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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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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只有自己一人是沉迷在怠情、不健全、不道德的世界之中,久木就感到非常惬意。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这时,凛子轻轻扭了一下头,慢馒睁开了眼睛。
“我又睡着了呀。”
“因为你折腾得太厉害了。”
“不许你胡说……”凛子捂住了久木的嘴,不让他往下说,
“哎哟,都十点了。”
今天的安排是上午游览秋天的芦湖,下午返回东京,纵情而任性的生活即将告一段落了。
“起床吧。”在凛子的一再催促下,久木才懒洋洋地下了床。
窗帘还未打开,房间里很黑的,凛子一下床就奔浴室而去。
久木开开电视,当二人沉缅于情爱之中时,外面的世界似乎还是老样子。
不一会儿,凛子洗了澡出来,坐到了镜前,轮到久木进浴室了。
久木从洗澡间出来时,窗帘已敞开,凛子在窗旁的梳妆台前梳着头。
望着凛子雪白玲球的脖颈,久木冲着镜子里的凛子说:“好美的女人哪……”
“认识你以后,我比以前上妆了。”
“这种事有利于荷尔蒙的分泌,连这儿也滑溜溜的了。”久木偷偷地碰了一下她的臀部,凛子慌忙躲闪。
“别闹别闹,头发要弄乱的。”
“乱了怕什么。”
久木从后面亲吻着凛子的脖子。
“性的满足使女人越来越滋润,男人却越来越干瘪。”
“净瞎说。”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与生俱来的宿命。”
凛子觉得“宿命”这个词很有意思,不禁笑了起来。
“可怜的男人,快穿衣服吧。”
在凛子催促下,久木不情愿地脱掉浴衣,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在饭店的餐厅吃了顿不当不正的饭,两人出了饭店,略微有些凉意。在满目秋色中,来到湖夙,从那里乘渡船去游览芦湖。
星期日人很多,中途在箱根园停靠了一下,从那儿坐缆车上到驹岳山顶,站在这里,箱根的群山、远处的富土山直至骏河湾的美景一览无余。
海拔一千三百公尺的驹岳山上,满山遍野覆盖着鲜艳夺目的红叶,在湖水的倒映下,山水一色,连成红艳艳的一片。
两人饱览了高原的湖光山色之后,乘缆车下山,回到湖尻时是下午四点。不早点下山的话,回东京的路就不好走了。
“怎么办?”
凛子没有马上回答,看样子不大想回去。
“晚回去行吗?”久木又问道,凛子点了下头,于是两人决定在箱根再逗留一会儿。
“驹岳的半山上有个能看见芦湖的餐厅。”
穿过渐渐拥挤的道路,上了山路就到了餐厅。餐厅位于不到驹岳半腰的地方,脚下方的芦湖犹如近在眼前。
赶着吃完晚饭后,他们才注意到,外轮山已被晚霞染红了。
山太高了,所以日落也早,从云间泄漏出的光线,斜射在山冈上和湖面上。
久木来到凉台,眺望着晚霞映照下的起伏的群山,对凛子低语道:“就这么呆下去该多好啊。”
凛子没吱声,久木下决心说了一句:“咱们再呆一晚吧。”
远望着黯黑下去的湖面,凛子微微点了点头,“好啊。”
其实,久木虽然这么提议,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只是随意说说而已。
“你真的行吗?”
“你呢?”
被凛子这么一反诘,久木一时无言以对。
的确,为此要和妻子联络,得现编理由,而且明天还要上班。好在工作清闲,没有要紧的事,但是,最晚也得十点左右到公司。
然而最叫他担心的还是凛子的家庭。
虽说借口招待会后和大家一起出去,但两个晚上不回家会不会有问题呢。再说明天是星期一,凛子的丈夫也得去上班了。
“我这边怎么都好说,你行吗?”
久木咽下了“你丈夫怎么办哪”这句话,窥视着凛子,凛子望着太阳落山后通红的天际低语道,“只要你没事就行。”
夕阳西下后,群山环绕的湖水霎时失去了光辉,变得黑沉沉的了。
望着沉寂的湖面,久木脑子里又浮现出了清早那个梦境。
已经过了一天了,梦的轮廓已不大清晰了,只有那冷冰冰的印像一直挥之不去。
他猜想凛子或许是不顾一切要住下的,和丈夫发生冲突也在所不惜。
“真的可以吗?”
