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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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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克心中怏怏,即命撤馔,起身径入书房,独步庭中,回旋良久。是夕不用晚餐,挑灯就寝,展转床褥,不能成寐,左思右想:“优施内外俱宠,出入宫禁,今日之歌,必非无谓而发,彼欲言未竟,俟天明当再叩之。”

捱至半夜,心中急不能忍,遂吩咐左右:“密唤优施到此问话。”

优施已心知其故,连忙衣冠整齐,跟着来人直达寝所,里克召优施坐于床间,以手抚其膝,问曰:“适来‘菀枯'之说,我已略喻,岂非谓曲沃乎?汝必有所闻,可与我详言,不可隐也。”

施对曰:“久欲告知,因大夫乃曲沃之傅,且未敢直言,恐见怪耳。”

里克曰:“使我预图免祸之地,是汝爱我也,何怪之有?”

施乃俯首就枕畔低语曰:“君已许夫人,杀太子而立奚齐,有成谋矣。”

里克曰:“犹可止乎?”

施对曰:“君夫人之得君,子所知也;中大夫之得君,亦子所知也。夫人主乎内,中大夫主乎外。虽欲止,得乎?”

里克曰:“从君而杀太子,我不忍也,辅太子以抗君,我不及也,中立而两无所为,可以自脱否?”

施对曰:“可。”

施退,里克坐以待旦,取往日所书之简视之,屈指恰是十年。叹曰:“卜筮之理,何其神也!”

遂造大夫丕郑父之家,屏去左右告之曰:“史苏、卜偃之言,验于今矣!”

丕郑父曰:“有闻乎?”

里克曰:“夜来优施告我曰:‘君将杀太子而立奚齐也。'”

丕郑父曰:“子何以复之?”

里克曰:“我告以中立。”

丕郑父曰:“子之言,如见火而益之薪也。为子计,宜阳为不信,彼见子不信,必中忌而缓其谋,子乃多树太子之党,以固其位,然后乘间而进言,以夺君之志,成败犹未有定。今子曰;‘中立',则太子孤矣,祸可立而待也。”

里克顿足曰:“惜哉,不早与吾子商之。”

里克别去登车,诈坠于车下,次日遂称伤足不能赴朝。史臣有诗云:

特羊具享优人舞,断送储君一曲歌。

堪笑大臣无远识,却将中立佐操戈。

优施回复骊姬,骊姬大悦,乃夜谓献公曰:“太子久居曲沃,君何不召之,但言妾之思见太子,妾因以为德于太子,冀免旦夕何如?”

献公果如其言,以召申生。申生应呼而至,先见献公,再拜问安,礼毕,入宫参见骊姬,骊姬设飨待之,言语甚欢。次日,申生入宫谢宴,骊姬又留饭。

是夜,骊姬复向献公垂泪言曰:“妾欲回太子之心,故召而礼之,不意太子无礼更甚。”

献公曰:“何如?”

骊姬曰:“妾留太子午餐,索饮,半酣,戏谓妾曰:‘我父老矣,若母何?'妾怒而不应,太子又曰:‘昔我祖老,而以我母姜氏,遗于我父,今我父老,必有所遗,非子而谁?'欲前执妾手,妾拒之乃免。君若不信,妾试与太子同游于囿,君从台上观之,必有睹焉。”

献公曰:“诺。”

及明,骊姬召申生同游于囿,骊姬预以蜜涂其发,蜂蝶纷纷,皆集其鬓,姬曰:“太子盍为我驱蜂蝶乎?”申生从后以袖麾之。献公望见,以为真有调戏之事矣。心中大怒,即欲执申生行诛。骊姬跪而告曰:“妾召之而杀之,是妾杀太子也。且宫中暧昧之事,外人未知。姑忍之。”

献公乃使申生还曲沃,而使人阴求其罪。过数日,献公出田于翟桓,骊姬与优施商议,使人谓太子曰:“君梦齐姜诉曰:‘苦饥无食。'必速祭之。”

