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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玲珑-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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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当然是要回去的,点点头,刚才相见时的震惊逐渐平息,脑子也开始动起来。

“你不会孤身一人就到沣怀吧?”

见他一个人出现在会仙居,玲珑震惊的原因就是因为觉得不可能。她能想象的最多最多,也就是他没有对自己无情无义派人找到自己,但他亲自来是万万没料到的。

“这个自然,你放心,会有人保护你我安全。”

玲珑想了想,淡淡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皇帝目光一暗,握紧了她的手,“你不是很想小团子和阿曦,都一年没见了,你不想快些见到他们么?”

“我当然想见他们,可是我在沣怀的事情还没了结......这家酒楼的主人收留了我,现下她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皇帝想起方才在大堂看见的两人,便问是什么事。玲珑想起小雯被抢回郑家的原因,眼皮子一条,斜眼看着皇帝。

见对方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叹口气告诉他始末。

不觉带上些埋怨,小雯会被朕家抢走,最初的原因还是郑家想为要送入宫中的女儿铺路。

这事儿本来就要走到绝路,可是皇帝来了,他一定有办法解决眼前蓝姐和小雯的困境。玲珑一点自己解决不要别人插手的骨气也没有,既然有现成捷径,又何必再劳累折腾。

果然皇帝微微颔首,沉吟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回去下道旨,新嫔妃入宫就此作罢,让那些待选的世家小姐都另择良配。那郑家的什么小姐不用入宫,自然也不需要再用别人为她铺路。”

玲珑诧异望着皇帝,没想到他这么“豪迈”,原想他可能会亮出身份用权势惩治一下郑家帮蓝姐把女儿夺回来......不过这样好像太戏说了,他微服出来必定掩人耳目,能不暴露身份就不暴露。

每个女人都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玲珑心里还是莫名一跳,皇帝不可能为了她取消选妃,这不是他为人风不风流的问题,是内廷妃嫔关系前朝稳固,此举牵动太多。

玲珑从床头的柜子掏出蜡烛点上,外面的天都黑透了。

“可是这样会不会拖延太久,等你回去下旨,我们小雯的清白都没了。”

烛火飘起的白烟味道呛鼻。玲珑用袖子挥了挥,皇帝唇角勾出一抹笑意,道:“只要你快些与我动身回去,一定来得及。”

原先一直担心再度回宫不易。如今这些担心都成了浮云。玲珑吸了吸鼻子,仓促在沣怀生活了一年,虽然大半时间是在养病。她对这里还有些舍不得。

皇帝也看出她的这点心思,不言不语,只牢牢握住她的手。

玲珑自去厨房做了些吃的,两人简单梳洗过和衣躺在床上。

玲珑的床也是旧的,躺上去时会发出吱呀的响声,她一个人睡还觉得宽些,两个人在一块就有些挤了。叙叙说了些自己在沣怀的境况。皇帝也将告诉她关于小团子和阿曦的近况。

玲珑失踪后他一直派人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考虑到她当时落入的那条河连通运河,让暗探一路南下。皇帝没让府衙张榜寻找,一是顾及贵妃失踪非同小可。可能引起朝堂轩然大波,二则是怕璄江王知道先一步找到加害。

对外皇帝只说贵妃在李府中修养,与家人同享天伦之乐。

“那日娘和你遇袭,将军府中有人通风报信,娘已经将内鬼清理干净,所以说你在府中省亲是最安全的。”

京中到底还有李太后坐镇,倒不用玲珑担心什么。黑暗中玲珑靠在他的肩膀,小声道:“你会来找我,我真的很意外。也很......高兴。”

他伸手环住玲珑后颈,侧身将人紧锁在怀里,吻了吻玲珑的额头,道:“是高兴,不是感激么?”

他哑声一笑,道:“不管你是高兴还是感激。就算你愿意一直发脾气疏离我,也不要紧,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我本以为这一生你都不会离开我,我太自负,人有时候的确算不过老天爷......”

玲珑默默埋首在他胸膛。

“玲珑。”

“恩?”

