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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女如意-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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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宣隐忍了半晌,终于站起来,中规中矩向李氏行了个晚辈礼,“赵家婶子好。”

李氏没料到他有这举动,惊的退了半步,“嗬!这读书人,还真讲究。”摆了摆手,“这些个礼数就算啦,我是个粗人,不惯那文绉绉的一套。”

她话里话外对陈宣的轻蔑,惹得朱氏心里很是不满,沉着脸儿问:“李大姐没啥事儿,就先回,我屋里还有的忙,怕也没功夫好生招呼。”

李氏听的一窒,想想自个第三回登门,回回都叫朱氏说些送客的话儿撵出去,心里就火大。

眼睛狠眯了眯,本想立即就刮刺朱氏几句,几乎忍不住就要开口说些难听话,可想到今个为止,又攒了一批活,着急完工的!才硬忍下了。

耷拉着眉眼,把新接来的活计跟朱氏吩咐了,搁下一兜子布头跟彩线,抓起朱氏给装好了帕子的布包子,呼喝了巧铃,拔脚就气呼呼往外走。

一路上,心里盘算着,这朱氏也是个狼心狗肺的婆娘,得了那样多工钱儿,不记她半点好不说,成日冷言冷语的清高样儿,倒像是她是老板。自个是个给她做事儿的!

越想越来气,也就心一横,合计着赶明儿起就着手去寻绣娘去,一旦寻见能替代朱氏的,赶紧就给她辞了得了!没得自个一日日不顺气。

她还就不信自个离了朱氏就不行,朱氏还就真有那么大能耐,没她铺子就开不下去?

出了大门。就急匆匆往巷子外头走,见巧铃不住回着头往后头瞄,气的骂她,“还看,还看?!没见着你老娘挨了那婆娘一肚子火儿!?”

巧铃红着脸儿,“娘,我没看朱寡妇家。”走了一阵子,见李氏没接话儿,便主动问:“娘,啥时给我说亲?”

李氏正来着气。心里又卯着劲回镇上寻绣娘,哪里有心思谈这个。没好气地说:“闺女家的提这个,不嫌害臊!”

巧铃撅了撅嘴,没吱声。年一过,她来了葵水。娘不时就在屋里提起她成亲的事儿,话里话外的意思,眼下就开始为她今后的亲事多打问打问,非要寻一户家境富裕的,样貌端正的。好好给她说上个相公。

她心里本也没那些个概念,听的多了,对于男女间的事儿。才是慢慢开了窍。

知道自己这几年就准备着要嫁人,再上外头去时,心境马上就不一样了。

早先的时候,外头瞧见男娃子,哪里知道脸红?自打心头隐约开了窍,知道了那回事,也就避讳起来了,不须李氏跟赵启财提醒,自自然然就知道了害羞,懂了些个规矩,再不肯轻易跟男娃儿玩在一处,往日里相熟的同村,就是迎面碰上了,也只当不见。

今个还是她头一回对成亲的事儿上了心,却得了她娘一顿搪塞应付,心里也就有些失落,一路上,只消想起成亲的事儿,鬼使神差的,马上就悄悄惦记起方才在菜地见着的男娃儿,想了一会儿,脸就烧烫烧烫的,也就努力压下杂七杂八的念头,可没一会儿,又是控制不住地惦记起来。

一惦念,就一发不可收拾,她今个瞧见他,只看了几眼,就觉着他的模样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要是今后说亲,能说到他屋去该多好?

每每想到这处,脸上就美滋滋的。

巧铃一连几日奇奇怪怪的,李氏不知她犯什么魔怔,问了几回,她也不肯说,只抽空扭扭捏捏问李氏,啥时候给她说亲。

李氏险些没背过气去,她一个闺女家,隔三差五打问这个,像啥样子?当即就给美美呵斥了一顿,说是只管叫她娘家安稳呆着,今年能给她二哥说得上亲就不错了,等到了她说亲的时候儿,该她知道的,自然给她知道。

就算卖如意不光彩,想想靠天吃饭的农村人,上城里做上了买卖,钱儿也有了,体面也有了,在村里惹了不少人眼红,不但李氏鼻子眼儿高了一截儿,就连赵启财脸上也有了光,成日出门去,笑呵呵的。

