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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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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献公之世,上天雨金三日,周太史儋私叹曰:“秦之地,周所分也,分五百余岁当复合,有霸王之君出焉,以金德王天下。今雨金于秦,殆其瑞乎?”及献公薨,子孝公代立,以不得列于中国为耻,于是下令招贤,令曰:“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授以尊官,封之大邑。”不知有甚贤臣应募而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七回 说秦君卫鞅变法 辞鬼谷孙膑下山

话说卫人公孙鞅原是卫侯之支庶,素好刑名之学,因见卫国微弱,不足展其才能,乃入魏国,欲求事相国田文。田文已卒,公叔痤代为相国,鞅遂委身于痤之门。痤知鞅之贤,荐为中庶子,每有大事,必与计议。鞅谋无不中,痤深爱之,欲引居大位,未及而痤病,惠王亲往问疾,见痤病势已重,奄奄一息,乃垂泪而问曰:“公叔恙万一不起,寡人将托国于何人?”痤对曰:“中庶子卫鞅,其年虽少,实当世之奇才也,君举国而听之,胜痤十倍矣。”惠王默然,痤又曰:“君如不用鞅,必杀之;勿令出境,恐见用于他国,必为魏害。”惠王曰:“诺。”既上车,叹曰:“甚矣,公叔之病也,乃使我托国于卫鞅,又曰:‘不用则杀之。'夫鞅何能为?岂非昏愦之语哉?”

惠王既去,公叔痤召卫鞅至床头,谓曰:“吾适言于君如此,欲君用子,君不许;吾又言,若不用当杀之,君曰‘诺'。吾向者先君而后臣,故先以告君,后以告子,子必速行,毋及祸也!”鞅曰:“君既不能用相国之言而用臣,又安能用相国之言而杀臣乎?”竟不去。

大夫公子卬与鞅善,卬复荐于惠王,惠王竟不能用。

至是,闻秦孝公下令招贤,鞅遂去魏入秦,求见孝公之嬖臣景监。监与论国事,知其才能,言于孝公,公召见,问以治国之道,卫鞅历举羲、农、尧、舜为对,语未及终,孝公已睡去矣。明日,景监入见,孝公责之曰:“子之客,妄人耳。其言迂阔无用,子何为荐之!”景监退朝,谓卫鞅曰:“吾见先生于君,欲投君之好,庶几重子,奈何以迂阔无用之谈,渎君之听耶?”鞅曰:“吾望君行帝道,君不悟也,愿更一见而说之。”景监曰:“君意不怿,非五日之后,不可言也。”

过五日,景监复言于孝公曰:“臣之客,语尚未尽,自请复见,愿君许之。”孝公复召鞅,鞅备陈夏禹画土定赋,及汤、武顺天应人之事,孝公曰:“客诚博闻强记,然古今事异,所言尚未适于用。”乃麾之使退,景监先候于门,见卫鞅从公宫出,迎而问曰:“今日之说何如?”鞅曰:“吾说君以王道。犹未当君意也。”景监愠曰:“人主得士而用。如弋人治缴,旦暮望获禽耳,岂能舍目前之效,而远法帝王哉?先生休矣。”

鞅曰:“吾向者未察君意,恐其志高,而吾之言卑,故且探之。今得之矣,若使我更得见君,不忧不入。”景监曰:“先生两进言,而两拂吾君,吾尚敢饶舌以干君之怒哉?”明日,景监入朝谢罪,不敢复言卫鞅。景监归舍,鞅问曰:“子曾为我复言于君否乎?”监曰:“未曾。”鞅曰:“惜乎!君徒下求贤之令,而不能用才,鞅将去矣。”监曰:“先生何往?”鞅曰:“六王扰扰,岂无好贤之主胜于秦君者哉?即不然,岂无委曲进贤胜于吾子者哉,鞅将求之。”景监曰:“先生且从容,更待五日,吾当复言。”

又过五日,景监入侍孝公,孝公方饮酒,忽见飞鸿过前,停杯而叹,景监进曰:“君目视飞鸿而叹,何也?”孝公曰:“昔齐桓公有言,‘吾得仲父,犹飞鸿之有羽翼也。'寡人下令求贤,且数月矣,而无一奇才至者。譬如鸿雁,徒有冲天之志,而无羽翼之资,是以叹耳。”景监答曰:“臣客卫鞅,自言有帝、王、伯三术,向者述帝王之事,君以为迂远难用,今更有‘伯术'欲献,愿君省须臾之暇,请毕其词。”孝公闻“伯术”二字,正中其怀,命景监即召卫鞅。

