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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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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小风却挣脱如歌,昂起头道:“因为我爷爷和爹一生仗义行侠,江湖中人都很佩服景仰,所以天下无刀城也对我们很恭敬!”

  如歌微笑:“小风说得真好。”

  刀冽香看向门外,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雷惊鸿跳坐在桌上,拍着巴掌笑道:

  “多好的回答呀!只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他的眼睛似有意无意瞟一下漠然的刀冽香:

  “天下无刀城不是尊敬断雷庄,而是尊敬烈火山庄。断雷庄只不过是烈明镜安放在天下无刀城眼皮子底下的一颗钉子,刀家又打造了多少兵器,来了多少江湖上的朋友,每年的钱财收入有多少,包括新出生了几个婴孩,谢厚友都掌握得一清二楚,事无巨细全部上报烈火山庄。”

  雷惊鸿伸个懒腰:“断雷庄不过是烈明镜的一条狗,可怜刀无暇仍旧害怕得恨不能去舔谢厚友的屁股,好笑啊好笑!”

  谢小风扑过去,咬牙切齿地痛打他,恨声道:“你骂我爷爷和我爹,我打死你!!”

  他的力道对雷惊鸿连瘙痒都不够。

  雷惊鸿捉住小孩子的双拳,笑得又可爱又可亲:“是不是真的,回去问你爷爷就知道了。”

  谢小风咬紧嘴唇,愤怒地象疾风一样奔出去!他要去找爷爷,他会让爷爷来教训这个坏人!

  如歌瞪着雷惊鸿:

  “如此欺负一个小孩子,你难道不觉得丢脸?!”

  雷惊鸿好似没有听见,嬉皮笑脸瞅着一脸阴沉的刀冽香:“看哪,一个小孩子都比你们有火性,天下无刀城索性改名为天下窝囊城好了!”

  刀冽香冷笑一声。

  她的手慢慢放松了身畔的红香刀。

  转过头,英气的双目中有嘲讽。

  她低声道:“雷惊鸿,你莫要以为我真不知道你的打算。”

  雷惊鸿挑起眉毛。

  刀冽香道:“你爹雷恨天狂妄自负,多年来处心经营想取烈明镜而代之,可惜两大世家共进共退,江湖一派和详之气,完全没有你们施展拳脚的机会。你不过是想要挑起天下无刀同烈火山庄的纷争,好趁机大起风浪罢了。”

  雷惊鸿放声大笑:“是这样吗?只怕有人自作聪明!”

  刀冽香不理会他,继续望着门外,等待雪的归来。

  她不会上雷惊鸿的当,也不会再被他激得拔刀相向,大哥说直接把雷惊鸿的话当成屁忽略掉是对他最好的反击!

  雷惊鸿抱住双臂笑:“哈哈,刀无暇可以忍得住久久臣服在烈火山庄之下吗?恐怕不久就会有变数吧!”

  如歌看着他们。

  心里忽然觉得很乱。

  澄蓝的天空。

  洁白的云。

  太阳很灿烂,却不会太热。

  又正好赶上是上香的日子,平安镇上的人忽然显得多了许多。

  “香姨娘,您小心些。”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小腹微隆的清秀少妇。

  少妇笑得温婉动人:“没关系,我一个人不妨事。”

  丫头环儿皱眉道:“如果您出了什么事情,媚姨娘肯定会得意到天上去!”

  一点幽怨染上少妇唇角。

  她轻轻抚住小腹,想到曾经对她柔情呵护的夫君,一时间柔肠百结。

  这时。

  空气中飘过来一阵烧饼的香气。

  环儿耸耸鼻子,忽然想起道:“咦,好像听人说起这里有一家叫做雪记烧饼铺的,做出来的烧饼又好看又好吃,名气很大呢!”

