎么样,她也回答我讲,不好说。‘珞儿,你不懂。你要懂,我也就不必说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表明她对他的理解和敬重,表明心有灵犀一点通,表明踏破铁鞋,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又或者是他自作多情呢?他七上八下,无法确定。
闭上眼,暗黑如夜的纸在指间,梅花的气息淡淡氤氲,他才安心了。
纵然不能相见,她愿佩上梅花,叫他好寻她。
唐静轩双手捧起那坛云子,奉给云柯:“君请笑纳。”
云柯不爱下棋,他宁可玩蛐蛐。本城叫得最亮、咬得最凶的一只蛐蛐,在风吟坊南宫大爷手里。他只肯跟几件东西交换,其中一件,就是恪思阁的镇阁云子。可异南宫大爷棋瘾虽大,恪思阁老板的蛐蛐瘾则完全没有。更可惜南宫大爷虽自称大爷,腰包里却没有几个大子儿。
于是云柯笑咪咪抱起这坛昂贵的云子,就好像全城最帅的蛐蛐已经抱在了自己手里:“我真等不及叫你姐夫了。”
措词不是不粗俗,但在大喜的心情里,唐静轩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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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富贵险中求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三十六章 富贵险中求
太守夫人跟福珞,几乎是同一天到谢家的。
云华却恰好在这一天,跟丫头明雪一起开始上吐下泻,被疑为传染病疾,不得不搬离老太太的院子。
云柯说得对,云华真是个麻烦人。她这病,病得真不巧。老太太好不容易对她产生的欣赏、怜惜、重视,一下子又全都要打消了。
云华自己却不识相,哭着向老太太求情,不敢回自己原来的院子。她倒没指责云蕙,大约知道没有证据的话,指责也没有用,只好另找个理由,说她不敢回花卉有灵异的院子。
老太太头也要炸了!真恨不得把她捂了嘴,直接打麻袋丢回那院里,任她自生自灭去!
“不妥当哪,奶奶,”云舟轻言慢语,“六妹妹病成这样,恕孙女儿说句不吉利的话,还逆着她、吓着她,怕要出岔子的。她若有个万一,外头传说,是被花妖克的,咱们家的名声置于何地?”
谢府出个花妖,还克死人……是够难听的。说不定连宫里的云诗都会受牵累。
老太太道:“依你,该当如何?”
云舟道:“请六妹妹到我屋里休养罢?她应该乐意的。”
老太太大摇其头:“珞儿住你那里了,再搬个病人进去,成何样子?”
这是明摆着的。
云舟便道:“那末……”
“你大嫂子那儿,录事夫人去住了,”老太太又道,“总不能又叫珞儿挤过去,她也不自在。”
云舟脸通红。
太守的长子,作了本城录事,他的夫人就是唐静轩的母亲,这次来作客,明摆着是过来看看准媳妇儿的。她早就见过云舟,对云舟印象还是不错的,但还是要再看看,婚约有谱之后,云舟的表现是否仍然稳重可靠?云舟通过她的考验几无悬念。录事夫人将把很多精力放在大太太身上,看谢府整体表现是否跟云舟本人一样好,各方面的嫁妆是否能让太守家满意。
这里的嫁妆,取广意,不止指金银珠宝,还指官场、农庄、甚至商事等安排。谢家好歹是锦城数得着的大家,太守有很多方面,指望着谢家,当然,太守方面的聘礼,也将作出很有诚意的表示。录事夫人代表了太守家前来,大太太代表唐家接洽,在非常大家风范的仪态下,展望两家前景,像商人谈合作条件一样的谈,大约要用上好几天的时间,达到初步合意,然后太守家就可以正式来向谢家提亲了。
这样,录事夫人当然不能住在云舟的院子、甚至不能住在大太太的院子里,否则太短兵相接了,显得谢家女人很掉价似的。大太太的大儿媳,谢家大少奶奶,就担此重任,热情接待了录事夫人。挨下来,福珞跟云舟同住同起,是很自然的事。准儿媳跟准婆婆晨夕碰面,身边是该有个外姓同龄女伴作陪,以免尴尬。
云舟红着脸低着头,不再评价客人的住宿,老太太却谈起福珞来:“珞儿这孩子,我记得比你小两岁。”
“虚龄是小两岁。”云舟回道,“我比珞表妹大上二十个月。”
“她也没许人。”
“是。”
“这次见,出落得越发好了,难得是机伶顺意。”老太太又道。
云舟在旁边笑。
“你娘也跟你说过,你二姐姐在宫里,想有个伴儿。”老太太果然把话题移过来,“本来呢,你跟你二姐姐,是最亲了。”
云舟低头揉着衣带。
“舟儿,这么多孩子里,你是最大方明礼的,奶奶也不跟你绕着了,”老太太道,“你看咱们要跟你二姐姐找个伴当,珞儿肯不肯。”
云舟声如蚊蚋:“珞儿跟二姐姐的感情,向来是很好的。这些年也一直念着二姐姐。”
“这孩子有情意。”老太太叹道,“可惜你六妹妹病成这样……不回她自己院子,又去哪好呢?”
