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长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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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冷过一日。

这样过了快一个月。一日秦云周突然来访，然而他并没有去找齐衍，只是在兰瑾房中与他聊了好久，又对弈了几局才告辞。这些日子以来，兰瑾的心情难得这样的舒畅。从那日以后，秦云周几乎日日都来。慢慢的，兰瑾也发现了不对。

“你这些日子似乎闲得很，秦相没有说你吗？”

“说我什么？我是来找二皇子讨教学问的，家父自然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呢？”

“云周……”

“嗯？”秦云周正低着头研究棋局，没有注意到兰瑾的表情。然而等了好久都不见他开口，不禁抬起头来问道：“二皇子有话但说无妨。”

兰又犹豫了一会儿道：“是……齐衍请你来陪我的吗？”

秦云周突然丢下了手中的棋子笑道：“二皇子终于开窍了，我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

“真的是？”兰瑾这样问着，却微微笑了出来。

“可不就是？”秦云周突然冲着门外道：“结解开了，你还不快进来呢？”

兰瑾吃惊地望着门外，只见齐衍面带羞涩地走了进来。羞涩吗？秦云周简直想要当这为是年奇景之一。

“好了，你们两个好好聊聊吧，我也该功成身退了。”秦云周虽然还不是真正明白这样一种暗中涌动的情愫，但也知道自己是时候消失了。也不等他们说话，径自出了门。

“你……”兰瑾与齐衍突同时开口，又同时住了口。

对视一眼，齐衍俊脸微红，小声道：“兰瑾，对不起，我不是真心想要对你冷淡。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不，是我的错，我不该使小性子。”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你，为什么那么排斥芷凝？她人真的很好，就算是为了我，你试着去了解她，喜欢她，好吗？你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视的人，你们之间这个样子，我……我实在是难过得很。”

兰瑾咬咬唇，微微笑了出来：“你放心，我再也不会了。以后你多多请白小姐来府上坐坐，我会……好好的。”

齐衍愉快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是小心眼的人。”

兰瑾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微笑。然而那笑容里，却藏着一抹齐衍没看到也不会懂的忧伤。

日子平淡而过，不知不觉三年时光就这样悄然飞过。在这三年中，兰玖和兰也相继搬出了皇宫。现在宫中除了马上要出嫁的五公主，兰是这一辈中最大的。经过三年的磨砺，兰一日比一日成熟稳重，愈发的得到英宗的喜爱。谁能想到，三年前还住在冷宫中名不见经传的六皇子兰，这时候已然被几位兄长看做对手。

“还有半年就要出宫，你有什么打算？”这三年中，夏侯褚睿的成长丝毫不亚于兰。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可以说还略胜于他。

“父皇身子依然康健，再执掌朝政十年八年必然不成问题。可是朝堂上立太子的呼声已经难以压制，父皇想必会妥协。兰珏无功却也无过，对一个时时处处受人瞩目的嫡长子来说，这么多年能不让人抓住一点错也实属不易，太子之位非他莫属。然而兰玖兰应该不会让他安稳。兰珉他们虽然还小，但是他们身后的外戚的力量绝不可轻视。兰珏不会有还日子过的。”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简单几句概括了朝中的局势。

“你的意思是，我们坐山观虎斗？”

兰点点头：“等到出宫之时，我会请父皇封我一个五品闲职，这样既不会小到离朝堂太远，也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母妃身后没有娘家势力，就等于我也什么都没有。渐渐他们就会放松对我的警惕。要对付的人那么多，谁会有闲心来管一个没有任何攻击力的人？”

“不错，齐衍在二皇子身后，秦相至今态度未明，他们要争取的人也太多，更不会费心来拉拢一个没有任何帮助的人。”

“所以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最安全而且没有烦恼的人，我们要做的不过是暗中拉拢人心，树立一个好形象而已。”

两人对视而笑。过了一会儿，兰又问他：“你晚上还要回去看霜河吗？”

“嗯，我答应了她今天会去看她。”从几个月前夏侯褚睿的明心诀突破了第六层，内力更上一层楼之后，出入皇宫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易如反掌的事。于是他便隔几日就会出宫回去看伊心。虽然只是坐在一起说一小会儿话，心就能得到无比的满足。

