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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倒千年老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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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在众人沉默中他又道:“姜家家主之位只传姜家之人,即便姜家无后,也要择人过继为姜姓方可承袭,这正是姜家之祖训,而今姜家尚有后人,怎可由外姓人担当主位。”

这时,正有人欲起身分辩,却又被他后面的话阻住:“方才家主一席话,你们当中有些人只当家主是目不识丁的,所以肆意加以攻击,以达到谋取权势的目的,却不知家主所言实则未尽。”

“此事,还请家主示下。”白衣妖孽忽然又转向主位,朝姜怜心恭敬行礼,却将话题扔回她手里。

凝视那双宛若无波的墨瞳,姜怜心终于回过神来,心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来对众人道:“管家所言不假,怜心虽没有上过学,却在乳母那里学会认字,虽不曾读过四书,却读过孙子兵法和史记,虽还看不懂账本,但可以学。”

“怜心自认为担得起这家主之位,也相信勤能补拙,即使现下不如在座各位前辈经验丰富,但会更加努力,保住姜家的产业,和上下几百口人的饭碗。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奋斗,不止姜家,在座所有人都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我亦会学习父亲的赏罚分明,对有功之人,以奖励之,而对于异心之人,怜心自也不会手软,必叫他知晓家主的厉害。”

一旦树立起心下的意念,事情便顺利了许多,姜怜心终于克制住心底的恐惧,将心中所想一一道来,竟也令满座撼动。

终于再没有人提出反对的言辞,姜怜心深吸一口气,以一言结束:“希望今后的日子里,我们可以像一家人一样,共同为了姜家的产业而努力,今日诸位前辈也辛苦了,怜心为各位备下浊酒,算是见面礼,还望各位不弃。”

第一章 :落魄的新家主(四)

众人散去后,姜怜心瘫坐在主位上,抚着胸口,总算长舒了一口气,然而闭眼间又忽然想起另一桩事,于是慌忙掀开眼帘看向那名白衣男子。

“你是……昨夜画里的……”看着她正与自己对视的墨瞳,姜怜心言语似乎都有些障碍。

白衣妖孽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俨然又恢复至昨夜不削的神色。

“你怎的……白天也能出来……”姜怜心将他来回打量,不可置信的问道。

那妖孽便忽然蹙了眉,不悦道:“我记得同你说过,我不是鬼魅那般软弱的东西。”说罢他又以目光锁住她的眸子,似在询问她懂是不懂。

姜怜心忙点头如捣蒜,继而恍然大悟道:“原来妖是不怕日光的。”

白衣妖孽已懒得应他,面上尽是无奈表情。

姜怜心沉默了片刻,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堂中空落下来的桌椅,想起方才的激烈场景,心下难免后怕,可掌事们离开时面上的诧异神情,却又让她有些成就感。

不得不承认,姜家的脸面是被一个妖孽捡回来的。

“谢谢。”姜怜心低头喃喃。

那白衣妖孽向四周张望了一圈,似乎在确认屋子里有没有其他人,半晌才反应过来,行到她面前俯身看向她的眼眸道:“你在谢我?”

姜怜心觉得他诧异的表情俨然是对自己的讽刺,虽然极其不想承认,可也拗不过自己心里的那杆秤,便别过头去不情愿的一带而过:“嗯。”

原以为那妖孽抓住机会定要对她好一番嘲弄,却不想他只是甚为大度的拂了拂袖袍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说罢,他却忽然向她逼近,微眯着双眼,似在感悟她唇间的那一缕生气。

当姜怜心察觉到危机时,他已开口:“与我结成契约,今后这样的小事,你都无需费心。”

