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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陈恩静-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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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话了。

下午Marvy的话又浮上脑:为什么我今日看你,却是比一开始更寂寞了呢?

为什么呢?Marvy,我的“丈夫”不爱我,亦不信我,你说,我该怎么告诉你为什么。



然而世事是,你最怕什么,老天便越给你安排什么。

这天在酒店里的不愉快过后,阮东廷便收拾了行李,赴往之前说过的广州分店。原本说好了是三天,可三天后他并没有回来,一整个星期过去后,恩静还是没有在家里看到他的影子,问了妈咪,才知“他到厦门办事去了”。

“厦门?之前不是说广州么?”

“广州那边的酒店出了些问题,需要找个能在大陆说得上话的人出面,所以东仔就转到厦门,去找秋霜她爸帮忙了。”

恩静“哦”了一声,想起之前曾经听说过,何秋霜家也是开酒店的,何父在大陆黑白通吃,酒店生意虽然做得不怎么样,可人脉却是十足十的广。那时大家都是怎么说的呢?阮何二人男才女貌,门当户对,重点是何爸还特别满意这未来的女婿,所以啊,要不是当初那个尿毒症,今日的她哪有机会站在这里?

秀玉似看出了她心思:“你呀,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没有啦……”

“有没有妈咪还看不出来?”秀玉睨她一记,挽起媳妇的手,一同到后花园里享受入了春的午后阳光。

满园春色关不住,娇艳的玫瑰和一大片紫罗兰正在怒放中,姹紫嫣红配着如金的日光,这样美,可赏花人的思绪却不知游到了哪里。

“你看那红玫瑰,”婆婆的声音将恩静的思绪拉了回来,“大片大片的红,是不是看起来特别美、特别赏心悦目?”

恩静不明白她突然转变话题的用意,却也认真地点头:“是。”

“可如果我把它旁边的绿叶全部剪掉呢?”

“啊?”

秀玉笑:“一来,存活不了;二来一大片红花挤在眼前,你当真还会觉得美吗?红花也需绿叶衬,否则红通通地挤了一大片,自己不累,那观赏者也要视觉疲劳、看不出个中的美好呢!”

婆婆的话似有深意,恩静听得懵懵懂懂,可最终也不见她再继续将这话题说下去。

其实也大概能猜到,妈咪示意的应该是她与阮生的关系,只不过几年下来,这永无进展的状况她也渐渐习惯了,红花需要绿叶衬,可他生命里的红花,哪里是她呢?

“你呀你,死脑筋!”妈咪叹了口气,“都和你说过几遍了,秋霜那孩子,我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她,就算没有尿毒症没有你,我也一定是要阻止她进我阮家的大门的。”

“为什么?”

“为什么?”秀玉冷嗤一声,向来端庄的面容上添入了丝鄙夷:“何家在大陆据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吧?可她那爹地,竟然纵容的自己女儿成天来港、缠着个有妇之夫。这种家教出来的女儿,你说能要吗?”

“也许何先生只是拗不过女儿的坚持……”

“得了吧,他拗不过的哪会是女儿?”秀玉的面色更加讽刺,“我看,是越发难做的酒店生意吧!谁不知道他‘何成酒店’这几年每况愈下?也不知东仔看在何秋霜的面子上帮过他多少回了,这姓何的老狐狸啊……”

恩静闭嘴了。

婆婆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姓何的为了在必要之时能找阮先生帮忙,竟对女儿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啊,当父亲的能做出这种事,必然也是认定了那被女儿缠着的“有妇之夫”,真的能因他女儿而替他赴汤蹈火吧?

她叹了口气,淡淡的疲意一缕一缕融入了这满园春色里。

时光匆匆,很快,阮生到广州已经去了十几天。

“连氏”十周年庆的那一晚,阮东廷还是没有踏进过家门,秀玉把恩静叫了过去:“今晚是Cave回香港后第一次办周年庆,既然东仔不在,你就陪我走一趟吧。”

恩静想起阮东廷曾因连楷夫而产生那么多误会,下意识就要拒绝,却又听到婆婆问:“上回在做义工时唱南音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当然。”虽然这事后来没扩大,可着着实实地,也让她紧张了几天。

秀玉说:“那是今晚的重头戏。”

“什么?”