齐姜别有祠在曲沃,申生乃设祭,祭齐姜,使人送胙于献公。献公未归,乃留胙于宫中。六日后,献公回宫。骊姬以鸩入酒,以毒药傅肉,而献之曰:“妾梦齐姜苦饥不可忍,因君之出也,以告太子而使祭焉,今致胙于此,待君久矣。”

献公取觯,欲尝酒,骊姬跪而止之曰:“酒食自外来者,不可不试。”

献公曰:“然。”乃以酒沥地,地即坟起。又呼犬,取一脔肉掷之,犬啖肉立死。骊姬佯为不信,再呼小内侍,使尝酒肉。小内侍不肯,强之,才下口,七窍流血亦死。

骊姬佯大惊,疾趋下堂而呼曰:“天乎!天乎!国固太子之国也。君老矣,岂旦暮之不能待,而必欲弑之!”言罢,双泪俱下,复跪于献公之前,带噎而言曰:“太子所以设此谋者,徒以妾母子故也。愿君以此酒肉赐妾,妾宁代君而死,以快太子之志!”即取酒欲饮。

献公夺而覆之,气咽不能出语。骊姬哭倒在地,恨曰:“太子真忍心哉!其父而且欲弑之,况他人乎?始君欲废之,妾固不肯。后囿中戏我,君又欲杀之,我犹力劝。今几害我君,妾误君甚矣!”

献公半晌方言,以手扶骊姬曰:“尔起!孤便当暴之群臣,诛此贼子。”

当时出朝,召诸大夫议事,惟狐突久杜门,里克称足疾,丕郑父托以他出不至。其余毕集朝堂。

献公以申生逆谋,告诉群臣。群臣知献公畜谋已久,皆面面相觑,不敢置对。东关五进曰:“太子无道,臣请为君讨之。”

献公乃使东关五为将,梁五副之,率车二百乘,以讨曲沃。嘱之曰:“太子数将兵,善用众,尔其慎之。”

狐突虽然杜门,时刻使人打听朝事,闻“二五”戒车,心知必往曲沃,急使人密报太子申生,申生以告太傅杜原款。原款曰:“胙已留宫六日,其为宫中置毒明矣。子必以状自理,群臣岂无相明者,毋束手就死为也。”

申生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饱。我自理而不明,是增罪也。幸而明,君护姬,

未必加罪,又以伤君之心。不如我死。”

原款曰:“且适他国,以俟后图如何?”

申生曰:“君不察其无罪,而行讨于我,我被弑父之名以出,人将以我为鸱鸮矣!若出而归罪于君,是恶君也。且彰君父之恶,必见笑于诸侯。内困于父母,外困于诸侯,是重困也。弃君脱罪,是逃死也。我闻之:‘仁不恶君,智不重困,勇不逃死'。”乃为书以复狐突曰:“申生有罪,不敢爱死。虽然君老矣,子少国家多难,伯氏努力以辅国家,申生虽死,受伯氏之赐实多。”

于是北向再拜,自缢而死。死之明日,东关五兵到,知申生已死,乃执杜原款囚之,以报献公曰:“世子自知罪不可逃,乃先死也。”

献公使原款证成太子之罪,原款大呼曰:“天乎,冤哉。原款所以不死而就俘者,正欲明太子之心也,胙留宫六日,岂有毒而久不变者乎?”