他说得甚是轻巧,然而姜怜心方才还好好的一颗心,忽而又狂跳起来,剧烈的好似快要从口里蹦跶出来。

她只得闭紧了朱唇,拼命屏住呼吸,可扑面而来的森然冷气,还是令她不寒而栗。

素来冷清的白衣妖孽露出沉醉的表情,甚至闭上了双目,两瓣羽扇似的睫毛便在眼睑形成半圆的影,亦将眼角那颗泪痣掩盖其中。

形状姣好的薄唇已贴得极近,恍惚中,似乎有淡淡墨香自他的唇齿间渡来。

这本是一幅极其活色生香的画面,却也给姜怜心带来了极致的恐惧,就在那薄唇快要触上她的唇瓣时,她忽然一声惨叫,继而抓起胸前玉佩挡在两人中间。

这一招果然管用,一见那玉佩,白衣妖孽立马退出一丈外,皱紧了两弯秀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姜怜心握着那玉佩,尚有些后怕的喘息,这时李嬷嬷却出现在门口,说是晚宴已然准备妥帖,稍后即可入席,又问她方才可是出了什么事,叫得那样惊惶。

她便忙应了,又道无事,继而拖着已有些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屋里换了身衣衫,才去赴宴。

或许是慑于那白衣妖孽的yin威,诸位掌事总算没有再为难她,反而一个个来同她敬酒,颇有些讨好之意。

姜怜心只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初承家业,还是广结善缘好,便又执了酒盏挨个儿的回敬过去,唯恐怠慢了其中哪一位,再生出嫌隙来。

如此,这酒宴一直闹到了夜半方才结束。

姜怜心因饮了不少酒,出来又受了风,头疼得厉害,便唤人抬来热水,打算洗净一身酒气,缓解了这头疼的症状再睡。

因自小无人伺候惯了,她便将那两个进来服侍的丫鬟驱了出去,兀自摇摇晃晃的去了衣衫,挪到浴桶里,又觉那沾了水的玉佩黏在身上难受得紧,便不悦的将它拉扯下来扔到一旁的凳子上,方才往盛满热水的浴桶里坐下。

当整个身子都浸入温暖的水中时,姜怜心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她享受的以手掬起清水,再顺着香肩与玉臂倾泻下来,直到莹白如雪的肌肤镀上淡淡的嫣红才停下来,而后仰头靠在桶壁上,一双玉臂则搭在桶沿边,再微眯了同样氲满水汽的眼眸,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闲适与宁静。

酒气尚未尽数散去,姜怜心的思绪却已清晰了不少,忍不住感叹这惊醒动魄的一天总算过去。

说来这一日不易,但也好歹是一个不错的开端,以后定当多多发奋,将这势头维持下去,姜怜心正暗自干劲十足的下着决心,脑子里却又忽然浮现出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

她便忙双掌合十的默念:“菩萨保佑,也请让我早日摆脱那只妖孽,不要再受他威胁。”

然而就在下一瞬,她却已十分确定,菩萨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因为当她再度掀开眼帘时,一双沉如深潭的墨瞳正在咫尺间凝视着自己。

姜怜心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诧或是恐惧来形容了,倘若她现在是站着的,一定已经腿软得如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

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人在极度的恐惧中唯一的反应便是呆滞,她便那样与他对视了片刻,连心脏也在这段时间漏跳了节拍。

当她终于回过身来发出尖叫,而后拼命从浴桶中挣扎而出时,她第一反应是去抓凳子上的玉佩,然而才顾得扯来屏风上搭着的衣衫掩住春光。

惊慌失措间,那浴桶里的水已撒了大半,屋室内顿时雾气弥漫。

那白衣妖孽便在水雾缭绕中翩然而立,长至脚踝的墨发因沾染了水气而泛起绸缎般的光泽。

他以半寸长的指甲捻起被水沾湿的衣摆,一双吊梢眼儿愈发挑起,引得眼角泪痣也随之跳动,继而露出一脸嫌恶表情。

姜怜心一手攥着衣衫拥住身子,一手握紧了玉佩朝向白衣妖孽,边后退边抖着声音道:“你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方才她已注意到那门窗分明都是紧闭的,也不知这家伙是怎么无声无息的进来的,莫不是他能穿墙破壁。

说话间,白衣妖孽正低头忙着摆弄他那身白衫,只见他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指,往沾了水的地方略点了几下,顿时那白袍便恢复如新。

除去身上的水泽,白衣妖孽脸上的不悦才稍许缓解,方腾出精力来答理姜怜心:“便是从那里进来的。”

白衣妖孽探出尖细的指甲,却只是略指了指两扇雕花门中间的那条缝隙。

见到他方才施法的情状,姜怜心已是万分惊恐,眼下哪里还顾得着去思考,那么细小的缝隙怎么容得下这么大个妖跻身而入,便只是战栗着将玉佩挡在身前道:“你你你……你别过来!”