“代我和絮儿问好。”兰笑笑，对夏侯褚睿的这种坚持他也是很佩服的。

夏侯褚睿点头答应，自己去收拾东西。

73。…八、山月不知心里事（3）

掌灯之后，他悄悄出了宫。回了夏侯府，到了约好的地方一看，伊心果然已经在那里了。见他回来，立刻笑起来。

“夏侯哥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伊心拉着他的手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我今天刚做好的哦，漂亮吧？”

他接过来装模作样地左看右看，语带不屑地道：“丑死了。”

“什么呀，刘大娘都说我现在绣得很好了，怎么可能丑死了。不管不管，把你的荷包给我，换成这一个。”伊心才不上他的当，“那个荷包那么丑，而且都用了三年了，都不能系在外面，换成这一个就没问题了。”

夏侯褚睿拗不过她，只好掏出自己的，任由她把里面的东西换到新的荷包里，又帮他系在腰间。做完这一切，伊心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好多了。”

“你呀……”点点她的额头，夏侯褚睿无奈又宠溺地笑了。

“对了夏侯哥哥，我今天出门遇见风勉了。他说很长时间没有见你，想请你下次出宫的时候去找他。”

自从三年前的上元佳节一遇，风勉派人查他们的身份查了好久都没有消息。后来偶然一次在慧心绣坊又遇见陪刘大娘一起去买东西的伊心，这才认识了。后来夏侯褚睿也见了几次，回去商量觉得多认识这样一个人也没有坏处，这才有了交往。

风家虽是京城首富，然而毕竟只是商贾，地位不高。风勉掌管家族之后，一心想要提升自家的声誉地位。然而他又是个极聪明的人，看得明白那些政要只是想要从自己这里捞到好处，心里其实还是看不起自己。

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宁愿去放长线，与小孩子结交，也不愿意去依附权贵。最初想要结实夏侯褚睿，只是因为欣赏他对钱财的态度。后来又相继认识了秦云周和齐衍，简直是意外之喜。虽然与他们三人的交往都十分低调，但是因为齐衍的关系兰瑾那里他也常有走动，风家的地位一下大大提升，风头一时无两。

这些年他冷眼看着，益发明白自己认识的这些孩子个个都不简单，更是庆幸自己当年的选择。

“是吗？也好，好久没有去了。”

“夏侯哥哥，你还有半年就可以出宫了呀，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再分开了？”

“嗯，以后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了，而且都不会再受人欺负。”

“太好了。”伊心高兴极了，掏出挂在脖子里的小玉坠子亲了亲，“我就知道我一定会愿望成真的。”

两人静静地坐着，小声讲一些不见的日子里自己身边发生的趣事。时光静好，迷人心醉。

次日一早，忠宁侯回京述职的消息就传遍了朝野。兰他们听到这消息都为齐衍感到高兴。齐衍因为放心不下兰瑾，三年都没有回家。此次忠宁侯进京，想必也带着家眷，齐衍就可以与家人相聚共享天伦，叫人怎么能不高兴？

耐着性子等了几日，兰和夏侯褚睿一起出宫去兰瑾府上看望。恰巧遇见秦云周也来，好友相聚，更是高兴。进了府发现齐衍不在，只有兰瑾一人在练习书法。见他们来了，忙吩咐丫头们上茶，笑道：“今日倒巧，难道是谁下了帖子吗？”

“帖子倒没有，只不过是都为齐衍高兴而已。唉，怎么不见他？”

“他去驿馆看望忠宁侯了，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齐衍踏进门来，秦云周笑道：“这人真是不禁念叨，前面刚提了他一句，他立刻就出现了。”

齐衍满面喜色，见了他们道：“今日巧，难道是谁下了帖子吗？”谁知他这话一出，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大笑起来。连兰瑾都咧开了唇角，似乎他说了一句很好笑的话。

夏侯褚睿道：“他与二皇子相处日久，连反应都一模一样了。”

齐衍闻言更是开怀。兰瑾问道：“有什么喜事吗？见你进门就满面喜色。”

“哈哈，兄弟们都恭喜我吧。”齐衍的眉梢眼角尽是笑意：“我快要成亲了！”

几人都大吃一惊，“成亲？”

“不错，父亲这次回京，一为述职，再就是为了我与芷凝的婚事。我二哥的孩子都会叫爷爷了，父亲这才急我的呢。”他只顾着自己高兴，没有注意到兰瑾瞬间苍白下来的脸色。

“什么……时候？”兰瑾坐在椅子上，艰难地问出这么一句。

“日子还没有定，不过应该不会太快。现下北疆稳定的很，而且我大哥早就能独挡一面，父亲可以在京城多留些日子。这些年不在京中，这一回来必定有许多亲朋故旧要走动走动，也要费些日子。再说成亲这事麻烦得很，要准备的东西很多，父亲决计不会委屈了他的三媳妇。我想三五个月总是要等的。”