  少妇依然眉心深锁。

  环儿说道:“香姨娘,不如我们买几个烧饼回去,少爷说不定会喜欢吃呢!”哼,总不能只让媚姨娘一个人讨少爷欢心。

  雪记门前来买烧饼的人很多。

  环儿护着少妇挤到前面,对高高的箩筐后面一个忙得满额是汗的红衣裳女子喊道:“姑娘,麻烦给我们一斤烧饼!”

  少妇望着那红衣少女,恍惚间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她始终忙得没有转过头来,也看不大清楚。

  如歌快忙死了!

  臭雪!这几天不晓得在做什么,整日里早出晚归的,把铺子里的事全交给她打理,还美其名曰给她锻炼的机会!拜托,再锻炼她就要被锻炼到四肢抽筋了!

  她边麻利地包着烧饼,边招呼着下一位客人:

  “好的!一斤烧饼!您要甜的还是咸的,还是要掺在一起?”

  说着,她抬起了头。

  怔住。

  眼睛眨了眨。

  笑容象突然绽放的花朵,如歌惊喜地喊出来:

  “香儿姐姐,是你?!”

  那小腹微隆的少妇,双眼像小鹿一般温顺柔美,微笑象小河边的芦苇一般楚楚惹怜,可不正是当初为葬母卖身入品花楼,后被刀无暇买下的丫头香儿!

  ******

  “我见到了香儿姐姐。”

  吃晚饭的时候,如歌对雪说。

  雪在吃一根青菜,风姿优雅得好像在做一件世间最美的事情。

  “香儿?你记得吗?”

  如歌怀疑地看着他,不晓得他会不会对一个小丫头有印象。

  雪笑得很可爱:“我只记得你。”

  果然。

  如歌沮丧地垂下头。

  “香儿怎么了?”看她好像很失落,雪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

  啊,终于得到了回应!

  如歌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起来。

  雪托着下巴,笑道:“也就是说,刀无暇最终娶了香儿做第五房姨娘。很好啊,不用在品花楼伺候姑娘们了。”

  如歌道:“可是,是第五房姨娘啊,刀无暇怎么已经娶了那么多姨娘了呢,他看起来似乎特别正经的样子。”

  雪笑得打跌:“多娶几房姨娘就不正经了吗?”

  如歌瞪他:“笑什么,是不是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

  雪做赌咒状:

  “对天发誓,我生生世世只喜欢你一个人!”

  如歌白他一眼:“我痴呆了才会相信你!”

  雪瞅着她:

  “就算你痴呆了,我也会守着你。”

  受不了,她拍拍胳膊上竖起来的汗毛,转回刚才的话题——

  “可是,我看香儿姐姐的神情好像很忧伤。她刚怀了宝宝,应该开心才对呀……而且,她的丫鬟好像提到刀无暇又刚娶了一个新姨娘,怎么会这样呢?”

  如歌喃喃说着,抬头却发现雪出神地望着窗外,脸上有种捉摸不定的神情。

  “雪?你怎么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仿佛有心事,眉眼间有担忧。

  雪笑一笑。

  如歌望住他:“你这几天总是早出晚归的,有什么事情吗?”

  雪摇摇头,笑道:“别担心。”

  希望一切不会如他预料,希望一切只是他算错了。

  窗户是开着的。

  月亮忽然被乌云遮蔽。

  一道暗红的光在夜空掠过。

  雪的手指骤然一紧!

  平安镇。

  惊天血案!

  两天前的午夜,素有侠名的断雷庄庄主谢厚友被刺杀在自己的卧榻之上,一剑贯心!

  断雷庄与烈火山庄向来交好,谢厚友更是烈明镜的知交之一,往来甚密。江湖更一向认为断雷庄是烈明镜特意设在天下无刀城旁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刀家不断地扩张势力。

  谢厚友被杀。

  为何被杀?

  被谁杀?

  一时间成为武林公案。

  平安镇也顿时成为了江湖人士的聚集地。

  雪记烧饼铺。

  如歌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

  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小风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晓得一个小孩子能否吃得消。

  “我想,杀害谢厚友的八成是天下无刀的人!”