可叹她越是这样说,那妖孽却越是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但见方才因躲避水汽而退至门边的他,缓缓向她这边靠近。

移动间,竟是轻飘飘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难怪方才他出现在屋子里,姜怜心却丝毫不觉。

不仅如此,他行在满地的水渍里,雪白的衣摆亦自水面拂过,却生生没有沾湿半点儿,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可怜的姜怜心又哪里有心思来考虑这些,她拼命的往后对,退到墙角已无处可逃,便又努力将自己往后缩。

当白衣妖孽离她只剩三步远时,她更是紧张的闭上了双眼,还不忘以手掩住口鼻,以免被他夺去了生气,只将玉佩聚到额头前遮挡。

纵使如此,她还是觉到那森然冷意的逼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白裳不经意扫过她肌肤的触感,而当他唇间微凉的呼吸喷撒上她的身子时,她顿时泛起一身激灵。

姜怜心心道这下完了,今夜难保不会成为这白衣妖孽的盘中餐,正盘算着下辈子会不会没这么倒霉时,却闻得那冷冷清清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肩头传来:“奇怪……刚刚明明闻到的,怎么又没了?”

白衣妖孽也不知在嘟囔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在她身上来回嗅着,俨然在检验这盘菜的色香味够不够齐全。

姜怜心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折磨疯了,正欲豁出去跟他拼了,却又听他以颇为嫌弃的语调说了一句:“弄得到处都湿漉漉的,真恶心。”

待他说完,屋子里除了姜怜心剧烈的喘息,便再没有别的声音。

过了半晌,当确定屋子里确实没有别的动静后,姜怜心终于无比紧张的睁开双眼,战战兢兢的将屋子环视了一圈,那白衣妖孽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屋子里只剩下弥漫的水汽,和那半桶尚在荡漾的洗澡水。

终于舒了那一口气的姜怜心,好不容易才扶着墙站稳了身子,而后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衫,酒也算全醒了。

离开浴室她便径直往寝屋里去了,连往书房那边看都不敢看一眼,生怕又见着什么过于刺激的场景。

原以为洗去了酒气就能睡个好觉,可姜怜心躺在床榻上却圆睁了一双眼睛格外精神。

脑子里晃来晃去的都是方才浴殿里的情形,那该死的白衣妖孽虽然没有加害于她,可是在姑娘家沐浴的时候闯进来也是十分无礼的,说严重些还可以算作是调戏良家妇女。

可惜他是个妖孽,即便衙门的鸣冤鼓摆在那儿,她也不能冲到青天大老爷面前去状告一个妖孽啊。

“也罢,他既然是个妖孽,就算不得男人,最多算个男妖罢了,更何况看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还指不定是个不男不女的,看了就看了吧。”

姜怜心嘟囔着将锦被盖到面上,安静了半晌后,却又焦躁的将锦被掀开,继而悲愤的叹了数遭,又继续辗转反侧下去。

第二章 :不靠谱的道士(一)

清晨,秋高气爽,日阳馥郁,然而当姜怜心顶着两只核桃大的黑眼圈踏出屋子时,整个姜府都弥漫起一股强烈的怨气。

莫说下人们这一日在她面前格外小心,连院子里树丫儿上的那些秋蝉也似觉到她生人勿近的气场,一到她靠近,那蝉鸣声就萎靡了下去。

姜怜心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不甘坐以待毙的她决定去庙里祈福,顺便求一众仙佛收了那妖孽。