“对不起,其实该想明白的人,是我。”

“哈?”玲珑支起身子,他的眸光被月色映得雪亮。

“怎么,快躺好,你不是累了么,怎么又起来了。”

皇帝紧了紧手臂,玲珑又趴回去。

指尖触到他光裸的胸膛,有意无意地勾画着。分开并没有让她对这个怀抱陌生,甚至怀念非常。

从一开始逃避到沉沦屈服,她被动接受着这份感情,就像接受留在皇宫的结局,因为知道必须妥协,所以只是摆好最利于妥协的姿态而已。

被动不代表不清醒,她眷恋这片注定不能完全属于自己的温柔和他身上不知何时会沾染上别的女人香气的味道。

玲珑知道,皇帝用在自己身上的算计并不算什么,也的确让她比从前过得更好。他给她的恩宠很多,她也清醒的知道恩宠和爱是不同的。

白蔹和素莲都劝过她何不糊涂一世。起初她也告诉自己,有宠爱就好,只是难免会患得患失......难免贪心不足......爱恋当中能完全保持自我的女人并不多,她也没有过人的自制之力,而且也贪心。

即便岁月归于平淡,两心不如初时贴近,女子的情丝一定比男子更长。

沉沉跌入梦乡之中,困顿的身体和精神都需要休憩,明日起她就不用再担心如何回京的问题。

第二日蓝姐给了玲珑一天假,皇帝自称信顾名久,来沣怀是为了接玲珑归家。

蓝姐悄悄拉住玲珑叹道:“原来你的丈夫竟是这般好气度,难怪我给你说别人你都不愿意,原是我不知道失礼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玲珑哪会怪她,微微而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会来找我。蓝姐,我们修整一日,明日我就要跟他回去了。”

“真的?”蓝姐面露不舍,玲珑走了她就少了一个帮手,且相处一段时日也有些情分。但知道她与丈夫重逢不易,也欣慰,“唉,这样也好。你以后回去就好好过日子,别让他再把你孤零零地弄丢了。以前蓝姐说过的话也不全对,虽不知你们两个之间从前有什么,可如今他这样来寻你,说明心里是看重你的。可惜小雯不能与你告个别......”

蓝姐黯然垂泪,玲珑知道小雯一定没事,碍于这时也不好告诉蓝姐,只安慰道:“蓝姐你放心,小雯会回来的。”

才说着话,周小弟满脸惊慌跑进来。

“不好了,掌柜的不好了,外面郑家人带了官差来了!”

一大队衙差闯入会仙居,宾客瞬间吓得四散。

“那个是会仙居的老板蓝姐,有人告发你拐走了郑府小姐,还不快快把人叫出来!”

☆、242 失踪

小雯居然失踪了?

沣怀城不算太大,出名的大户人家也就那么几家,百姓们茶余饭后爱找些谈资,话题也少不了城中的显贵人家。

郑家带走小雯的事不出几日就传遍街巷,又说要把小雯嫁去隽州,蓝姐只着急如何将小雯带回来,却也不顾及这些。

圣驾已经到达隽州境内。郑家昨天夜里想乘着夜色把小雯送到隽州,因怕人得到消息张扬,护送小雯的马车并不张扬,一干随嫁之物原也打算找个日子再送。

据送小雯的车夫说,他们夜里行到城外,小雯忽然说要下车方便。马车上有郑府跟出来的一个粗壮婆子和两个丫鬟,因为怕小雯在路上闹,特意派来的。然那日小雯却很乖,路上没吵闹,林子又在路边,婆子就放心让个小丫鬟跟着小雯去了。

可是过了许久都不见她们主仆二人回来。车夫心觉奇怪,招呼车上的人去找,可林子里只有小丫鬟一人倒在那里,小雯却不见踪影。

郑家的人疑心是蓝姐得了消息带走了小雯,他家管家第二日便去了官府告了蓝姐一状,蓝姐得知后却是又惊又气。

惊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小雯在哪里,乍听得小雯始终,担心得脸都绿了,气的是郑家偷偷把小雯带出城,还这样随便,竟然只派了三个家仆看护,这样送道贺家要是真给人做了妾,管她是什么出身,都要被对方瞧不起的,小雯要是真的嫁了过去。根本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衙差二话没说就把蓝姐带走,他们人多势众,玲珑和周小弟拦也拦不住,皇帝在后院听到动静赶出来瞧。

“这是怎么了?”会仙居里一片狼藉。这一日的生意又是不用做了。

玲珑把方才的事告诉皇帝,愁道:“这回可怎么办好?”

