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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妃天下-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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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明春水并非空着手的,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人。
当初他是如何抱着她,现在他便是怎样抱着那个人。
那人亦是一袭白衣,隐隐看出衣衫的式样是女子的裙裳,很显然是一个女子。她的头窝在明春水的臂弯之中,瑟瑟没看到她的脸,只看到她一头黑亮的墨发披泻而下,随着明春水的走动,不断飘摇着。
瑟瑟感到胸口好似被什么东西绞住了一般,一瞬间有些透不过气来。风从窗子里吹入,长发随风舞起,遮住了她的双眸,迷乱了她的心神。
其实,凭着女子的敏感,瑟瑟已然猜到明春水的离去和他一直在等的那个女子有关,可是当亲眼看到曾经抱着她的怀抱此刻又抱着另一个女子,她心中,还是有如刀绞一般疼痛。
她眼睁睁瞧着明春水抱着那个女子走进烟波湖畔那座精致典雅的小院,她回身,静静坐在卧榻上,低头看着自己青裙边上的墨莲,惨然一笑。
原来,章福是如此短暂,短暂的她还不及细细品味,便已经成了过往。
难不成他对她的深情,竟都是骗她的?难不成他心中,始终有的只是那个女子?难不成一切的一切,又都是幻梦一场?
怪不得,村里的人们都用同情的眸光看她,原来,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他的出行,是和那个女子有关的。或许,大家都清楚,只有那个女子才会令他如此紧张,紧张到急匆匆离去,就连向她留句话的工夫都没有。
原以为他和那个女子已然了断,再无瓜葛,可是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之前,他们或许了断,但是,他心中,始终恋慕的还是那个女子。而她,江瑟瑟,不过是一个笑话,是他得不到那个女子时的替补。
多么可悲,一向自诩骄傲的她,竟然可笑地成了别人的替身,而她犹不自知,竟然还以为属于她的真情到来了。
心中剧痛,有泪涌了上来,瑟瑟咬住牙,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哭的。眼泪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风一吹,就风干了,不留一丝痕。眼泪是逼住了,可是胸口处却气血翻腾,喉咙一甜,一口血从喉咙里急遽涌出,喷洒在淡青色的裙衫上,墨莲染血,显出一种妖艳的色泽。
瑟瑟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来,好似灵魂出窍般缓步走到衣橱前,轻轻打开,看到里面深深浅浅色泽不一的青裙。这都是前几日他着人为她备下的,他知道她喜欢青衫,是以为她备的大多都是青色衣裙。
难道说,这份贴心的宠溺竟是假的吗?如若那样的缠绵绯测都是假的,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瑟瑟眸光清冷地取出一件青衫,将身上那袭染血的衣衫换下,不声不响地走到窗畔的软榻上坐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有侍女悄悄走了进来,要为她点燃火烛,瑟瑟摆了摆手,侍女无声地退了下去。
纯白色轻纱被窗子里灌入的夜风扬起,摇曳翩舞,令整个寝居好似云端仙宫。可是,此刻的瑟瑟,却感觉到自己身心俱已坠入地府。
时光一点一点流逝,转眼,夜已深。
那些侍女或许都知晓了什么事,都识趣的没有一个进来打扰,瑟瑟也不知自己在黑暗中坐了多久,只觉得夜风从半开的窗子里猎猎袭来,吹得她玉体生寒。她站起身来,起身关窗,眸光忍不住再次向那座小院瞟去,见的院内一片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很显然,他还留在那里。