“放心吧,过那么久了,没事的。”妈咪拍拍她僵硬的手背,“晚上连太要是提起,你坦然承认了就是,明白吗?”

“为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秀玉脸上有一丝神秘,抬头看了看媳妇一身素白的家居服,又吩咐:“对了,晚上记得穿漂亮点,据说Cave那孩子邀请了许多名流和记者,你上点心。”

结果今晚恩静穿了一袭黑色的及膝旗袍,配着秀玉送给她的珍珠短项链,乌发在后脑勺挽起一个优雅的髻;面上染红唇,手涂鲜红色蔻丹,再配上一身细白如玉的肌肤,乍看上去,真真像是六十年代上海滩走出的时尚名伶。

其实这种装扮是危险的,黑丝旗袍稍有不慎便会穿出土味来,可偏偏恩静配上了珍珠与红唇,又配上一身清冷从容的气质,这副姿态走出来,岂止是时尚嗅觉的提升那么简单?

“相由心生,看来我们恩静进步了不少呢。”

“妈咪过奖了。”

何止是秀玉?晚上在“连氏”碰头时,连太像看到了外太空来的美人,瞪大眼瞅了她半晌,才拉着恩静的手啧啧赞赏:“美、美,真真是气质之下出美人哪!”

“是啊是啊,姐姐今天比前几次都漂亮呢!”连太旁边的小不点也甜甜地插口道。一身粉红的公主裙,绑着漂亮的公主辫,不是Angela又是谁呢?

连太亲亲热热地抱起她的小公主:“Angela,不能叫‘姐姐’,要叫‘Aunty’,这是你阮叔叔的太太哦。”

“才不是呢!爹地说她是我的‘恩静姐姐’。而且,Uncle的太太不是那个讨厌的秋霜阿姨吗?”

童言无忌,可瞬时间,旁边的三个大人齐齐变了脸色。

Angela才不管,兀自亲热地拉起恩静:“姐姐你有好多照片哦,我带你去瞧瞧!”

今晚的周年庆就办在连氏最气派的中餐厅里。被Angela拉着四处晃时,恩静才发觉,原来墙上挂着的那些图,自己原以为是壁画的那些图,竟全是去年在公园里给泉州阿婆们做慈善的照片!

瞬时间恩静明白了婆婆为什么要事先叮嘱她“晚上连太要是再提起这事”——看那墙上的十余副照片,竟然有七、八副拍的都是她!

妈咪和这连家人……到底想做什么?

宾客渐渐多了起来,不久后,恩静就牵着Angela回到了座位。只是没多久,Angela突然小脸一臭:“那两个讨厌的阿姨又来了!”恩静随着她目光抬起头,才发现是初云与何秋霜。

只是……何秋霜?前阵子不是听说阮先生一离港,她也跟着离开了么?

恩静凝起眉,正在想这是否代表阮生也回来了,就听到那边初云的声音:“Angela!”

一看到小公主,初云就欣喜地迎了上来,可偏偏小公主不领情,“哼”了一声,躲到了恩静身后。

初云讪讪地瞥恩静一记,不过她的同行人却已经迎了上来,亲亲热热地挽起恩静的手:“妹妹也来啦?”

一举引起了旁边一群好事人的侧目。

当然,恩静再傻,也不会相信这女子真想同自己亲密。

一挽上她,众目仍睽睽,秋霜已经笑眯眯地沉下嗓音:“刚刚在房里阿东还和我说呢,家里只有伯母会过来,没想到……”字里行间听似随意,可“在房里”几个字,她却是吐得又重又清晰。

示威么?

当然!那晚被她撵出房,何秋霜怎可能甘心?