皇帝沉声道:“这事儿得先找到你们家姑娘,只要找到了人。他们也就没理由抓着你们掌柜了。”

周小弟也是愁眉苦脸,“大哥这说得容易,找起来可就难啊。咱们沣怀附近也没什么匪盗之类,小雯该不会是被人谋财害命……”

“不可能!”玲珑斩钉截铁道:“要谋财害命,为什么马车上的人没事?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想了想一跺脚,“不成,他们捉人捉得急。掌柜的身上什么也没有,眼看一时半会儿人是找不到的,我得先去给掌柜的送点东西。”

玲珑让周小弟帮忙关了门,将厨房了的厨子伙计都先打发回去,到蓝姐房里拿了她的换洗衣服。又到自己房里砸了平日的存钱的小陶罐。

皇帝看她做这一切,笑道:“你对这会仙居老板一家还真是有情有义,事事都上心。”

玲珑用手指点着自己那点积蓄,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再说了,早点帮蓝姐脱险,也能早点同你回去。”

皇帝叹了一声,“也罢,总要陪你把事情了解清楚。”

玲珑一笑。知道他既然来找自己,就会等她。把钱都收到荷包里,伸手像皇帝道:“相公,我的钱不够使,借一点与我怎样?”

皇帝浓眉一扬,“娘子这时候倒懂得乖巧了。昨日掌掴为夫时可没想到今日会向我要钱吧?”

玲珑脸一红,干笑两声,昨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见他就想先揍一顿,若是在宫里再急再气她也是断断不敢这样放肆的,可是在宫外……难道她对皇帝的感情已经达到爱恨交织?

话虽这样说,皇帝还是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她手上,玲珑双手合十谢了一声,不由得叹道:“果真出手阔绰,这得是我几个月的工钱啊。”

皇帝无奈。

到了府衙,这回倒挺顺利让衙差放行,皇帝一直跟在玲珑身边什么都没说,但他的存在感太强,面无表情特别是目光似带冷意扫过人时,那压迫感连背对着她的玲珑都能感受到。

果真宝座坐久了威压日盛,从前与他出去还没这样的感觉。上回调戏过玲珑那个衙差今日也当值,不过这回规矩了许多,连眼睛都不敢往玲珑脸上瞟。

蓝姐被带到府衙并为审问就先关到了大牢里,牢房里黑暗潮湿,看管女犯的衙差俱是壮硕的婆子,蓝姐所在的牢房并不只有她一个人,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的。玲珑和皇帝进来的时候虽不见她们抬头,可就是觉得她们都在盯着,这种感觉让人背后汗毛直竖。

“掌柜的!”

玲珑和蓝姐只能隔着木栏相见,她把事先帮蓝姐准备的东西都包在一个小包袱里塞进去。

“灵娘……这,真对不住,拖累你了。”

“掌柜的什么话,这些都是些日常用的东西,”玲珑压低了声音,“还有些银钱,掌柜的可要收好,必要的时候……”

蓝姐点头,忽然隔着围栏拉住玲珑的手肘,用力还不小,扯得玲珑袖子的衣料都皱了。

“怎么了蓝姐?”

“灵娘,”蓝姐抬眼看了一眼玲珑身后的皇帝,后者发现有异,怀疑的目光射向这边。

玲珑安抚拍了拍蓝姐的手,说:“没事,蓝姐你说,怎么了?”