鞅入,孝公问曰:“闻子有伯道,何不早赐教于寡人乎?”鞅对曰:“臣非不欲言也,但伯者之术,与帝王异。帝王之道,在顺民情;伯者之道,必逆民情。”孝公勃然按剑变色曰:“夫伯者之道,安在其必逆人情哉?”鞅对曰:“夫琴瑟不调,必改弦而更张之;政不更张,不可为治。小民狃于目前之安,不顾百世之利,可与乐成,难于虑始。如仲父相齐,作内政而寄军令,制国为二十五乡,使四民各守其业,尽改齐国之旧,此岂小民之所乐从哉?及乎政成于内,敌服于外,君享其名,而民亦受其利,然后知仲父为天下才也。,”孝公曰:“子诚有仲父之术,寡人敢不委国而听子!但不知其术安在?”

卫鞅对曰:“夫国不富,不可以用兵;兵不强,不可以摧敌。欲富国莫如力田,欲强兵莫如劝战。诱之以重赏,而后民知所趋;胁之以重罚,而后民知所畏。赏罚必信,政令必行,而国不富强者,未之有也。”

孝公曰:“善哉,此术寡人能行之。”鞅对曰:“夫富强之术,不得其人不行;得其人而任之不专,不行;任之专而惑于人言,二三其意,又不行。”孝公又曰:“善。”卫鞅请退,孝公曰:“寡人正欲悉子之术,奈何遽退。”鞅对曰:“愿君熟思三日,主意已决,然后臣敢尽言。”

鞅出朝,景监又咎之曰:“赖君再三称善,不乘此罄吐其所怀,又欲君熟思三日,无乃为要君耶。”鞅曰:“君意未坚,不如此恐中变耳。”至明日,孝公使人来召卫鞅,鞅谢曰:“臣与君言之矣,非三日后不敢见也。”景监又劝令勿辞,鞅曰:“吾始与君约而遂自失信,异日何以取信于君哉?”景监乃服。

至第三日,孝公使人以车来迎,卫鞅复入见,孝公赐坐请教,其意甚切,鞅乃备述秦政所当更张之事,彼此问答,一连三日三夜,孝公全无倦色。遂拜卫鞅为左庶长,赐第一区,黄金五百镒,谕群臣:“今后国政,悉听左庶长施行,有违抗者,与逆旨同!”群臣肃然。

卫鞅于是定变法之令,将条款呈上孝公,商议停当。未及张挂,恐民不信,不即奉行。

乃取三丈之木,立于咸阳市之南门,使吏守之,令曰:“有能徙此木于北门者,予以十金。”百姓观者甚众,皆中怀疑怪,莫测其意,无敢徙者。鞅曰:“民莫肯徙,岂嫌金少耶。”复改令,添至五十金,众人愈疑,有一人独出曰:“秦法素无重赏,今忽有此令,必有计议,纵不能得五十金,亦岂无薄赏?”遂荷其木,竟至北门立之,百姓从而观者如堵,吏奔告卫鞅,鞅召其人至,奖之曰:“尔真良民也,能从吾令!”随取五十金与之,曰:“吾终不失信于尔民矣。”

市人互相传说,皆言左庶长令出必行,预相诫谕。

次日,将新令颁布,市人聚观,无不吐舌,此周显王十年事也。

只见新令上云:

“一、 定都。秦地最胜,无如咸阳,被山带河,金城千里,今当迁都咸阳,永定王业;

一、 建县。凡境内村镇,悉并为县,每县设令、丞各一人,督行新法,不职者,轻重议罪;

一、 辟土。凡郊外旷土,非车马必由之途及田间阡陌,责令附近居民开垦成田,俟成熟之后,计步为亩,照常输租。六尺为一步,二百四十步为一亩。步过六尺为欺,没田入官;

一、 定赋,凡赋税悉照亩起科,不用井田什一之制,凡田皆属于官,百姓不得私尺寸;

一、 本富。男耕女织,粟帛多者,谓之良民,免其一家之役;惰而贫者,没为官家奴仆,弃灰于道,以惰农论;工商则重征之。民有二男,即令分异,各出丁钱。不分异者,一人出两课;