这样想着,她也就付诸行动,只叫下人备了乘软轿,除了车夫外,丫鬟侍从也不曾带,便慌忙往城内香火最旺的那间珈业寺里去。

姜怜心烧过香,拜过佛,又求了签与寺里的师父去解,怎料那须发花白的老和尚又是“孽”又是“缘”的说了许久,硬是将她绕到云里雾里,最后却捋着胡须叹一句:“一切都是天意。”将她打发了。

姜怜心甚是无奈,只得当今日是求个心安,便出了寺庙来。

那寺庙香客盈门,连带着也拉动了门前那条街的生意。

原本就不甚宽大的街道,硬生生挤满了各式商户,排列得却也乱中有序。

街两旁最靠里的是有门面的商铺,都是门楣上挂了牌匾的正经商家,在衙门里也有记载,其中不乏一些老字号,卖的则主要是佛香神龛或是玉石檀香一类的东西,却也应景,只是价格甚高,店主也少主动招揽客人,但生意多还不错。

再往街面来一层则是推着车临时搭建的摊贩,只做些小本买卖,或是摆了琳琅满目的结缘配饰,或是搭着炉子煮一碗清茶,摊主们照顾声意的同时,还要时不时吆喝几声,以便吸引那些庙里出来的香客过来歇歇脚,再拣选拣选。

有了这两层商家,在加上来往的行人,这条街上已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然而那些视财如命的生意人怎会轻易放弃这块风水宝地,就连那最靠近街面中央的方寸之地也见缝插针的安置了许多散户。

这些散户中不乏游历之辈,或就着祖上传的手艺扮个赤脚大夫,或一身道袍、袈裟,凭着两瓣嘴皮与人算个姻缘、测个名字,多半只是一人一凳,再多也就是竖个幡旗,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招揽客人的手段也凶悍些,只拉了你道家宅不兴或是近日有祸,若不听他一言,后果不堪设想。

姜怜心便是被这样一个道人给唤住。

她本就心绪不佳,正想寻个地方出气,听到有人说她“应堂发黑,怕是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时她便顿住了脚步。

当她怒冲冲的转过身来往那道士近前俯身时,那道士显然以为又成功勾来的一个顾客,正挽着袖子准备与她言说一番,可才开口,就已被她双眸里熊熊烧起的火焰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要诓人,也得想个新鲜的说辞,每次都是‘印堂发黑’,鬼都不会上你的当!”姜怜心呲着牙,恶狠狠的扔下这句,便欲扬长而去。

“姑娘且留步,若是我说得不对姑娘再走也不迟啊!”那道士的声音倒甚是悦耳,当骗子却也可惜。

姜怜心虽这般想着,自然不肯回头,却又听那个声音自身后传来:“姑娘新得了权势,本是蒸蒸日上之态,可叹近来却衰运连连,姑娘定在为此事头痛。”

那道士还在滔滔不绝,甚至抬起青灰的袖袍,朝着她张开五指,俨然是费劲心力的挽留之态。

已走出五步开外的姜怜心却终于定住了脚步,又踟蹰了片刻,才回过身来,快步行至道士面前道:“你且说说,必要说得有理,我才听下去。”

那道士如释重负的冲他一笑,又自身后踢了个矮凳出来,继而拂了拂衣袖,做个请的姿势。

姜怜心冷哼了一声,而后提了衣摆坐下,细将道士端详来,才发现他实则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清俊的眉眼衬托在一身齐整的青灰道袍下,不像戏本子里说的颠颠道人,倒更像是个满嘴之乎者也的俏书生。

那道士清了清嗓子,继而从旁边的布袋子里掏出个罗盘,以手托了递到姜怜心面前。

他指着罗盘对姜怜心道:“你看这是什么?”