蓝姐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道:“这事……我知道不该这时候开口,灵娘,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小雯,我实在担心她孤身在外会遇到什么危险。”

“蓝姐你放心,我已经很我相公商量过了,我们会留下来帮你的。”玲珑目光一凝,问道:“蓝姐,是不是知道小雯在哪?”

蓝姐没点头也没摇头,可看她的眼神玲珑已经知道她定是有了些头绪。

蓝姐小声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如果小雯不是被人劫去了。说不定是……”蓝姐在玲珑手心写了个字。

玲珑惊道:“你确定?”

“我也不敢,只好劳烦你帮我打听打听。他们把我捉来未及开堂审问,定是要私下里问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他们的。我听说郑家的人和衙差都派人搜了城外树林。因草丛茂密没了踪迹。我心里也没个底,只能劳你打探一二。”

玲珑点点头,女牢里的衙差。开始喝起来:“时候到了时候到了哈!说了只送些东西说两句话,别磨磨蹭蹭的。”

玲珑一惊,对蓝姐道:“我这就去……蓝姐你好生保重。”

担心衙差受了郑府好处,审问蓝姐之前先给她难过,急急忙忙出了府衙,有意思的是,踏出女牢之前。那一路对玲珑呼喝的女差役忽然唤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娇媚腔调,道:“啧啧,这么俊的一位爷,怎么会和牢里的女犯扯上关系,这位爷要来瞧。随时都让通行。”

玲珑起了一声鸡皮疙瘩,看见皇帝脸上变幻由青到黑,到府衙外直接笑得喘不过气来。

皇帝本来还忍得,后来实在忍不住把玲珑拽到小巷子里,用了一个很简单常见又很俱效力的办法堵上了玲珑的嘴。

之后雇了一辆马车,在车上与玲珑商量起来。

玲珑脸上余热未消,觉得马车里有些热,不自觉将衣领扯开了些,被皇帝拉回去。

“所以。咱们现在要去的是那柳家布庄?”

蓝姐刚出在玲珑手心写的字是“布”字,笔画简单,一瞧就猜得出她指的是谁。

“恩,那柳家小少爷本就与小雯有情谊,蓝姐说除了她,想不起还有谁会带走小雯。可是他也不过是个少年郎而已,要把人劫走,未免……”

皇帝摇头,“少年血气方刚,敢做许多常人不敢做之事,反而是年纪大了多经沧桑,胆子越发不如从前才总是瞻前顾后得过且过……一会儿你好好待在马车上,我去帮你问那什么柳家布庄。方才在牢房你湿气太重,你脸色都不大好,就在车上好好休息。”

到了街市,见柳家布庄居然大门紧闭,白日里都不做生意。

这分明是有异状。皇帝下车去拍布庄大门,过了老半天才有个伙计来开了道门缝儿,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伙计瞟了一眼在马车里挑帘向外探的玲珑。

里面有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也是站在门边,看打扮应当是柳家布庄的老伴了。玲珑便知皇帝已经说动了他们。

待他回来,给车夫说了个地点,马车又行驶起来。

“怎么样?”

皇帝沉声道:“如你所料。”

玲珑拍了拍心口,真不知该佩服还是该骂小孩子胡闹。

“我们这要去哪里?”

“客栈。”

玲珑不解道:“去那做什么?”

皇帝笑了笑,把她拉到身旁,“自然是调派人手去找人,现下好了,知道要找的人是谁总比不知道的好。”

玲珑好奇道:“你的人……都住在客栈里?”

“沣怀又没有行宫别管,不住客栈住哪里?”