有心瞧赵家笑话儿的的人多的是,然而,见裁缝铺子不但没黄,正月起,安安稳稳经营到现在,李氏每次屋来,不知道多得意风光。慢慢的,说闲话的人也就少了,反倒是起了巴结心思的人多了,就冲赵家镇上开这裁缝铺子,今年起已经有两三户人家上门来打问祥子婚事。

李氏得空回屋听赵启财说了,合计了几家的情况,均撇着嘴儿瞧不上眼,里头也就有一家她心里稍微能满意,放自个屋原来的情况,那是巴不得立即就要上对方屋里去验亲的,可如今做上生意,见多了富户,眼界儿早就放的高了,告诉赵启财,只管再等等看的,有条件儿更好的,两家再细细商谈。

(今日和明日分别是一更,礼拜一起双更。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抱歉之前答应的有存稿多发可能不行了,计划在1月31号左右老家过年去,所以年前余下的8天周末时间,除了发一章以外,余下时间要攒一下存稿,提前攒10章够5天发的才能安安心心过好年,出去会友吃饭拜年无压力。年一过,开始规划一下重新赶稿多发。年根了,祝愿大家荷包满满,年终奖多多,过个滋润年哟!)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生病了

李氏走后,朱氏越想越是不顺气,闷着脸儿进厢房,由着这几回在李氏跟前儿受的刮刺数落,就想起了陈宣爹来,她一个妇道人家,早早没了丈夫,孤苦伶仃,屋里没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更没个家族好倚仗,自个在外头受了欺负,也只有默默挨下的份。

越想越是伤心,忍不住就抹开泪儿。

帘子一掀,陈宣抿着嘴进屋来,眼瞧着朱氏独自垂泪,慢慢走到朱氏身边,把手搭在她肩头,静静说:“娘,往后,别去赵家铺子里绣花。”

朱氏掏出帕子擦擦泪,摇头道:“你出去,娘没事。”

陈宣也不走,默默在旁看朱氏一会儿,轻声说:“娘,你放宽心,今年我要能考中,入了县学里一定好好念书,备考府试。只是娘要答应我,别再赵家铺子做绣活儿。”

朱氏心里最惦记的就是这个,听他这样说,很是欣慰,勉强扯嘴角笑一个,又擦一把鼻涕,温声说:“好,娘往后不给赵家绣。”

陈宣仍是不放心,“娘别诓我!”

朱氏叹一下,抬眼慈祥地看陈宣,“做了这回的活儿,下回赵家的再来,娘就回了她,往后的绣活,不接了。”

陈宣这才点点头,又陪着朱氏一阵子,见她不再掉泪儿,没等他娘催,自觉出门念书去。

今个李氏来,朱氏就隐隐生出辞工的念头,这会儿便在心里合计着,一月一百个钱儿。是减轻了屋里不少负担,可偏生做的不顺气,她跟陈宣两个,日子虽然过的清贫。却一直有尊严的做人,从没叫人骑在脖子上欺凌过,偏叫李氏隔三差五的刮刺一回。前头几回,心头就很是不舒坦,为那几个钱儿,也就忍着让着,可到了今个,李氏连陈宣也一块宣排,她再也不想宽忍了。

即使陈宣今个不提。她也起了辞工的心思,她是个心气儿高的,早已受不了李氏,这会子掉一阵泪儿,美美发泄一通。也就彻底想开了,心里思量着,有那受气的功夫,自个花些心思多设计些好绣样,做成帕子拿县里去卖。

她也知道自己的本事,自小跟着姑母学绣花,雍州府她暂且不敢说,可在这不大丁点的县城里,怕没有比她技艺更精巧的绣娘了。得空去大铺面瞧,绣件儿多就是些二流水平,并不怎么瞧的上眼,县里最大的绣庄,偶尔能从南边流进来些苏绣粤绣的上等绣样,可那都是摆着大价钱儿的。等闲百姓也不惦记。

