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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怖-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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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
  “我看不到……对不起……我什么都看不到……”吴悠大哭,“我不顶用……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这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柯寻沉声道。
  “也许,只有将死之人才能看到。”邵陵将自己汗湿的发丝捋向脑后,嘴唇也在轻微地发着抖,“咱们似乎忽略了最后一封遗笺,那位姑娘写的内容,咱们以为只是一封普通的绝笔,我想其中应该也透露了一些讯息,比如她提到的那位叫‘宛玉’的姑娘,说她险些就要死了,然后又缓了回来,醒来之后就对她讲了一段‘胡话’,说是飘到了半空,看到了身上长满人脸的虫子……我不确定……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线索,也许真的只是临死前的幻觉,但也不排除是真的看到了什么的可能……”
  “如果一个生命体是由肉体和意识组合而成,”朱浩文的目光里透着苍白,“那么在这个人的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定的时候,肉体和意识发生分离的现象,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二者本就不是同一个维度的物质。意识跨越维度,看到了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但这个时候它又和肉体藕断丝连,回到肉体中后,意识所看到的信息就传入了肉体里,于是肉体醒来后还记得意识看到的东西。”
  “但……想要达到这个效果,恐怕得让人……濒死才行。”华霁秋看着两人。
  也就是说,需要有人不那么痛快干脆地死去,这个人,得在慢慢死去的过程中无比痛苦地挣扎,痛苦着的同时,还要尽力地,把自己看到的东西传达给大家。
  而这个方法,不见得就会成功,没人知道得濒死到什么程度才能看到,到了那个程度是否还能强撑一口气把信息传达出来,也许完全没有机会说话就已经彻底死去,也许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一切都是纯粹的幻觉……
  最为残酷的是,无论这个方法成功与否,这个人都将在无比的痛苦中慢慢死去。
  而不能选择一个痛快的,不需要过多痛苦的死法。
  “我来。”柯寻说。
  “不行!”朱浩文断然一声,见柯寻看着他,便转头指向牧怿然,“……他还在想办法,如果说我们真的能像每一幅画那样九死一生,那这唯一的一线生机,就寄托在他的身上。所以你现在不能死,你死了,他肯定没有办法再冷静思考,或者,就算还能冷静,你死了对他来说一切也都没了意义,不是吗?就当是,就当是为了尽量找到彻底终结的办法,就当是为了不再产生下一批入画者,你,你这一次,这一次走在后面,可不可以,柯寻?”
  没有等柯寻开口,忽听得岳岑的声音有些艰难地传了过来:“你们……最好有人……离我近一些……”
  几人忙循声看去,却见岳岑正一手费力地撑着拐杖,另一手捂着腹部,刺目的血从指缝间渗出来,她的脚边掉落着一柄沾了血的水果刀。
  “岑姐!”几个人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倒的她。
  岳岑急促地喘息着,示意大家帮她坐下,声音虚弱地道:“我的……疼痛耐受力比一般人都强一些……就是……怕到时太虚弱,没有办法说清楚我看到的……你们……仔细听着点……”
  “我听着,我听着,岑姐,你……”顾青青拼命地咬着牙憋住自己的哭声,怕干扰到岳岑的说话声,她下意识地想要说“你忍着些”,却又反应过来这句话的不恰当。
  这样的忍受无疑是最残忍的虐待,且就算忍着些又能怎样呢?人是必须要死的,即便忍着能活下来,也还是要再次把自己弄死……
