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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倒千年老妖-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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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姜怜心以为他是怕自己又无故的失踪,又或者是对她的照顾与体贴,可某一天夜里醒来,身侧的半张床榻上却依旧没有人影。

她只当他也起了夜,可坐直身子一看却吓了一跳,竟发现他在窗前的太师椅上打坐,双目微闭的模样到像是睡着了,可是放着好好的床榻不躺,偏要坐着睡觉这一点着实奇怪了些。

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还不要说她一个人占着床榻,刻薄了他。

想到这里,姜怜心隐约想明白些什么,忙跑到他面前问道:“我以前是不是待你特别不好?”

画末正入定,被她忽然的发问唤回妖魂,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便没顾得上应她。

姜怜心见他只是掀开眼帘看她,半晌没有做声,就当是默认,于是一脸失落的坐到一旁,兀自懊恼:“一定是这样,我一定不是个好妻子。”

“不是这样的。”似乎为她充满自责的话所动,画末忽然蹙眉说道,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便顿了下来。

“那是怎样的?”姜怜心还在和自己较劲,委屈的抬头看向他:“你夜里都不到床榻上睡觉,窝在这么一个椅子里,该有多难受。”

听她这样说,画末一时也不知该从何即使,只得与她相顾无言。

这样一来,姜怜心愈发认定了是过去的自己虐待了他。

她“腾”地自椅子上起身,赶紧挪至他面前,俯下/身来看着他的双眸道:“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在椅子上睡了,我必需看到你躺在床上,否则就陪你坐到天亮。”

那双宛若无波的墨瞳明显的滞了滞,姜怜心只当他是受宠若惊,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拉了他的双手往床榻边拽:“来,这条规矩从今夜开始施行。”

说罢她又帮他褪了外衫,将床榻分出一半给他。

过程中注意到他身上有些发凉,想是沾染了夜里的寒凉,姜怜心唯恐他因此伤风,忙将仅有的一条锦被覆到他身上,还觉不够便索性整个人偎过去,双臂将他环住。

画末的身子变得有些僵硬,姜怜心却很是舒心,况且他虽是瘦了些,可身上淡淡的水墨香气凭的好闻至极,抱起来也不知道多舒服。

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别人亲近,她就百般的不自在,可只要换做了他,就变得自然而然起来,或许这就是夫君与旁人的不同吧。

既然如此,虽然两个人挤在一张床榻上也算委屈了他,那为了满足她的小小私心,就先这么凑合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失忆了还这么想占小白的便宜,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小怜是个色胚,为娘我也只能认了~

第十八章 :难了断的尘缘(三)

就寝的这件事情算是解决了;至于用膳的事情,姜怜心虽然仍心怀芥蒂;却还是打算先缓缓。

她十分肯定是过去的自己太过刻薄;才致使他坐在膳桌前也不敢动筷。

那得是怎样一个夜叉模样,才给他留下这样的阴影?

姜怜心边懊恼自责,边想着要如何补偿他;又觉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决定慢慢改善。

偶尔碰到姜家的另一位管家桃夭,她亦曾把这个计划说与他听;本想让他暗中协助自己,却不想他听后竟笑得直不起腰来;抹着眼角的泪花嗔道:“要说你过往刻薄了谁;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家主莫不如好生补偿补偿我。”

姜怜心只得讪讪的走开,心道果然不出所料,她果然是个刻薄的女人,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她苦恼于这件事时,家里却又来了几拨客人,倒让她一时腾不开时间去做进一步的思忖。

其中一拨是个面容甚美的妇人,携着个六、七岁光景的孩童来看她,一见到她便掩袖泣了一阵子,说过往姜怜心曾有恩于她,老天有眼,终是叫她这良善之人安然无恙的归来。

那妇人举手投足间进退有度,说话也是轻言细语,小童却皮得很,模样生得虎头虎脑,倒与妇人半点儿也不像。

姜怜心一见着这对母子就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与妇人坐在庭院里聊了半日,也难得离了画末半日,甚至引起了画末的不满而挂着一脸的不悦。