可被示威者却面带着微笑,在秋霜还想说什么时,她优雅地,温和地,不着痕迹地,甩开了何秋霜的手:“失陪,婆婆叫我。”

何秋霜笑容一僵。

原来,他已经回来了。恩静抬眼在这宴会里巡了一圈,却终究没寻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只是啊,她突然间,又对自己笑了一笑——寻不寻得到他,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吗?

一般来说,何秋霜那女子到场准没有好事,恩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另一头就传来何秋霜夸张的叫声:“天哪,这美人儿不就是恩静吗?”

紧接着是阮初云的附和:“是啊,我大嫂怎么会在这些照片上?”

恩静正牵着Angela在这头同婆婆她们闲聊,忽闻那方喧嚣声响起,Angela也兴奋了起来:“姐姐,他们在看你的照片诶!”

果然,那头何秋霜和阮初云一嚷,照片旁就开始围起了人。不多久,她已听到旁人评论的声音——

“哎呀,报纸上说的那位把南音唱得很好的,就是阮太啊?”

“奇怪了,这南音不一般都是卖艺歌女才会的吗?阮太怎么也懂得这个?”

后面这句评论让恩静掌心一紧,周遭无数双眼已齐齐朝她射过来——不,不能再下去了,再下去难保这姓何的会把她曾在游轮上唱戏的事抖出来——不是她虚荣不是她死要面子,而是当年阮东廷将她接来香港时,向全世界如此介绍:“我太太,泉州人,目前就读于厦门大学。”

无数好奇的戏谑的看好戏的目光全射向她——谁说人性本善?人性对丑闻永远有着孜孜不倦的热情,她们的眼睛早已经在说:“承认吧,就承认自己出身卑微吧!老实承认我们都会原谅你!”

可你知道,永远永远,也不会有原谅。

周遭的讨论越来越热闹,嘈杂之中突然有妖孽的嗓音响起:“大家很给面子嘛,可喜欢我们的摄影?”

“爹的!”Angela惊喜地挣开恩静,小身子连跑带跳地扑上去——

是连楷夫。

还有,一同前来的阮东廷。

两男子几乎是一出场便成了焦点。只是众人目光所集之处,那两双眼,却牢牢地定在了恩静身上。尤其是连楷夫,那双桃花眼看了看恩静,又瞥了瞥好友,随即调笑道:“这么久不见,话说你老婆——啧啧,可真是漂亮啊!”

可不是?乌丝,大眼,红唇娇嫩,一身温润的丝质旗袍配珍珠,生生被她演绎出了脱俗的味道。

阮东廷这才收敛起眼中的惊艳,淡淡地瞥好友一记。

只见连楷夫亲热地张开双臂,Angela一到他怀中,便被他用公主抱抱起:“看来我们Angela很喜欢恩静姐姐呢,一整晚拉着不松手。”

“对啊!恩静姐姐人好Nice,而且比那晚唱歌时还漂亮呢!”

两句话不到又绕到义唱的话题上,于是身旁那最好事的好事者何秋霜开始装模作样:“果然是恩静啊,我就说呢,天底下哪有长得那么像的人?”

Cave桃花眼微眯,笑意浓浓的样子:“也不能这么说,长得像的人要硬找,其实还是找得到的,可是长得像又像‘恩静妹妹’这么善良的,恐怕就少了。”

话一出口,恩静的面色便白了白,她飞快看向阮东廷——果然,那张脸沉下来了——“恩静妹妹”,人人唤她“阮太太”,可这人偏偏叫她“恩静妹妹”,到底想说明什么?

不过旁人可没他们这个敏感度,Cave一开口,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集中到“善良”两个字上:“Cave此话怎讲?”

连楷夫微笑:“当年做慈善时,为了让阿婆们开心,‘恩静妹妹’百忙里抽空,特意练习了整整一个月。她从前在厦大就是学声乐的,这点大家应该听说过了吧?”这话一出来,众人纷纷如梦初醒: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会唱南音呢!

瞬时恩静想起那天在餐厅里,他说“公众是被操纵的,媒体是可操纵的”——你看,可不是这样么?