骊姬从屏后急呼曰:“原款辅导无状,何不速杀之?”献公使力士以铜锤击破其脑而死,群臣皆暗暗流涕。

梁五、东关五谓优施曰:“重耳、夷吾与太子一体也,太子虽死,二公子尚在,我窃忧之。”

优施言于骊姬,使引二公子。

骊姬夜半复泣诉献公曰:“妾闻重耳、夷吾,实同申生之谋,申生之死,二公子归罪于妾,终日治兵,欲袭晋而杀妾,以图大事,君不可不察。”

献公意犹未信,蚤朝,近臣报:“蒲、屈二公子来觐,已至关闻太子之变,即时俱回辕去矣。”

献公曰:“不辞而去,必同谋也。”乃遣寺人勃鞮率师往蒲,擒拿公子重耳;贾华率师往屈,擒拿公子夷吾。

狐突唤其次子狐偃至前,谓曰:“重耳骈胁重瞳,状貌伟异,又素贤明,他日必能成事,且太子既死,次当及之,汝可速往蒲,助之出奔,与汝兄毛同心辅佐,以图后举。”

狐偃遵命,星夜奔蒲城来投重耳。重耳大惊,与狐毛、狐偃方商议出奔之事,勃鞮车马已到,蒲人欲闭门拒守,重耳曰:“君命不可抗也。”勃鞮攻入蒲城,围重耳之宅,重耳与毛偃趋后园,勃鞮挺剑逐之,毛偃先逾墙出,推墙以招重耳,勃鞮执重耳衣袂,剑起袂绝,重耳得脱去,勃鞮收袂回报。

三人遂出奔翟国,翟君先梦苍龙蟠于城上,见晋公子来到,欣然纳之。须臾,城下有小车数乘,相继而至,叫开城甚急。重耳疑是追兵,便教城上放箭,城下大叫曰:“我等非追兵,乃晋臣愿追随公子者!”

重耳登城观看,认得为首一人,姓赵,名衰,字子余,乃大夫赵威之弟,仕晋朝为大夫。重耳曰:“子余到此,孤无虑矣。”即命开门放入,余人乃胥臣、魏犨、狐射姑、颠颉、介子推、先轸,皆知名之士。其他愿执鞭负橐,奔走效劳,又有壶叔等数十人。

重耳大惊曰:“公等在朝,何以至此?”

赵衰等齐声曰:“主上失德,宠妖姬,杀世子,晋国旦晚必有大乱,素知公子宽仁下士,所以愿从出亡。”

翟君教开门放入,众人进见。重耳泣曰:“诸君子能协心相辅,如肉傅骨,生死不敢忘德。”魏犨攘臂前曰:“公子居蒲数年,蒲人咸乐为公子死,若借助于狄,以用蒲人之众,杀入绛城,朝中积愤已深,必有起为内应者,因以除君侧之恶,安社稷而抚民人,岂不胜于流离道途为逋客哉?”

重耳曰:“子言虽壮,然震惊君父,非亡人所敢出也。”

魏犨乃一勇之夫,见重耳不从,遂咬牙切齿,以足顿地曰:“公子畏骊姬辈如猛虎蛇蝎,何日能成大事乎?”

狐偃谓犨曰:“公子非畏骊姬,畏名义耳。”犨乃不言。

昔人有古风一篇,单道重耳从亡诸臣之盛:

蒲城公子遭谗变,轮蹄西指奔如电。

担囊仗剑何纷纷,英雄尽是山西彦。

山西诸彦争相从,吞云吐雨星罗胸。

文臣高等擎天柱,武将雄夸驾海虹。

君不见,赵成子,冬日之温彻人髓?

又不见,司空季,六韬三略饶经济。

二狐肺腑兼尊亲,出奇制变圆如轮。

魏犨矫矫人中虎,贾佗强力轻千钧。

颠颉昂藏独行意,直哉先轸胸无滞。

子推介节谁与俦,百炼坚金任磨砺。

颉颃上下如掌股,周流遍历秦齐楚。

行居寝食无相离,患难之中定臣主。

古来真主百灵扶,风虎云龙自不孤。

梧桐种就鸾凤集,何问朝中菀共枯?