一、 劝战。官爵以军功为叙,能斩一敌首,即赏爵一级,退一步者即斩,功多者受上爵,车服任其华美不禁,无功者虽富室,止许布褐乘犊,宗室以军功多寡为亲疏,战而无功,削其属籍,比于庶民,凡有私下争斗者,不论曲直,并皆处斩;

一、禁奸。五家为保,十家相连,互相觉察,一家有过,九家同举。不举者,十家连坐,俱腰斩。能首奸者,与克敌同赏,告一奸,得爵一级。私匿罪人者,与罪人同。客舍宿人,务取文凭辨验,无验者不许容留,凡民一人有罪,并其室家没官;

一、 重令。政令既出,不问贵贱,一体遵行,有不遵者,戮以徇。”

新令既出,百姓议论纷纷,或言不便,或言便。鞅悉令拘至府中,责之曰:“汝曹闻令,但当奉而行之。言不便者,梗令之民也;言便者,亦媚令之民也。此皆非良民!”悉籍其姓名,徙于边境为戍卒。大夫甘龙、杜挚私议新法,斥为庶人,于是道路以目相视,不敢有言。

卫鞅乃大发徒卒,筑宫阙于咸阳城中,择日迁都。太子驷不愿迁,且言变法之非,卫鞅怒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不可加刑;若赦之,则又非法。”乃言于孝公,坐其罪于师傅,将太傅公子虔劓鼻,太师公孙贾鲸面。百姓相谓曰:“太子违令,且不免刑其师傅,况他人乎?”

鞅知人心已定,择日迁都,雍州大姓徙居咸阳者,凡数千家。分秦国为三十一县,开垦田亩,增税至百余万。卫鞅常亲至渭水阅囚,一日诛杀七百余人,渭水为之尽赤,哭声遍野,百姓夜卧,梦中皆战。

于是道不拾遗,国无盗贼,仓禀充足,勇于公战,而不敢私斗。秦国富强,天下莫比,于是兴师伐楚,取商、於之地,武关之外,拓地六百余里。周显王遣使册命秦为方伯,于是诸侯毕贺。

是时,三晋惟魏称王,有吞并韩、赵之意,闻卫鞅用于秦国,叹曰:“悔不听公叔痤之言也!”时卜子夏、田子方、魏成、李克等俱卒,乃捐厚币,招来四方豪杰。

邹人孟轲字子舆,乃子思门下高弟。子思姓孔名伋,孔子嫡孙。孟轲得圣贤之传于子思,有济世安民之志,闻魏惠王好士,自邹至魏,惠王郊迎,礼为上宾,问以利国之道,孟轲曰:“臣游于圣门,但知有仁义,不知有利。”惠王迂其言,不用。轲遂适齐,潜渊有诗云:

仁义非同功利谋,纷争谁肯用儒流。

子舆空挟图王术,历尽诸侯话不投!

却说周之阳城,有一处地面,名曰鬼谷,以其山深树密,幽不可测,似非人之所居,故云鬼谷。内中有一隐者,但自号曰鬼谷子,相传姓王名栩,晋平公时人,在云梦山与宋人墨翟一同采药修道。那墨翟不畜妻子,发愿云游天下,专一济人利物,拔其苦厄,救其危难。惟王栩潜居鬼谷,人但称为鬼谷先生。其人通天彻地,有几家学问,人不能及。

哪几家学问?一曰数学,日星象纬,在其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验;二曰兵学,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兵,鬼神不测;三曰游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词吐辩,万口莫当;四曰出世学,修真养性,服食导引,却病延年,冲举可俟。

那先生既知仙家冲举之术,为何屈身世间?只为要度几个聪明弟子,同归仙境,所以借这个鬼谷栖身。初时偶然入市,为人占卜,所言吉凶休咎,应验如神。渐渐有人慕学其术,先生只看来学者资性,近著那一家学问,便以其术授之。一来成就些人才,为七国之用;二来就访求仙骨,共理出世之事。他住鬼谷,也不计年数,弟子就学者不知多少,先生来者不拒,去者不追。

就中单说同时几个有名的弟子:齐人孙宾、魏人庞涓、张仪,洛阳人苏秦。

宾与涓结为兄弟,同学兵法;秦与仪结为兄弟,同学游说,各为一家之学。

单表庞涓学兵法三年有余,自以为能,忽一日,为汲水偶然行至山下,听见路人传说魏国厚币招贤,访求将相,庞涓心动,欲辞先生下山,往魏国应聘,又恐先生不放,心下踌躇,欲言不言。先生见貌察情,早知其意,笑谓庞涓曰:“汝时运已至,何不下山,求取富贵?”庞涓闻先生之言,正中其怀,跪而请曰:“弟子正有此意,未审此行可得意否?”先生曰:“汝往摘山花一枝,吾为汝占之。”庞涓下山,寻取山花。