久木叮问道。与其担心凛子,不如说是在问自己,能不能为此承担责任。
“没关系吗?”久木又问,凛子凝视着黑乎乎的远山,一动不动。
见凛子心意已决,久木就到餐厅门口的电话亭去给白天住的饭店打电话,幸亏是星期日,饭店比较空,要的还是昨天住的那一间。
然后他又提着心往家里拨了个电话,没人接,只听见看家电话的声音,真是万幸,久木留了句“同伴邀我再留宿一晚,明天回去。”就挂断了电话。
自己这边暂时没什么了,凛子会怎么样呢?
回到餐厅,告诉凛子定了房间,然后问道:“你用不用也打个电话?”
凛子稍稍思忖了一下,站起身来,几分钟不到就打完回来了。
“他没说什么?”
久木不安地问。凛子淡然地答道:“管他呢。”
“可是明天是星期一呀,你不方便的话回去也行。”
“你想回去?”
又一次被反诘,久木忙不迭地摇起头来。
“我是怕你为难。”
“我会有办法的。”
凛子的语气里多少含有豁出去的味道。既然如此,久木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么今晚咱们就呆在一起吧。”
凛子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男人也不能胆怯。无论后果如何,有凛子和自己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
“咱们走吧。”
久木忽然有些激动,抓住凛子的手说道:“多谢你了。”
这与其说是对凛子决定留下来的感谢,不如说是对她给予自己勇气的谢意更为恰当。
决定作出后两人回到了饭店。
上午刚退了房,现在又回来了,两人觉得不大自在,服务台的人若无其事地把他们领到了昨天那个房间。
四周昏暗,服务生打开门开了灯,屋内的陈设一如昨日。
服务生放下提箱离开后,两人站在房间当中没有挪地儿,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语言的交谈,然而他们的心是相通的。
“你到底还是没回去啊。”
“你也为我又呆了一晚哪。”
尽管都是在心里这样说,然而实实在在的身体接触,已使对方感知了一切。
久木更紧地拥抱着凛子,一边吻她,一边在心里问:“被丈夫叱责你都不在乎吗?”
凛子也以接吻回问:“你妻子生气你也无所谓吗?”
一番热吻作了回答:“妻子说什么我都无所谓。”
“丈夫怎么说我也不在乎。”
他们的脸颊紧贴在一切,感受着对方的情感,此刻,久木断定,两人已越过了那条鸿沟。
尽管互相爱慕,也没有想过会到这个地步。到了这个地步,恐怕再难回头了,前面是枪林弹雨的前线,弄不好二人会双双中弹倒下的。
“你还好吧?”
久木想用语言再确认一下,却发现凛子这时已泪流满面了。
这突如其来的眼泪究竟是担心两天不归会引起的后果呢,还是想到自己居然作出这样的决定而心情激动呢。不管怎样,这会儿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
久木为凛子擦去脸上的泪珠,脱掉了她的上衣,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凛子闭着双眼,衣服一件件落到了脚边,最后裙子也落下了,凛子像偶人一样纹丝不动地站立着。
久木抱起凛子来到床上。
床的大小与弹性和昨天一样。二人一下子倒在床上,跟着紧紧拥抱起来,胸贴着胸,腰挨着腰,四肢互相缠绕着,久木渐渐感觉到了凛子肉体的温热,与此同时,萦绕在头脑中的家庭、妻子、工作等等,都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久木一点点溶化于、陶醉于凛子的温馨之中,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在被无边无际的空间慢慢吸进去了。
这既可以说是孤独感,也可以说是堕落感吧。
做这样的事不会有好结果。这样下去,会被同事们唾弃,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的。他这么想着,在心里念叨着,却依然迷恋那坠落下去的感觉,全身心地沉醉于这一坠落的舒适之中了。
“危险……”
这个词在久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两人再度朝着放纵情欲的快乐的花园坠落了下去。
……………………
日短
……………………
已经十二月了,天气依旧温暖如春。
清晨还有些寒意,到了中午,天高云淡,柔和的光线撒满了街衢。午休时,有的人甚至远远走到千鸟渊或皇宫附近去享受日光浴。
所谓小阳春天气就是指的这种天气,久木记起了《徒然草》中的一节来。
“十月乃小阳春之候”
兼好法师这一名句,说明在中世纪,人们就已经知道了初冬时的天和日丽了。
小阳春是个可爱的名称,和真正的春天相比,它显得短暂而无常,故得此名。比起现代人来,亲近自然的古代人对季节怀有更多的爱怜之情。
按说进入十二月份,就是“朔风”季节了,可是现在的小阳春天气,说明了日本的气候正在变暖吧。
久木无所事事地遇想着,穿过了晴朗的街道,进一个咖啡店,水口吾郎已在等候他了。
“用过饭了吗?”