尽管如此,妇人临行时,她还是悄悄拉着她的手道:“日后得空可要常来看我。”

妇人应允了她才作罢,却又忧虑着如何弥补那遭了半日冷落的画末。

然而妇人才走了不久,就又有另一拨客人前来敲门。

这次则更奇妙,来的是一个道士和一位性情活泼的红衣少女。

在门口略寒暄了一番,姜怜心便拿出主人架势,引着他们往里走,却没料到刚踏进内院,红衣少女就径直往植满花草的庭院里奔去。

“桃管家,桃管家!”她一路唤着桃夭,满脸都是钦慕的表情,到桃树下寻着他后,则将众人都扔在一旁,只顾与他说笑。

也不知两人说到什么,红衣少女忽然“哇”的发出一声惊呼,继而围着那棵格外繁茂的桃树转了数圈,嘴里更是不时的以激动的语调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原来这就是桃管家的真身,真是了不得……”

姜怜心被她一惊一乍的表现惊着,但终究维持住面上的从容,保持着浅笑,与画末一道将那位名唤矶元的道士领至廊下小坐。

然而当她无意间瞥过矶元时,却发现他竟然面色铁青,远比她这个主人的表情难看多了。

她只以为他是顾忌这少女的疯癫行径损了他的颜面,于是忙开解道:“没关系的,由她去吧。”

怎知他却怒气冲天的攥紧拳头道:“这事儿可由不得她!”说罢他已狠狠一拂衣袖,朝着桃树下疾步行去。

感觉要出大乱子了,姜怜心忙转过头求助的看向画末。

画末却已淡漠的在廊下石机前坐下,正自顾自的饮茶,感觉到她的目光,略顿了顿端起茶盏的手道:“他本不肯让他们两个见面的,那时为了寻你,才碰上了,你且放心吧。”

虽然不大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得了那句“你且放心”她也就只有听了他的,端端在廊下坐好,一双眼睛,却十分不放心的看着那边,俨然一副随时准备救火的模样。

幸而事情并没有闹大,矶元只是不顾那红衣少女的挣扎,死拉硬拽的将她拖回了廊下,而桃夭自始至终只是旁观,末了也留在庭院里继续侍弄他的花草,竟没有要一同来坐坐的意思。

揣测这两位客人都不是好说话的主,姜怜心慌忙叫来婢女斟茶上点心,万万不敢怠慢,更不敢提让桃夭过来一起饮茶的话。

好在这个插曲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红衣少女很快被桌上的各式点心吸引,不再吵嚷着要找桃管家的话。

她消停下来,那位矶元道长便也消解了怒意,态度和善的与姜怜心和画末聊起来。

想不到他不横眉竖眼的样子,实际上也是十分可亲的。

当提到姜怜心失去记忆一事时,矶元却又激动起来,只见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姜怜心,又一再与她确认过后,忽然露出满脸忧伤的神色,哀怨的号道:“这可如何是好?你把他们两个忘了也就罢了,你怎么能把我也给忘了!”

那惊涛骇浪之势直令姜怜心联想起被人抛弃的怨妇,对着负心人撒泼耍横的样子。

自然,他话中提起的“他们两个”是指画末和桃夭。

姜怜心默默的于袖下抖了抖鸡皮疙瘩,又忽然想起什么,忙紧张的抬眼偷觑画末表情,见他并没有不悦的迹象,才放下心来。

于此同时,她的手却被红衣少女握住,红衣少女忽闪着杏仁核似的大眼睛,看着她道:“家主连小璃都不记得了吗?”