此时正是六月炎天,百花开过,没有山花,庞涓左盘右转,寻了多时,止觅得草花一茎,连根拔起,欲待呈与师父,忽想道:“此花质弱身微,不为大器。”弃掷于地,又去寻觅了一回,可怪绝无他花,只得转身将先前所取草花,藏于袖中,回复先生曰:“山中没有花。”先生曰:“既没有花,汝袖中何物?”涓不能隐,只得取出呈上,其花离土,又先经日色,已半萎矣。

先生曰:“汝知此花之名乎?乃马兜铃也,一开十二朵,为汝荣盛之年数,采于鬼谷,见日而萎;鬼傍著委,汝之出身,必于魏国。”庞涓暗暗称奇,先生又曰:“但汝不合见欺,他日必以欺

人之事,还被人欺,不可不戒。吾有八字,汝当记取:‘遇羊而荣,遇马而瘁'。”

庞涓再拜曰:“吾师大教,敢不书绅?”临行,孙宾送之下山,庞涓曰:“某与兄有八拜之交,誓同富贵,此行倘有进身之阶,必当举荐吾兄,同立功业。”

孙宾曰:“吾弟此言果实否?”

涓曰:“弟若谬言,当死于万箭之下!”

宾曰:“多谢厚情,何须重誓?”两下流泪而别。

孙宾还山,先生见其泪容,问曰:“汝惜庞生之去乎?”宾曰:“同学之情,何能不惜?”先生曰:“汝谓庞生之才,堪为大将否?”宾曰:“承师教训已久,何为不可?”先生曰:“全未,全未。”宾大惊,请问其故,先生不言。

至次日,谓弟子曰:“我夜间恶闻鼠声,汝等轮流值宿,为我驱鼠。”众弟子如命。

其夜,轮孙宾值宿,先生于枕下,取出文书一卷,谓宾曰:“此乃汝祖孙武子《兵法》十三篇,昔汝祖献于吴王阖闾,阖闾用其策,大破楚师;后阖闾惜此书,不欲广传于人,乃置以铁柜,藏于姑苏台屋楹之内。自越兵焚台,此书不传。吾向与汝祖有交,求得其书,亲为注解,行兵秘密,尽在其中,未尝轻授一人,今见子心术忠厚,特以付子。”

宾曰:“弟子少失父母,遭国家多故,宗族离散,虽知祖父有此书,实未传领,吾师既有注解,何不并传之庞涓,而独授于宾也?”

先生曰:“得此书者,善用之为天下利,不善用之为天下害。涓非佳士,岂可轻付哉?”

宾乃携归卧室,昼夜研诵,三日之后,先生遽向孙宾索其原书,宾出诸袖中,缴还先生,先生逐篇盘问,宾对答如流,一字不遗。先生喜曰:“子用心如此,汝祖为不死矣!”

再说庞涓别了孙宾,一径入魏国,以兵法干相国王错,错荐于惠王。

庞涓入朝之时,正值庖人进蒸羊于惠王之前,惠王方举箸,涓私喜曰:“吾师言‘遇羊而荣',斯不谬矣!”惠王见庞涓一表人物,放箸而起,迎而礼之,庞涓再拜,惠王扶住,问其所学,涓对曰:“臣学于鬼谷先生之门,用兵之道,颇得其精!”因指画敷陈,倾倒胸中,惟恐不尽。

惠王问曰:“吾国东有齐,西有秦,南有楚,北有韩、赵、燕,皆势均力敌,而赵人夺我中山,此仇未报。先生何以策之!”

庞涓曰:“大王不用微臣则已,如用微臣为将,管教战必胜,攻必取,可以兼并天下,何忧六国哉?”

惠王曰:“先生大言,得无难践乎?”

涓对曰:“臣自揣所长,实可操六国于掌中,若委任不效,甘当伏罪!”