秦云周笑道：“就这样你还说快了？你高兴的也太早了些吧？”齐衍摸着头嘿嘿笑，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羞涩。

“齐衍和白小姐情投意合，如今有情人就要成眷属他当然高兴。齐衍，恭喜你了。”兰瑾站了起来，一只手背在身后，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微微笑着替他解围。

“还是兰瑾你了解我，哈哈。”

“那你成亲之后就要回北疆去了吗？”成亲之后，齐衍应该就会开始慢慢接手忠宁侯府的一切，但那时就不能再留在京城。兰很关心这个，如果齐衍这个时候走了，那二皇兄怎么办？

“不，父亲正值壮年，离我接手还早着呢。我当然还是要留在兰瑾身边的。他一个人，我可不放心。”

兰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这样的话，兰瑾就也会放心了。

“不必，你是忠宁侯的世子，就算离接班还早，也该早些回去熟悉熟悉侯府事务，忠宁侯手下的十万大军不会是好接管的。成亲之后你就带着白小姐回北疆去吧。”

“兰瑾……”齐衍一下子懵了，兰瑾这是在赶自己走吗？

“皇兄……”兰几个也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军队里都是铁血汉子，他们哪会服一个一点资历都没有的首领？齐衍你将来任重而道远，自然该早些回去准备，怎能为了我一个人留在京城蹉跎年华？”

“兰瑾，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兰瑾说的没有错，句句在为自己着想，可是齐衍就是忍不住生气。

“自然是为你好的话。好了，你们在这里先坐坐。我练了这半日的字有些乏了，想回房歇一歇。”

“你……”

“二皇子，让齐衍陪你回房歇着吧。我们也来了这半日，就先告辞了。”夏侯褚睿对兰、秦云周使了个眼色，两人都点头附和。

说罢，三人也不等兰瑾拒绝，行了礼一起出了门。这时候，应该让他们独处，好好谈一谈。这么多年相伴，突然要分离，是谁心里都会不好受。兰瑾这样的表现他们完全能理解。

想起伊心说过的话，夏侯褚睿三人一起去了无忧阁。这无忧阁是风勉众多酒楼中不太起眼的一座，而且不是挂在风勉名下，因此他们会面通常都是在这里，绝不会引人注目。

74。…八、山月不知心里事（4）

兰瑾与齐衍面对面站着，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兰瑾闭了闭眼睛，一言不发地绕过齐衍。

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时，齐衍道：“兰瑾，你说过你不再这样了的。”

“哪样？”

“你……”

兰瑾回过头来，脸上依旧是微微的笑意：“齐衍你多心了，我只不过真的有些累了。我先去歇一会儿，你去请白小姐来，晚上我设宴为你们贺喜。”说罢，快步走了出去。

转过回廊，兰瑾脚下一阵虚软，忙扶着柱子坐了下来。觉得心口堵得厉害，拿着帕子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心口顺畅了，喉头却突然感到一丝腥甜。他心里蓦地一沉，不敢去看那帕子，撑着虚弱的身子回了房。

将丫头们都赶了出去，关好房门，兰瑾将手中紧紧攥着的帕子扔进一个干净的痰盂中，点火烧掉。

晚间齐衍过来找他时，兰瑾还在软榻睡着。齐衍坐在他床头，静静地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因常年病弱而苍白的脸陷在厚厚的棉被里，长长的睫毛在睡着时还在不安地抖动着，没有血色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整个人显得沉静而脆弱。似有若无的呼吸让齐衍心中突然起了不好的感觉，缓缓伸出在轻微颤抖着的手，却在即将触到兰瑾的鼻尖时猛然停住，继而自嘲地笑了。齐衍啊齐衍，你这是在干什么？

轻轻摇摇兰瑾，温柔地唤着他：“兰瑾，兰瑾，该起来了。”

兰瑾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他的一瞬就绽开了笑颜：“什么时辰了？”

“你自己起来看看。”

拿过放在软榻边的棉袍把他紧紧裹住，兰瑾坐了起来：“呀，都掌灯了，天已经黑了吗？白小姐是不是已经来了？你看我，真是失礼。”说着就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

“不用急，我没有请芷凝来。”