“还没有,不着急。”
久木和水口对面而坐,要了杯咖啡。
“让你特意来一趟,不好意思。”
水口比久木年长一岁,同期进的公司,当过月刊杂志的主编,现在居于领导职位。
“找我有事?”久木问道,水口点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是这么回事,从明年起我就要到马隆分社去了。”
马隆分社下属现代书房,也设在神田。
新社长上任后,人事变动很大。可是水口任职时间不长,与现任社长关系也不错,使久木感到很意外。
“是社长亲口跟你说的?”
“昨天社长把我找去,跟我说,天野君身体不好,人手又不足,要我务必到那儿去。”
天野是马隆分社的社长,比水口大二、三岁,身患糖尿病,三天两头上不了班。
“看样子,你是去当社长喽?”
“是副社长,天野君暂时不动。”
“这是早晚的事。”
“难说。就算当了社长也不过如此。”
马隆分杜主要出版总杜不经营的实用书籍,有二十人左右,听说经营状况不太理想。水口一直期望由常务理事升为董事,qi書網…奇书他当然不会满足于这样级别的社长了。
“你同意了?”
“我又没有什么失误,哪儿能轻易答应啊,你说呢?”
水口烦躁地吸了口烟说,
“我只说让我考虑一下,不过,社长心里早就定下来了。”
“真是‘并非夏去秋才至’啊。”
“怎么讲?”
“这是《徒然草》里“十月乃小阳春之候”中的一句,意思是说,并不是夏天过去秋天才来到,而是在夏季之中已经孕育了秋天的征兆的。”
“有道理……”
“自然也好,人事也罢,看起来似乎是某一无突然变化的,其实,暗中早已开始变动了,只不过没有意识到而已,对吧?”
说到这儿久木忽然连想起凛子和自己的事来。
他们目前的关系如果是盛夏的话,其中已潜藏了秋天的气息了,难道说以后要走下坡了吗?
水口不知道久木在想什么,愤愤不平地咂着嘴说道:“说来说去当公务员就是可怜哪,一旦被认为没用了,就像废纸一样彼扔掉。”
“你别太悲观了,如果管理有方,马隆分社会有起色的。”
“再努力也是白费,我现在才算体会到了你那时的心情。”
“你可别跟我比哟。”
“早知现在,还不如以前和你一起玩儿个够呢。”
水口自入社时起,就一路顺风,踌躇满志。他既有编辑杂志的才能,又具有管理人员的素质,是个办事干练,能说会道,手脚勤快的人。也许正是他太精明能干了,反倒使社长对他敬而远之。
和他比起来,久木一直耕耘在文艺这块地盘儿上,接触作品和作者的机会较多。说不想升迁,那是假话,但他并不厌倦这充满魅力的文艺世界。可以说,久木的手艺人禀性决定了他甘于一辈子做个普通的编辑工作者。
“我得学学你的生活方式了。”
水口的话酸溜溜的,他这类人是不会甘于寂寞的。
“一般人到了分社后就老老实实在那儿呆下去了,我可不行。”
男人的情绪往往受到职位升降的影响,不过现在的水口还未失去那股豪情。
“你总是劲头十足的。”
“是啊,得找个女人来鼓鼓劲儿。”
水口说者无心,久木却是听者有意。
说到底,水口把恋爱仅仅当作刺激工作欲望,增添生活情趣的添加剂,而在久木的眼里,恋爱要沉重深刻得多。
一想到和凛子的爱情,久木内心涌起的不全是喜悦,更多的是苦恼和痛楚。
“你真行,老是那么悠哉悠哉的,比过去显得更精神了。”水口哪儿知道久木的苦衷。“我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只能和你说说。”
“别想得大多了。”
久木刚被解职时也很苦恼,可总不能老是这样想不开呀,能否调整好心境,关系到以后的生活。
“以后还能找你聊聊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的话。”
诉说了心事后,水口显得平静些了,两人又聊了聊社内的几件人事变动,就分手了。
久木去附近的荞麦馆吃了午饭,回到办公室,这时衣川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你还好吗?”