“奶奶,三哥院里倒是空着,柳姨娘素来也疼六妹妹,你看让六妹妹过去可好?”云舟提议。
谢三公子云书,出仕在安城,作司马。他的妻子?┦希?禄檠喽??治拮铀茫?比凰嫠?先稳ァa粝乱桓隽?找棠铮?亲餮就肥本透?诵辉剖榈模??x┛诹粼谛患遥??先司⌒1t剖樵豪锩黄渌?腥嗽冢??棠镂?牢镆椋?鹁蛹?昃玻?湓谕庠海?涫低?谠何奚醪畋穑??训么用桓??〗隳止?鹋ぁ0岬侥抢锸峭?弦恕?p》 “你这孩子真周到。”老太太抚着云舟的手,“我只怕珞儿没你周详,进了宫,要吃亏。你跟珞儿相处得多,对她品性,总比我一个老太婆更了解些。你看她如何?”
福珞若在当场,准手心出汗,等云舟多说几句好话。云舟答应过她的!
但云舟只推逊道:“舟儿怎比得奶奶看人准。”
“你说说罢!”老太太再三要求。云舟这才道:“旁的也说不好,只不过一起玩的时候,珞儿时常有些好主意,我们照她做去,果然不错,因此都爱同她玩。”
老太太又问了些细节,再将云舟出阁时要带的一些贵重物品、家常得用物色,同云舟商议。云舟除了涉及福珞的问话时,老老实实说几句,后头那些只是低头听、红着脸笑,再不发一语。老太太好生抚慰疼惜她一番,放她回去。碧玉早已吩咐人着手搬云华东西往三少爷院子去,转回来,正见云舟走,便替云舟打起帘子,一直送到中门。封嫂则静静侍立老太太跟前,晓得老太太一定有话要说。
老太太沉吟片刻,摩挲着玉扳指,开口道:“这阵子,事儿倒多。”
“千头万绪归总一件,”封嫂坦诚,“同宫里的事。”
要找人进宫,是宫里的事;同太守家的商谈,最重要的话题也都围绕宫中势力站队问题;连明珠的死,其实也是宫里的事。
老太太抬了抬手,封嫂一见她动作,已知她心意,忙上前替她揉眉心。老太太便把手放下了,半闭起眼睛,絮叨道:“唐家自个儿倒没有闺女封娘娘,他们旁支,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家的夫人,在上头还是跟贵妃走得最近。我们家诗丫头跟的是昭仪,与贵妃关系也还可。唐家已交了底,若借这婚事,诗丫头牵头,着昭仪与贵妃结成联盟,贵妃是愿意的。”
“这多好。”封嫂道,“玉坠若事发,他们还能替我们遮掩。”
老太太叹气,“未必。诗丫头是替昭仪出头,去同张惠妃对战,但要玉坠事发,惠妃都未必保诗丫头,说不定就把诗丫头踢开,好保她自个儿——我们人微言轻,要攀上头主子,说不得非冒这险不可,富贵险中求——所以我跟诗儿商议,快些送个人进去,帮帮诗儿的手。这阵子诗儿在宫里实在撑得苦极,自家人进个去又好些。”
“四孙小姐是最好人选。”封嫂道。
“不错。自家骨血,玉坠里的干系,才敢同她剖析清楚。旁人听着,只怕吓跑了。”老太太道,“这唐家怎么来得这样巧,总不能硬掰开了,送四丫头进京去。”
“小姐疑心唐家这头亲,是四孙小姐自己结来的?”封嫂问。
老太太忽笑了笑,笑容里有当年的妩媚样子:“你记得我十几、二十岁时候?”