惠王大悦,拜为元帅,兼军师之职。涓子庞英、侄庞葱,庞茅俱为列将。涓练兵训武,先侵卫、宋诸小国,屡屡得胜,宋、鲁、卫、郑诸君,相约联翩来朝。

适齐兵侵境,涓复御却之,遂自以为不世之功,不胜夸诩。

时墨翟遨游名山,偶过鬼谷探友,一见孙宾,与之谈论,深相契合,遂谓宾曰:“子学业已成,何不出就功名,而久淹山泽耶?”宾曰:“吾有同学庞涓,出仕于魏,相约得志之日,必相援引,吾是以待之!”墨翟曰:“涓见为魏将,吾为子入魏,以察涓之意!”墨翟辞去,径至魏国,闻庞涓自恃其能,大言不惭,知其无援引孙宾之意。

乃自以野服求见魏惠王,惠王素闻墨翟之名,降阶迎入,叩以兵法,墨翟指说大略,惠王大喜,欲留任官职,墨翟固辞曰:“臣山野之性,不习衣冠。所知有孙武子之孙,名宾者,真大将才,臣万分不及也,见今隐于鬼谷,大王何不召之?”惠王曰:“孙宾学于鬼谷,乃是庞涓同门,卿谓二人所学孰胜?”

墨翟曰:“宾与涓,虽则同学,然宾独得乃祖秘传,虽天下无其对手,况庞涓乎?”

墨翟辞去,惠王即召庞涓问曰:“闻卿之同学有孙宾者,独得孙武子秘传,其才天下无比,将军何不为寡人召之!”

庞涓对曰:“臣非不知孙宾之才,但宾是齐人,宗族皆在于齐;今若仕魏,必先齐而后魏,臣是以不敢进言。”

惠王曰:“‘士为知己者死',岂必本国之人,方可用乎?”

庞涓对曰:“大王既欲召孙宾,臣即当作书致去!”

庞涓口虽不语,心下踌躇:“魏国兵权,只在我一人之手,若孙宾到来,必然夺宠。既魏王有命,不敢不依,且待来时,生计害他,阻其进用之路,却不是好?”遂修书一封,呈上惠王,惠王用驷马高车,黄金四璧,遣人带了庞涓之书,一径望鬼谷来聘取孙宾。宾拆书看之,略曰:

涓托兄之庇,一见魏王,即蒙重用。临岐援引之言,铭心不忘,今特荐于魏王,求即驱驰赴召,共图功业。

孙宾将书呈与鬼谷先生,先生知庞涓已得时大用,今番有书取用孙宾,竟无一字问候其师,此乃刻薄忘本之人,不足计较。但庞涓生性骄妒,孙宾若去,岂能两立?欲待不容他去,又见魏王使命郑重,孙宾已自行色匆匆,不好阻当,亦使宾取山花一枝,卜其休咎。此时九月天气,宾见先生几案之上,瓶中供有黄菊一枝,遂拔以呈上,即时复归瓶中。

先生乃断曰:“此花见被残折,不为完好;但性耐岁寒,经霜不坏。虽有残害,不为大凶。且喜供养瓶中,为人爱重。瓶乃范金而成,钟鼎之属,终当威行霜雪,名勒鼎钟矣。但此花再经提拔,恐一时未能得意,仍旧归瓶。汝之功名,终在故土。吾为汝增改其名,可图进取。”

遂将孙宾“宾”字,左边加月为“膑”。按字书,膑乃刖刑之名,今鬼谷子改孙宾为孙膑,明明知有刖足之事,但天机不肯泄漏耳,岂非异人哉?髯翁有诗云:

山花入手知休咎,试比蓍龟倍有灵。

却笑当今卖卜者,空将鬼谷画占形。

临行,又授以锦囊一枚,吩咐:“必遇至急之地,方可开看。”孙膑拜辞先生,随魏王使者下山,登车而去。

苏秦、张仪在旁,俱有欣羡之色,相与计议来禀,亦欲辞归,求取功名,先生曰:“天下最难得者聪明之士,以汝二人之质,若肯灰心学道,可致神仙,何若要碌碌尘埃,甘为浮名虚利所驱逐也?”

秦、仪同声对曰:“夫‘良材不终朽于岩下,良剑不终秘于匣中。'日月如流,光阴不再,某等受先生之教,亦欲乘时建功,图个名扬后世耳!”

先生曰:“你两人中肯留一人与我作伴否?”