也就是没个正经铺面吃了亏,绣样子再好看,半个月才去一回,运气好,全卖出去,运气不好,还积攒着存货。再者说,绣花帕子要想好看,那还得在帕面儿跟彩线上头下本儿。自个单干,没了李氏的财力支持,哪里舍得用缎子面儿,哪里舍得使大量的丝线绣出个漂亮的绣图?万一脱不了手,可不就赔了大本?前头跟李氏合作做的那些个好看的缎面绣花帕子,缎面加丝线,一块成本价就不低,往常她是极少做的,有钱儿人自去绣庄挑选,路边的老板姓想买也买不起,就是她舍的下本去做,还要发愁能不能脱手。

她跟陈宣两个孤儿寡母,光种地就吃不饱,单靠一日日下苦刺绣,也就将凑供他念书,手头既没有钱儿折腾铺子,就是有钱儿,也没胆量多想开铺子的事儿。

再苦,再累,日子却有盼头,等陈宣今后有了出息,她也就熬出了头。

麦收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今年气候干,自打开春起,雨就一直没落过,天不亮,如意半睡半醒的,就听见了外头稀稀拉拉响起的滴答声儿,兴奋的早早就睁了眼,跟大嫂两个并排站在廊下头瞧雨,说一阵子闲话儿,赶做晌午饭时,外头还在下,两人便合计着赶早不赶晚,今年气候怪,没得一会儿下的大了做不成活儿,干脆跟着关全一块下地去。

关全本不想叫她们两个淋着雨地里下苦,可见下雨了,各家各户都动员着屋里的娃娃们麦地里忙帮,想想早些把麦收完总是好的,这天儿要真下起来,没个准儿,不定一下就是三五天,要是雨势大,可不就耽搁了麦收?

也就由着她们两个跟到地里帮忙去。

如意倒是高兴,“省了我跟大嫂菜地里浇水的功夫!”

关全也就笑开,“下一场雨,不是个坏事,天一下雨,热气退了,地里干活松快!”

如意自来关大哥屋就很少再下地,去年收苞谷那一回,也就帮了几天的忙,苞谷收完,关大哥马上就不准她再地里去,说是她要是个男娃娃倒罢了,十岁也能勉强当个苦力使,就是她不乐意,那也得早早给拉去下地锻炼锻炼,女娃儿家,安安分分的,在屋绣个花儿,做个饭,比啥都强。

从此,她做活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每日也就喂个牛,喂个鸡,打扫打扫庭院。

要不是心思都用在绣花上头,不定成日闲得慌。

好在她仍是个勤快的,就是不下地,手脚也闲不住,今个冒雨地里去,一天下来,手脚也利索。

关倩倩见她背着篓子,跑来跑去忙的欢快,笑着直摇头,“仔细脚上滑!”

话音刚落,那头就‘咚’的一声巨响,关全本想接话儿来着,一个心不在焉,给手里的镰刀一绊,脚上哧溜一滑,登时就摔了个大马趴,他长得壮实,生生给麦地压成个人字形的窝窝,水花霹啪溅了关倩倩跟如意两个一身。

如意顾不得擦脸上的泥点,先跟大嫂两个笑作一团。

关全听见如意两个笑的欢,默默爬起来,足足黑着脸儿好一阵。

一整日雨也没再往大里下。三人忙的开心,天擦黑才收工。

夜里回屋时,如意还挺精神,胃口大的连吃了三个玉米饼子。可晚饭过后,脑袋就开始有些昏沉,强打着精神跟大嫂和关大哥说一会儿话。就开始浑身发冷起来,便说乏了回屋去,早早窝在炕上歇着。

关倩倩堂屋跟关全说了一阵子话儿,见如意早早屋去,灯又黑着,抽空摸进厢房去瞧她,喊一嗓子。没人应声,上前摸摸她的脑袋,烫的吓人,赶忙就出去跟关全说了。

关全一年四季鲜少生病,一听发热。马上就慌了脚,上厢房亲自瞧一回,急的就要出门请郎中去,关倩倩毕竟比他见多识广,镇定的多,赶忙拦住她,说是阿如今个冒着雨出门,做活出了汗,再叫风一吹。八成着了凉,没大事!叫他别慌张。

自个上外头菜园子里拔几根葱,切了葱根,又上灶房去,和着生姜煮些姜糖水。

关全在旁盯着瞧,“这土法子能不能行?刘豆腐家那老大闺女。不就给烧成个傻子?”