封嫂道:“四孙小姐很有小姐当年的样子,恕婢子放肆,比小姐当年还沉得住气些。”
“难得是一句话也不多说,一步也不多走,行得正立得端,该办的也都办了,”老太太唉声道,“她出阁,我实在是可惜的!这几个孩子里,谁能及她?岭儿聪明管聪明,太轻佻些,三岁看老,今后经些事压一压,能作个诰命夫人就不错了,怕是进不去宫的。华儿聪明气性,倒是能跟舟儿比比,却太病弱、太顾着自怜自艾,跳不出这圈子,难堪大用。蕙儿,吃她娘的亏,也就这点眼界,走不出来的了。”
“八小姐挺端庄。”封嫂道。
当考虑进宫人选时,第一次有人提及谢八小姐,谢云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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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饮碗药去
这章里,要命的玉坠要重新现身了哦!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三十七章 饮碗药去
谢云波是大老爷膝下的庶女,比云蕙小一岁,出生不久,被打翻炭炉烫伤颈项,现在还留得有疤。她因此自卑,比一抹影子还灰暗,连云蕙这酷爱迎上踩下的,都懒得找她麻烦。
——灰暗到一件麻烦都不进门,又岂是容易的事?封嫂这“端庄”两字考语,下得大有讲究。云波颈项有疤,根本达不到进宫的标准,封嫂无非是借她叹惜当今的几位小姐,避事手段差些,进了宫恐怕要吃亏。她是老太太手下老人,有些话可以说,但不必太直,所以叹得如此委婉。
老太太答得也巧妙:“进宫,不是端庄就有用的。”
老太太自己就不是盏省油的灯,一直看好明敏些的女子。云舟有手腕,老太太一直都知道,只要不害大局,老太太还宠她。有眼色的聪明人,在老太太心里,比老实的笨人好。
——云舟那天教给云华,多念佛经、少说话,那是教云华做个老实的笨人。云华一听就明白,这只是蜇伏之道,不是邀宠之道。云舟在面上亲热异常、推心置腹,献出的计策却不过尔尔,太过藏拙,已露奸形,再加药碗打翻时那惋惜的一眼,像烛光一下子照亮了云华心幕。六小姐一直以来精神纤弱、恹恹抱病,云舟还把那些费神的书尽着借六小姐看;云华到云舟那里借书,吃了一杯茶,中药原本忌茶,那茶号称只煮了几粒枸杞,但还搀了些糖来诱惑六小姐,云华回来不久就病发;云舟在要喂云华那碗药前,还特意到窗前站了站,背对着所有人。这一串连在一起,为什么?
电光火石间云华又想起很多年前,曾有一位亲朋家的小姐到谢家玩,园艺上很是指点了四小姐一番,很快,那小姐被丢在褥子上的绣花针扎伤了腿,好几个丫头受连累挨了罚。
比附之下,风头初健的芙蓉花主,岂不更该饮一碗毒药去?
无怪乎云华悚然而惊,匆匆装病,离了风口浪尖避祸。她掐算着,这几天来,云舟一是妒云华戴上“芙蓉花主”的头衔,二是忌云华初得老太太宠爱。“芙蓉花主”的名头,外边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云华堵是堵不住,但可以借着云舟下的药,更凶险的装次病,令“芙蓉花神”显见也罩不住屋主人,神迹便淡了,以云舟之手腕,自然会进一步把芙蓉花移走,六小姐头上光环尽褪,这事便算过去。至于老太太的宠爱,得之不易,失之却方便得很,“恶疾”两字,尽可达成目标。“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云华退两步,避过云舟锋芒,之后再可慢慢儿揣磨云舟心境、手段,与之周旋。
搬出老太太的院子,乐芸、洛月是肯定跟着云华走的。明雪呢?云华担心老太太把明雪接进谢家,另有图谋,未必肯放离身边,便叫明雪一起装病。
明雪从穷巷子里出来,别的不懂,撒泼和装病可都是一只鼎,点头醒尾,即刻与姐姐一同病发,咽痛喉痛上呕下泻,大夫们果然都很担心是传染性疾病,老太太院里自然呆不牢了。婚事有望的云舟,也绝不冒险拖云华一起住。云华想,上头应该是打发她和二太太、或者方姨娘同住?毕竟她们一个是她嫡母、一个是她生母。