瑟瑟关住窗子不再看,回身走到床榻旁,上床歇下。
她怎么睡的着,又怎么能睡得着?不知过了多久,脑中依旧是一片清明,当明春水进来时,瑟瑟听到了他那沉稳又轻缓的脚步声,她眉梢挑了挑,并没有睁眼。有火折子擦过的声音,她听到窸窸窣窣的脱衣声,然后,身侧的床榻一沉,一条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的纤腰。
身子好似雷击般一僵,瑟瑟几乎要呕了出来,他刚才还抱着那个女子,此时,却来环抱她。瑟瑟缓缓睁开眼睛,美丽的丹凤眼中一片清冷。木案上的蜡烛已经燃亮,室内不再是一片黑暗。
明春水感觉到瑟瑟的僵硬,手一顿,轻柔的声音低低传来:“还没睡?我说呢,怎地连外裙也不脱。”他伸手,便要为瑟瑟宽衣。
瑟瑟的身子轻轻战栗,她起身向外逃离,却被他伸臂揽回,高大俊美的身躯即刻翻身而上,将瑟瑟牢牢钳制在他身下。
瑟瑟心中恼怒,他,竟是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吗?抬眸,在昏黄的烛火下,清冷的眸光第一次凝注在他的脸上。这一望,她心头忍不住一滞,竟是忘了挣扎。
这还是那个慵懒洒脱的明春水吗?脸上虽然依旧带着面具,可是瑟瑟却从明春水露在外面的薄唇上的青色胡渣和深幽的眸看出了他的憔悴和疲累。
憔悴!疲累!这两个词怎么会和白衣飘然阳光洒脱的明春水搭调?可是,他确实是憔悴而疲累。
瑟瑟瞧着他,心中几欲升起心疼,可是,她乍然知晓,他的憔悴不是为了她。可是,她又很奇怪,他明明怀抱佳人而归,怎地神色如此憔悴,不是应当春风得意吗?
想起那个女子,瑟瑟冷冷一笑,道:“放开我!”
明春水眸光一深,低低叹息一声道:“乖,为夫累了,不要闹。我知道这几日委屈你了,有什么事,明日再好好说。”
明春水确实累极了,此时抱住瑟瑟娇软的身子,闻着她身上幽淡的冷香,心中顿觉极是踏实。心中那根弦乍然放松,睡意袭来,他就那样抱着她,沉入到无边的梦境里。
瑟瑟挣了几次,都挣不开他的怀抱,回首看时,见他竟然睡着了,可是手臂却始终舍不得放开她的纤腰。
习武之人,一两日不睡,不会疲累至此。他这样子,好像是几日几夜未眠一般。
方才看他抱着那个女人,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怎地到了她这里,就疲累到如此地步?瑟瑟心底涌上来一股气,可是竟然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原本有许多话要问他,此时,竟然再也问不出来了。
他睡的香甜,她却了无睡意。
伸指,一根一根将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指掰开,将锦枕塞到他怀里。起身,披上衣衫,向屋外走去。
屋外,是一片明月清光,夜色正好。
瑟瑟穿过曲曲折折的游廊,沿着台阶下去,想要到花园里静一静。甫走到游廊尽头,便听得两个女子的低语声。原来走廊拐角处,两个侍女正在赏月。声音压得很低,瑟瑟原本没打算偷听,不过却恰好听她们提到了她。
“楼主将那个女子带了回来,不知楼主夫人会多么伤心呢?”一个侍女娇软的声音低低传来。
“是啊,不过,那个女子也挺可怜的。听说受了重伤差点没命,要不是楼主带了狂医过去,恐怕此时早已香消玉殒了。”另一个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瑟瑟的心蓦地一沉,那个女子竟是受了重伤么?原来,明春水之所以那么憔悴,是因为担心她照顾她,不眠不休造成的吧。
“你说,楼主会不会不要楼主夫人?我们昆仑奴是不能纳妾的,只能选一个。楼主和楼主夫人还没有拜黑山神,会不点……”
接下的话,瑟瑟没有再听下去,她回身沿着走廊向来路走去。清丽的容颜在月色映照下,虽然依旧波澜不兴,然,心底,却已经开始翻腾着巨澜。
他为了照顾那个女子,几日不眠不休,这样的照料,怎能说没有感情?不管是何种感情,明春水对那个女子,绝对是有情的。
离去吧!有个声音在心中深处不断地叫嚣着。