看着那已有些老旧的罗盘摇摇晃晃的转了半圈,姜怜心不解的摇了摇头。

那道士便看了她一眼,而后解释开来:“这就是气,所谓气者,其无状之物也,虽不见其形,却又无处不在,这世上大到每一个地方,小到我们每个人的周围都会凝结着一股气,也正是这股气决定了我们的运势、荣华,甚至性命。”

道士将这一番开场白说得甚是慷慨激昂,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满脸困惑的姜怜心,直到被她一盆冷水浇熄。

“你说这些,与我何干?”她木着一张脸,眼中俨然已有不耐情绪。

“当然有关。”道士将罗盘扔到一边,凑到姜怜心近前继续说来:“你近日运势不佳,家中也有亲人病逝,这些都与气有关,正是因为沾染了不好的气,才会进入到一种负面的轮回,不断往复循环,愈演愈烈,直到不可收拾。”

姜怜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对他不问竟知家中有亲人病逝而颇感惊讶,同时也开始对他略有信服。

道士见她听得入迷,愈发露出一脸自信的表情,可说到所谓气改变原因时他却皱起了眉:“姑娘惹上的东西很是厉害,才致使整个家宅都不得安宁,甚至还会影响子孙后代。”

姜怜心拼命点头,对这位道士已彻底信服。

她觉得道士所描述的活脱脱就是那白衣妖孽的真实写照,几乎是慌不择路的扯着道士的袖角道:“那我该怎么办?师父可一定要帮我除了那邪物!”

“除了那邪物倒也可以……只是……”道士忽而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嘟囔:“只是这银子……”

一听那妖孽有计可除,姜怜心自然满心欢喜,忙自袖笼里掏出银票塞进道士怀里:“银子都好说,我身上只带了五百两银票,你收着,等除了那邪物,你要多少,我再补给你。”

“好说好说。”道士一双澄亮的眼睛,自一沾上银票就不曾移开过,立马打着包票满口应了。

将那摞银票反复数了五、六遍后,道士终于掏出一沓符纸递给姜怜心,再把驱邪之法细细交待与她。

回到姜府后,姜怜心马不停蹄的就开始张罗。

按照道士所说,邪祟之物之所以会流连于人间,定是因为有冤情或是心愿未了,又因机缘巧合缠上了姜家人,才至于此。

故而欲将其驱除,第一步就是化解怨气。

化解怨气之法甚是简单,只需携稍许冥纸,趁着傍晚日落之机,到家宅附近的十字街口烧掉即可。

之后再回到府宅中,以罗盘测出阴气最重的那间屋子,并在屋内外都贴满符纸,如此先困其形,再每日诵以地藏经,助其超度。

如此既可为己祛除邪祟,又可渡化那邪物,也算功德一件,正可谓一举两得。

若论姜府内阴气最重的屋子,即使不用罗盘测,姜怜心也十分肯定,正是那间藏了画卷的书房,而她第一次见到白衣妖孽也是在那间屋子里,必然不会有误。

确定了这一点后,姜怜心便屏退了主屋院落里的所有仆婢,趁着夜色还不浓重,蹑手蹑脚的摸到了书房门口,又挣扎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进去。

好在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那白衣妖孽亦不见踪影,她于是壮着胆子往屋里行去,双腿打颤之际,直后悔没带两个健壮的家丁一同进来。

短短的几步路,似乎跋涉了千万年才终于走到尽头,她好不容易来到书柜面前,挣扎片刻后终于一咬牙把那幅画拿了下来。

展开卷轴时,画中美人犹在,翩然如仙的倚在一树白梅下。

有谁能想到这样仙姿袅然的画中人竟会是个妖孽。

姜怜心心下默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剩下的最后一张符纸贴在了画中的雪白衣袍上。

做完这一切,姜怜心总算松了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出屋子,将门关好。

抬头间,只见天际的月色已然现形,她便道时辰已差不多,正准备埋了头赶回主屋里将那地藏经念诵七七四十九遍,岂料身后响起一个幽然之声,直吓得她顿住脚步,半寸也挪不动了。

“契约之事,你可想好了?”那冷冷清清的语调正是近日来常萦绕在她耳边的,如何也不会辩错。

姜怜心自知逃脱不过,只得不情愿的转过身来,同时扯出一脸比哭还难看的谄笑:“没……还没……”