“为什么？”兰瑾停下手上的动作。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一起吃，不想让别人在场。”齐衍开始为他系扣子。

白芷凝也是别人吗？兰瑾为自己这小小的心思又羞愧，又甜蜜。又阻止齐衍：“叫丫头们来就行了，你怎么能做这个呢？”

“这有什么？她们还不一定有我系的好看呢。”系完剩下的的两个扣子，他又帮兰瑾穿好鞋，才检查了一遍，才让他下来。嘴里还自嘲地道：“我还从没为别人这样做过呢，你又占了一个第一。”

兰瑾趁着他弯腰的瞬间，悄悄抹去眼睛里的湿润。

天气冷，齐衍便吩咐丫头们将饭菜端到兰瑾房里来，不让他出去受一点风寒。兰瑾身子弱，极少饮酒。齐衍为自己准备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却只准兰瑾喝甜汤。这引来兰瑾极大的不满。

“我又不是女人，喝什么汤？我也会喝酒，我要喝酒。”言语间有一种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撒娇意味。

齐衍隔开他的手：“就你那点酒量，好意思在我面前说你会喝酒吗？老老实实喝你的汤，这个汤很补的，喝了对身体有好处。”

“又补？我最近身子好了很多了，不用这么补了。天天喝补药，现在吃饭也要补，腻味得很。就让我喝一杯酒，就一杯，行不行？”趁着齐衍犹豫，抢过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兄弟对饮才有趣，你喝酒我喝汤多没劲。来，我先敬你一杯，恭喜你和白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说完一饮而尽，齐衍要阻止也来不及。

兰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一杯，祝你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这一杯，祝你们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兰瑾，不要喝了。”齐衍抓住他的手腕，夺下他的酒杯，“你这是干什么？”

“嘿，我都喝了，你怎么不喝？快喝啊。”兰瑾面颊通红。他本来酒量就差，这样猛然灌了慢慢三杯，一下子就晕了。双眸晶亮，他咧着嘴对齐衍笑：“齐衍，你说得对，白小姐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齐衍将他打横抱起，放在床上，皱眉道：“不能喝还喝得这样猛，不是找罪受呢么？看你明天醒了头痛怎么办？”然而到底是恨不起来，心疼地握着兰瑾的手：“我又不是立刻就要走了，你这是何苦呢？”

迷迷糊糊中的兰瑾觉得有人握着自己的手，虽然已经晃得看不清楚坐在身边的人是谁，心里却明白除了齐衍不可能有别人。突然觉得委屈的不能自已，清醒时的理智已经完全被酒冲散。又听到齐衍说“要走”，立刻回握住齐衍的手，喃喃地道：“齐衍……齐衍，你不要走。我不想让你走……你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走……”

“好好好，我不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齐衍温言哄着他，伸手抹去他的眼泪。真是傻瓜，明明不想让我走，还要装出那么大度的样子。被兰瑾白天的话弄得惶惑不安的心却在得到这一认知时重新平静下来，满足中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甜。

吩咐丫头们撤下残席，将盆中的炭火拢旺，自己趴在床边也慢慢地睡了过去。

半夜兰瑾醒来，看见齐衍趴在床边，眉头微皱，似乎睡得很不舒服。笨蛋，睡在这里做什么？着了凉怎么办？一低头，却发现齐衍的手被自己紧紧地攥着，不由得懊恼。

轻轻放开他的手，兰瑾下床去拿自己那件雪狐裘想要给他披上。走到窗前，这一晚的月光似乎格外皎洁，透过窗子还能看到它洒下的清莹光芒。轻轻推开窗子，兰瑾望着天空中那一轮孤月，愁肠百转，转过脸去望望睡得正安稳的齐衍，一时之间微笑着湿了眼眶。

虽然动作已经格外小心，齐衍还是微微动了动，雪狐裘往下滑了滑。兰瑾笑着摇摇头，重新俯身去帮他盖好。一抬头，齐衍英俊的脸全部映在眼中。

恍惚中，慢慢伸出手去，指尖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轮廓。这是早已经刻在心里的，此时却只想看的仔细一点再仔细一点。浓重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而微翘的唇。人家不都说，薄唇的人很无情吗？可是齐衍，你为什么那么温柔，那么深情？