从上次招待会后就一直没和衣川见过面,差不多有一个月了。
“老样子,你呢?”
“还是穷忙活。”
接着,衣川对久木诉说了一通“最近增加了讲座次数,可是学员人数却没有增多,真不景气”等等,然后,话题一转,
“你想不想换个公司干干?”
久木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怎么回答好,衣川解释道,
“我以前工作的地方,正筹备要加强出版部门,拓宽文艺种类呢。”
衣川工作过的地方是个有名的报社,以发行报纸为主体,其它部门只是辅助性的,出版部门也是其中之一,以一般出版社的标准衡量,力量是比较薄弱的。
“今后报社要发展,单靠报纸是不行的,所以在出版方面也准备投入力量,将来,还计划出文库本呢。”
“可是,起步太晚了点儿吧。”
“所以找你来啦。”
久木大致明白了,衣川是问他愿不愿意到报社的出版局去工作。
被降职到分社的人,却被其它公司聘任,真是峰回路转,世事难料啊。久木问他:“那么,为什么找我呢……”
“电话里说方便吗?”
衣川担心在公司谈这事不合适,久木看看屋里只有铃木一人,被他听到也无关紧要,就说“没事儿的。”
衣川放了心,详细向他作了解释。
“是这么回事,现在的出版局长官田,是比我早两年入社的前辈,前几天我跟他提到了你,他对我说,可以的话,务必问问你有没有来的意思。”
“这可真难得,只是太突然了,我没有思想准备。”
“不用马上答复,等一切就绪也得来年开春了,不着急。不过局长对你相当感兴趣,还说有机会想和你见见面呢。”
“他一直搞出版工作吗?”
“不是,原来在社会部,是个很有魄力的人,总是闲不住。”
久木现在正闲得无聊,所以十分感谢衣川这份好意,可又不便马上答复。
“多谢你的好意,让我先考虑一下。”
“没问题。”衣川忽而压低嗓音说,“近来她好吗?”
他指的是凛子。
“还好……”最近他们几乎天天通电话,却很少见面。
自从在箱根住了两晚之后,凛子就难得出门了,即使见面,一到九点她就急着回家。
凛子只是说“再忍耐一段时间”,其它什么也没解释,多半和她丈夫之间发生了冲突。久木正担忧着凛子,所以衣川那神秘兮兮的口吻引起了他的警觉。
“难道发生了什么……”
在久木的催促下,衣川顿了顿说:“她不至于离家出走吧。”
“为什么这么说?”
“也没什么根据,只是三天前她特意到中心来找过我。”
久木昨天还和凛子通过电话,她一点儿也没提到这件事。
“起初她吞吞吐吐的,问了半天,才说出希望能在中心继续担任讲师。”
“这可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呀。”
原来凛子是代替师傅,作为临时讲师来中心教楷书的,原先的讲师即是凛子的师傅,没有他的许可是不行的。
“先生提出要她替代了吗?”
“没有,是她自己的意思。”说完,衣川又狡黠地问,“她没跟你漏过?”
“好像提过,可是……”
“据她自己说是想正式钻研钻研书法,也说不定是为了挣钱。”
“挣钱?”
“想长期当讲师,不就是为了钱吗?”
话是不假,可是凛子不像那么缺钱的人,真有困难的话,也会跟自己说的。
“她到底怎么想的呢……”
“不清楚,她是特意为这事来的,我猜她多半想离开家独立生活。”
久木万没想到凛子会有离家出走的打算,连她想继续任职的事也一无所知。
“会聘请她吗?”
“问题不大,讲师由中心聘请,只要中心同意就可以。”
“不经过师傅合适吗?”
“这个我说不好,反正她是个敢做敢为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这么说你可别见怪,我总觉着她要是认定了一条道就不会回头的。”
尽管久木不愿意听衣川说三道四,不过凛子的确有点儿爱走极端。
不管怎样,这么重大的事为什么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呢。久木不了解她的真实想法,沉默不语,衣川试探地问:“看样子你是蒙在鼓里喽?”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隐瞒了,久木点了点头。
“最近感情不大融洽?”