那无辜又略带失落的表情着实惹人怜爱,姜怜心揣测她所说的“小璃”就是她自己,于是不得不狠下心来摇了摇头。

小璃竟也一改方才的兴奋与胡闹,松了她的手,挂着一脸和矶元一样的悲伤神情,垂着头,黯然神伤的叹息起来,若眼角再挂上几滴眼泪,俨然可凑成一折子戏。

看着眼前那两人的表现,姜怜心挂了满脑袋的黑线,她很想说她还好好的活着,眼下也没有缺胳膊少腿,不过忘了过去的事情,连她的夫君都不介意,他们这是跟着凑什么热闹。

无奈间,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矶元身上,端详着他那五官清秀又细皮嫩肉的模样,怎么瞧怎么像个拐骗良家妇女的坏人,又想起他方才对自己那份熟络的模样,忽然冒出一个十分可怕的设想,该不会过去的她红杏出墙,和这个道士有什么纠葛吧?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正如坐针毡之际,那道士竟不顾在场众人,将手伸到了她的腕子上。

真是了不得了,居然当着她夫君的面。

姜怜心一脸愤然的甩开了他的手,然而在场众人,包括画末在内,似乎都对她的过激表现显得十分诧异。

怔愣之际,还是画末伸手揽上她的后腰,安抚着她的情绪道:“矶掌柜只是要给你把脉。”

她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可终究对那个道貌岸然的矶元充满戒心,十分不情愿的伸出手。

当他将两指重新搭在她的脉上时,她内里却已上演着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

难道说她果真和这个道士不清不楚,难道说连画末都知道这一点,却又碍于颜面,不忍揭穿,甚至忍声吞气的纵容她的胡来?

姜怜心越想越觉得过去的自己不是人,放着神仙似的夫君还要拈花惹草。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自责得起劲,却被矶元忽然低沉的语调打断:“事情恐怕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姜怜心诧异的抬头看向矶元,却见他已收回了为他诊脉的手,忽然表情严肃的蹙紧了双眉,继而看向画末道:“想必你也知道了。”

画末默然点头后,他又继续说道:“家主被抽离的不仅是记忆,还有一魂一魄。”

这下子,姜怜心彻底不在状况之内,全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只觉得画末揽在她腰际的手臂忽而紧了紧,她于是下意识的侧头看他。

然而画末面上的却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清俊的眉宇间自始至终都是那副寡淡的神色,只是朝着矶元略点了点头,表示对他方才所说的赞同。

后来他们又聊了些别的,但总归是没有方才起劲了,除了素来无忧的小璃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怀有沉重的心事。

矶元又道卜算铺子里尚有事务处理,这次会客便草草的结束了。

为了顾全礼仪,姜怜心还是和画末一道将他们送到了门口,告别之际,矶元忽然一脸凶神恶煞的看着画末道:“而今家主魂魄不全,经不起折腾,你和那桃精可得自律!”

见他这咄咄逼人的架势,姜怜心忙挡到画末身前,然而画末却十分坦然,只垂着眉眼,也不与他计较,真真好修养。

矶元还不肯罢休,又絮絮叨叨的数落了画末许多事情。

见画末终似难以忍受的面露不悦表情,姜怜心却是忍无可忍,冲着矶元提高声音道:“你胡说,夫君待我可好了,时时刻刻都陪在我身边,用膳的时候总是给我夹菜,自己却不动筷子,就寝的时候宁可与我挤在一张床榻上,也要先守着我睡着……”

“一张榻上?”小璃天真无邪的声音打断了姜怜心的话,姜怜心点头表示赞同后,她便露出一脸欣喜的表情道:“原来你们每天都在双修啊,家主是凡人,那是不是就快有小娃娃了?”

姜怜心又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了,正要转头问画末,却见矶元撸起袖子,怒火中烧的就要朝画末扑过去。

见他面色都被怒意烧得通红,姜怜心害怕的打了个颤,却还是强撑着张开双臂挡在画末面前,好在小璃及时将矶元拖住,门上的小厮也赶紧上来帮忙,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然而被众人架住的矶元情绪却仍然十分失控,他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拳头,呐喊道:“禽兽!你这禽兽!”

与此同时,画末却十分淡然的搭上姜怜心的腰身,揽着她转身往回走。

伴着身后半晌不曾减弱的怒斥,姜怜心终于忍不住抬头问道:“夫君,双修是什么?”