  岳岑费力地笑了笑,看着围在身边的众人:“大家……不要太着急,尽力……拖一拖时间,你们看……方菲牺牲后,风中的怪物又……又消停了一些,虽然很短暂……但我们……我们可以尽量拖延一下……给……给小牧留出尽量多的时间,大家尽可能地……拖到怪物快要冲膜而出时,再……”
  众人明白了她的意思,纷纷痛楚地点着头。
  “我不知道……要到什么程度才行……”岳岑更加虚弱,已是气若游丝,“你们……注意着……如果我来不及说话……就晕过去,不要顾及……想办法把我弄清醒……”
  顾青青哭着点头,弯下腰去,把自己的耳朵轻轻贴在了岳岑的颊边。
  秦赐在岳岑的另一边蹲跪下来,伸手轻轻地搭住了她的脉,垂下眼帘,默默地感受着她的心跳速率。
  直到指尖下的脉博越来越弱,越来越慢,岳岑已经闭上了眼。
  “岑姐——岑姐——”顾青青难过地摇晃她的身体。
  秦赐解下背在身上的药箱,原本带着它上来,只是想做为自己的陪葬,这只药箱是祖父留下来的,祖父曾是一位中医,这只药箱也算是个祖传之物。
  可惜,自己还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这只药箱,也只能就此和他一起终结在这里。
  秦赐从药箱里取出一支注射器和一瓶针剂,以相当熟练和迅速的手法吸取药液,为岳岑在注射部位消毒,扎针,推液,拔针。
  这是抢救针,通常在病人心跳停止的时候注射,以期达到起死回生,或暂时性的起死回生之效。
  秦赐知道这么做很残忍,他在延长岳岑的痛苦,他把她从死亡的安宁里硬拉回来,继续接受痛苦的折磨。
  可,她也一定不愿意让自己白白受了这番折磨而无为死去。
  她的坚强,理应得到馈还。
  岳岑重新有了微弱的意识,但已经没有再度睁开眼睛的力气,她翕合着嘴唇,几不可闻地说着什么。
  顾青青尽力把耳朵凑近她的嘴边,却没能多听哪怕几秒钟的时间。
  岳岑终于还是停止了呼吸和心跳,这一次,是永远。


第375章 山海29┃虫子。
  “岑姐……”罗勏和吴悠哭着扑在岳岑的身上,顾青青却抹了把眼泪站起来,看向众人:“岑姐说,‘虫子,长长的虫子,我们的脸’。”
  众人惊疑地彼此看着,最后一封遗笺里,宛玉也在濒死的状态下看到了长着自己和同伴的脸的长长的虫子,没想到岳岑竟然也看到了同样的虫子。
  但难以解释的是,如果宛玉和岳岑看到的都是妖鬼,为什么妖鬼会长着他们这些人的脸?
  而如果这些只是宛玉和岳岑因为生命垂危出现的幻觉,那又怎么解释两个人竟然这么巧地都看到了虫子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虫子会是关键吗?”邵陵汗湿的发丝又落回了额上,这令他显得焦急又狼狈。
  他看向牧怿然,见他仍旧紧锁着眉头深陷在搏命般地思考里,他高挺的身形依然笔直坚定,而站在他身边的柯寻,则比任何时候都更冷静沉毅,他收拾了自己的眼泪,封存了对同伴惯有的深重情义,找回了他一直强大无比的力量和信念,现在的他,正以理智到近乎冷酷的状态,稳稳地陪伴在牧怿然的身边,做他精神上最强有力的支柱。
  “虫子一定存在于我们看不见的维度,”柯寻听见了他的问题,冷静得如同机器一般地回答他,“吴悠,别再哭,把眼泪擦擦,再确认一次,能不能看到什么异常的东西。”
  吴悠用袖子抹了把脸,点头哑声道:“好,我会一直用看骨相的方法看着……”
  看着每一个死去的同伴。
  “现在暂时还是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她仔细地看过岳岑,又看过已经牺牲的卫东和方菲,最后看向她原本无比畏惧的,那无限恐怖的龙卷风。
  而祭台上,卫东和方菲的血竟然还在流淌,就像是要把全身的血液都流干净一样,血液化成的鬼文图符随着血的流淌正在向着祭台的四面八方漫延,三个人的血也正在慢慢地连结成片。
  “我们得到的信息太少了……”邵陵抓着头发,“为什么是‘虫子’?虫子……虫子……虫子有什么说法吗?虫……虫?!难道是——难道指的是大禹?!”
  “为什么是大禹?”柯寻问。
  “《说文》里解释‘禹’这个字,写的是:‘虫也,从禸,象形’。有位知名的疑古派学者就认为大禹很可能是九鼎上铸的一种动物。
  “九鼎上刻着天下奇物,而禹是鼎上所有动物里最有力量的一个,又或者九鼎上它的形象正好是在施土治水,于是就有了禹治水的传说,再加上随着口口相传而不断的美化,‘它’就慢慢被传成了‘他’,九鼎上的一个动物形象也成为了一代人主。
  “再加上《说文》里的解释,这位学者就认为禹是一种虫类。”邵陵强迫自己也像柯寻这样冷静下来,努力地翻查着自己脑内储存的相关信息,“不过这种说法争议很大,更多的学者认为大禹确有其人——难道宛玉和岳岑看到的真的是……禹?”