“没有哇。”
虽说没像前些日子那样出门旅行,但每周总要见一、二次面,由于凛子的时间有限,每次都是一番缠绵之后,便匆匆而别。
“你们两人的事,我不想过问……”衣川顿了一下,“她想要工作也没什么,至少该和你打个招呼呀。”
“我倒无所谓,多谢你们能聘她。”
“你最好再和她好好合计合计。”衣川又补了一句:“她瞧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
久木脑海里又浮现出凛子兴奋到极点时那紧锁眉头,窒息般痛楚的表情,他攥着电话闭上了眼睛。
久木想马上跟凛子联系,可是在办公室里打毕竟不方便。
久木点燃了一支烟,思考着该怎么和凛子谈这件事。
先要问问她为什么要去中心当专职讲师。衣川认为她是为了挣钱,难道就这么简单吗。衣川还说凛子一副苦恼的神色,也许有离家出走的打算。
无论如何,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事先不跟自己说一声呢。
自己瞎琢磨也没用,先约她出来见个面再说。
久木翻了翻笔记本,进入十二月份以后,忘年会和招待会接踵而来,今、明两晚都有安排了。
不过,只要凛子能安排出时间,这边不参加也得去见凛子,直接听听她本人的想法。
待心情平静下来后,久木熄掉香烟,拿起手机出了房间。
和以往一样,他还是到搂梯过道那儿去打电话,看了看四周无人后,便按了电话号码。
现在是下午二点半,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情,这个时间凛子应该在家。
嘟…嘟…声响了好几遍,才有人来接电话,他还以为是凛子,没想到话筒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喂。”
久木不由自主地拿远了电话,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喂,喂。”的声音,久木赶紧挂断了电话。
凛子没有孩子,这个人会不会是她丈夫呢?
听说他有四十五岁了,可是听声音挺年轻的。
问题是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家呢?
他是医学部的教授,一般来说除了节假日,大白天是不会在家的。
也许临时有急事回来,或者患感冒在家休息吧。
说话声又不像感冒,一定是凛子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久木越想越不安,极力想像着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难道两人正在家里争吵吗?
可能是丈夫一再追问妻子最近为什么总是外出时,戗戗起来,妻子痛哭流涕,不能接电话,丈夫才来接的。
结果打来电话的人没说话就挂断了,于是丈夫更加怀疑了,又诘问起妻子来。
就像自己亲临其境一样,久木一个劲儿地往坏处想像着。
“再等等看吧。”久木这么安慰自己说。他暂时不想回办公室去,就到公司地下食堂去喝了杯咖啡。
午饭时间已过,饭厅里空空荡荡的,有个认识他的人朝他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大白天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喝咖啡,别人一定会在背后议论他。
久木的脑子刚一开小差儿,马上又被凛子的事给占据了。
又过了三十分钟了,这回凛子能来接了吧。万一又是丈夫接的话,挂掉就是了。于是他走出食堂,又躲进楼梯间,往凛子家打电话。
这回久木做好了随时挂电话的准备,和上次一样,响了半天没人接。刚才是第五遍时那个男人来接的,这回直到第一遍也没人来接。久木挂上电话,等了一分钟,又拨了一次,还是一样。
这么说凛子的丈夫后来出去了,凛子也不在。
久木半是放心半是失望,倚着墙沉思起来。
到底凛子到哪儿去了呢……。
久木一向以为只要想和凛子说话就随时都能联系上的。
看来凛子和自己之间的联系只靠着一根电话线,一旦这条线断了的话,就摸不着对方的行踪了。假如凛子得了病或去向不明的话,她本人若不和他联系,就无从寻觅了。
原以为两人之间的纽带是十分牢靠的,没想到竟如此脆弱。婚外恋就是这么不堪一击吧。
久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思念凛子,渴望能见到她。
可是到哪儿去找呢,自己再着急也白费呀。只有熬到傍晚以后再说了,或者等她给自己的手机打来。
久木沮丧地回到屋里,接着看起摊在桌上的资料来。
最近为编纂昭和史,他主要收集从昭和初年至十年代的社会风俗方面的资料,在收集的过程中,久木渐渐对这方面的史实发生了兴趣。