将她拥住的手臂明显有一瞬的僵硬,画末眉宇之间却依然淡漠,他柔声与她道:“他胡说的,莫要往心里去。”

“嗯。”姜怜心很是乖顺的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会儿,却又忽然顿住脚步看向他道:“夫君……”

“嗯?”画末亦停了下来,认真的与她相视。

在那清冷却又让人觉察到柔情的目光中,姜怜心羞赧的垂下头,反复绞着衣摆道:“以后我再也不理那个什么矶元了,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她原是想宽他的心,却自己先羞红了脸。

画末的目光仍落在她的身上,他抬起手,以微凉的指触上她发烫的脸颊,触感令人留恋:“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让她高兴到了心底,于是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抵着那雪白的衣衫蹭了蹭,贪婪着好闻的水墨香气,忽然很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天荒地老。

第十八章 :难了断的尘缘(四)

那日过后,姜怜心再次下定决心要好生补偿画末;于是十分努力的学习做一个贤妻。

她甚至开始学着做女红;趁着画末不注意的时候将他雪白的袍子偷拿出来,盘算着在袖缘处秀几个俊俏的花纹。

只可惜她的针线活才刚入门,做得实在不怎么灵便;以至于那一朵娇花绣出来也着实不怎么俊俏。

丫鬟端着削好的水果过来时,她还在手忙脚乱的理着乱成一团的丝线。

在丫鬟的一再催促下,姜怜心忙里偷闲的自果盘中择了一块雪梨塞入口中,咀嚼过后见那位贴身丫鬟还守在一旁,便吩咐她道:“一会儿也拿去给夫君尝尝,哦,对了,这雪梨好生香甜,你也尝尝。”

怎知丫鬟却推拒道:“小环不想和家主分开,小环不吃这雪梨?”

“这又是怎么一说?”丫鬟小环的话顺利勾起了姜怜心的兴趣,她于是放下手里的针线,拿出听故事的表情看着小环。

小环便宛然道来:“回家主,奴婢家乡有一种说法,‘分梨’即为‘分离’,若分梨而食,日后就会分离,奴婢不想离开家主,所以不和家主分梨食。”

“这样啊……”姜怜心恍然大悟的点着头,忙一口气把果盘里的雪粒都食了个干净,方才对丫鬟吩咐道:“这些都拿去给夫君吧。”

后来,她生生与那些针线争斗了数日才终于将袖缘上的那朵花绣完。

作品完成后,她就喜滋滋的拿去给画末看。

画末正在书房里审看文书,见近日来总是故意躲着他兀自在屋里偷偷做着什么的姜怜心,忽然一改往日的主动寻上他来,便放下笔墨愿闻其详的与她相视。

“看,这是什么?”姜怜心自背后拿出衣衫,自豪的呈现在画末面前。

袖缘上的一小朵娇花,其实并不显眼,画末也是翻找了好久才看到,拿到眼前端详片刻后,却一脸茫然的看向她道:“这个……是祥云?”

“怎么会是云呢?再仔细瞧瞧。”姜怜心有些着急。

画末便又细看了看,却半晌没有在说话,最后抬起头露出略显无助的神色。

姜怜心终于有些垂头丧气的攥着衣摆道:“是一朵花,明明很像啊,怎么会……”

“是你绣的?”画末伸手抚上那朵针脚都不怎么齐整的小红花,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为何这几日姜怜心偏要霸者他身上那件衣袍不放。

其实就拙略的针脚而言,眼前这一朵红花更确切的说是毁了这件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袍,看着他与分不清形状的花形成鲜明对比的如玉指尖,姜怜心也逐渐意识到这一点。

她正愧疚的垂下头,却忽然听到他清冷的声音道:“我很喜欢。”