玲珑转了转眼珠子,她本来以为他身边会带着暗卫什么的,影藏在各个角落里,随时能凭空跳出来一大批,果然是YY得太过头了。

跟随皇帝的随从都打扮成普通商人模样,沣怀有河港,商货集散,过往商人最是常见,因此也没有人怀疑。

皇帝只装作东家,吩咐他们出城寻人。

他带到人手并不多,大约也是为了不让人起疑。

玲珑才知道他此次南巡是为了稳定南方一些士子和百姓之心,因为璄江王上任后频频有些小动作,南方一些地方人心不稳。

他在沣怀并不是完全安全,甚至还有很大的潜在危险。玲珑心里过意不去,对皇帝道:“你先回去吧,派两个人给我,我尽快料理完这边的事情,然后马上赶去隽州与你会合。”

皇帝却坚决不同意。

夜里两人都极累,并排躺在小屋里的久床榻上。

半梦半醒之间,玲珑恍惚有种他们就是一对平凡夫妻的感觉,躺在一间普通的小屋子里,操劳了一日生计累得爬不起来,却是肩靠着肩。

当然他们出去一日并不是为了生计奔波。

他们之间,从来都夹杂了太多,如果一开始就能简简单单的,他没有生在帝王家,自己也不是宫女,也许也会变得和别人一样,光明正大相携在街上,同为一件事劳心劳力,去掉许多瞩目和繁文缛节,只是简单的在一起共同努力过活。

不过如果真有这样的如果,他们大概也不会相遇,不会在一起。

☆、243 潮月庵

柳家布庄老板和老板娘并不知道柳公子去了哪里,只知他那日得知小雯奖杯连夜送出的消息,偷偷跑出家门。

柳少爷与小雯之间有私情,为人父母者多少知道一些,就像蓝姐抱着那样的心思,等两家小孩长大后还相互有意,结秦晋之好水到渠成。

若无意,全当小孩子闹着玩,没有事先定亲的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都是如此。

可是,两个孩子有意,毕竟还是两小无猜而已。当柳家小少爷听说小雯被郑家人带走,并且要嫁到隽州为人妇时,早就想冲到郑府去找小雯,

两人没有婚约,柳家小少爷去找人,名不正言不顺,还有可能惹上大麻烦。柳家布庄的老板和老板娘都是沣怀城中普普通通的生意人,经营有道家财有一些,却是绝对不敢惹上郑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柳家老板和老板娘当然是拼命拦住

为了避嫌,这几日连店铺都关了,就是在家看着儿子。

可是柳公子不知从哪里得知小雯要被送的事,前一日晚上趁着父母熟睡偷偷溜了出去。

第二日小雯失踪人尽皆知,柳家夫妇越发怕儿子闯祸得罪郑府,所以有人来敲门是才会那样战战兢兢。

皇帝带来的人手也不够,他的人暗中搜寻加上府衙派出的衙差,在城外附近的山林搜了整整一日都没找到半个人影。

这样大肆搜寻,城中当然是传遍了,会仙居早早挂上歇业的牌子。所幸还没人怀疑到柳家布庄的柳公子头上,但小雯与柳公子私会不能保证没人瞧见,若是有谁知道了说出去,查到柳家是迟早的事。

又奔走了一日。夕阳西斜,出城搜人的衙差无功而返,眼瞧就快要到城门关闭的时刻。

玲珑忽然想起一个地方。对皇帝道:“我们出城去,我知道个地方兴许能找到他们。”

城门合起之前,两人寻了一辆蓝顶马车驶出城外。

潮月山下潮月庵,日暮渐落嗡鸣鼓声惊起山中飞鸟,玲珑叩开了潮月庵的大门,出来的是玲珑在病坊里认识同住一间屋子的姑娘。

年少流落风尘,赎身后一心出家。现在法号无愁。

无愁开门出来瞧见玲珑,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这么晚了女施主在么会在这儿,这是……”

玲珑瞧了眼身畔的男人,也双手合十道:“无愁师傅好。这是我丈夫,能进去说话么?”

无愁皱了皱眉头,虽早年流落风尘,她身上却没什么风尘味,如今剃了头出家修行,身着青灰的布袍更显神态平和,听说她从前是江南名妓,不仅有样貌还有诗书才华。

“这都快晚上了,他是男人。咱们这里只收留女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玲珑知道她为难,道:“那能不能帮我把慧言小师傅叫出来,我找她有些话要说。”

见玲珑提起慧言,像是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刻淡淡叹了口气,“你等着。我得先去禀报师父。”

木扉轻掩,皇帝打量一眼潮月庵的匾额,道:“你确定,他们会在这儿?”