二选一,明春水会选她吗?她不能确定。就算他真的选了她,那另一个女子呢?那个女子已然身受重伤,且,她曾是明春水倾慕的人,就因为她,要她黯然离去?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她江瑟瑟还没有卑劣到要和别的女子抢男人。
离去吧,她不想三个人在一起纠缠。她更不想留下来等着他二选一,那只是自取其辱。说不定明春水也是希望她能够悄然离去,这样也免得他为难。
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再不会留恋。幸亏还没有拜黑山神,在明春水眼里,她还不是他的妻,就这样悄悄的离去,对她,对他,还有那个可怜的女子,都是好的。
就当前几天又多解了几次媚药吧,瑟瑟如是想到。可是那蚀骨的缠绵和柔情却不断在她脑海中闪现,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体温,他的声音,所有的一切,幻化成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叫刻骨铭心。
可是,纵然刻骨铭心又如何,离去,是必然的。
若要离去,今夜是最好的机会。
瑟瑟从走廊前悄悄地退了窗子前,出来时,她没有熄灭烛火,隐约看到明春水抱着锦枕睡的正香甜。她望了他最后一眼,飞身从长廊上跃了下去。
她施展轻功,穿过紫竹林,来到了烟波湖畔,在石桥上,瑟瑟驻足,向那座精致的院落望了望,只见的院内廊前的灯笼高高挂着,隐约看到侍女在来回穿梭着。大约在为那个女子治伤吧,希望她早日疽愈,瑟瑟低叹一声,唇边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从石桥上飘然走下,来到了村庄里。整个村庄皆笼在淡淡的月色之下,极是祥和安静。
春水楼所在的这个大山谷极其隐秘,且外面又是重重天险,极难寻到,是以,夜里,只有寥寥几个侍卫在巡逻。
这里没有杀戮是以也没有森严的守卫,这就使瑟瑟的离开畅通无阻。
快出庄子时,瑟瑟忽然想起那片花香有毒的花林,没有解药,她要如何出去?瑟瑟凝眉思索片刻,便向风蔷儿的居所走去。
那丸解花香毒的解药,云轻狂是绝不会给她的,其他人更不会给,只有风蔷儿有可能。不仅因为风蔷儿的性子直爽,还因为蔷儿本不是春水楼之人,也不是昆仑奴所属的乌墨族。
夜很深了,风蔷儿似乎还没有睡,窗子里透着橘黄的灯光。瑟瑟推开她的房门,便看到风蔷儿坐在灯下,正在配置什么毒物。她看到瑟瑟进来,倒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一般。
“蔷儿,给我出花林的解药。”瑟瑟也不客气,直截了当说道。
风蔷儿抬眸瞧了她一眼,叹息道:“等一下,我正在给你配。”
“你知晓我要离开?”瑟瑟倒是没料到,蔷儿竟然料到她今夜会走。
风蔷儿瞥了瑟瑟一眼,凝眉道:“依你的性子,怎会留下来。”她一边配药一边又说道:“不过,你要走,我不拦你。只是你可要想好了,你能忘了楼主吗?我认为,楼主和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那种感情。他们甚少见面的,我猜他们或许连手都没牵过呢。可是和你,都已经是夫妇了。如果现在要他选择,我想他肯定会选你的。”
瑟瑟苦笑道:“蔷儿,就算他选我,我也一样要离开。”
风蔷儿瞥了一眼瑟瑟,忧叹一声,将手中的药泥揉成丸药,递给瑟瑟道:“做好了,给你。”她又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伴厚厚的貂毛披风,扔到瑟瑟怀里,道:“还真是可怜啊,孑然一身的离开。夜里冷,你这衣衫太单薄,把这个穿上。”
瑟瑟淡淡笑了笑,可怜吗?她不觉得。孑然一身来,自然孑然是一身离去了。
风蔷儿又从兜里拿出一粒散发着荧光的珠子道:“拿着吧,夜太黑,照个亮。走,我送你出去。”
两人踏着月色,结伴来到出口处的花林。
风蔷儿陪着瑟瑟穿过花林,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外界的山洞,她低低叹息了一声。其实她赞成瑟瑟出走,但是并不打算让瑟瑟真的离开,她只不过希望这样能刺激楼主一番。因为她觉得楼主和瑟瑟,才是真正的一对。眼下,她该去向云轻狂透个口信了。