印象当中,他几乎从不说这样直接表达感情的话语,姜怜心忽然有些受宠若惊,欢欣鼓舞的扑到了他的身上。

由于用力过猛,画末被她从塌垫上直接扑倒在地,文书如雪花般被散了满天,雪白的衣袍毫无章法的铺撒在地上吗,衬托着两人绞在一起的乌发,别提有多凌乱。

罪魁祸首的姜怜心却还趴在画末身上痴痴的傻笑,似乎对于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那人,俊眉微蹙,却又拼命隐忍的表情很是受用。

她甚至故意使坏的咬上他鲜嫩欲滴的两瓣薄唇,不出意料的感受他微凉的身子忽然的僵硬。

就在这时,“吱呀”的响声却自门口响起。

当姜怜心回过头时,正端着两碗汤羹,名唤小环的丫鬟愣在那里,似乎十分的惊慌失措。

“奴……奴婢……这就……这就退下……”小环似乎被什么惊吓到了,身子和声音都打着颤儿的往外退。

姜怜心尚且不知她为何如此,还当她是生病了才会面色发红,便唤住她道:“那个你放在机上就行,放下了就赶紧回去歇着,生病了还来服侍,别人不知还以为是我刻薄。”

“是……是……”小环也不争辩,动如脱兔的闪进屋里,飞快的放下汤羹,又飞快的闪了出去,顺便将门关好。

“这丫头,怎么如此奇怪。”姜怜心还在纳闷儿,忽然觉得身下人动了动,这才回过神来。

转头间,她注意到画末的脸上也似有些发红,便忙伸手去摸他的额际,担心起来:“刚刚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你能不能先下去。”画末清冷的声音不知何时起了层涟漪,呼吸也有些不均匀,微垂着眉宇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姜怜心这才意识到自己骑在他身上,压了好久,想必是将他压疼了,慌忙跑了下来,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片刻后,画末的神色渐渐恢复正常,却又在姜怜心的百般催促下换上了那件雪白衣袍。

姜怜心拉着他的袖缘欣赏了许久,方才将他放开,自得其乐的去捧了机上的汤羹来食。

“好香的冰糖雪梨啊!”她边赞叹着,便捻起汤匙而食,同时不忘招呼画末:“你也来……”

她话才说了一半,就忽然顿住,接着来了个急转弯,一手将另外那碗汤羹捞到近前,霸者两只碗道:“这两碗我都食了,一会儿再让他们给你炖新的。”

这时,画末已起身行至她面前,而她还似怕被人抢了似的,愈发将面前的两碗冰糖雪梨护得紧些,狼吞虎咽之中,把这一碗里的咬了两口,就又将那一碗里的塞进嘴里,俨然是在宣告着所有权。

画末也不说话,只是不由分说的捧起她的脸,捻了袖子擦净她嘴边糊满的汤汁,清俊的面容难得露出嫌弃的表情:“慢些,又没有人同你抢。”

姜怜心这才意识过来画末是误会了,忙攥紧他的袖角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小环说过她家乡的习俗‘分梨’即是‘分离’,我不想和你分离,所以不能和你分梨。”

姜怜心一口气将那颇有些绕口的话说完,继而便一脸诚恳的看着画末。

宛若无波的墨瞳与她相视良久,画末只是凝望着他,面上却看不出内里的心绪变化,以至于看得她都有些局促起来,画末才缓缓道:“这汤羹本是用两只梨做的。”

如此拗口的话,他竟然也听懂了。

“唉?”姜怜心连忙低头看,果然见每个碗里都是完完整整的一只雪梨,她方才只顾着忧虑“分离”之事,竟全然没有注意到。

“我……我看错了。”她很是心虚的垂下了头,俨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尴尬之际,她忽觉一抹微凉触上面颊,抬起头来正看到画末抚上她的侧脸,满含深意的望着她,仿佛被他的眼眸所蛊惑,她渐渐平静下来。

又是良久的沉默之后,一个清冷的声音自他那两瓣完美的薄唇传来:“我们不会分开,这一世我都会守在你身边。”

“真的?”姜怜心忽然一扫阴霾情绪,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画末,仿佛充满了期待。