重耳自幼谦恭下士,自十七岁时,已父事狐偃,师事赵衰,长事狐射姑,凡朝野知名之士,无不纳交,故虽出亡,患难之际,豪杰愿从者甚众。

惟大夫郤芮与吕饴甥腹心之契,虢射是夷吾之母舅,三人独奔屈以就夷吾。相见之间,告以“贾华之兵,旦暮且至”。夷吾即令敛兵为城守计。

贾华原无必获夷吾之意,及兵到故缓其围,使人阴告夷吾曰:“公子宜速去,不然晋兵继至,不可当也。”

夷吾谓郤芮曰:“重耳在翟,今奔翟何如?”

郤芮曰:“君固言二公子同谋,以是为讨。今异出而同走,骊姬有辞矣,晋兵且至翟。不如之梁,梁与秦近,秦方强盛,且婚姻之国,君百岁后,可借其力以图归也。”夷吾乃奔梁国。

贾华佯追之不及,以逃奔复命。

献公大怒曰:“二子不获其一,何以用兵?”叱左右欲缚贾华斩之。

丕郑父奏曰:“君前使人筑二城,使得聚兵为备,非贾华之罪也。”

梁五亦奏曰:“夷吾庸才无足虚。重耳有贤名,多士从之,朝堂为之一空,且翟吾世仇,不伐翟除重耳,后必为患。”

献公乃赦贾华,使召勃鞮。鞮闻贾华几不免,乃自请率军伐翟,献公许之。

勃鞮兵至翟城,翟君亦盛陈兵于采桑,相守二月余。

丕郑父进曰:“父子无绝恩之理。二公子罪恶未彰,既已出奔,而必追杀之,得无已甚乎?且翟未可必胜,徒老我师,为邻国笑。”献公意稍转,即召勃鞮还师。

献公疑群公子多重耳、夷吾之党,异日必为奚齐之梗,乃下令尽逐群公子,晋之公族无敢留者。于是立奚齐为世子,百官自“二五“及荀息之外,无不人人扼腕,多有称疾告老者。时周襄王之元年,晋献公之二十六年也。

是秋九月,献公奔赴葵邱之会不果,于中途得疾,至国还宫。骊姬坐于足,泣曰:“君遭骨肉之衅,尽逐公族,而立妾之子,一旦设有不讳,我妇人也,奚齐年又幼,倘群公子挟外援以求入,妾母子所靠何人?”

献公曰:“夫人勿忧。太傅荀息,忠臣也,忠不二心,孤当以幼君托之。”于是召荀息至于榻前,问曰:“寡人闻,‘士之立身,忠信为本'。何以谓之忠信?”

荀息对曰:“尽心事主曰忠,死不食言曰信。”

献公曰:“寡人欲以弱孤累大夫,大夫其许我乎?”

荀息稽首对曰:“敢不竭死力?”

献公不觉堕泪,骊姬哭声闻幕外。

数日,献公薨。骊姬抱奚齐以授荀息,时年才十一岁,荀息遵遗命,奉奚齐主丧,百官俱就位哭泣。骊姬亦以遗命,拜荀息为上卿,梁五、东关五加左右司马,敛兵巡行国中,以备非常。国中大小事体,俱关白荀息而后行。

以明年为新君元年,告讣诸侯。毕竟奚齐能得几日为君?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里克两弑孤主 穆公一平晋乱

话说荀息拥立公子奚齐,百官都至丧次哭临,惟狐突托言病笃不至,里克私谓丕郑父曰:“孺子遂立矣,其若亡公子何?”

丕郑父曰:“此事全在荀叔,姑与探之。”二人登车,同往荀息府中,息延入,里克告曰:“主上晏驾,重耳、夷吾俱在外,叔为国大臣,乃不迎长公子嗣位,而立嬖人之子,何以服人?且三公子之党,怨奚齐子母入于骨髓,只碍主上耳,今闻大变,必有异谋。秦、翟辅之于外,国人应之于内,子何策以御之?”