秦、仪执定欲行,无肯留者,先生强之不得,叹曰:“仙才之难如此哉?”乃为之各占一课,断曰:“秦先吉后凶,仪先凶后吉。秦说先行,仪当晚达。吾观孙、庞二子势不相容,必有吞噬之事。汝二人异日宜互相推让,以成名誉,勿伤同学之情。”二人稽首受教。

先生又取书二本,分赠二人,秦、仪观之,乃太公《阴符篇》也。秦、仪曰:“此书弟子久已熟诵,先生今日见赐,有何用处?”先生曰:“汝虽熟诵,未得其精,此去若未能得意,只就此篇探讨,自有进益。我亦从此逍遥海外,不复留于此谷矣!”

秦、仪既别去,不数日,鬼谷子亦浮海为蓬岛之游,或云已仙去矣。

不知孙膑应聘下山,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八回 孙膑佯狂脱祸 庞涓兵败桂陵

话说孙膑行至魏国,即寓于庞涓府中,膑谢涓举荐之恩。涓有德色,膑又述鬼谷先生改宾为膑之事。涓惊曰:“膑非佳语,何以改易?”膑曰:“先生之命,不敢违也!”

次日,同入朝中,谒见惠王,惠王降阶迎接,其礼甚恭,膑再拜奏曰:“臣乃村野匹夫,过蒙大王聘礼,不胜惭愧!”惠王曰:“墨子盛称先生独得孙武秘传,寡人望先生之来,如渴思饮,今蒙降重,大慰平生!”遂问庞涓曰:“寡人欲封孙先生为副军师之职,与卿同掌兵权,卿意如何?”庞涓对曰:“臣与孙膑同窗结义,膑乃臣之兄也,岂可以兄为副,不若权拜客卿,候有功绩,臣当让爵,甘居其下。”惠王准奏,即拜膑为客卿,赐第一区,亚于庞涓。客卿者,半为宾客,不以臣礼加之,外示优崇,不欲分兵权于膑也。

自此孙、庞频相往来。庞涓想道:“孙子既有秘授,未见吐露,必须用意探之。”遂设席请酒,酒中因谈及兵机,孙子对答如流,及孙子问及庞涓数节,涓不知所出,乃佯问曰:“此非孙武子《兵法》所载乎?”膑全不疑虑,对曰:“然也。”涓曰:“愚弟昔日亦蒙先生传授,自不用心,遂至遗忘,今日借观,不敢忘报。”膑曰:“此书经先生注解详明,与原本不同,先生止付看三日,便即取去,亦无录本。”涓曰:“吾兄还记得否?”膑曰:“依稀尚存记忆。”涓心中巴不得便求传授,只是一时难以骤逼。

过数日,惠王欲试孙膑之能,乃阅武于教场,使孙、庞二人各演阵法。庞涓布的阵法,孙膑一见,即能分说此为某阵,用某法破之;孙膑排成一阵,庞涓茫然不识,私问于孙膑,膑曰:“此即‘颠倒八门阵'也。”涓曰:“有变乎?”膑曰:“攻之则变为‘长蛇阵'矣!”庞涓探了孙膑说话,先报惠王曰:“孙子所布,乃‘颠倒八门阵',可变‘长蛇'。”已而,惠王问于孙膑,所对相同,惠王以庞涓之才,不弱于孙膑,心中愈喜。

只有庞涓回府,思想:“孙子之才大胜于吾,若不除之,异日必为欺压。”心生一计,于相会中间,私叩孙子曰:“吾兄宗族俱在齐邦,今兄已仕魏国,何不遣人迎至此间,同享富贵?”

孙膑垂泪言曰:“子虽与吾同学,未悉吾家门之事也。吾四岁丧母,九岁丧父,育于叔父孙乔身畔,叔父仕于齐康公为大夫,及田太公迁康公于海上,尽逐其故臣,多所诛戮,吾宗族离散,叔与从兄孙平、孙卓挈吾避难奔周,因遇荒岁,复将吾佣于周北门之外,父子不知所往。吾后来年长,闻邻人言鬼谷先生道高,而心慕之,是以单身往学,又复数年,家乡杳无音信,岂有宗族可问哉?”

庞涓复问曰:“然则兄长亦还忆故乡坟墓否?”

膑曰:“人非草木,能忘本原?先生于吾临行,亦言‘功名终在故土',今已作魏臣,此话不须提起矣。”

庞涓探了口气,佯应曰:“兄长之言甚当,大丈夫随地立功,何必故乡也?”