尤其是昭和十年代,言论和思想受到压制,“二·二六事件”那样的血腥事件增多,男女之间的痴情案件也增加了。
阿部定事件即是其中之一。当时在东京中野区开料理店的石田吉藏,被住在该店的女招待阿部定勒死,并被割去了阴茎,这宗前所未闻的奇案轰动了当时的社会。
久木感兴趣的不仅仅是事件的内容,还包括对这一罕见杀人案的判决。检察官方面的量刑为监禁十年,而判决则是六年,服刑后又因模范囚犯得到减刑,实际只服了五年刑便出狱了。
透过这一温和的判决,看得出法官并没有把这个事件看做一般的杀人案,而认为是爱的极致所导致的情杀,或是爱得过头引起的疯狂。
正处于“二·二六”事件之后,军部势力抬头,整个日本一步步走向战争的黑暗时代里,这个与军国主义毫无关联的痴情案件,被判得如此宽松,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久木感兴趣的正是这一点。他通过收集律师的答辩,以及一般民众对事件的反应等等,站在一个新的角度上来观察昭和这个时代。
久木的思路越来越拓展开来,要完成这个工作更是遥遥无期了。
他就这样边看资料边想凛子,一晃就到了五点,冬季日短,天已擦黑了。
编辑工作时间不固定,常常上班时去采访或取稿子,等到了公司已过了中午。下班也一样,赶上校对样稿几乎是通宵达旦的。一句话,上班时间有等于无,工作主要是由内容决定的。
好在久木所在的部门不需要大多的采访,所以一般上午十点来上班,下午六点左右就回家。
今天晚上有调查室的忘年会,下午五点一过,大家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准备出发。
久木把看了一半的资料整理好,放回书架,和同事横山一起出了公司。
地点是新桥的中国料理店。两人上了辆出租,快到银座时,道路拥堵起来。
一到十二月,街上就热闹非常,每个餐馆和料理店都是顾客盈门。
这种繁荣的景像不过是表面上的,人们烦恼于长期的不景气,借此机会开怀畅饮,来忘却黯淡的一年。
二人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些,上了二楼,进小包间一看别人还没到。久木又折回搂下,用门口的公用电话给凛子打电话。
快六点了,凛子到附近买东西也该回来了。
久木还是顾虑她丈夫接电话,离话筒较远。响了半天没人接,只好挂断再打,还是没人接。
到底去哪了呢?不会是两人一块儿出远门了吧。
久木站在电话旁正发呆时,另外几个同事也进了店,他只好随他们上楼去开忘年会了。
调查室下属于总务部,以前一直参加总务部的忘年会,从前年开始室里自己单独召开了。
他们这个忘年会加上女秘书总共才五个人,平均每人出八千元就餐费。
室长铃木站起来致祝酒辞,先说了通老一套的开场白,“今年即将过去,大家辛苦了”之类,然后,以“明年大家要以新的气像进一步推动各自的工作。”结束了致辞。
久木头一回参加室里的忘年会,觉得铃木说得在理,同在调查室每个人的工作内容却各不相同。
接下来,往每个杯子斟满了啤酒,大家碰了杯。
起初,话题集中在社内的人事变动及各部门的最新消息上,说着说着转了向,有的人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
酒过三巡,众人逐渐放开了一些,嘻嘻哈哈他说笑起来。
调查室唯一的女性——秘书小姐是今晚的中心人物,她算不上美人,却很有气质,大家都跟她开着玩笑。
她今年三十五岁,结过婚,现在单身一人。有人询问她找到新的意中人没有,由此谈论起各自所喜欢的女性类型等等,一进入这类话题,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铃木也加入了进来,问她“你看我们几个人里谁最招女人喜欢哪?”
“还真不好说呐。”秘书小姐看了一遍在座的几个男人之后说,“说不准谁招女人喜欢,不过,我觉得久木好像有情人。”顿时满座发出了“噢……”的起哄声。
“这是打哪儿说起呀。”久木忙着否认,终究档不住满怀妒意的男人们接二连三地向他发难。
铃木首当其冲:“我一直纳闷儿你为什么用手机,原来如此啊。”横山说:“怪不得你每次离开屋子时都带着手机呢。”比久木小的村松也说了句“我觉得你最近老是喜滋滋的。”
久木拼命地否定,可是越否定越糟糕。
大家得出的结论是久木已经有了情人,于是,问题转到了关于幽会方式等细节问题上。
“我可得跟你学学哟。”与恋爱无缘的铃木嘟味着。
最近交了个女友的横山问他约会的场所,
“你也是去情人旅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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