  “那为什么‘禹’的身上会长着我们的脸?”柯寻平静地反问。
  邵陵摇头:“我无法解释……”
  “而且禹为什么会在只有意识才能去到的维度?”柯寻的目光落在岳岑苍白的面孔上,“我认为关键词是两个:虫子,和高维度。”
  “——虫子,高维度——”朱浩文猛地扭脸看向他,“知道么,如果身在四维空间或者可能更高维度的空间来看三维空间的生物,看到的就会是一条一条长长的虫子——因为四维生物是不受时间局限的,它们可以一下子看到整条时间线上发生的任何事。
  “打个比方,我们人类看事物,只能看到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无法看到过去曾经发生的以及未来将要发生的,但四维或高维生物不同,它们可以同时看到过去、现在、未来,任何一个时间点上发生的事,它们都可以看到。
  “所以如果它们能够看到三维空间里的生物,那么三维生物在每一个时间点上所展现出来的形态都会同时呈现在它们的眼中。
  “再打个比方,假如我现在从这里走到邵陵的身边去,一共需要三秒钟,第一秒我迈左腿,并位于一步距的地方,第二秒迈右腿,位于两步距的地方,第三秒迈左腿,位于邵陵的身边,那么在高维生物的眼中,现在的我、第一秒、第二秒和第三秒的我都同时出现,想象一下——这几个影像都出现在眼前是个什么样子?
  “就像是运动轨迹特效一样,所有时间点上的我都连接在了一起,我的身影轨迹形成了长长的一条——就像是虫子一样。所以宛玉才会说,虫子上长满了人脸,那是因为这条虫子是由无数个我们的人身影像连接起来的!
  “所以——所以宛玉和岳岑的意识脱离肉体后,来到了更高的维度,在更高维度的空间里看我们的身体所在的三维空间,看到的就是‘全时间段’的行为轨迹!
  “——这说明,当我们死后,意识是真的去了高维度空间,它真的可以脱离肉体而存在!”
  “也就是说,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在肉体死后,以意识体的形式试着对抗妖鬼的力量?”邵陵握了握拳头。
  “……并不能确定。如果我们的肉体彻底死后,意识体仍然有着记忆和信念,为什么察觉不到事态的半点变化呢?”朱浩文指了指头顶上再度由风膜中突探出来的那黢黑诡怖的怪物,“起码以方菲的个性,如果她还有着记忆和信念,总会做点儿什么来阻止这鬼东西,或者,即便还留有记忆和信念,也可能没有任何能力做任何事,只能……看着。”
  这令人失望并再度陷入绝望的说法,众人已来不及理会,那诡怖的怪物正重新挣扎着钻出风体,并以凶戾狂暴的姿态想要向着下面的众人扑卷过来!
  “需要……需要接上——”有人嘶哑着嗓音喊了一声。
  需要有人接着去死,现在,立刻,马上,去死。
  “秦哥,”李小春忽地把自己带来的那把剔肉刀握在了手里,“你准备好抢救针,一针支持的时间不够长就两针,两针不行就三针,你想法子让我多回光返照几次,我尽量把看到的多说点。”
  “小春——”众人悲痛地叫着他。
  可又能怎样呢,明知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地这么看着。
  “兄弟姐妹们,”李小春颤抖着手握紧了刀,“我虽然不想死,但我也不怕死,你们不用为我难过。之前多有得罪的地方,大家别往心里去,我走了,再见!”
  鲜血飞溅的那一刻,大家别开头,用力地闭上眼睛。
  “吴悠!”柯寻却始终冷静,断喝一声,吴悠原本已别开了头,闻声立刻反应过来,忙转回去,忍着巨大的悲伤和痛苦,望向摔倒过程中的李小春。
  秦赐就在李小春的身边,将他的身体托住,小心地放倒在祭台上,然后搭脉,读心速,取针,注射,拔针。
  又一位同伴,从死亡的边缘被硬生生拉扯回来,淹没在灭顶的巨痛里苦苦挣扎。
  “虫子……朱……说对……”李小春艰难地吐着字,疼痛令他忍不住呻吟和抽搐,他在血泊里痛苦地蹬着双腿,无助地扒着地面,他的血毫不停留地持续向外奔涌着,让他在生命最后的几秒钟里,极尽残忍地感受着全身的血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干的过程。
  “……岑……他们……”李小春竭力地动着眼珠,最后停顿在了望向牧怿然的方向。
  “他最后想说什么?”邵陵几步过去,冲到秦赐的身边,“他最后还说了什么?”
  秦赐微微摇头:“只说到‘他们’就没有了。”
  “太短了……太短了……”邵陵的神经终于也有些崩溃了,他摇着头,痛苦地闭着眼,“难道得需要我们一个个这样死去,一个个地用仅能说出的三五个字,慢慢地凑出真相?”