  烧饼铺旁边的露天馄饨摊,七八个拿着各式兵器的草莽大汉肆无忌惮地高声谈论着。

  “有道理!谢厚友是烈火山庄派来监视天下无刀的,一定是他发现了什么大秘密,才会被灭口!”

  “不一定吧。天下无刀若要下手,为何不做得隐蔽些,这么招摇得将人杀掉,实在不像刀无暇的作风。”

  “对呀!”

  “或许是故布疑阵?!”

  “喂,有没有这种可能,是烈火山庄眼见天下无刀渐渐势大,找个借口想要除掉它,于是谢厚友就成了倒霉鬼。”

  “哇!太狠了吧!”

  “狠?!当年烈明镜的结拜兄弟战飞天死得蹊跷古怪,那才够狠呢!战飞天,天神般的人物都死得轻轻松松,谢厚友算得了什么?!”

  “嘘,声音小点,听说烈火山庄青火堂的探子到处都是,小心把你捉回去剥掉皮吃了!”

  “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据说有人看见江南霹雳门的少主雷惊鸿在这里出现过。会不会是他杀了谢厚友,嫁祸给烈火山庄和天下无刀,想趁机趟混水!”

  “对!不排除这种可能啊!”

  “……”

  “……”

  “哈哈哈哈!!!不管怎样,江湖中必然会掀起狂风巨浪,兄弟们可以擦亮眼睛等着看好戏了!”

  “哈哈哈哈哈——”

  “丫头!”

  雪的手在失魂的如歌面前招了招。

  如歌慢吞吞眨一眨眼睛:

  “啊?”雪将箩筐收到一起,笑道:“呆丫头,烧饼已经卖完了,还发什么愣。”

  如歌点点头,一声不响从他手里接过箩筐,向铺子里面走。

  然后,她坐在凳子上继续发呆。

  雪俯下身子,仔细打量她:“喂,有心事跟我说一说好不好?”

  如歌瞅着他。

  半晌,终于道:“你觉得,是谁杀了谢厚友?”

  雪笑起来,笑得有点怪异。

  “你希望是谁杀了谢厚友呢?”

  如歌的眉毛拧起来:

  “这话什么意思?我希望是谁杀了谢厚友,就是谁杀了他吗?我希望根本没有这些事情发生!”

  雪凝视她,叹息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希望是烈火山庄做的吗?”

  “不!”

  如歌惊声。

  “希望是天下无刀吗?”

  如歌摇头。多年的平静不能轻易被打破。

  “那么,希望是雷惊鸿做的?”

  如歌依然摇头。

  江南霹雳门如果真下此毒手,一场腥风血雨势必不可避免。

  雪轻轻坐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他的声音很轻:

  “放心,有人会处理得很好。”

  “枫儿,断雷庄的事由你处理。”

  烈火山庄。

  烈明镜背手而立。

  傍晚的夕阳将他的白发映得发红。

  战枫站在他身后,一双眼睛幽黑得发蓝,右耳的宝石透出森森的寒意;他少年的身躯挺拔而阳刚,象落霞中孤独的战神。

  “是。”

  他回答。

  烈明镜转身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不要让我失望。”

  战枫垂下眼睛:“是。”

  烈明镜看着疏离冷漠的他,眼中微微一怔,心底五味杂陈,不由缓声道:

  “枫儿,有些事情比看起来要复杂得多。你父亲……”

  电光火石间,一张张面孔从他脑海中闪过,仿佛有一只魔手卡住他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话。

  战枫冷道:“是。”

  他知道很多事情比看起来要令人作呕的多。

  烈明镜挥挥手:“你走吧。”

  战枫退下。

  战枫身影走远。

  竹林中闪出一道灰色的影子。

  裔浪双目中有残忍的死灰,对烈明镜道:“可以放心吗?”