约过半年,孙膑所言,都已忘怀了。

一日,朝罢方回,忽有汉子似山东人语音,问人曰:“此位是孙客卿否。”膑随唤入府,叩其来历,那人曰:“小子姓丁名乙,临淄人氏,在周客贩,令兄有书托某送到鬼谷,闻贵人已得仕魏邦,迂路来此。”说罢,将书呈上。

孙膑接书在手,拆而观之略云:

愚兄平、卓字达贤弟宾亲览,吾自家门不幸,宗族荡散,不觉已三年矣。向在宋国为人耕牧,汝叔一病即世,异乡零落,苦不可言,今幸吾王尽释前嫌,招还故里,正欲奉迎吾弟,重立家门,闻吾弟就学鬼谷,良玉受琢,定成伟器,兹因某客之便,作书报闻,幸早为归计,兄弟复得相见。

孙膑得书认以为真,不觉大哭。丁乙曰:“承贤兄吩咐,劝贵人早早还乡,骨肉相聚。”

孙膑曰:“吾已仕于魏,此事不可造次。”乃款待丁乙酒饭,付以回书,前面亦叙思乡之语,后云:“弟已仕魏,未可便归,俟稍有建立,然后徐为首邱之计。”送丁乙黄金一锭为路费,丁乙接了回书,当下辞去。

谁知来人不是什么丁乙,乃是庞涓手下心腹徐甲也。庞涓套出孙膑来历姓名,遂伪作孙平、孙卓手书,教徐甲假称齐商丁乙,投见孙子;孙子兄弟自少分别,连手迹都不分明,遂认以为真了。庞涓诓得回书,遂仿其笔迹,改后数句云:“弟今身仕魏国,心悬故土,不日当图归计,倘齐王不弃微长,自当尽力。”

于是入朝私见惠王,屏去左右,将伪书呈上,言:“孙膑果有背魏向齐之心,近日私通齐使,取有回书,臣遣人邀截于郊外,搜得在此。”

惠王看毕曰:“孙膑心悬故土,岂以寡人未能重用,不尽其才耶?”

涓对曰:“膑祖孙武子为吴王大将,后来仍旧归齐。父母之邦谁能忘情,大王虽重用膑,膑心已恋齐,必不能为魏尽力,且膑才不下于臣,若齐用为将必然与魏争雄,此大王异日之患也,不如杀之。”

惠王曰:“孙膑应召而来,今罪状未明,遽然杀之,恐天下议寡人之轻士也。”

涓对曰:“大王之言甚善,臣当劝谕孙膑,倘肯留魏国,大王重加官爵,若其不然,大王发到微臣处议罪,微臣自有区处。” 奇Qīsuū。сom书

庞涓辞了惠王,往见孙子,问曰:“闻兄已得千金家报,有之乎。”膑是忠直之人,全不疑虑,遂应曰:“果然。”因备述书中要他还乡之意,庞涓曰:“弟兄久别思归,人之至情,兄长何不于魏王前暂给一二月之假,归省坟墓,然后再来。”

膑曰:“恐主公见疑,不允所请。”

涓曰:“兄试请之,弟当从旁力赞。”

膑曰:“全仗贤弟玉成。”

是夜,庞涓又入见惠王,奏曰:“臣奉大王之命,往谕孙膑,膑意必不愿留,且有怨望之语,若目下有表章请假,主公便发其私通齐使之罪。”惠王点头。

次日,孙膑果然进上一通表章,乞假月余,还齐省墓,惠王见表大怒,批表尾云:“孙膑私通齐使,今又告归,显有背魏之心,有负寡人委任之意,可削其官秩,发军师府问罪。”

军政司奉旨,将孙膑拿到军师府来见庞涓,涓一见佯惊曰:“兄长何为至此!”军政司宣惠王之命,庞涓领旨讫,问膑曰:“吾兄受此奇冤,愚弟当于王前力保。”言罢,命舆人驾车,来见惠王,奏曰:“孙膑虽有私通齐使之罪,然罪不至死,以臣愚见,不若刖而黥之,使为废人,终身不能退归故土,既全其命,又无后患,岂不两全?微臣不敢自专,特来请旨!”

惠王曰:“卿处分最善。”

庞涓辞回本府,谓孙膑曰:“魏王十分恼怒,欲加兄极刑,愚弟再三保奏,恭喜得全性命,但须刖足黥面,此乃魏国法度,非愚弟不尽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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