  “看到李小春的手了么?”柯寻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边,见他蹲下身去,看着李小春紧紧扒着地面的手。
  这只手已经被他自己的血液泡成了血红色,五指曲张着,狠狠地抠在地面上。
  “这代表了什么?”顾青青颤抖着问。
  “他想指给我们看,”柯寻说,“他想把他说不出来的话,用手指给我们看。”
  “地面?祭台?”邵陵看着李小春血红而扭曲的手指,眼底一阵发烫。
  “有三种可能,”此时的柯寻冷静得可怕,“一种可能,指的是祭台,结合他最后说的话,他说岑姐和东子方菲他们,我想他是想说他们三个的意识此时所在的地方。如果指的是祭台,那么也许他们三个的意识附着在了祭台上;
  “第二种可能,是祭台里,就是在这祭台的表面之下,他的手指是抠在地面上的,如果是指祭台的地面上,我觉得手型应该更平一些,就像用手掌拍在地面上一样,这种手势才更像是指地面,而他的手指是抠着的,我感觉像是想要把地面扒开的意思,所以也可能指的是祭台的内部;
  “第三种可能,是血。他的身下全是血,他的手指弯曲,掌心是空包的样子,除了像是抠挠,还像是抓握或收拢。这个平平的祭台上没有什么能被收拢起来的东西,只有血,他想拢起来的可能是血。
  “吴悠,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在小春……在小春离开的那一刻。”
  吴悠拼命点着头,眼泪被甩得四下飞落,哽着声道:“我看到一种特别微弱的光,从小春的身体里抽离,但只有一瞬间,立刻就消失了。”
  “怎么一种消失法?”柯寻问,“是飘散,还是有一个消失的方向?”
  吴悠指着祭台地面:“向下消失了。”
  “向下?!”邵陵惊讶地重复,原以为会像人们想象中的灵魂出窍一样飘在半空或是直接飞上天去,“这个微弱的光,会是小春的意识体么?”
  “我认为是。”朱浩文道。
  “为什么会是向下?”邵陵盯着祭台的地面,“最后一封遗笺里说到宛玉的意识是飘上了半空的,为什么小春是向下?”
  “也许因为,宛玉的意识脱离肉体时,她本人是在祭台的下面,而小春此刻却在祭台的上面,”柯寻道,“而且宛玉那个时候,应该还不到妖鬼临世的最后关头,否则为什么她的意识体还可以‘飘’在半空,而小春的却是一闪即没?
  “我认为问题就在这个即将开启妖鬼界大门的祭台上。
  “吴悠,你再仔细看看祭台,向下看,你之前观察祭台的时候,没有隔着血看过祭台的内部吧?现在你透着血看,透着这些血组成的鬼文看。”
  吴悠闻言,咬着牙迈进了同伴们的血泊里,颤抖着,抽泣着,又努力压抑着悲痛地定睛看着脚下这血花花一片的鬼文祭台。
  “——好像有什么东西——”吴悠惊叫,因急切而扭曲了腔调,“有东西在祭台下面!”


第376章 山海30┃血。
  “是什么?”柯寻问。
  “说不清——”吴悠甚至蹲下身,双手撑在被鲜血浸泡的祭台地面上,用力地向下看,“只有被鬼文覆盖的地方才能看到,所以显示不全,只能看见一部分……非常的混乱,我,我实在说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吴悠急得直落泪,柯寻却仍然冷静,沉声道:“别急,你先说说,它是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
  吴悠摇头:“我不知道……它一直在动,我看不到它的全貌,不知道它有没有头或尾,我实在不知道它是不是一个活着的东西……”
  “那它是什么颜色?”柯寻问。
  “它……它没有颜色,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看到它,但我又能确定它没有颜色,或者,也可能,它本身是隐形的或透明的——我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就是它,它本来是嵌在岩石里面的,但它一动,它所在的地方的岩石就像被擦除了或是掏空了,看到的就是消失的那部分岩石周围的岩石——这太奇怪了,岩石那么坚硬的东西,就被它掏空了——但当它挪开之后,那部分消失掉的岩石又凭空出现在原处了……我不知道我这么说有没有说清楚……”吴悠急切地,有些语无伦次地述说着自己看到的东西。
  “我大概能听明白,”柯寻说,“那么你能看出它是什么形状的么?”