  烈明镜闭上眼睛。

  沉声道:“相信他一次。”

  夕阳中。

  战枫走到了荷塘边。

  这里已不能再叫做荷塘。

  如歌离庄前,命人用泥土将池塘完全填埋起来。

  没有荷花。

  没有荷叶。

  也没有了水。

  一片荒废的土地,看起来似乎荒唐得可笑。

  战枫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八章

  战枫,十九岁。

  手中一把“天命”刀,刀法狠辣。

  性情坚忍、无情。

  据说他十七岁时开始杀人,在他刀下不分男女老幼,凡是他认为该杀之人,皆一刀两断,死状极惨。

  这次断雷庄血案,烈火山庄令战枫出面解决。

  人间烈火,冥界暗河。

  随着暗夜罗神秘消失,暗河宫仿佛在人间蒸发。烈火山庄成为了江湖的主宰,它的判断,就是武林的决定。

  没有人可以违抗。

  而战枫,就要做出一个判断。

  是谁杀了断雷庄庄主谢厚友。

  ******

  深夜。

  天下无刀城。

  白胖的刀无痕抚弄酒杯:“战枫应该知道,他做出的判断可能会使武林大乱。”

  刀无暇锦衣玉袍,手中纸扇轻摇,笑容无懈可击: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刀无痕道:“战飞天的儿子,应该不会差到哪里。”

  刀无暇微笑道:“身为战飞天之子,他更加不能做错事情。”

  两人相视一笑。

  笑容中有说不出的意味。

  刀无痕饮下酒:“那就可以放心了。”

  刀无暇摇扇轻笑:

  “战枫必定会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

  清晨。

  如歌打开店铺的门,将一箩筐热腾腾的烧饼抬出来。

  她看看天色,乌云阴阴地压得很低,似乎会下雨。或许是阴天的缘故,也没有阳光,街上的人很少,有种萧瑟的感觉。

  秋天,快来了吗?

  她觉得胸口莫名地有些堵,好像有一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却又说不上来。

  她吸一口气,想要把奇怪的感觉赶走。

  却忽然怔住。

  好似自烟雾中,街的东面走来两个人。

  一前一后。

  前面的人二十五岁年纪,背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古剑,面容带些忧郁,眼睛却很有生气。如歌知道他,他是烈火山庄排名前二十位以内的杀手,名字叫做钟离无泪。

  后面的少年气息很冷。

  一袭蓝色布衣,身子又挺又直,幽黑发蓝的卷发在晨风中轻轻飞扬,一双暗黑的眼睛冷漠孤寂。

  如歌自然也认得他。

  战枫。

  阴沉的清晨。

  空气似乎也是灰灰的。

  雪记烧饼铺。

  如歌怔怔地站在冒着热气的烧饼后面。

  一只白色小鸟扑喇喇飞过。

  战枫——

  仿佛没有看见她。

  从她面前走过。

  笔直地漠然地从那箩筐烧饼前面走过。

  烧饼的热气晕染了如歌的睫毛,白色的雾珠让她觉得眼睛一阵湿凉。

  她握紧拳头,忽然朗声笑着招呼道:

  “公子,要买烧饼吗?我们的烧饼又香又酥!”

  为什么要装做视而不见,既然放下了,他又跟普通的客人,跟满大街的行人有什么不同呢?在这里,她只是一个卖烧饼的,招揽顾客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战枫站住。

  他没有想到她会叫住他,他以为她恨他。可是,当他转过身望住她清澈的眼睛,他忽然间知道——

  她已经放下了他。

  在她的眼中,他已经和千千万万的路人毫无差别,只是一个她认为会买烧饼的人。

  战枫冰冷。

  他垂下眼睛,眼底的深蓝无人可见。

  他伸出手,手指镇定有力,拿起箩筐最上面的一个烧饼,烧饼很热,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如歌望他一眼。微笑问道:“公子,要我为你包起来吗?”