慢慢地俯下身，将唇轻轻地覆在齐衍的唇上，印下极轻柔的一吻。

这就够了，这样就够了齐衍。即使你会娶白小姐，即使你会回去北疆，即使我们今生再也不会见面，这一吻已经足够支撑我走完时日无多的余生。

我多庆幸，今生能够遇上你。

兰瑾轻手轻脚地重新上了床，没有看见齐衍大睁的双眸中满满的震惊。

75。…八、山月不知心里事（5）

“怎么办云周？我从未想过兰瑾他会对我……”齐衍焦躁不安地在房里走来走去，看的秦云周一阵头晕。

“这……我怎么知道……”秦云周听说之后也十分惊讶。虽然他早就开过这样的玩笑，但是那时候他还小，也只是随口胡说，根本从未真的这样想过。他，还有夏侯和兰，都以为兰瑾只是因为与齐衍一起长大，突然之间齐衍要成亲有些不舍得而已，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

“还有……更让我震惊的……其实是我自己。”

“你自己？”

“我……在那一刻，我居然有种……想要抱他的冲动……”十八岁的齐衍，家世相貌样样一流，自然有贵公子的风流不羁。在这样容易热血沸腾的年纪，早就不是什么不通人事的纯情少年。他清楚地感到自己那一刻的冲动，这一认知让他无比羞愧。

“他是兰瑾啊，我怎么能对他有那么下流的想法？”齐衍懊恼地简直想去撞墙。

秦云周看他这个样子，反而平静下来。“如果说你有这种想法就是下流，那么二皇子岂不也是？”

齐衍一听这话就炸开了：“你胡说什么！兰瑾怎么会下流？”

“一样是想要亲近对方，你认为他那么做正常，却觉得自己不可原谅？这真奇怪。”

“我……兰瑾是想要亲近自己喜欢的人，当然正常……可是我……”

“可是你不喜欢他，却又想抱他。啊，这样说来，你还真是……”

“我……我没有不喜欢他啊……”

“那你是在烦恼什么？”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都是男人啊。而且我喜欢芷凝，我们马上要成亲了。”

“或许你只是以为你喜欢白芷凝呢？你们这么多年未见，小时候不过在一起了短短几个月，再有好感也会被时间冲淡吧？可是你和二皇子从小一起长大，这感情总比与白芷凝要深吧？”

“感情深浅是不能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对别人或许不行，但在我看来，对你就行。”

“你什么意思？你在鼓励我接受兰瑾吗？我们都是男人，这样是不对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所以你现在只是在烦恼你们都是男人，而不是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齐衍。你也对二皇子有意。既然如此，就在一起又会怎样？只要你们高兴。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若是时时处处都要考虑别人的眼光，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这么快就断定我们是相互喜欢了？”

“不是断定，只是做了这么一个假设。不过十有九成这就是事实。我的建议是听从你自己的心，喜欢就是喜欢，不要考虑那么多。”

齐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笑了。“我真是想不通，秦相那样正统的人，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怪胎？不过这事我还要想想，无论如何，多谢你了。我先走了。”

回到府中，他并不想立刻就去见兰瑾，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清楚。事实上他自己并不怕流言蜚语。但是只要一想到在妓馆中也隐约听到过些男男相恋的事，没有一个能有好结果，就不愿意再深究。

如果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必定会勇往直前。但是怕就怕这只是一时冲动，到时候兰瑾的状况，他不敢想。自始至终，他怕的，只是兰瑾会受到伤害。

事情已经明白到这种地步，然而身为局中人，就是会看不清楚。所以齐衍一直都在犹豫。

兰瑾对他这几天明显回避的表现有些不解，又隐隐担心是不是那晚的事被他察觉了。有了这个想法，便也有些怕与齐衍见面。这样尴尬地过了几天，突然一道圣旨将两人招进了宫去。

叙完天伦，英宗突然笑呵呵地道：“瑾儿，你今年也有十九了。早两年就该成亲，可是朕看着你的意思是不愿意，也就没有提起这事。如今忠宁侯上奏说齐衍就快要成亲，朕觉得也是时候把你的事也提一提了。朕与皇后初步拟定了几个人选，今日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这几位小姐都是朝廷重臣的女儿，个个知书达礼，秀外慧中，你看看喜欢哪个就定下哪个，朕要你自己做主，绝不为难你。”

齐衍一听，简直是五雷轰顶，瞬间就变了脸色。心里涌起一股无名怒火，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几幅画像撕个粉碎。

相较之下兰瑾倒是平静许多，重新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多谢父皇母后的好意，只是儿臣尚不想娶亲，这事就算了吧。”