“不仅如此,晚会结束后恩静妹妹还留下了一张五十万支票,”说到这,Cave看向恩静,不出所料地接收到了对方的一脸错愕后,桃花眼很愉快地朝她眨了眨:“不过比这更令人佩服的是什么,各位知道吗?”

“什么?”

“恩静妹妹向来低调朴素,所以一整个公益团队里,竟没有人知道她就是‘阮氏’的总裁夫人。要不是那天陪妈咪吃饭遇到她,妈咪介绍说这就是Baron的太太,那恩静妹妹默默做公益的事,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人群瞬时沸腾了——

“天,多好的姑娘!”

“是啊,做好事不留名!这才是真正的慈善哪!”

“阮生真是娶到好太太了!”

——OK,以下便是赞美时间了,不提也罢。

唯何秋霜唇角扯起一道不以为然的笑,众声喧哗,她不着痕迹地来到阮东廷身边:“看来Cave和你‘太太’关系很好呢,连这种弥天大谎也敢替她撒。”

阮东廷脸一沉,目光只定在他“太太”微蹙的眉头上。

此时周遭有舞曲声开始扬起,原来跳舞的时间到了。秋霜看到另一边开始有男女滑入舞池,便也朝东廷伸出手:“阿东,今晚的开场舞愿给我吗?”

一声邀请又引来了众人的侧目,当然,还有一旁秀玉厌恶的目光。

可不待阮东廷回答,众人又被另一把声音吸引去了:“那么人美心善的恩静妹妹呢,是不是也能赏脸陪‘哥哥’跳一曲?”

一句“哥哥”让恩静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我想‘阮太太’的第一支舞,应该是和阮先生……”当然不能让他如愿,这众目睽睽、这稠人广众,她的第一支舞如果不是和自己的“丈夫”跳的,事后旁人又该怎么说?

可她话还没说完,可恶的Cave又转向了阮东廷:“Baron不介意吧?”

阮东廷就像是没感觉到她的用心,看也没看恩静一眼:“当然,一支舞而已。”说完,自己已先带着秋霜上去。

至于舞池下是否还有人窃窃私语,又能怎样呢?

一进舞池,Cave便开口:“怕吗?”

“什么?”

“被那么多人发现自己会唱南音时,怕吗?”

她轻皱起眉,原本下意识地想搜寻阮东廷身影的目光收了回来,定到对面这双桃花眼里。

“我猜啊,差点儿被拆穿身份的那一刻,我们恩静妹妹都快吓坏了吧?”

“连楷夫!”

“啧啧,沉不住气了?”他笑得开怀:“你看,可以帮你掩盖过去甚至扭转乾坤的人,只有我。所以之前在餐厅里我提出来的建议,恩静妹妹不妨考虑考虑。”

陈恩静冷嗤:“这就是你的目的?威胁我?”

“我就说,我们恩静向来最聪明。”

简直不是个正常人!

这个非正常人说:“不过话说回来,威胁你还不是我今晚的首要目的。”

“什么意思?”

“其实回国后,亲爱的秀玉阿姨还交给了我一个任务。”他笑脸邪魅,声音低低。

恩静不明白他的意思。此时阮东廷恰好舞到了她身旁,高大身躯不废吹灰地,就勾去了恩静所有的注意力。那边大概是何秋霜讲了什么话让他开心了,男子冷硬的轮廓柔了柔。秋霜将脸贴在他耳旁,一边说着,一边娇笑,那动作,说多亲密就有多亲密。

她心灰意冷地别过脸,却听到Cave调侃:“怎么,心酸了?”

恩静无言。

“知道为什么一个死了老公又患重病的女人,你家‘阮先生’还能爱得这么至死不渝吗?”