  战枫没有说话,将烧饼握在掌心,继续向前走;仿佛他从来没有停下来,也根本没有买过烧饼。

  只是,这烧饼他一直握在掌心。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天很阴。

  晨风很凉。

  如歌扶住木案,闭上眼睛,只觉一阵金星在脑中飞冒。

  这时,雪的声音淡淡传来:“笨丫头,你忘记收钱了。”

  如歌想一想,失声笑道:

  “是啊,我忘了!”

  雪摇头叹息:“败家呀,今天就罚你卖一整天烧饼,不许休息!”

  如歌应道:

  “是!”

  雪看她重又精神奕奕,不由也微笑了。

  如歌望着他如花的笑容,心中忽然一阵暖意,脱口而出:

  “雪,谢谢你。”

  白衣耀眼,笑容耀眼,雪瞅着她:

  “真要感谢我,就永远和我在一起。”

  他的眼中有深邃的感情。

  如歌疑惑地盯着他,蓦地,感到有些不妥。

  两天后。

  烈火山庄公告天下——

  杀害谢厚友的人是断雷庄的副庄主,也是谢厚友的女婿,曹人丘。

  曹人丘为了谋求庄主宝位,长期在谢厚友饭菜中下毒,所以才会如此轻易得手。

  认识曹人丘的人都很惊奇。

  曹人丘实在不像是个会杀死自己恩师兼岳丈的人,他总是显得很朴实仁厚。

  但是,从得知烈火山庄公告的那一刻起,江湖上所有的人都认定了,曹人丘就是杀害谢厚友的人。因为,这个结论是烈火山庄作出的。

  没有人会去怀疑烈火山庄。

  也没有人敢去怀疑烈火山庄。

  就算是谢厚友自己活过来告诉人们,他不是被曹人丘杀的,也没有人会相信。

  烈火山庄的判断,永远是正确的。

  那日午后。

  布衣少年雷惊鸿拍掌大笑:“哈哈,看来我以前的确小觑了战枫!”

  如歌抿紧嘴唇,盯着他。

  雪用一帕雪白的方巾,轻轻擦拭通身剃透的红玉凤琴。自从来到平安镇,他已许久没有弹琴了。他低头轻笑:

  “雷郎,战枫绝非莽夫。”

  雷惊鸿飞身过来,蹲在雪身旁,笑嘻嘻道:

  “不错,他居然可以想到找曹人丘做替死鬼。这样一来,烈火山庄、天下无刀城和咱们霹雳门都能脱身世外,江湖依然一片太平,四两拨千斤,实在是高明!”

  雪微笑道:

  “是,战枫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正确的决定?

  一切都只是战枫的决定吗?

  如歌的脸孔有些苍白,她盯紧雷惊鸿:

  “曹人丘呢?”雷惊鸿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什么曹人丘?”

  “果真是曹人丘杀的谢厚友吗?”她沉声道,“战枫可有证据?”

  为什么,他们只在说谁杀谢厚友能使天下太平,而不关心那被推出来的人究竟是不是凶手。

  雷惊鸿笑得仿佛她是个三岁的孩子:“哈哈,多可笑的问题。战枫既然说曹人丘是凶手,自然可以拿出证据来,可是这证据又有谁敢真正去查一查呢?嘿嘿,烈火山庄是什么样的地位!”

  “那么,”如歌的眼睛亮得惊人,“你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怎样,为什么又要胡说八道,指责战枫是找曹人丘做替死鬼?!”

  雷惊鸿瞪大眼睛!

  这个品花楼的小丫头、做烧饼的小姑娘居然当面骂他胡说八道!

  他仿佛才第一次打量如歌。

  她在生气,倔强的眼底似有火焰燃烧,鲜艳的红衣烈烈飞扬,她整个人就似一团烈火,强烈逼人的气势让他一时滞怔。

  雪拨弄琴弦。

  琴音如屋外突然开始飘落的雨。

  雷惊鸿忿然道:“曹人丘本来就是替死鬼!我敢用脑袋担保,杀死谢厚友的必定是天下无刀的人!只是战枫顾虑到各方利益,才将曹人丘推出来送死!”