荀息曰:“我受先君遗托而傅奚齐,则奚齐乃我君矣,此外不知更有他人!万一力不从心,惟有一死,以谢先君而已。”

丕郑父曰:“死无益也,何不改图?”

荀息曰:“我既以忠信许先君矣,虽无益,敢食言乎?”二人再三劝谕,荀息心如铁石,终不改言,乃相辞而去。

里克谓郑父曰:“我以叔有同僚之谊,故明告以利害,彼坚执不听,奈何?”

郑父曰:“彼为奚齐,我为重耳,各成其志,有何不可。”

于是二人密约,使心腹力士,变服杂于侍卫服役之中,乘奚齐在丧次,就刺杀于苫块之侧,时优施在旁,挺剑来救,亦被杀,一时幕间大乱。荀息哭临方退,闻变大惊,疾忙趋入,抚尸大恸曰:“我受遗命托孤,不能保护太子,我之罪也。”便欲触柱而死,骊姬急使人止之曰:“君柩在殡,大夫独不念乎?且奚齐虽死,尚有卓子在,可辅也。”荀息乃诛守幕者数十人,即日与百官会议,更扶卓子为君,时年才九岁。

里克、丕郑父佯为不知,独不与议。梁五曰“孺子之死,实里、丕二人为先太子报仇也。今不与公议,其迹昭然,请以兵讨之。”

荀息曰:“二人者,晋之老臣,根深党固,七舆大夫,半出其门,讨而不胜,大事去矣,不如姑隐之,以安其心而缓其谋,俟丧事既毕,改元正位,外结邻国,内散其党,然后乃可图矣。”

梁五退谓东关五曰:“荀卿忠而少谋,作事迂缓,不可恃也。里、丕虽同志,衔怨独深。若除克,则丕氏之心惰矣。”

东关五曰:“何策除之?”

梁五曰:“今丧事在迩,诚伏甲东门,视其送葬,突起攻之。此一夫之力也。”

东关五曰:“善。我有客屠岸夷者,能负三千钧绝地而驰,若啖以爵禄,此人可使也。”乃召屠岸夷而语之。

夷素与大夫骓遄相厚,密以其谋告于骓遄,问:“此事可行否?”

遄曰:“故太子之冤,举国莫不痛之,皆因骊姬母子之故。今里、丕二大夫,欲歼骊姬之党,迎立公子重耳为君,此义举也。汝若辅佞仇忠,干此不义之事,我等必不容汝。徒受万代骂名,不可,不可!”

夷曰:“我侪小人不知也,今辞之何如?”

骓遄曰:“辞之,则必复遣他人矣。子不如佯诺,而反戈以诛逆党,我以迎立之功与子。子不失富贵,而且有令名,与为不义杀身孰得?”

屠岸夷曰:“大夫之教是也。”

骓遄曰:“得无变否?”

夷曰:“大夫见疑,则请盟!”乃割鸡而为盟。夷去,遄即与丕郑父言之,郑父亦言于里克,各整顿家甲,约定送葬日齐发。

至期,里克称病不会葬,屠岸夷谓东关五曰:“诸大夫皆在葬,惟里克独留,此天夺其命也,请授甲兵三百人,围其宫而歼之。”东关五大悦,与甲士三百,伪围里克之家。

里克故意使人如墓告变。荀息惊问其故,东关五曰:“闻里克将乘隙为乱,五等辄使家客,以兵守之。成则大夫之功,不成不相累也。”荀息心如芒刺,草草毕葬,即使“二五”勒兵助攻,自己奉卓子坐于朝堂,以俟好音。

东关五之兵先至东市,屠岸夷来见,托言禀事,猝以臂拉其颈,颈折坠,军中大乱。屠岸夷大呼曰:“公子重耳引秦、翟之兵,已在城外,我奉里大夫之命,为故太子申生伸冤,诛奸佞之党,迎立重耳为君,汝等愿从者皆来,不愿者自去。”