关倩倩白她哥一眼,“不就是风寒感冒吗,没那邪乎,退了烧,屋里养几天就成。”话说着,转身给他往外搡,“别在这头碍我事儿,明儿烧再不退,上郎中那头,给娃儿买几副柴胡回屋煮了喝,一准儿就能好。”

关全半信半疑瞧她,“哪学来的?”

关倩倩囫囵应付他几句,盛了姜水往外走,“灵不灵的,明儿就知道了。”

进屋后,点了灯,轻声把如意喊起来,叫她喝了姜汤再睡下。

如意这会儿醒来,浑身不舒服,一阵冷一阵热,又是浑身骨头疼,也就知道自个多半是今个淋了雨,生了病。瞧见大嫂坐在炕沿上,眼里满是忧心,想强打着精神多跟她说说话儿,可喝了姜汤才躺下,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夜里昏昏沉沉的,感觉有人不停用湿布给她擦着身子。身上寒热交替的,她也没睡实,没一会儿,又听见大嫂跟谁小声说话儿的声音,意识快清醒时,又似乎感觉到有人把手放在她脸上摩挲。也不知过了多久,等睁开眼一瞧,外头太阳已经升的老高,可窗子下头的长桌上坐着的人,背影怎么瞧着像宣哥?

刚坐起身,陈宣就听见了动静,转头来,柔声问:“阿如,你醒了?”

如意点点头,刚开口,嗓子就粗粗哑哑的,“宣哥,你怎么在?”

陈宣盯着她的露出的上半身,衣裳有些不整,脑袋就偏了偏,“你大嫂跟你大哥地里收麦去,托了我娘来照顾你,听说你病了,我也跟娘来看看你,这时候也快正午,你大嫂也该回来瞧你。”想起什么,慌忙解释,“起先我在廊下,听见你说梦话,这才进屋来守着。”

如意心里怪难为情,“宣哥,你回屋念书去,我自个儿能行!”

陈宣抿抿唇,“你梦见了赵家婶子么?梦里一直掉泪儿。”

如意想一阵子,轻轻蹙眉,“不记得了。”

陈宣也就没再追问,瞧见她脸色苍白,问:“你饿了不?我娘在灶上给你煎药做饭,一会儿就好。”

如意摇摇头,掀了被子要下炕,陈宣见了,忙快步上前儿来拦她,伸手摸摸她脑袋,手在她脑门上停留了一下,神色凝重,“你还发着热,喝了药再下地。”

如意扁着个嘴瞧他,“宣哥,我要如厕!”

陈宣盯着她,脸慢慢就红了,慌忙退开几步,问:“你自个能下地么?”

如意点点头,趿鞋下了炕,“就是身子有些乏,下地,能行的,没那么娇气。”又催他走:“宣哥,你快回屋念书去!”

陈宣跟着出门去,见她走的慢归慢,却稳稳当当的,也就放了点心,转头上灶房跟朱氏说如意醒了。

朱氏盯他一眼,“早些屋去,如意这头有娘照看着。”

陈宣听了,沉默着,没立即挪脚,显是不想跟他娘起争执,却又坚持着自个多留一会儿的想头。

朱氏背过身去案上张罗,又是絮絮叨叨说起念书学习耽搁不得,天大的事儿,也要念书为先。陈宣抿抿唇,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仍是听朱氏的话儿转身回屋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来的不巧

如意回厢房时,就不见了宣哥,知道他八成是听了自个的劝回屋念书去,这会子,精神能稍微好一点儿,起了身,也就不想再炕上去睡,索性从柜子里取了工具,打着精神在长桌边坐下做一会绣活儿。

年头起,朱婶教了她齐针,按着丝理不同,又分着横缠、直缠、斜缠三种,因这针法是朱婶教她的第一种,比起画绣图来,她更是不敢怠慢,时时谨记朱婶的叮咛:务必要按照笔墨勾勒出的轮廓来绣,一丝一毫都不能产生偏离的痕迹。