碧玉却来说,请云华搬到三少爷云书那儿。
云华牙根儿痒。好生生的小姐,住到兄弟的院子里?就算三少爷跟六小姐是同父的亲兄妹,柳姨娘又无比贞静……男女有别啊!两个母亲就一个都不肯搭手,非往兄弟的姨娘房里撵?太不给六小姐留面子了。
幸好柳姨娘人不错,云华往好处想,住在一起,说不定比生母方姨娘还舒服些。
云华挪窝时,软绵绵的,是放在床板上被人搬出来,惨似充军。幸而碧玉找了顶极轻的帐子支在床板上遮着云华的脸,免得她冒风,总算比街头车板上的病夫多点遮掩。她们走近云书院子,柳姨娘已在院外等着了。她生了一张瓜子脸,眉毛细、鼻子尖,像只狐狸,眼窝则微微下陷,藏在眉骨的阴影里,是只有修行的狐狸。神静肩正,举止惹人亲近;行步姗姗,倒也不觉妖冶。云华与明雪据称有传染嫌疑,她毫不忌讳,跟在云华身边,嘘寒问暖。云华担进去,柳姨娘就跟在床板边儿上走,怕云华精神不济,没有说太多话,掖掖被角,问一句:“姑娘有什么要的,尽管跟姨娘说。”已算很体贴尽情。
云华养病的屋子,柳姨娘已经腾出来了,就在她自己屋子后头,此外还理出不少日常用得着的东西,送给云华用,居所物色都给足了面子。碧玉一路看云华抬进了房间,又里外张罗着婆子丫头们打点安置,进过一处柜子,脚步凝了凝,左右看看,知己小丫头替她一遮,她取了一样东西走了。
这样东西奉到老太太前面,老太太一惊:“柳姨娘那儿的?”
“是,就放在夹堂柜子那儿,”碧玉道,“柜上蒙着纱,婢子一眼看见了,觉得像,趁人没注意,就拿回来给老太太看看,明珠身后我拣点册子,就少了这一件东西。”
明珠死后,老太太没把玉坠的干系告诉碧玉,只叫碧玉查查册子,碧玉当时就查到这一尊金像,好大的亏空!心惊肉跳的,不敢隐晦,直告了老太太,老太太叫她悄悄寻访着,果然叫碧玉访着!
可也有疑问。“那像放得太明白了,活似有人知道六小姐要过去,故意摆在旁边给婢子瞧。”
老太太“嗯”了一声:“以你之见呢?”
“少姨奶奶这些年的为人摆在那儿,并没什么特殊要往里填的钱项。老太太怜姨奶奶孤身守在这儿,给少姨奶奶的开支放得极松。婢子从没听说少姨奶奶差钱。退一百步讲,少姨奶奶真要急着用钱,尽有不少地方可周转,何苦挪这尊金像?真要挪了,赶着销下金子腾转用去,何苦又摆在柜子里?婢子觉得奇怪。”
“你说得很对。”老太太道,“柳少姨娘何至于如此糊涂呢!”
“婢子疑心是有人在明珠那里怎生拿了出去,”碧玉为死者讳,不好说明珠私情发放,含糊过去,重点在后面,“明珠突然出事,那人害起怕来,就丢掉了柳少姨奶奶那里。”
“柳少姨娘起居贞静,那人怎么能放进去?”老太太很想不通,“她放哪儿不行,为什么非要放柳少姨娘那儿?”
碧玉踌躇:“婢子有句话……”
“你讲。”老太太立刻道。
“柳少姨奶奶不是一年到头闭门过日子的。小姐们的女红,常在柳少姨奶奶那里。”碧玉尽量说得含蓄。
柳姨娘能描工笔翎毛、更扎得手出了名的好花儿,又自幼在二老爷那儿当差,上下服侍得妥妥贴贴,不能以一般丫头、一般姨娘来论。小姐们常拿了女红聚在她那儿,一边请教、一边说笑。柳姨娘再贞静严谨,小姐、和侍候各小姐的丫头们,总不能不放进去的。
“替我留意,”老太太脸色铁青,“甭管哪个丫头、姑娘、奶奶,一查到底!把根子都给我揪出来!”
碧玉敛袂:“是。”
********
下一章:愿附单刃刀
这章里,云华终于起床,要结一个盟友了哦!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三十八章 愿附单刃刀
有云华主婢在柳姨娘这儿养病,其他小姐什么的,就不太来了,毕竟过上病气不是顽笑。云华在这个院子里清清闲闲养着,喝着温文如君子一般的药汤,身体渐渐复原。柳姨娘总在她身边陪着她,客客气气的,绣绣花,还写写日记。
柳姨娘会几个大字,但会得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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