“不确定,不过潮月庵的慧言小师傅与他们都认得,两个小孩子总不能一直在荒山野岭乱逛吧,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衙差和你的人都把城外搜遍了,如果他们不是已经离开沣怀,那就只有这里了。”

山鸟回巢扑啦啦拍响翅膀,残阳落尽月色昏黄,山间雾气凉意阵阵浸入皮肤。玲珑打了个哆嗦,皇帝见状忙拉将他搂入怀里取暖。

“你是怎么知道这儿的?”

“恩?这儿,潮月庵么?”山中无人,玲珑也去掉那些忌讳,努力靠近他汲取温暖,道:“我……受伤掉入江中,被过往商船救起,船主是个有心人,把我带到沣怀交给了潮月庵的主持。潮月庵中设有病坊,是主持静慈师父找人来救治我才捡回一条命。”

皇帝闻言眸色黯淡,柔声道:“对不起,一定让你吃了许多苦。”

玲珑咬了咬唇,道:“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被人救的都不记得,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那位船主只是过往的商人,幸得他好心,救我上船却连姓名都没留下。”

“如果寻得此人,他便要封王进爵我都会给他。”皇帝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说笑。

玲珑笑了笑。

木门从里面打开,无愁轻声咳了一声,两人一惊彼此分开,山岚掠过,离开唯一的热源还真有些冷了,玲珑拉紧了衣服,问道:“如何,主持怎么说?”

“主持在禅房里念经,不想受这些凡尘俗事干扰,让我带你们去找慧言师姐。”

如此玲珑便知事情十有**是有底,静慈师太人心极好,虽看似不闻不问,但让无愁带他们去找慧言已经摆明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无愁带他们到潮月庵病坊收容外人的那几间房舍,寺中处处掌灯,寂静安宁。

“慧言师姐被罚在里头抄经书,你们进去吧。”

无愁说完转身离去。慧言被罚抄经书,这可是重罚,要知道慧言是不识字的,抄起来别说又吃力。

房舍里面,果真见到了慧言,小雯还有那位柳家公子。

“灵娘!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小雯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身上穿着绸衫丝裙,不是从家里离开时那身,慧言见他们进来神经兮兮得往门外探,柳家公子愣愣站在小雯身后。

“谢天谢地哟,总算让我找到你们了;你们可知道城里为了找人都快闹翻天了。”

小雯一见人就红了眼圈,问道:“灵姐怎么会找到这里,我娘她……还好么?”

心里还知道念着娘亲。小雯也算是个懂事的孩子。

“你一不见郑家便告到府衙,衙差把你娘抓进了牢里。”

小雯闻言小脸煞白,泪水立刻像珠子一样落下来。

玲珑又看着她身后的人,侧身行了个礼。道:“这位就是柳公子吧,妾身会仙居账房灵娘。”

那柳公子急忙做了个揖,道:“灵……大姐好。在下柳谦诚。不知大姐可有我爹娘的消息。”

玲珑点点头,“暂且无碍,这几日柳老板都关了店铺,只是十分担心柳公子。”

柳谦诚愧疚低下头。

原来柳谦诚的父母一听说小雯的事便把柳谦诚关在了家里,怕儿子惹出祸端。柳谦诚出不了门,知道小雯出事心急如焚。

他拜托柳家家仆出去探消息,他属意小雯。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看她嫁给别人,况且小雯嫁做贺家妾的事他也知道一二,知道贺家那位老爷年过半百,小雯嫁过去不会好过。

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仆正好与郑家里的一个家丁熟识,不知如何探得小雯江被趁夜送往隽州的消息。柳谦诚趁着柳家老爷夫入睡,从家里翻墙出来。

小雯本也计划无论如何也要在途中逃出来,护送她的丫鬟婆子虽看人看得紧,对她却全无对正经小姐该有的恭敬,十分不将她放在心上。

小雯得知自己要被送走,木木呐呐了一整日,郑家的人都当她认命了,路上才有可乘之机。

那夜路边林中,小雯发劲治服了郑家丫鬟。逃跑的路上遇见了赶出城的柳谦诚,两人无藏身之处,最后到了潮月庵。

慧言于小雯交好,求静慈师太收留小雯二人,郑府在沣怀势力大,静慈师太能为他人做到这一步已是慈悲心肠。不过还是罚了慧言。

玲珑听了唯有叹息。难为两个半大的孩子。

“那如今你们两个有何打算?”