白日里看山,绵绵群山,崇山峻岭,山清水秀,云雾缭绕,倒是不失为佳景。但,晚上看山,那便是另一种境况了。处处黑压压的山峦,充满阴森森的感觉。尤其是深夜里,山里的天气极冷,瑟瑟虽说披了风蔷儿的一件披风,但还是觉得冷的彻骨。
山风到了晚上,更是渗人,拂在人脸上,颇有些阴寒的感觉,听起来像是鬼哭狼嚎。且到了晚间,山里难免豺狼虎豹出没,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声。
瑟瑟握紧手中的新月刀柄,准备随时出鞘。手中拿着风蔷儿那颗珠子,微弱的清光,只能照见足下尺许远,不过这就足够了,凭着这一丝清光,瑟瑟才没有掉入到深渊之下。
瑟瑟在山中走了约一个时辰,感觉自己已经出了春水楼的地界。半夜里这样在山间游荡,着实是危险至极,若是不小心掉到山崖下,就算是有轻功,只怕也是难以活命。
正想找一处地方躲一躲,待天亮了再出山。
眼前的林子中,忽然一阵窸窣声,无边黑暗中,有一种血腥的气息,随着夜风,悄悄地潜了过来。一股凉气顺着脊背窜了上来,她的手臂和双腿,都一点一点化成了冰,
瑟瑟惊恐地回头,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两只绿瞳在闪烁,隐约听到野兽的喘息之声。
有野兽!
瑟瑟心中大惊,伸手一拔,新月弯刀出鞘。就在此时,那两点绿光伴着一只庞大的黑影向她扑了过来。
天太黑,根本就没看清扑来的是什么野兽,只能听风辨位,旋身躲开,同时弯刀一挥,似乎是刺中了野兽的前腿。野兽一击不中,还被瑟瑟的弯刀划伤,顿时兽性大发,狂吼着再次向瑟瑟扑来。
瑟瑟挥刀迎上,就着微弱的月色,和野兽周旋了数十招。最后,瑟瑟借着淡淡的月色,瓣清野兽的脖颈,直直刺了过去。野兽一刀毙命,只是,发了狂的爪子还是在瑟瑟肩头划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瑟瑟从衣衫上撕下布条,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这才就着月光看清眼前的野兽是一只大虎,真是凶猛的家伙。
瑟瑟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才发现,和大虎周旋时,身上的那粒照明的珠子不见了。找了良久,都没有寻到。瑟瑟叹了叹气,罢了,反正夜里也不打算出山了。
瑟瑟瞅见眼前有一片黑压压的林子,纵身上了树,找了一个合适的枝丫,便躺在了上面。此时,她有些虚弱。
瑟瑟之前的内功心法练到了第四重,上次在海上和西门楼大战,损失了些许内力,如今的功力只有三成多。这次回到东海,是要好好的习练内功了。
其实露宿山野这种事,对于闯荡江湖的人来说,并不算稀奇。只是对于瑟瑟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家闺秀,就有些不舒服了。何况,她还受了点轻伤。
不过,此时,她躺在这棵技繁叶茂的大树上,身上盖着风蔷儿给她的披风,倒还算是舒服的,林子里比之方才在山崖上,冷风小了些,身上也不怎么冷了。
瑟瑟缓缓闭上双眸,暗运真气调息内息。约模过了一个时辰,她才再次睁开眼睛。透过枝枝丫丫的村干,看到头顶上的夜空碧蓝如洗,上面缀满了碎金子般的星辰,闪烁着无比瑰丽的光芒。
这么美丽的夜空,她顿时满心欢喜,第一反应便是要唤明春水来看。但随即意识到,他再不会在她身边了,一时间,望着天幕上的星星,心中凄凉极了。
从此后,这一生,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从此后,这十丈软红里的情情爱爱,与她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所谓的前尘旧事,就当作烟花春梦一场好了。
瑟瑟仰望着星空,闻着林子里幽淡的野花的香气,坠入了梦乡。
*
明春水是突然醒来的,他并没有做恶梦,不知为何,便突然从酣眠中惊醒。醒来后,这才发现怀里抱着的,是锦枕。
他心中蓦然一沉,不好的预感袭来,睡意顿时全消,一纵身便从床榻上跃了下来。屋内屋外寻了一遍,寻不到瑟瑟青衣翩然的身影。
“来人!”他厉声喝道,黑眸中一片凛冽。
几个侍女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垂首跪了一地,连头都不敢抬。