  吴悠又用力地盯着下面看了一阵,皱着眉摇头:“看不出,很不规则,千变万化……”
  柯寻没有再问,而是看向其他人:“也许只有我们的血遍布了整个祭台后,才能把这个东西看完整。不能确定这个东西是不是妖鬼,既然我们说妖鬼是远古的高等级生物,就不排除这种高等生物具有隐身或人类肉眼看不到的特性。而龙卷风柱里的这些可见或隐约可见的怪物,要么是地下妖鬼的映象,要么就是妖鬼的不同物种。”
  随着柯寻的说话,大家仰头望向头顶,却见风体里的怪物在这段时间的流逝后再次开始冲击风膜。
  “就算我们用自己的血把祭台染遍,那又有什么用?”邵陵咬着牙道,“那个时候我们都已经死了,还有谁能看到祭台下面的东西?看清了又能怎样?”
  柯寻没有答话,弯下腰去伸出手,在接触到地面上同伴们的血之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摁下去,然后带着满手的血渍,转身走到旁边一块尚未被血染到的空白处,将手掌摁在了上面。
  拿开手,一枚血掌印留在原处,但很快被旁边流溢过来的血水淹没,并如同其他已经浸了血的地方一样,很快地化做了鬼文的一部分,而鬼文笔画间的缝隙处,则重新成为空白。
  柯寻又将蘸了血的手掌摁在鬼文上,拿开之后,并没有将鬼文弄糊分毫,他又尝试着用力在鬼文上划动手指,那些血红的鬼文却又像是岩石原本的颜色一样,根本无法被划花一丝。
  在旁边一直看着他动作的吴悠忽然叫了一声:“奇怪——祭台内部那个隐形的东西——好像一直在跟着柯儿!”
  众人闻言既惊又疑,齐齐看向柯寻,柯寻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只偏头看向她:“确定么?”
  “你站起来走几步,”吴悠指向不远处,“走到那边去,不要去鬼文没有覆盖的地方。”
  柯寻站起身,依言迈步往远处走,然后绕了个圈子,回到原地,看向一脸震惊的吴悠,答案写在了她红肿的眼睛里:“真的在跟着我?”
  “是,但,但也不是那么紧密,”吴悠双手狠狠揪着自己的头发逼使自己尽力冷静清晰地组织语言,“就是看起来还是在无序乱动,但它移动起来比较倾向于你走过去的方向,我不确定这只是巧合还是什么——也许——也许它能感觉到你?”
  “你站着别动,”柯寻说,“浩文儿邵总青青,我们四个现在往不同的方向走,吴悠你观察。”
  四个人往四个不同的方向走,并且绕了几个复杂的圈子,再次回到原地。
  吴悠这一次稍加肯定了回答:“就是跟着柯儿的!虽然还是似跟似不跟的样子,但它明显对你们另外三个人没有感觉,它是倾向于柯儿走的方向的!”
  “这是为什么?”朱浩文盯着柯寻,“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有的?”
  柯寻把背包扔到地上,再次走了一圈。
  “它没有跟着!”吴悠叫道,“——是柯儿的背包?!”
  柯寻大步奔回来,解开背包往外拿东西。
  绳子,手电,组合刀具,弹夹,打火机,相册,巧克力盒子……
  柯寻把这些分给众人各拿几样,自己则再次把背包背在身上:“散开来再走一回,吴悠盯着点。”
  这一回吴悠仍旧指向他:“柯儿,还是你!”
  “你背包里剩着什么?”邵陵紧声问。
  柯寻将背包口扯开,撑给众人看:“手机。”
  大半个背包,装的全是手机。
  多装几部手机入画,早就成了柯寻的习惯,哪怕最后到了这真实世界的昆仑枢,登上这个祭台,他也没有丢下。
  “为什么是手机?”众人满面迟疑。
  “我们在画中的时候,它们识别不了手机,充其量只能根据画的内容设置而屏蔽其中几个功能,”朱浩文凝眉思索,“但现在并不是在画中,而且就算是在画中,手机因为不被识别,也算是一个不被重视的存在了,为什么祭台内部的东西会着重盯着手机?”