“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怎么不想？你皇兄只大你半年，现在儿子都会叫爹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你都得选一个。”

“父皇，你不是说绝不为难儿臣吗？”

“朕是说，不管你选这里面的哪一个朕都同意，在这一点上朕绝对听你的。”

“父皇……”

“不要多说了，把这些画像都给朕拿回去好好看看，看上了哪个就来跟朕说，朕立刻就下旨赐婚。回去吧。”英宗有些生气。

“这……儿臣遵旨。”兰瑾不想顶撞父亲，无奈只好先答应下来。拿了回去看与不看就是自己的事，父皇也没有办法了。

两人回了府，跟着的下人突然问：“二皇子，这些画像放在哪里呢？”

“哦，就放在书房吧。”兰瑾随口道。

“放在书房里好仔细品鉴吗？”一路上一直一言不发的齐衍突然脱口而出道，语气不甚友善。

兰瑾奇怪地看着他，齐衍发脾气这还是头一遭。“你怎么了？”

“这几位小姐看起来都很好，随便挑一个都会是绝对称职的皇子妃，你还要怎么挑？”

兰瑾皱眉，“齐衍你在说什么？我并没有要挑哪一个。”

齐衍说完那些话就后悔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却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满心的愤懑无处发泄，又怕自己多待会说出更多让兰瑾不喜欢的话，懊恼地先回了房，留下不明所以的兰瑾站在原地。

76。…八、山月不知心里事（6）

“齐衍，你今日怎么这么奇怪？心情不好吗？”想不明白的兰瑾索性跟进他房里想问个清楚。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他不想再浪费在无意义的冷战和争吵上。

齐衍挥退了丫头，又关好门，满脸烦恼地道：“兰瑾你不要成亲。”

兰瑾笑了，“我是不会啊，要成亲的人是你吧？”

“我不成亲了。”齐衍低着头，半晌闷出来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兰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说，他不要成亲了吗？他不娶白芷凝了吗？

齐衍突然抬起头来，握住他瘦弱的肩膀，目光灼灼地道：“我说，我不要成亲了，我不娶芷凝了。我只要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齐……齐衍……”兰瑾被他吓住。他没有听错吗？

齐衍一下子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坚定有力：“兰瑾，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些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原本迷茫的心情早就在反复的思量中变的明朗。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被一一回忆起，这才发现一直在身边的那个人原来早就刻在自己的心中。微笑的兰瑾，撒娇的兰瑾，生气的兰瑾，温柔的兰瑾，坚强的兰瑾，孩子气的兰瑾，都让自己深深心动。

了解了自己的心意，反而更加不安。那一晚之后，兰瑾的表现依然与往常无异，他根本就没有想要自己知道的意思啊，自己要怎么说才好？

直到听到皇上说要兰瑾娶亲的那一刻，才猛然惊醒，兰瑾还不是自己的，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他。那一刻他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兰瑾的痛，在听到自己亲口说要成亲的时候，兰瑾是不是也像自己那样心痛而无助？不，一定更甚。

齐衍，你这个混蛋！

“齐衍……”兰瑾无法说更多的话，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不要拒绝我，兰瑾。你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吗？那一晚，我醒着的。”卑鄙就卑鄙吧，他不能让兰瑾有一丝逃开的可能。

果然，被他知道了啊。兰瑾自嘲地笑了：“是，齐衍，我喜欢你。可是这不代表你也要喜欢我。你不要这样，我不会成亲的。”

“你说什么？”齐衍有些懵，为什么他不明白兰瑾的意思？然而下一刻就想明白了，心上人的误解让齐衍有些愤怒：“兰瑾，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吗？怕你成亲后会忘记我，就用这种方法来阻止你？”

“不是……”兰瑾结巴，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兰瑾，我是不想让你成亲，却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个原因，而是我告诉你的，我真的喜欢你。我承认，那一晚发现你的举动后，我确实震惊，也迷茫过。但我震惊是因为我对那个吻有感觉，而不是讨厌。对不起兰瑾，让你这么久以来一直忍受着我这个迟钝的笨蛋，让你伤心难过。可是这些天我想的很明白，我想和你在一起，兰瑾，只有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可是，我们都是男人……”

“你在意这个吗？”

“我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我不在乎。”

“白小姐是个好姑娘，我们会伤害她。”

“我会去和她解释清楚。芷凝她很明事理，会理解我们的。”

“哪有那么简单？”兰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