她记性好,学的快,朱婶示范一遍,马上就学的有模有样,鲜少再去问。只可惜,毕竟是初学,即使下了苦,针线上头仍是不够细密,绣线颜色的搭配上,也常叫朱婶批评。

朱婶要求的严,但凡做好的绣活有一丝丝的瑕疵,马上就严厉地指出来,偶有一两回绣的挑不出错儿时,她也并不多夸赞。

起先如意有些失落,她也希望自个的努力,每一次的进步能得到朱婶的夸赞,虽然在赵家时,已经养成习惯做什么事儿都谦虚谨慎,可谦虚归谦虚,在这一点上,她和两个姐姐也没有什么区别,心里也是有些好胜心的。

可她遇上心事喜欢闷在心头自个想,也就从不跟朱婶提,一日日的,眼瞧着朱婶待自己的态度,久而久之,也就琢磨出来了,平面的线一定要绣的平整均匀,只有均匀了,才不会有疏有密,没有疏密的问题,也就自然会平整了。偶尔的平整,不算本事,朱婶十次吩咐下来的绣样,十次都能平整了、好看了,这齐针才算过关了。

朱婶不夸奖她偶尔做出的漂亮绣图,该是怕她一高兴,心浮气躁起来。

朱婶对她要求严,是因为没有把她看成一般学手艺的弟子,能绣几幅漂亮的图就出师。这样严苛,是要把她当做朱氏绣法的苗子来培养,要求严格,是为了她好!

朱婶常说,今后她若能学出来,也不指望她能给西北朱绣扬眉吐气,只要她手里的绣活一朝拿出去,别丢了朱氏祖宗的颜面,叫知道朱绣的人笑话朱绣,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也知道,这只是朱婶最坏的念想,就连她跟大嫂那铺子给李氏夺去了,两人不也不甘心,成日攒钱儿,筹备着早日开新铺吗?朱婶常常念叨起朱绣鼎盛时期朱氏一门的风光,如今没落了,定也是盼着东山再起的。

她做起活儿来聚精会神,往往屋里一坐就是大半天时间,朱婶说,今年只管叫她按下心思来好好练个一年齐针,旁的针法,不急!

至于绣样,仍是绣些花卉,绣书上也说:凡学绣者,必先自花卉始。

她明白朱婶的心思,所以尽管每日都绣着花花草草,也不心急怠慢,每一次朱婶吩咐下的绣图都认认真真对待。她也没有想过特别遥远的事,只想着等她有一天学成了,就跟大嫂好好经营裁缝铺子,努力着今后去城里开一间绣庄,踏踏实实绣每一张绣品,让每一个惠顾的客人,都知道她绣庄里的绣品叫做朱绣。

这想头,她曾跟朱婶吐露过一二,朱婶一听,笑了,说是她今后能嫁县里去,就不错了。笑完之后,瞧着自己的眼睛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遗憾,似还夹杂着些许的失望。

她瞧的出来,朱婶是不信她一个农村小姑娘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她也不跟朱婶解释,只在心里想着,往后的打算还早,眼下学绣活儿才是正经事儿,要是连齐针都学不好,朱婶当然不会信她的话儿。

如意的病还没好利索,没坐一会儿,头就有些晕乎,身子又开始一阵阵发寒,放了绣活儿,正要起去拿一件衣裳披,朱氏端着托盘进屋来,一进门便沉着脸子取走针线:“病还没好,急着绣什么花儿?”

如意吐吐舌头,接了她递来的汤水,捏着鼻子喝一碗。

她不愿意因为自个一病,就耽搁的大家伙儿不能安宁,喝了粥就央着朱婶回屋去,说是宣哥还没吃饭。

朱氏也在心里惦着陈宣午饭,今个一大早就给关倩倩请来,陈宣一听说如意病了,就不肯听她的话,硬是跟着来关家,连晌午饭也没吃,朱氏本说回屋去,只是扭头见如意脸上病怏怏的,心里又有些怜惜,想着关全跟关倩倩两个地里去,屋里就她一个人,怪冷清可怜,坚持等到正午关倩倩回屋来,才回自个屋去。