“谁看到夫人了?”明春水冷冷问道。
他犀利的眸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吓得几个侍女连连摇头,浑身战栗。
云轻狂恰在此时推门而入,瞧见屋内境况,沉声禀告道:“楼主,属下有夫人的消息。夫人方才已经出了山谷,属下已经派人去寻了。”
明春水黑眸中墨霭重重,闻言眸色一亮,大步向外走去,竟然连外衫也不及穿。
一个侍女慌忙取了一件厚厚的披风,却只能遥见明春水疾步而去的身影。云轻狂低叹一声,接过披风,追了过去。
风蔷儿给瑟瑟的那颗珠子,是涂着持殊香气的,一只小白鼠从风蔷儿袖中爬出来,在空气中辨认着那香气,沿着山道向前爬去。
风蔷儿和一众侍卫举着松油火把,尾随着小白鼠一路奔去。他们追到一处山坡上,看到一只被杀死的大虎,趴在那里。
众人倒抽了一口气,明春水和云轻狂恰在此时赶到。
明春水的眸光犀利地从地上扫过,冷声问道:“人呢?”
小白鼠不再向前爬,钻到大虎的爪子处,啾啾地叫。
明春水伸袖一拂,虎爪被掀开,爪子下,压着一颗泛着柔光的珠子。早有春水楼的人上前将珠子捡了回来,递到明春水的手中,明春水捏着珠子,眸光忽然一凝。
珠子上沾染着血丝,他蹲下身,看到虎爪上,也是淋漓的鲜血。虎身上流出来的血还不曾流到这里,可想而知,这是和虎搏斗的那人身上的血。
瑟瑟!
珠子寻到,却断了人的消息。
明春水伸掌一拍,腰来粗的大树咔嚓连腰折断,碎屑纷飞。他的心底,也乍开一种心被揉碎的痛楚,一点一点,那痛楚蔓延到全身,四肢五脏,无一处不痛。
他环视四周,看到四周的地形,都是极其陡峭的,受了伤,她绝不会在深夜再次向山下而去。看到不远处那处林子,他冷声吩咐道:“到林子里去看看。”
众人分散开,到林中搜寻。
偌大的林子被火把照的一片亮堂,明春水的眸光好似被定住一般,凝注在一棵树上。
江瑟瑟蜷在树上正在酣眠,身上盖着的是风蔷儿送给她的那件貂皮披风。四周的动静将她惊醒,她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沉沉的黑暗。忽然忆起自己这是在幽暗的林中,她动了动身子,从树桠上坐起身来。
黑暗中,方才的声音似乎又消失了,林中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瑟瑟觉得有些奇怪,仰首向空中看了看,空中是一片浓墨般的黑,睡之前那美丽的星星和月儿已经不见。
这么快便阴天了吗?
她轻轻蹙眉,若是山间下雨便糟糕了,她从树上跃下来,决定继续下山。
林中,被火把照的通明,众人屏息看着瑟瑟,却见她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风蔷儿心中一沉,八九月份正是林中黄茅障最盛之时,她竟然忘记给她一颗解瘴毒的药丸。看样子,瘴毒侵休,已经致使她暂时目盲了。
瑟瑟摸索着走了两步,顿觉诧异,怎地,眼前竟是这般的黑啊。这样子摸索着下山,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的脚步忽然一顿,只觉得玉手摸上了一棵树的树0干。
不对,树干怎么可能是温热的,还伴有咚咚的心跳声。
这是人,一股青竹的淡香扑鼻,瑟瑟一呆,连连后退,可是手,却已经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掌牢牢握住了。
如梦令 033章
明春水在林子里卓然而立,白衫当风,猎猎飞舞,看上去风姿闲雅云淡风轻,只是白衫下的身子却绷得像一根弦,面具下的黑眸墨霭重重。
他的视线紧紧锁着瑟瑟,看着她从村上跃身而下,看着她纤长的黛眉轻蹙,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着迈步。
他一言不发,就那样淡淡望着她,眼神如冰封镜湖,不兴一丝波澜,薄唇紧紧抿成了“一”字。
直到瑟瑟一步一步,茫然地走到他面前,直到她的手,不小心触到了他的胸膛,他才猛然伸手,一把握住了瑟瑟的手腕,将她拽到了怀里。
瑟瑟整个人僵硬地伏在他的胸前,当鼻间那淡淡的青竹味袭来,瑟瑟便知晓眼前之人是谁。她的心骤然一缩,怎就被他追上了呢。可是,他看到了她,为何她却一点也看不见他呢?