  “你胡说!”

  如歌怒吼。

  雷惊鸿气得大笑:“做烧饼的臭丫头你知道什么?!执掌天下武林,靠的不是事实真相,而是局势的需要!需要曹人丘是凶手,他就只能是凶手!”

  雪轻道:“雷郎,够了。”

  如歌气得身子发抖:“如你所说的天下武林,不要也罢!如果曹人丘不是凶手,谁也不能诬陷他!”

  雷惊鸿毕竟年轻气盛,虽然不想惹得雪不开心,但被如歌一顶,依然忍不住冷笑道:“只怕他已经变成死人了,是不是凶手有什么要紧。”

  “你说清楚!”

  如歌声音微颤。

  雷惊鸿抱住双臂,悠然笑道:“战枫岂能容他活下去,定是要将他灭口的,只不晓得,那个谢小风是否可以活下来。”

  如一盆凉水从头至足浇下!

  如歌惊怔当场。

  雪寒声道:“雷郎,你话太多。”

  雷惊鸿见他俊容含怒,象冰层中煞白的雪花,不由心中打鼓,恬着脸笑:“好,好,我就此闭嘴。”

  这边。

  屋门象被狂风劈开!

  如歌咬牙奔出了出去!

  天空阴沉得象化不开的噩梦。

  乌云浓密。

  街上早已没有一个人。

  红衣的如歌在雨中奔跑,她已顾不得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在使轻功,她要用各种办法找到战枫!

  她一定要找到战枫!

  雨,自大开的屋门飘进来。

  雪的手指抚弄着琴弦。

  没有曲调,是一声声高音的叹息……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太阳灿烂地自云层钻出来,映照出荷塘金光闪闪。

  满塘碧绿的荷叶在阳光映照下,摇出清香。

  曹人丘面色蜡黄,额上净是豆大的汗珠,他惊恐地望住面前的蓝衣少年,声音颤抖而干涩:“师父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他!”

  只在一夜间,他从披麻戴孝的半子,变成了残杀师父兼岳丈的凶手。自烈火山庄宣布谢厚友是为他所杀的那一刻,他知道他的生命已经结束了。没有人会相信他,人人认为烈火山庄是永远正确的。

  可是,他不想死!

  他要逃出平安镇,找一处远避世人的地方生活下来。原本只想一个人走,但被机灵的儿子发现了,一定要同他在一起。于是,他带着九岁的小风开始逃亡。

  只逃亡了半个时辰。

  逃到镇郊的这个荷花塘。

  战枫和钟离无泪出现在他面前。

  谢小风觉得爹很奇怪。

  爹为什么要那么害怕地对蓝衣男子说爷爷不是他杀的呢?爹怎么会去杀爷爷呢?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爹要离开平安镇,为什么要偷偷地走,使他来不及跟伙伴们道别,也没办法同漂亮的雪哥哥和如歌姐姐约好什么时候再见。

  谢小风吃惊地发现爹的腿在发抖,他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爹在满额冷汗地对蓝衣男子不停地说,爷爷不是他杀的。

  可是,那蓝衣男子似乎根本没有在听爹的话。

  风,带着荷叶清香,微微吹动战枫的发。

  战枫没有拔刀,高大挺直的身子静静站立。

  他一身深蓝的布衣;头发浓密而微微卷曲,幽黑得发蓝;右耳有一颗幽蓝的宝石,映衬着他幽黑得发蓝的双眼。

  他的眼中却突然有了抹碧绿。

  荷塘中碧绿的荷叶,缀着雨珠,透出阳光璀璨的七彩,这晶莹美丽,让他的眼睛轻轻眯起。

  钟离无泪在战枫眯眼的一瞬间拔剑。

  剑光如荷叶上溅起的一串水珠,直指曹人丘!