她没有回答,于是Cave兀自接了下去:“那年秋霜下嫁给阿陈,是被你婆婆逼的。”

“我知道,别说了。”

可他偏要说:“你婆婆用‘尿毒症无法生育’来逼她离开Baron,并威胁说如果Baron敢娶她,‘阮氏’的继承权将直接转到俊仔手上。这事Baron并不知道,是你婆婆私下威胁秋霜的,而秋霜为了Baron的未来、也顾忌着自己的病,竟真的放手、下嫁给阿陈了。直到后来阿陈过世,朋友们看不过去,才向Baron说明了当年的事实。你说Baron该多内疚?要不是因为他,何秋霜那样的家世那样的容貌,犯得着去嫁一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阿陈吗?最后还生生成了寡妇,所以……”

恩静轻叹了口气,完全没想到自私娇纵如何秋霜,也会替人着想的一面。

“所以,你家‘阮先生’一直对她怀愧于心,而她对你家‘阮先生’——众所皆知,也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无论她怎样狠辣怎样差劲,他都看不到,因为在他面前,她永远温柔得一心一意。

恩静知那两人之间必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却不晓得原来还有这一幕。而她呢?一个误入迷阵的路人,人已经陷入了,为什么还要蠢得连心也陷进去呢?

Cave像是在欣赏她脸上的无奈,欣赏够了,也学着那边何秋霜的动作,亲密地俯到恩静耳边:“不过有个奇怪的现象,我倒是想提一提:自从秋霜妹妹用那张三十万的支票诬赖了你之后,你家‘阮先生’可是越来越少到秋霜那儿去了呢。”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笑得高深,“自己慢慢体会吧。”

舞曲没多久就结束,Cave带着她离开舞池时,恰逢东廷与何秋霜。

她的手还挽在连楷夫臂弯里,而他臂间还挂着何秋霜的手。两两相对间,他冷鸷的眼对上了她的:“我还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太太有那么多时间,竟然为了做公益‘特意练习了整整一个月’。”后面那几个字,他完全生搬硬抄连楷夫的话,听上去却那样的讽刺。

恩静只是沉默地移开眼。

谁知这动作却触怒了他:“我在跟你说话!”一只手就要伸上去扳正她的脸,可旁边那好事的连大少却笑眯眯地拦住他的手:“我说万年面瘫,众目睽睽下你还想家暴呢?”

“万年面瘫”是当年留学时,一伙走得近的同窗给阮东廷取的昵称。连楷夫一面这么说,笑眼一面示意着不远处的记者。

果然那方已有人举起了相机。镜头下,Cave顺势将拦住东廷的动作转为开玩笑地给了他一拳,随后提高嗓音:“各位,Baron刚刚竟然敢怀疑我们恩静妹妹的唱功,你们说,要不要让恩静给大家来两句、证明证明实力啊?”

陈恩静变了脸色:“你干什么?”

根本不必听下去,众人的答案只会有一个——废话,当然是愿意!

果然被问话的“各位”回答得如她所料,于是Cave一副无辜样儿:“看到了吗?大家多么想听听你的天簌。善良的恩静妹妹,满足众人吧,嗯?”

尤其是最后那声“嗯”,连楷夫故意俯身至她耳畔:“就像做公益活动的那晚那样,你来唱,我来拍板。至于洞箫,要不就请秀玉阿姨来帮忙?我记得她以前还特意去学过……”

“不必。”谁知Cave的话还没说完,阮东廷已开口了——满面寒霜地。

秋霜不怀好意地笑了,心里正想着这对男女看样子是没好果子吃了,谁知东廷竟冷冷道:“洞箫我也挺擅长。”

她震惊了!

恩静更错愕,这意思难道是……

“你负责演唱,我负责洞箫,至于拍板——Cave如果累了,我想这场演唱里缺一个拍板,也不是不可以。”

是,恩静猜得没错。

如果是个正常人,既然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定是不会再插入人家夫妻之间的。

可偏偏,Cave连不是个正常人。

台上三足鼎立。一分钟前,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阮先生“彬彬有礼”地将阮太太的手自Cave臂间“请”出去,然后,以十指紧扣的姿态,牵住自家太太。

而一分钟后,台上已然准备就绪,唯恩静有些微的不安——不,不是因为怕自己唱不好,而是为了阮东廷——他真懂得手上那东西怎么用吗?