军士闻重耳为君,无不踊跃愿从者。梁五闻东关五被杀,急趋朝堂,欲同荀息奉卓子出奔,却被屠岸夷追及。里克、丕郑父、骓遄各率家甲,一时亦到。梁五料不能脱,拔剑自刎,不断,被屠岸夷只手擒来,里克趁势挥刀,劈为两段。时左行大夫共华,亦统家甲来助,一齐杀入朝门,里克仗剑先行,众人随之,左右皆惊散。

荀息面不改色,左手抱卓子,右手举袖掩之,卓子惧而啼。荀息谓里克曰:“孺子何罪?宁杀我,乞留此先君一块肉!”

里克曰:“申生安在?亦先君一块肉也!”

顾屠岸夷曰:“还不下手!”

屠岸夷就荀息手中夺来,掷之于阶,但闻趷蹋一声,化为肉饼。荀息大怒,挺佩剑来斗里克,亦被屠岸夷斩之。遂杀入宫中,骊姬先奔贾君之宫,贾君闭门不纳,走入后园,从桥上投水中而死。里克命戮其尸。

骊姬之娣虽生卓子,无宠无权,恕不杀,锢之别室。尽灭“二五”及优施之族。髯仙有诗叹骊姬云:

谮杀申生意若何?要将稚子掌山河。

一朝母子遭骈戮,笑杀当年《暇豫》歌!

又有诗叹荀息从君之乱命,而立庶孽,虽死不足道也。诗云:

昏君乱命岂宜从?犹说硁硁效死忠。

璧马智谋何处去,君臣束手一场空。

里克大集百官于朝堂,议曰:“今庶孽已除,公子中惟重耳最长且贤,当立。诸大夫同心者,请书名于简。”

丕郑父曰:“此事非狐老大夫不可。”

里克即使人以车迎之。狐突辞曰:“老夫二子从亡。若与迎,是同弑也。突老矣,惟诸大夫之命是听。”里克遂执笔先书己名,次丕郑父,以下共华、贾华、骓遄等共三十余人,后至者俱不及书。

以上士之衔假屠岸夷,使之奉表往翟,奉迎公子重耳。重耳见表上无狐突名,疑之,魏犨曰:“迎而不往,欲长为客乎?”

重耳曰:“非尔所知也。群公子尚多,何必我,且二孺子新诛,其党未尽,入而求出,何可得也?天若祚我,岂患无国?”

狐偃亦以乘丧因乱,皆非美名,劝公子勿行。乃谢使者曰:“重耳得罪于父,逃死四方,生既不得展问安侍膳之诚,死又不得尽视含哭位之礼,何敢乘乱而贪国?大夫其更立他子,重耳不敢违。”

屠岸夷还报,里克欲遣使再往,大夫梁繇靡曰:“公子孰非君者,盍迎夷吾乎?”

里克曰:“夷吾贪而忍,贪则无信,忍则无亲,不如重耳。”

梁繇靡曰:“不犹愈于群公子乎?”众人俱唯唯,里克不得已,乃使屠岸夷辅梁繇靡迎夷吾于梁。

且说公子夷吾在梁,梁伯以女妻之,生一子,名曰圉。夷吾安居于梁,日夜望国中有变,乘机求入,闻献公已薨,即命吕饴甥袭屈城据之。荀息为国中多事,亦不暇问。及闻奚齐、卓子被杀,诸大夫往迎重耳,吕饴甥以书报夷吾,夷吾与虢射、郤芮商议,要来争国。忽见梁繇靡等来迎,以手加额曰:“天夺国于重耳,以授我也。”不觉喜形于色。

郤芮进曰:“重耳非恶得国者,其不行必有疑也,君勿轻信。夫在内而外求君者,是皆有大欲焉。方今晋臣用事,里、丕为首,君宜捐厚赂以啖之,虽然,犹有危。夫入虎穴者,必操利器。君欲入国,非借强国之力为助不可。邻晋之国,惟秦最强,子盍遣使卑辞以求纳于秦乎,秦许我,则国可入矣。”

夷吾用其言,乃许里克以汾阳之田百万,许丕郑父以负葵之田七十万,皆书契而缄之。先使屠岸夷还报,留梁繇靡使达手书于秦,并道晋国诸大夫奉迎之意。

秦穆公谓蹇叔曰:“晋乱待寡人而平,上帝先示梦矣。寡人闻重耳、夷吾皆贤公子也,寡人将择而纳之。未知孰胜?”