  柯寻却在想着另一个问题。
  封闭的、实心岩石里的不明物。
  会动,没有颜色,没有形状,是隐形的。
  但它肯定有体积,因为它所到之处,岩石会被掏空,被掏空的这个空间,就是它的形体所在的地方。
  它会掏空坚硬的岩石,而那部分岩石在它离开后,又会重新出现,说明那部分岩石其实根本没有被吞噬或是被移开,岩石始终都在那里,就只是因为被它遮挡,才像是凭空消失了。
  看不见的东西……可以出现在实心的岩石里……凭空消失……重新出现……
  柯寻蓦地抬眼。
  “华馆长……去了。”秦赐的声音忽然低沉地传过来。
  众人惊醒地循声看去,却见华霁秋已在秦赐的怀里,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腹部伤处汩汩涌出的鲜血正在向着祭台的空白处漫延,头顶上方穹窿处的风体里,丑陋恶心的诡怖怪物发出怨毒凄厉的嗥叫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往回按压着。
  在众人急切并心无旁骛地想要弄清祭台内部那不明物的真身的时候,风体里的妖鬼再一次发起了向人间世界突破的攻势,而华霁秋,就像前几位牺牲的同伴一样,在此刻静静地,悄悄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为还在努力寻找答案的同伴们赢得了短暂的缓冲。
  遗憾的是,他没能为剩下的人留下只言片语,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他只在最后的时刻,像李小春一样,望向了牧怿然。
  牧怿然是大家最后的希望,也许就算救不了这些同伴,但他说不定,说不定至少能找出彻底终结这件事的办法,就算帮不了现在,能帮得上未来,也好啊。
  牧怿然垂着眸,目光落在祭台地面血色的鬼文上,动也不动,他还在竭力地调动着自己全部的逻辑思维和知识储备,在自己浩瀚汹涌的识海里,奋力地寻找着针一般的一线灵光。
  而就在这个时候,柯寻的声音忽地如同深海鲸吟,空而远,清且长地传进了耳孔:“我想,我知道吴悠看到的祭台里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了。”
  无形无色,可以出现在匪夷所思的地方比如实心的岩石内部,能让物质凭空消失又重新出现,有体积,有强大到可以吞吐任何物质的力量。
  是什么呢?
  “是‘时空’。”柯寻说。
  “那个看不见的东西是时空,或者说是时空隧道、时空裂缝。但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它会像有生命意识一样追着手机走。”柯寻的目光从大家震惊的脸上移开,落向了正猛然抬起眼向着他看过来的牧怿然。
  “为什么是……时空?”吴悠茫然又急切地问。
  “我和怿然第一次登上祭台后消失了一整夜又重新出现,和你看到的祭台内部的岩石消失又出现很像,”柯寻说,“而且我们之前不是也说了,这里的时空很混乱。”
  “可岩石消失后很快就又出现了……”吴悠说。
  “你能确定你看到的出现的岩石就是现在的岩石么?”柯寻平静地反问,“也许出现的岩石是过去某一时刻的岩石,或者是未来某一时刻的岩石,而现在这一刻的岩石,也许正在别的时空。”
  吴悠恍然地睁大了红肿的眼睛。
  “柯寻说得有道理——”朱浩文仍难掩脸上的惊异,“它的确极可能是时空隧道,时空隧道是看不见但又客观存在的,只不过它的开放时间和地点没有定数,就像怿然说过的我们登上祭台之前谷里那些错乱的时空闪回,但岩石台内部的这条时空隧道却相对稳定,尽管依吴悠所说它在不停地乱动——我想这里面一定有某个原因!”
  “死亡谷里时空混乱,而这个祭台内部的时空隧道更鲜明稳定,这会不会是因为它的能量更大的缘故?”邵陵努力调整情绪,尽量冷静地道,“因为阴阳两种鬼文都在这里作用,祭台的周围则被龙卷风柱包围,兴许,祭台这里也是地下磁场最强烈的地方,几种物质场集中在一点——就是祭台这里,因此就产生了一个能量很大的时空隧道?”
  “我想,这条时空隧道不仅能在祭台内部存在。”说话的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向着这边走过来的牧怿然,剩下的几个入画者立刻齐齐看向他,带着无尽的信赖和期望。
  “它会在某个时刻从祭台内部探出头来,这种时刻也许是无序的、随机的,或者即便有规律,我们目前也无从得知。而上一次它探出头来,正好被我和柯寻赶上,于是瞬间从夜晚来到了凌晨。”牧怿然说道。
  “所以?”朱浩文看着他,看到了他眼底闪烁着的微光。
  “所以,如你之前做过的设想——我们需要想办法再次捕捉或促使它探出头来,”牧怿然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然后,我们回到过去。”
  众人闻言怔了怔。
  “先不说要怎么捕捉或促使它探头,”朱浩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就算能进入时空隧道,能回到过去,对妖鬼又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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