“真的。”画末再度确认了那句诺言,触及她侧脸的指腹又抚上她的发丝,为她将碎发挽至耳后。

“太好了!”姜怜心欢喜得直呼,展开双臂又一把将他扑倒在地,甚至连袖摆扫过桌机,撒了满地汤羹都顾不上了。

得了画末的许诺,姜怜心似乎放下了一桩心事,愈加肆无忌惮的享受着整日与他腻在一起的时光。

然而越是快乐的时光,也越是如白驹过隙,转眼夏末秋至,又过去了三、两个季节,姜怜心也不再甘于过着整日坐在庭院里晒太阳的日子。

她开始着手于姜府的一应事务,从审看账目到府内上下的供给采买,除了需要出外抛头露面之事,碍于画末的阻止不得沾染,其他的都开始慢慢学着去做。

毕竟她还是这姜家的家主,总不能只是挂着名号坐享其成。

或许是因为那些事情早已潜移默化的融入了她的灵魂,纵使过往之事都已遗忘,可一旦重新触碰,却也极易上手。

如今姜怜心也开始享受于姜府事务的打理之中,自得其乐的担当了部分本该是内府管家的职责,也就是桃夭的分内之事。

不过,对于她的插手,桃夭却也不忌讳,反而每每在她做这些事时陪候在一旁,不时给予些有用的建议。

两人这般相处下来,姜怜心却也将桃夭当成了朋友,偶尔画末实在因为要务不能相伴,她也就找他来说话解闷。

这一日又是如此,姜怜心坐在庭院里审看内府的开销账目,竟查出几处对不上的地方,于是将专司银钱支取,和出外采买的几个下人唤来对峙。

“这里的入账与出账不对,还有这里,我记得去年冬天用的是银丝白炭,可账目里记载的却是松木灰炭,还有这里……”

她逐个描摹出账目中存在问题的地方,不时在账本上比划,连几两几钱都不放过,态度俨然是一丝不苟。

待发落了那些个出了错的下人之后,整一个下午眼见着就过去了,画末还没回,她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桃夭闲聊。

“而今我才知道,内府事务是何等琐碎与麻烦,平日里当真辛苦了桃管家。”平日里总见着桃夭一副温雅闲适的模样,却忽略了他的勤勉,姜怜心不禁有些内疚,忙对他说些讨好的话,笼络人心。

桃夭却只是笑了笑,与她相视道:“即便繁琐,家主也能做到赏罚分明,行事亦是雷厉风行,堪称女中豪杰。”

他甚是客套的与她寒暄,却又忽然话锋一转,答非所问的提起另一个话头:“家主可知我为何要留在姜府?”

作者有话要说:小怜你就是个吃货你就认了吧。

关于袖缘上是什么花的小剧场:

小白拽着袖缘端详:说来你绣的是什么花?

小怜攥衣角:本来想绣梅花的,后来不小心绣大了点儿就改成芍药了,或者你当成牡丹也成……

小白:……

小怜:其实还是好看的吧?(底气越来越弱)

小白:……

小怜:是好看的吧?是的吧?的吧?吧?(逐渐咄咄逼人)

小白:……

小白:恩

第十八章 :难了断的尘缘(五)

那个梦让原本将此事放下的姜怜心再度陷入惶恐;自晨起之后;她就一直被那个梦纠缠,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

后来桃夭来呈账本给她,尽管画末也在府中,她却因为对这件事心怀芥蒂而闭门不见;只吩咐下人代为传递账本便作罢。

如此心神不宁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赵府的阿宛携着幼子来看她才逐渐纾解。

六、七岁的孩童;正是最让人头疼的时候。

趁着姜怜心和阿宛说话的那段时间,那孩子已经把姜家的内院搅了个天翻地覆;甚至惊动了在前厅里与几位商号掌事议事的画末。

仆婢们也拿小家伙没有办法;拿着哄孩子的小物件追着他满院子的打转。

纵使调皮捣蛋;可不知为何,看着他活泼好动的模样,姜怜心却由衷的喜欢。

眼见着孩子额头上都跑出了一层汗珠儿,她便自旁边的瓷盘里捻起一块点心,朝他招了招道:“快过来,到表姐这儿来吃点心。”