蹇叔曰:“重耳在翟,夷吾在梁,地皆密迩,君何不使人往吊。以观二公子之为人?”

穆公曰:“诺。”

乃使公子絷先吊重耳,次吊夷吾。公子絷至翟,见公子重耳,以秦君之命称吊,礼毕,

重耳即退,絷使阍者传语:“公子宜乘时图入,寡君愿以敝赋为前驱。”

重耳以告赵衰。赵衰曰:“却内之迎,而借外宠以求入,虽入不光矣。”重耳乃出见使者曰:“君惠吊亡臣重耳,辱以后命。亡人无宝,仁亲为宝,父死之谓何,而敢有他志。”遂伏地大哭,稽颡而退,绝无一私语。

公子絷见重耳不从,心知其贤,叹息而去。遂吊夷吾于梁,礼毕,夷吾谓絷曰:“大夫以君命下吊亡人,亦何以教亡人乎?”絷亦以“乘时图入”相劝,夷吾稽颡称谢,入告郤芮曰:“秦人许纳我矣。”

郤芮曰:“秦人何私于我,亦将有取于我也。君必大割地以赂之。”

夷吾曰:“大割地不损晋乎?”

郤芮曰:“公子不返国,则梁山一匹夫耳,能有晋尺寸之土乎?他人之物,公子何惜焉。”

夷吾复出见公子絷,握其手谓曰:“里克、丕郑皆许我矣,亡人皆有以酬之,且不敢薄也,苟假君之宠,入主社稷,惟是河外五城,所以便君之东游者。东尽虢地,南及华山,内以解梁为界,愿入之于君,以报君德于万一。”

出契于袖中,面有德色,公子絷方欲谦让,夷吾又曰:“亡人另有黄金四十镒,白玉之珩六双,愿纳于公子之左右,乞公子好言于君,亡人不忘公子之赐。”公子絷乃皆受之。史臣有诗云:

重耳忧亲为丧亲,夷吾利国喜津津。

但看受吊相悬处,成败分明定两人。

絷返命于穆公,备述两公子相见之状。穆公曰:“重耳之贤,过夷吾远矣。必纳重耳。”

公子絷对曰:“君之纳晋君也,忧晋乎,抑欲成名于天下乎。”

穆公曰:“晋何与我事?寡人亦欲成名于天下耳。”

公子絷曰:“君如忧晋,则为之择贤君。第欲成名于天下。则不如置不贤者。均之有置君之名,而贤者出我上,不贤者出我下,二者孰利?”

穆公曰:“子之言,开我肺腑。”乃使公孙枝出车三百乘,以纳夷吾。

秦穆公夫人,乃晋世子申生之娣,是为穆姬,幼育于献公次妃贾君之宫,甚有贤德,闻公孙枝将纳夷吾于晋,遂为手书以属夷吾,言:“公子入为晋君,必厚视贾君,其群公子因乱出奔,皆无罪,闻叶茂者本荣,必尽纳之,亦所以固我藩也。”

夷吾恐失穆姬之意,随以手书复之,一一如命。

时齐桓公闻晋国有乱,欲合诸侯谋之,乃亲至高梁之地,又闻秦师已出,周惠王亦遣大夫王子党率师至晋,乃遣公孙隰朋会周、秦之师,同纳夷吾,吕饴甥亦自屈城来会,桓公遂回齐。里克、丕郑父请出国舅狐突做主,率群臣备法驾,迎夷吾于晋界。