说话间,她注意到那白衣妖孽正立在书房门口,长至脚踝的墨发在月光下泛起幽然的色泽,一身雪色长袍似有无风自舞之势,真真妖异至极。

更可怕的是他身后的那间屋子不仅门窗依然紧闭,连里外贴满的符纸也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方才她亲手贴在画上的那张也还黏在他身上。

显然那些符纸没有对他形成半点儿威胁。

姜怜心满心紧张,生怕自己的行径被他发觉,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他衣摆上的那张符纸,直到一阵风吹过,将其摘了去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时,她又触上白衣妖孽那双正结满冰霜的墨瞳,顿时回过神来,忙强装镇定的解释道:“这件事关乎姜家世代子孙,自然要谨慎些。”

她话音落下,白衣妖孽眸中的寒意更甚,却终于没有再与她说话,竟生生于她面前幻化作一团墨色的雾气,转瞬已消散不见。

待缓过神来,姜怜心拼了命的往寝屋里逃去,反复锁紧了门窗,而后蜷缩到床榻上,以锦被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密不透风,只余一双眼睛惊慌的睁了一夜。

第二章 :不靠谱的道士(二)

好不容易熬到翌日天亮,姜怜心立马冲到寺庙前的那条街上,寻到一身灰袍的道士,满脸怨气的把一摞符纸扔到了他身上。

岂料那道士毫无悔改之心,反而心平气和的招呼她坐下,又悠然道了一句:“我正等姑娘过来,先喝口茶祛祛火。”

见他磨磨蹭蹭的自袖中摸出几个铜钱,从隔壁茶摊上端来一碗茶,姜怜心愈发怒气横生,伸了手欲去抓他的衣襟讨个说法。

道士以为她要动手,忙缩着脑袋,举着那碗茶挡在面前:“姑娘莫冲动!打人是犯法的!”

随着他的一声惨叫,半条街的人都往这边转过头,姜怜心只得顿住了手,转而一手撑在腰间,一手指着他道:“你这个骗子,等我告到衙门去,叫衙门收拾你!”

“我不曾骗人,如何挨收拾……”那道士拼命往后缩着,却还不忘还嘴,俨然一副找打模样。

姜怜心忍不住再次伸了手,这次是真想要动手。

混乱间,道士嘴皮子愈发溜起来,念咒似的说了一大串:“我早料到姑娘今天会来,昨天那些符纸只是暂时牵制那邪物的,我熬了一夜就是为了合着姑娘的八字写符纸,想阵法,怎的好心没好报……”

他说着,正欲大声呼救,却又觉身前忽然没了动静,壮着胆子睁开眼来,只见姜怜心已恢复了昨日的端庄模样。

“你且说来听听,若说得不好,还是要揭了你的皮。”姜怜心宛然而言,却是字字暗藏危机:“便从我的八字开始说起。”

“姑娘生于戊辰年立夏之日。”

“你怎么知道?”姜怜心清楚记得自己不曾将八字说与他听,故而以此逼他露馅,却不想他竟真说了出来。

“这些是修道的基本术法,没什么奇怪的。”

见道士说得很是轻松,姜怜心便也暂且信他一言:“你且继续说来。”

道士赶紧坐直了身子,一脸谄笑的捧着茶碗递过去,直到姜怜心冷着一张脸接了才作罢,继而连衫袍上的褶皱也不及整理便忙着从一旁的布袋子里挨个儿取出一个铜葫芦,一柄桃木剑和一摞黄符纸。

看着地上依次摆开来的三样东西,姜怜心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那个灰色的布袋子上,恨不能拿过来一探究竟。

说来这大小明明与那几样东西不匹配的不起眼的布袋子,怎的竟什么都有,也不知里面还藏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道士并不知她心下的盘算,正滔滔不绝的说开:“昨日那些只是普通符纸,对付普通的邪物还成,对付姑娘府里的那位,自然是不成。”

他才说了一句,姜怜心便又欲发作,却被他抢言道:“正所谓先礼后兵,我让姑娘去十字路口烧钱纸和在家里贴符纸都是为了泄它的怨气,若是他有心悔改必会自行去了,若是不成待不知不觉泄了它的怨气后,我也还有后招,但不管怎样,泄了怨气的邪物慈悲之心会逐渐苏醒,毕竟它昨日没有再伤害姑娘不是?”