这沉沉的泼墨般的黑,如此沉重,如此浓郁,压得她几乎窒息。
难道说,她目盲了?怎么可能?她仰首,眨了眨眼,在黑暗里搜寻着他的脸。可是,却一无所获。
明春水望着瑟瑟那双黑眸,曾经清澈如水顾盼神飞的黑眸,此时虽依然美丽清澈,只是,却沉静如同两面镜子,只是反射着火把的光辉,眼神深处,却是一片无尽的空虚和茫然。
虽然方才他已经怀疑她目盲了,如今亲自确定,他如遭雷击,心头剧震。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从她纤长的眼睫上划过,指尖竟是不可遏止地颤抖。
她看不到他了!
像是火折子点燃了炸药,所有的冷静和沉稳全然崩溃,他张开双臂,狠狠地抱住她,那么紧,似乎是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里。
云轻狂将一支松油火把插在地上,挥手示意所有的人都从林子里退了出来。一瞬间,林子里只余瑟瑟和明春水两人紧紧相拥。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明春水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带着不稳的气息的颤抖。
那颤抖好像是哽咽,瑟瑟彻底被惊呆。这一瞬,她感觉到了他的真心。可是,想起那个被他抱回来的女子,他对她,也该是真心的吧。他的真心,何其多!?
“明楼主,你来,是要送我离去吗?”瑟瑟挣不开他的怀抱,便淡淡说道,请丽的容颜在火光掩映下,透着一丝冷冷的疏远,“你看我,似乎是目盲了,楼主不来,我自己还真的走不出这绵云山呢!”
听着她疏远的称呼,冷淡的话语,他一点一点放开他的怀抱,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唇角那抹冷淡的笑意,他的心好似被揉碎了一般疼痛。
当日走的太急,没顾上给她留话,害她在黑山等他,又多日不归,她这些日子一定对他失望透顶。如今又带回来一个女子,她怎能不怨。
他低低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望着她,可是眼底深处,却明明有着浓浓的,挥之不去的情意,剪不断理还乱。那样的眼神,分明是又恨又恼,又爱又怜,为情所困的神色。
“你是我明春水的妻,今生今世都只能留在我身边,我不会放你走的!”明春水一字一句,霸道地宣布,每一字都掷地有声。
“是你的妻吗?”瑟瑟冷冷笑道:“我记得,我们还没有拜黑山神呢,貌似在你们昆仑奴中,这就等同于我们汉人的拜堂礼节,既然没有拜堂,你我依旧不算夫妇。”
明春水心中一痛,他柔声说道:“瑟,对不起,我让你委屈了。明日我们就去拜黑山!”
瑟瑟倏地一把退开,冷声道:“拜黑山,和谁呢?和我吗?那对不住了,我已经决定不再嫁你了。我看,你还是和你的心上人去吧。”
难道他以为她还愿意嫁给他么?她冷然抬眸,就算是看不到他,也依旧不输了气势。
她的冷漠和疏淡,她的洒脱和傲岸,令明春水心中顿时抓狂。他感觉到她就像是一缕风,随时都会飘远,让他,无论怎么抓也抓不住。他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得到她的心,不然,她何以会如此潇洒地弃他而去。
他黑眸骤缩,痛声道:“瑟,你觉得我明春水是那样一个人吗?你觉得我们这些日子的恩爱都是假的吗?”