可令她错愕的是,阮生竟一点也没吹牛!她都还没准备好呢,那边秀雅的箫声已悠悠响起。

唱的仍是《陈三五娘》,恩静歌声如其人,一样的温婉忧郁,再加上这晚她着一身古典的黑丝旗袍,明黄灯光下,众人只觉得那台上女子肤如凝脂,领如蝤蛴,明眸又皓齿。

然而就在恩静甫出声的那一瞬,台上男子的箫声极短暂地顿了一下,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倏然划过他胸口。

是否在某年某月某日,他也听这把温婉的声音唱过了一样的曲?

“无情荒地有情天,执帚为奴苦三年。历尽沧桑情不变,千古流传荔镜缘……”曲调哀婉,如泣如诉。

满耳闽南古语中,他只听懂了那一句词:历尽沧桑情不变。

所有古乐里,爱情都被歌颂得完美无瑕,就仿佛在这瞬息万变的世界中,只要你爱上一个人,即便山海为阻,千帆过境,两颗相爱的心也永远不会改变。

可事实上是否有人想过呢,有时只是一支曲的时间,那个说过要等待的人,曲终人散后,已不在原地等待。



阮家夫妇的表演得到了所有人的掌声,可这厢却有两个女人阴着脸,在恩静下台、准备走向自己的座位时,其中一人甚至伸脚至她的必经地——

“阮初云!”电光石火只一瞬,恩静就被阮东廷自后拉住,躲过了被绊倒的灾难。

初云被大哥的怒容吓了跳,立即缩回脚,就见阮东廷满面寒霜:“你的帐,我回头会一笔一笔和你算!”

冷得几近阴狠的声音,话里似还有话,让初云不由得瑟缩了下:“大、大哥是什么意思?”

可东廷没有回应。很快,台上又有节目了——还没下台的连凯夫拿起话筒:“Ladies and gentlemen; may I have you attention?”一语吸引了无数眼球后,那双倜傥的桃花眼往台下扫视了一圈,又回到恩静身上:“其实今晚还有一件要事,连某想请在座诸位来替我做个见证。”

不知为何,那盯着她的眼让恩静陡然腾起一股不良的预感。

果然,连楷夫说:“众所皆知,南音是中国古代最丰富的乐种之一,可这么优美的曲乐现在却渐渐听不到了,所以我们‘连氏餐饮’在明年最隆重的娱乐计划,就是组建一只正宗的南音乐队,在传承古乐的同时,吸引更多中外的音乐爱好者。”

他这话音一落,台下便有赞同的声音响起。

可恩静却彻底变了脸色。东廷仍坐在身旁,深邃的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睨过她,同时,听到连楷夫说:“这只南音团队,我想邀请对南音最有研究的恩静小姐来担任我们的总指导。”

果然,最终面目露出来了!

她就说,将她的照片贴得满厅堂都是,这连家母子必有他们的目的!果然这建议他早不提晚不提,偏偏搁在这众目睽睽下堂而皇之地提!

台上Cave的桃花眼正含着笑定着她,可那笑眼里的威胁只有她知道:亲爱的恩静,轻易拒绝可是要自负后果的哦。

她紧紧地握起拳头,指甲已陷入掌心里。

身旁男子也将目光定到了她身上,冷冽的,含怒的,同样夹杂着威胁——你敢?

是,她不敢,更不愿,可连楷夫的威胁犹言在耳。

好久好久,久到仿佛大半个世纪过去了,恩静才垂下头:“太突然了,我想……我需要考虑考虑。”



阮东廷的车开得就像随时会飞起来,在初春的冷风里呼啸而过。

车上除他之外,只陈恩静一人。

而刚刚,十五分钟前,就在晚宴刚结束的时候,连楷夫那混蛋竟走到他面前:“Baron,要不我们来做个交易?”

阮东廷本来就冷着一张脸,看到他当然更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让开。”

“我真的有个不错的Idea。”

“少废话,让开!”