姜怜心回忆起昨夜情形,那白衣妖孽确只是说了那一句话就消失不见,而后再没有现身,然而一夜恐惧的怨怼也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她便又责备他道:“那家伙要是有悔改之心也就不会出来害人,还有你早有打算,怎的昨日不告诉我?”

道士见她柳眉紧锁,便安慰道:“姑娘莫急,昨日我若告诉姑娘,姑娘再说漏了嘴,被邪物知道了就麻烦了,再说那些邪物本也是无辜,只因受了冤屈才沦落至此,若能渡化便渡化了,不是无法,却也不想收了去,毕竟这些法器损阴,一个不小心那邪物魂飞魄散却也可怜。”

想不到这道士却还有些怜悯之心,姜怜心总算沉下怒意,往那正文上道:“既然如此,你又要以什么法子收了那邪物?”

道士便也不再拉扯旁的,拾起那只铜葫芦道:“这个是九转金刚葫芦,有聚气化煞之功效,将这个放在那间屋子的西南角。”

“再将三魂天刹斩置于东北角,以此两物贯穿鬼门线,抑其阴蜇。”道士边说边指了指地上那把颇有些陈旧的桃木剑,最后将那一摞写满鬼画符的黄符纸呈到她面前:“布置好后,把黄纸符化进水里,一半饮了,一半待那邪物出现时朝它泼了去,如此便可大功告成。”

道士说完最后一句,便抱起那一堆物件尽数塞进了姜怜心怀里,而后端起她盛了小半碗的茶水,惬意的润着喉。

“你确定这次一定能行?”想起要与那白衣妖孽当面对质,姜怜心便有些无把握。

“放心好了,若是这次再不成,你大可来拆了我的招牌。”道士一面拍着胸脯应承,一面似看透她心下所惧,强调道:“因那邪物缠的是姑娘,所以符水必须由姑娘泼去才有效,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不过姑娘不用怕,记得三日后月至中天时行动,那时我亦会在远处布阵,与姑娘里应外合……”

道士本想再啰嗦下去,却被姜怜心打断,而她的关注点却还停留在上一句:“你有招牌可以拆吗?”

道士亦愣了愣,而后指了指立在他身后那面书有“替天行道”的幡旗,嗫嚅道:“这个……就是……”

说罢他自知失了底气,便又补充道:“姑娘尽管放心,别以为那庙里头念经的有多厉害,真正的高人不是隐匿于山水间,就是藏身于市井中,虽说我尚还无名,可我师父的名号却响亮着呢!”

见姜怜心一脸迷惑,他便愈发挺起胸膛道:“我乃茅山派掌门青峰道长的关门弟子是也,青峰道长姑娘总知道吧?”

姜怜心更加迷惑的摇了摇头,却见那道士一通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道:“青峰道长竟也不知,当真……罢了,总之我定会不辱师门,帮姑娘收了那邪物。”

与那道士好一通磨蹭后,姜怜心总算是看在茅山掌门的面子上勉强信了他的话,抱了那些法器离开。

临走时道士还不忘反复强调这些法器颇为贵重,千万别弄坏了,收了邪物后定要还与他的。

姜怜心甚是无言,心叹一个修道之人竟能如此吝啬,倒把她这个经商的给比了下去,也当真奇妙。

尽管仍存有疑虑,姜怜心也只当是豁出去了,毕竟那庙里的和尚都说无法,只有这道士肯打包票,她除了一试,再无别的法门。

好不容易挨过三日,姜怜心迫不及待的开始行动。

她按照道士所说的方法摆好法器,饮了一半符水,可正端了令一半符水准备去书房前守株待兔时,腹内却隐隐作痛起来。

待到月至中天时,姜怜心已经直不起腰来,只能抖着双腿勉强从茅房里出来,而后扶着墙壁小步往书房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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