说来也奇怪,四、五个仆婢都逮不住的小男孩儿经她这么一诱,竟果然调转方向,而后加快脚步,一把扑进了她的怀里。

姜怜心被他冲撞得身子一歪,却还是发自内心的笑得开怀,掏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擦净孩子的小手,再将那盘点心递到他面前。

阿宛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禁浮着笑意感叹起来:“这孩子倒是和你有缘,连我这娘亲都教管不住,却独独肯听你的。”

“是吗?”姜怜心尚有些诧然,边与怀中孩子玩耍边应道:“我瞧他虎头虎脑的模样,就打心底里觉得欢喜。”

“家主如此喜欢孩子,还不快些自己生一个来?”阿宛顺着她的话打趣道,说话间见她的儿子正举着一双沾满点心末子的手往姜怜心的衣袖上蹭,便忙露出一脸严母的情状,一把将那孩子牵回自己身旁,举起手就要往他屁股上招呼。

“瞧你,把家主的衣裳都弄脏了,还不给家主赔礼。”阿宛才数落了几句,巴掌还没落下那孩子就哭了起来。

姜怜心忙把她拦住,唤了仆婢来将孩子领到一边去戏耍,又劝她道:“他做错了你说他就是,何苦动手。”

看着姜怜心仍停留在孩子身上的慈爱目光,阿宛只得无奈的摇头叹息:“你这样,迟早要惯坏他。”

说罢,她又重提起方才的那句玩笑:“我可是说真的,家主与白管家成亲已有数年,虽说因为家主这些年失去踪迹……可是也该尽快要个孩子才好。”

她这话说得姜怜心却十分疑惑了,于是试探的向她询问道:“我也可以有孩子?”

“那是自然,成了亲,名正言顺。”阿宛不假思索的回答:“况且这数年间,白管家独自支撑姜家,为了寻找家主费尽了心力,对家主更是忠贞不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家主为他生个孩子,延续香火也是身为女子的本分。”

说到这里,阿宛忽然露出一脸期待的表情:“家主的样貌在女子中本就是拔尖的,白管家又俊美得不似凡人,今后生出的娃娃得有多俊俏!对了,若是再得个女儿,且要留给我们家做媳妇儿。”

“和画末的孩子啊。”姜怜心无意识的低喃,禁不住就红了脸颊。

同时,另一个问题却也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那便是如何才会有孩子?

就着阿宛关于生娃娃的话头,她忽然想起小璃似乎也提到过这件事,再联系到昨日里桃夭那些不正经的话,姜怜心隐约觉得这孩子和圆/房之间似乎有着什么特殊的因缘。

本着一探究竟的心态,她于是将自己的疑问拿来向已经养了孩子的阿宛求解:“是不是一定要圆/房以后,才会生娃娃。”

“那是自然……”阿宛脸红的答着,面上的诧异神色似乎正在数落她为何如此不避讳的问出这些话,却又忽然顿在半截,似乎意识到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慌忙掩嘴,压低声音道:“你们两个不会还没有……”

姜怜心笃定的点了点头。

阿宛则露出震惊的表情:“怎么可能?你们分明很恩爱,若说家主自小没有娘亲,不知道这些事也就罢了,难道说白管家他也不懂?”

“不懂什么?”姜怜心更加疑惑的眯起双眼。

“糟了糟了,看来是真的不懂。”阿宛似乎更加焦急,碎碎念的自言自语道:“那时候你来找我,后来又和白管家成了亲,我还以为万事都妥帖了,想不到竟然……”

见她说话只说半截,说得又都是些听不懂的内容,姜怜心也着急起来:“什么糟了?我几时去找过你?”

阿宛又兀自沉吟了许久,终于在姜怜心快要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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