关倩倩进屋来,见如意烧退下,这才放心,她本跟关全说好了,下午就不上地里去,在屋照料如意,如意却说自个屋里能行,撅着嘴,非要叫她地里给关大哥帮忙去。

关倩倩见她烧退下,还有精神绣花儿,稍微放点心,惦记着地里的麦子,便安顿她在炕上躺下,说是一下晌就屋来瞧她。

出了门,本还想去请朱氏来,想想今个中午她一回屋来,朱氏就急匆匆告辞屋去,走到半路上停了脚,心里思量着,罢了,朱氏成日惦记着陈宣,一颗心都在陈宣身上,干脆也别去劳烦她,今个早些下晌得了。

如意本还说起去绣一会儿花,可昨个夜里没歇好,精神越来越差,大嫂刚走,就乏得炕上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听着外头大门‘砰砰砰’作响,猛地睁开眼,细细一听,又没响动,也就当是自个儿犯了迷糊,听岔了,又接着迷糊劲儿,昏昏睡去。

这时间,季敏兰跟阿才两个正在外头大眼儿瞪小眼儿。

上关家来瞧如意,谁知敲了半天门,没动静。推想着阿如许是跟着关全两个地里收麦,偏偏又寻不见他家地,巷子里各家各户都大门紧锁的,想打问一二,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别提多郁闷。

季敏兰大舅在县里经营一间小茶楼,县试过后,便在大舅府上住了一半个月,直到前个回赵家村去,听阿才说起,如意娘果然打了她大嫂那铺子的主意,用那铺子,给她卖到关家去。

又听如意留下的口信儿,在关家一切安好,想想她往日一贯报喜不报忧,心里就起了疑,关家那铺子都没了,日子不定过成啥样?

没几日,就跟他娘寻个借口出门来。

今个也算倒霉,因是偷偷溜出来,屋里人不知他出远门,也就没驾车来。本要搭顺风车,偏偏逢上麦收,顺风车也不好等,两人又是一路走了八里路,顶着大太阳,走到东庄村,又累又渴。

本以为进门能喝几口凉茶,好好歇一歇,谁知道,拍了半晌门,屋里压根就没人!

季敏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用手扇了扇风,“歇会儿,不定一阵子就回屋来。”

阿才咧着嘴儿看他,“少爷,咱还是回吧,赶上麦收,下晌指不定能不能按时回来,耽搁久了,还说不准叫夫人发现了!”

季敏兰敛着眉眼不知想什么,想了一阵子,便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碎银,头一仰,手一扬,就见银子带着日头照亮的银光,划起一道弧线,‘嗖’一声进了关家院子。

阿才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惊住,大张着嘴,乱糟糟抓几下头发,险些没疯掉,“少爷,这可是三两的碎银呐!!夫人不是才给你,还没暖热,就这么给扔了!不带这样玩儿的啊!”

季敏兰扔了银块,拍了拍手,起身瞧着关家紧闭的院门,得意道:“这么一扔,神不知鬼不觉,往后就成了无主的钱儿。”

阿才一愣,寻思过来,“做啥仍到关家院子,难不成少爷想给阿如?”

季敏兰点点头,“她大嫂那铺子,不是给赵家人抢去了吗,谁知道眼下日子过的难不难,有这几两碎银,不得改善好几顿吃食?”

阿才撇着嘴,口气很酸,“何止是几顿,有这三两,这一整年他屋少种五亩地都成。”说着就想起他家少爷寻常身上从来也不装钱儿,偏昨个问夫人要了几两碎银,便是怀疑地盯着他,“少爷,你该不是早就有了这主意?”又是想不通,“既然要给,做啥不等下回当面给阿如?”

季敏兰心思被阿才说破,撇着嘴,脸色臭臭的,“你是傻的吗,谁不知道我屋里有钱儿,打主意巴结的人,多的很。”忙,要帮,可他一点也不想赶明儿起叫阿如给他当成个傻乎乎的财神爷。

对他的想头,阿才也没怎么细寻思。在他看来,他家少爷就是个扣扣巴巴的,在这一点儿上跟老爷像极了,老爷在村里的外号就是铁公鸡,少爷就是个小铁公鸡,舅老爷屋的小表少爷上屋里来做客,瞧上他一块不值大钱儿的镇纸都舍不得给,对外人更别提多扣缩。

可他对自己一点也不扣,对上身边的人,也很是有些人情味儿,譬如说他屋里,还不是经常得少爷接济?这一点上,少爷还是没的说的,比老爷和夫人强的多。

也就寻思着,少爷对阿如,真不赖,三两银说扔就扔,真舍得!去年年上,给他屋也才给着一两碎银子!