瑟瑟静静伫立在那里,听着他的质问,思及他的柔情他的宠溺,心中一颤。只是,她脸色依旧清冷,没有说话。就算是真的,她能留下来吗?他们之间,还隔着他受重伤的意中人。
“江瑟瑟,你的目盲了,难道心也瞎了吗?”看到她良久不答话,他冷声说道,“还是,一直以来,你对我的情都是假的?”
他带回来一个女子,却在这里质疑她的感情?如果是假的,她会将自己的身心全部交给他?他以为她是那般随便的女子么?
瑟瑟感觉到自己被轻贱了,她就好似刺猬一般,迅速抖开了身上的尖刺,撇唇冷笑道:“我早就嫁过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睡了两夜,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没什么大不了。你还真以为我爱你至深吗?”
她的话令他黑眸危险地眯起,为了离开他,她连这样自贬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是吗,那你是说你和潜王也曾经那样蚀骨地缠绵,是吗?”明春水咬牙恶狠狠地说道。
“不错!”瑟瑟冷声道,“明春水,既然知道了,你该放我离开了吧!”
“如若我说不呢?我偏要留下你,永不放你走!”明春水的声音从黑暗中徐徐传来,带着永不放弃的笃定。
眼前一片幽黑,瑟瑟看不到明春水,却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很显然,他是生气了。自从相识以来,她还从不曾见识到明春水生气。虽然说,她知晓,身为春水楼的楼主,必定也是身经百战,心狠手辣的。可是,他在她面前,永远是那样慵懒的,洒脱的,戏谑的,好似云朵一般纯净明朗的。
然,今夜,他终于生气了吗?
他的气息透过夜风向她身上一点一点侵来,凌厉、霸气、愤怒。
瑟瑟惨然一笑,伸手,摸到腰间的刀柄,一点,一点,轻轻地抽了出来。
明春水看到她的动作,眸光一寒,冷声道:“江瑟瑟,你要做什么?”
新月弯刀在火光映照下,闪耀着冷冷的寒芒,那冷冷的寒芒将瑟瑟的清眸映亮。
瑟瑟眯眼呵呵笑着冷声说道:“明楼主,今夜我是一定要走的,请你放了我,不然,我们只能兵戎相对了。”
“哈哈哈!”黑暗里,传来明春水的笑声,狂傲中透着深深的痛楚和浓浓的自嘲。
“好!好!江瑟瑟,既然你这么想走,那你好自为之。”他似乎是又气又恨,冷笑了几声,便听得他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走了吗?
良久,瑟瑟依旧怔怔站在那里,听着周围的动静。
静,夜好静!没有一丝声音。
瑟瑟终于舒了一口气,但是,心头犯上来的除了苦涩却还是苦涩。
他走了!走吧!
把所有的温暖、所有的羁绊、所有的柔情都统统带走,把坚硬、孤单、寂寞和傲岸统统都还给我。
默立片刻,瑟瑟抓紧弯刀,向前探着,缓缓挪动着脚步。
一步,两步,目盲的人要在山里行走,是何等艰难。四周的黑暗令她心中极是焦躁,这眼睛怎地就这样无缘无故盲了呢?他着实是狠心啊,竟然都没有将云轻狂来为她治眼。是了,云轻狂应当是还留在春水楼为他的意中人治伤吧!怎么可能顾得上她。
她淡淡笑了笑,继续挥舞着弯刀前行。一不小心,脚底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向前倾倒。瑟瑟提起内力,身子向后一飘,总算是没有扑倒在地。只是,后背却毫无预兆地撞到了树干,一阵疼痛袭来,她如破娃娃般掉倒在地上。
耳畔一阵风声袭来,瑟瑟大惊,手中弯刀向着虚空之中划去。一招落空,手腕骤然被握住,弯刀已经脱手,到了别人手中。
四周静悄悄的,瑟瑟感觉到了面前凌厉的气势。不用猜,她也知晓是明春水又回来了。
只是一招,他便夺了她的弯刀。是了,天下无敌的明楼主,纵然她没有目盲,也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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