  曹人丘在战枫眯眼的那一刻,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他知道自己必定会死,如果他遇到的是性情温和的玉自寒或者是刚烈正直的姬惊雷,或许还会有解释的机会,还会有活下来的希望,可是,他遇到的是战枫。

  战枫是烈火庄主的大弟子,为人阴沉冷酷,凡是他认定的事情,绝无转圜的余地。

  曹人丘原本想拔刀。

  他知道只要战枫眯起眼睛,就是杀人的讯号。可是,他的手刚放在刀柄上,就放弃了。他决不可能战胜战枫,甚或是战枫身后的钟离无泪,那么,他还不如用最后这点时间,好好看看自己九岁的儿子——小风。

  谢小风看到了那一剑!

  他的眼中满是恐惧,小脸上全是惊恐和慌张,他抱紧父亲的腿,眼睁睁看着那一剑刺向父亲的喉咙。

  爹……

  他想喊出声,提醒父亲当心那一剑,声音还未来得及冲出嘴巴,就感到一股热腾腾腥气的液体,自他头顶滚落下来,沾在他稚嫩的嘴唇上!

  谢小风惊慌仰起脸,向上看。

  爹的喉咙好像一个喷泉,无尽无止地狂涌出鲜血,鲜血染污了爹的衣裳,溅下来也染红了他的衣裳。爹张着嘴,看着他,目光很慈爱,想是有话要对他说,但是,喉咙被刺穿的人,任是怎样努力也说不出话。

  曹人丘倒地。倒在谢小风脚下。

  喉咙处的鲜血在将大地染红后,终于停止了奔流。

  谢小风只有九岁,然而他知道,他的爹死了,被面前的这个男人用剑杀死了;他还知道,命令男子杀人的是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蓝衣男人!

  战枫长身伫立,凝视荷塘里的一角。

  那里,在重重荷叶的簇拥中,静静绽开了一个花苞。

  花苞粉白粉白,仿若她白里透红的肌肤。

  或许是今夏的最后一朵荷花,被风一吹,发出银铃般娇娇的笑声。

  “你杀了我爹!!我要杀了你!!!”

  尖叫着!

  嘶吼着!

  一个沾着血污的孩童的身影闯进战枫的视线。

  战枫微微皱眉,一时间,他想不起这个孩子是谁。

  钟离无泪阻住孩子。

  谢小风的身子在钟离无泪的双手中拼命挣扎,他狂恨地对战枫怒吼:“你为什么要杀我爹,他是好人!他没有杀爷爷!”

  战枫望着那朵荷花出神,半晌道:

  “杀死你爹的,不是我。”

  “就是你!是你下命令杀死我爹的!我全都看到了!你的神态就是杀人的指令——!”

  谢小风怒目呲裂,他发誓他今生定要亲手为父亲报仇,所以,他一定要记清楚这个蓝衣男子的容貌。

  轻风吹皱水面,粉白的花苞在碧绿的荷叶间娇笑。

  骤起的身影象一抹蓝天,在荷塘里,飞云般打个转。

  战枫低下头,嗅着指间的荷花,轻声道:

  “杀死你爹的,是天命。”

  “是你!就是你!我发誓我会杀了你!”

  谢小风仇恨地吼着!

  战枫沉默。

  然后慢慢走近谢小风,托起他的下巴,打量他。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大约只有八、九岁,刻骨的仇恨,聪明的脑袋,倔强的性子,假以时日好好培养,应该是会有出息的。

  可惜——钟离无泪双眼蓦地张大,瞳孔收紧。

  双手中,谢小风的身子猛然软下来,脖子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几缕鲜血滴滴答答从嘴角淌下,体温越来越冷,生命在一瞬间被那个手指拈着花苞的蓝衣男子抽走。

  战枫望着孩子,声音很静:“杀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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