夷吾入绛都即位,是为惠公,即以本年为元年。按晋惠公之元年,实周襄王之二年也。国人素慕重耳之贤,欲得为君,及失重耳得夷吾,乃大失望。

惠公既即位,遂立子圉为世子,以狐突、虢射为上大夫,吕饴甥、郤芮俱为中大夫,屠岸夷为下大夫,其余在国诸臣,一从其旧。使梁繇靡从王子党如周,韩简从隰朋如齐,各拜谢纳国之恩。惟公孙枝以索取河西五城之地,尚留晋国。惠公有不舍之意,乃集群臣议之。

虢射目视吕饴甥,饴甥进曰:“君所以赂秦者为未入,则国非君之国也,今既入矣,国乃君之国矣,虽不畀秦,秦其奈君何?”

里克曰:“君始得国,而失信于强邻,不可,不如与之。”

郤芮曰:“去五城是去半晋矣,秦虽极兵力,必不能取五城于我。且先君百战经营,始有此地,不可弃也。”

里克曰:“既知先君之地,何以许之?许而不与,不怒秦乎?且先君立国于曲沃,地不过蕞尔,惟自强于政,故能兼并小国,以成其大。君能修政而善邻,何患无五城哉?”

郤芮大喝曰:“里克之言,非为秦也,为取汾阳之田百万,恐君不与,故以秦为例耳。”

丕郑父以臂推里克,克遂不敢复言。惠公曰:“不与则失信,与之则自弱,畀一二城可乎?”

吕饴甥曰:“畀一二城,未为全信也,而适以挑秦之争,不如辞之。”

惠公乃命吕饴甥作书辞秦。书略曰:

始夷吾以河西五城许君,今幸入守社稷,夷吾念君之赐,欲即践言。大臣皆曰:“地者,先君之地,君出亡在外,何得擅许他人?”寡人争之弗能得。惟君少缓其期,寡人不敢忘也。

惠公问:“谁人能为寡人谢秦者?”丕郑父愿往,惠公从之。

原来惠公求入国时,亦曾许丕郑父负葵之田七十万,惠公既不与秦城,安肯与里、丕二人之田?郑父口虽不言,心中怨恨,特地讨此一差,欲诉于秦耳。

郑父随公孙枝至于秦国,见了穆公,呈上国书。穆公览毕,拍案大怒曰:“寡人固知夷吾不堪为君,今果被此贼所欺!”欲斩丕郑父。

公孙枝奏曰:“此非郑父之罪也,望君恕之。”

穆公余怒未尽,问曰:“谁使夷吾负寡人者?寡人愿得而手刃之?”

丕郑父曰:“君请屏左右,臣有所言。”穆公色稍和,命左右退于帘下,揖郑父进而问之。郑父对曰:“晋之诸大夫,无不感君之恩,愿归地者,惟吕饴甥、郤芮二人从中阻挠。君若重币聘问,而以好言召此二人,二人至,则杀之。君纳重耳,臣与里克逐夷吾,为君内应,请得世世事君,何如?”

穆公曰:“此计妙哉,固寡人之本心也。”于是遣大夫冷至随丕郑父行聘于晋,欲诱吕饴甥、郤芮而杀之。不知吕、郤性命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晋惠公大诛群臣 管夷吾病榻论相

话说里克主意,原要奉迎公子重耳,因重耳辞不肯就,夷吾又以重赂求入,因此只得随众行事。谁知惠公即位之后,所许之田,分毫不给,又任用虢射、吕饴甥、郤芮一班私人,将先世旧臣,一概疏远,里克心中已自不服。

及劝惠公畀地于秦,分明是公道话,郤芮反说他为己而设,好生不忿,忍了一肚子气,敢怒而不敢言。出了朝门,颜色之间,不免露些怨望之意。及丕郑父使秦,郤芮等恐其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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