“哎,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不通情理呢?就像刚刚,我们恩静妹妹多想点头哪,都是你这张面瘫脸……”

恩静瞪大眼:“你别胡说好吗?”她什么时候想点头了?

“好好好,那我说正题吧——Baron我问你,说真的,你是不是很想和秋霜在一起?”

恩静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连楷夫竟会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东廷时,却见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滚开。”

还好Cave脸皮厚:“我是认真的,这主意对你对我都好——”他看了眼四周,晚宴结束,宾客渐散,于是Cave放心地沉下声:“这样吧,我把何秋霜娶了。”

“你疯了?”

“先听我说完,”Cave一手搭到他肩上,“你也知道我有多喜欢恩静,等我娶了何秋霜,我们两对就可以经常混在一起,然后呢?我们换妻啊!”也不管恩静在一旁又羞又怒又震惊,此蠢货就是一副老子世界最聪明的样子:“你找你的秋霜美人,我找我的恩静妹妹……”

阮东廷开始眯起眼,恩静知这就是危险的讯号了——是,危险,非常危险!可偏偏Cave那蠢货接收不到,甚至桃花眼一弯,就像想到了什么,风流倜傥尽显于表:“说真的,我实在是怀念恩静妹妹肩下的那颗胎记,你也知道那有多性感……”

“连楷夫!”

“砰!”

恩静愤怒的尖叫和拳头蹬上脸的声音同时响起——瞬时间,周遭一片静寂。

所有人都看到阮东廷突然揪起Cave的衣领,那表情就被吃了五百吨炸药——是是是,他脾气不好他手段狠辣他是出了名的冷面王所有人都知道,可像今晚怒得这么彻底,彻底得这么恐怖的,所有人发誓,这是绝对是本世纪里头一遭!

“再说一遍?”只见他揪起他Cave衣领,目光狠戾得几近于噬血:“你他妈给老子再说一遍!”

“别这样阮先生,快松手啊……他胡说的!我发誓他真的是胡说的……”

“你闭嘴!”

全世界都在看,看他像发了疯一样地将好端端的晚宴搞成灾难现场。恩静想拉他却反被他吼了回来,周遭人人好奇却又退避三舍,没人敢上来劝一句,她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终于,终于在阮东廷的拳头又要下去时,听到婆婆的声音:“Baron!”

恩静调到半空的心,终于跌了下去。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秀玉拉开了阮东廷,连问也不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公共场合,你是想丢自己的脸还是丢‘阮氏’的?!”

阮东廷这才像是清醒了一点,那双眼依旧含怒,依旧瞪着连楷夫,可瞪过之后,还是回过头来硬压下火气:“妈咪,等等让阿忠送你回去,我先走了。”柔声同秀玉说完后,便又冷了脸转头:“你,跟我走。”

这个你,指的是恩静。

而那口气是冷冽的含怒的带着无限威胁的,直勾勾热辣辣地朝她扔来。

于是她知道,她完了。



初春的风从车窗外刮过。受不了满厢压抑的气氛,恩静稍稍降下车窗,想让风也灌一点进来。

“关上!”

她一个激灵,迅速又关上窗。

车子快得像是要飞起来,满车厢压抑中,恩静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其实我和连楷夫真的没什么……”

“有没有回家就知道。”他声音冷而低,扣着方向盘的手却紧得发白。

恩静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两人都回了家进了房,阮东廷锁下房门:“脱衣服。”

“什么?”

“我要检查。”

“阮先生……”

“自己来,别逼我动手!”他突然吼出声。

电光石火间,他刚刚那句“回家就知道”涌入她脑海里——是,那个胎记,他要检查连楷夫说的那一颗胎记!

恩静紧紧揪着自己的前襟:“不是的你听我说,我和他真的没有……”

“看来,是要让我动手了。”他却不听她的话,高大身躯带着欲破表的怒,一步步逼近她,在恩静死死揪着前襟猛摇头时,他突然手一抬,嘶——黑丝旗袍的前襟被拉开——

盈白的,如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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