小雯和柳谦诚相互对望一眼。目光中情思牵连,仿若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小雯流着泪道:“我……绝对不会嫁给那位贺老爷,我早就决定了,今生非谦诚不嫁,别人纵有金山银山与我也没有关系。我不能连累娘受苦,谦诚也不能让他爹娘因为这件事受牵连……我和谦诚……”

小雯的声音越说越小,玲珑心头一跳,道:“你们……你们两个该不会是想……这又是何苦,你们两个年纪还小啊!”

小雯含笑垂泪,道:“灵姐,我们这样也是没有办法……娘亲含辛茹苦把我带大,我不想因为我而让她……要让我嫁给那位贺老爷,还不如让我去死,郑家的人要找谁去嫁但凭他们找去,与我再也没有关系。”

柳谦诚默默握住了小雯的手,两人十指交缠在一起,目光相触间,隐隐还有眷恋。

这两人居然打算殉情!玲珑满怀唏嘘,两个孩子往后还有大好年华,怎就被逼到这步田地。他们也许还不知道,人世间情爱总易被世俗磨平变淡,多少怨侣开始时也是情深缱绻,最后却落得曲终人散或是貌合神离。

玲珑很想斥一句胡闹,因为还有来日方长,可也不得不为他们这样近乎莽撞的勇气动容。

没有多少人可以为爱情死去,笑话别人莽撞的,也许只是因为没有勇气刻骨铭心或已经丢开了曾经的刻骨铭心。

玲珑自问从未想过为爱而死,她只会在竭尽所能后沉默接受。可见情比金坚并不在年龄岁月。玲珑看着两人,一时也有点泣不成声。

皇帝在背后扶住玲珑的肩膀,扬声道:“你叫柳谦诚。”

被点名的柳谦诚先是一愣,才作揖道:“正是在下。”

皇帝点了点头缓缓道:“我问你,你为何要从家里逃出来?”

柳谦诚看了一眼小雯,道:“自然为了找小雯……”

“那现在你找到她了,又想做什么,是带着她与你一同去死么?如此你找她的意义何在,还不如就让她从此嫁到隽州。”

柳谦诚瞪大眼睛,如被冒犯一般气得脸通红,“你……这……这怎么行,你是谁,凭什么过问我和小雯的事?”

皇帝双眼微米,唇角反而带出笑意,“我是灵娘的丈夫,陪灵娘一起来寻你们。你们两的事说实话与我并无关。只是好奇,你身为一个男子,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能做到的只有带着她与你一同去寻死么?”

柳谦诚已经尴尬得说不出话来,玲珑亦是目瞪口呆,果然男人和女人看问题是不同的。

“小公子你自己想一想,姑娘为了你不惜冒险出逃,你又为她做了什么?若再论到生你养你的父母,你一死了之以后又由谁来安慰他们?你们未必就到了绝境,如果遇到绝境就能一死了之,岂不事事都能简单了结?”

他目光坚毅,声音深沉掷地有声,还隐含些许威势,柳谦诚的脸由黑变红又由红变白。玲珑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担心他吓坏小孩子。

皇帝看了她一眼,却比对着柳谦诚时多了一丝温柔。

“我娘子心软,定会尽力帮你们,还有这位姑娘,你母亲在牢里还嘱咐我们找你,为的就是要让你能活下去,你却在这个时候选择去死,难道不是辜负了为你奔走受累的人?”

小雯闻言又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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