想了一阵子,也就呵呵傻笑开,“少爷,能给你当下人,是我阿才的福分。”

季敏兰听了他这难得的酸话,险些没绊一跤,却又忍不住瞄他,“那你说说,我都有些什么好?”

阿才掰着手指头一桩一桩念叨,“少爷脾气大,心眼小,斤斤计较,有时候还得理不饶人……”

季敏兰越听脸儿越黑,“我怎么心眼小?”

“年上表少爷来,夫人就多拉着他说了会子话儿,少爷就酸了一个晚上。上回关家来,瞧见阿如有了师哥,不也是一股子酸劲儿?”阿才细细回忆着,“再比如那一回……”

气的季敏兰打断他,“说了半天,我的好呢?”

阿才这才忙点头,“少爷护短,待下人又好,见不得跟前儿人受罪。”

季敏兰嗯的一声,嘴角轻轻一扬,马上高兴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张家梅花

季敏兰跟阿才合计好了,扔银子的事儿,谁也别跟阿如提,今个来的事儿,也别告诉阿如,只当他们这一天没来过。

事实上,关家院子里,整洁如常,关倩倩赶下晌前回来,给如意煮了药喂她喝下,还抽空扫了扫庭院,又去菜地摘些菜,上灶房准备晚饭。

落日洒向西边整片菜地,一块不起眼的土疙瘩下头,余晖的照耀下,隐隐约约冒出些银光,一眼扫过去,银光隐蔽的几乎叫人察觉不到。

如意歇了一个下午,精神好的多,见大嫂回屋来,也挣扎着下炕去灶房里帮忙。

关倩倩见她脸色虽然好一点了,整个人还是蔫蔫的,显是病没痊愈,便也不叫她插手,只让她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跟自个说说话儿。

等太阳落了山,却不见关全回屋来。

关倩倩也就让如意先吃,自个上地里催一催去,她大哥一做起活来,不知疲累,这么下苦,没得累坏了身子,早早弯腰驼背的。

可到地里去一瞧,没人,一问之下,说是老早就没见人影。

关倩倩心里奇怪起来,又四处找一圈,没见着人,便寻思着,先回屋去等,他一个大活人,又是二十出头的壮小伙儿,左右也出不了啥大事儿。

回屋去便先自个吃上,把剩饭剩菜温在锅里,跟如意两个堂屋偏房的炕上窝着等他。

可直到天擦了黑,也不见人影。

两个人心里头都有点发急,正说要再出门寻一寻时。外头大门响了。

如意两个一听见动静,马上趿拉鞋就往外跑,就见着关全扛着农具笑呵呵进院子来。

气的关倩倩直瞪他,“给人盼的急死。饭菜都热了一个时辰,你倒是跑哪儿乐呵去了?”

关全墙根放了农具,笑着去水井边洗手。“急啥,我还能出个啥事儿?”又吆喝如意,“乖娃儿病好得利索没?”

如意灶房里端菜进屋去,堂屋里笑着喊他,“大嫂煮的药好使,已经好了一大半,今个睡一觉。明儿就能利索。”

关全一进堂屋坐下,便说起今个为啥耽搁了的,“卖猪肉的张家,知道不?今个出大事儿了!”

关倩倩寻思一下,抬眼问:“卖猪肉的能出个啥大事儿?猪肉给人偷了?”

关全撇个嘴。“就不能说些好听话儿?”故意卖个关子,“你们大哥,今个可是办了件大好事儿。”

急的如意直拽他,“猪肉没被偷,那是啥大事儿?”

关全刨了两口饭,这才停筷细细把下午的事儿说了说。

下晌前关倩倩屋去,关全惦记着如意,见妹子回屋去,赶下晌时候。也就收拾工具早早回屋,刚走到张家麦地跟前儿,冷不丁就见着地里躺着个人,粗粗一看,认出是张家小儿子张顺,关全知道他屋是富户。只当他活做的累了,地里躺着歇着。没走几步,不放心,回去往近处一瞧,嗬!摔的不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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