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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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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雕花木窗,如歌望到了远处那一大片荷塘。

  没有荷花。

  没有荷叶。

  阳光射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是。”

  如歌骗不了自己,她也不想骗自己。

  她喜欢战枫。

  从很小开始她就喜欢战枫,喜欢他英雄的身姿,喜欢他坚忍幽暗的眼神,喜欢他拔刀时微眯的目光。见到战枫她会开心,见不到战枫她会想他,想到心揪成一团,想到手心会微微出汗。

  原本她以为她会同战枫一起在烈火山庄,幸福平静地度过一生。

  谁料到,两年前,战枫背弃了她。

  爱上了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莹衣。

  烈明镜看到伤神的如歌,双目间骤然暴出一抹决然的光芒:

  “一个月内,我定会让枫儿同你成亲!”

  如歌一惊,然后笑:“爹,你勉强不了枫师兄。”

  烈明镜冷笑:“他会接受。”

  她知道爹能说出这话来,自然有一定的把握,可是——

  “爹,这是我的事情,让我自己处理吧。”她不要成为在父亲保护下的一条没用的可怜虫。

  烈明镜皱眉。

  如歌挺起胸膛,微笑,努力笑得骄傲而自信:

  “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去夺回枫的心!”

  瀑布从崖壁奔腾而下,带千均之力,挟万马之狂,卷起滚滚的白雾,阳光中,蒸腾出七色的幻彩。

  一个少年站在水瀑中,幻彩将他雄美的身躯勾勒,世人惊怕的冲击力能将一百头牛瞬间压成薄薄一片的银刹瀑布,在他张开的双臂间温柔泻落。

  如歌在瀑布旁,静静凝视着他。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晶莹的小脸崭放出动人的光芒。她轻轻攥起手心,用力调整突然紊乱起来的呼吸。

  瀑布的水流冲击在他阳光般的肌肤上,也冲击在她思念欲狂的心上。

  一阵强烈的酸楚涌上来。

  她发现自己有些想哭。

  水瀑下的少年感觉到有人,微微眯开眼睛,一道目光,仿佛凌空飞去的剑,向她的方向射去!

  阳光折射进他的眼睛。

  深沉幽暗的眼底,一瞬间,飞快掠起一泓亮蓝的火花!

  如歌见他不再练功,便将双手圈在嘴边,清亮地对他喊着:

  “枫——!我回来了——!”

  声音像雨后的彩虹,一层一层在瀑布山间回荡,喊亮了光芒跳跃的每一颗水珠,喊亮了青翠欲滴的每一根小草。

  “歌儿回来了——!”

  她笑着一遍一遍地喊!

  战枫走出瀑布,深幽黯蓝的卷发濡湿地散在前额肩膀,滴答滴答垂着水珠,他右耳的幽蓝宝石在凌乱的湿发间幽幽闪光。

  如歌抓起地上的蓝布衣衫,跑到他面前,巧笑着对他说:

  “枫,我回来了!”

  战枫凝望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淡然道:

  “是。”

  如歌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不要难过,枫一向就不爱说话。

  她仰起脸,笑得象阳光一样灿烂:

  “枫,不在烈火山庄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很想你!时常会突然想到你在做什么呢?是在练功还是在吃饭,睡下了没有,有没有生病……天空很蓝我就会想到你,瞅见蓝色的杯子蓝色的碗我也会想起你……枫,我想你想到有些走火入魔了呢!”

  水珠沿着战枫赤裸优美的肌肉滑落,落在地上,轻轻溅起几朵细碎的水花。他眼中的暗黑渐渐褪去,温柔如天空的蓝色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看着他的眼睛,如歌心中柔声一片。

  她晓得,当他眼底的颜色转淡,蓝色澄净而透明,就是他感到幸福快乐的时候,而颜色越重,暗黑越深,他的愤怒和仇恨就越浓烈。

  她贴近他,轻灵如梦问道:

  “枫,你想我了吗?”

  她呵气如兰,清甜的味道点点沁入他紧绷炽热的心底,他慢慢举起小麦色的手掌,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拇指揉弄着她唇边那朵微微颤抖的微笑。

  他手指的温度灼烫了她的唇。

  她闭上眼睛,睫毛在如玉的肌肤上颤动,像风中旋舞的花。澄蓝的天空。

  青翠的山。

  飞溅而下的银色瀑布。

  耀眼的阳光中战枫紧紧拥抱住了鲜红衣裳的如歌,他灼热的唇吻上了她清甜的嘴!

  他抱得她如此紧,她的腰都要折断!

  他吻得她如此深,她呼吸困难到险些窒息!

  如歌的世界旋转起来,无数的星星在她眼前闪烁,在枫热烈的拥抱和亲吻中,她觉得自己活得是那么鲜活,那么不可思议。

  终于。

  战枫放开她。

  亮蓝的光芒自他眼中渐渐隐去。

  他冷笑:“看来你在品花楼没有学到多少本事。”

  如歌惊住!

  “淡而无味,就像你的人。”他残忍地嘲笑着,冰冷的口吻像刀一般劈开她方才还跳跃的心。

  “啪!”

  如歌一巴掌掴上他的左颊!

  她的掌心火辣,怒意逼得她吼道:

  “战枫!你一定要这样做吗?!侮辱我你觉得很有趣吗?刚才你吻我时的感情,你以为我察觉不到吗?我不再是一个傻呵呵的小丫头,你不要再骗我!我能感觉到你喜欢我,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你一直喜欢的只有我!”

  战枫冷漠地站着,仿佛刚才被打的人不是他。

  如歌握紧拳头,强抑怒火:

  “战枫,我请求你,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在两年前,你好像一夜间变了个人,冷酷、绝情、残忍,是什么把你改变得那么多?!不要告诉我是因为那个女人,我不相信!”

  战枫冷如冰雕。

  如歌挣扎着控制住呼吸,低声说:

  “你把一切都忘了吗?那一年,是谁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种下满塘荷花,是谁怀抱着十四枝粉红的荷花对我说他喜欢我,是谁说会永远保护我、让我开心。难道,从一开始你就是在骗我?”

  她握住他的手,捧在自己的掌心,凝视着他:

  “不要故意伤害我。我会难过,心痛得象被你扯碎一样。如果你还喜欢我,请珍惜我。”

  掌心中他的手,僵硬如冰。

  她望住他: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会离开你。”

  长廊外。

  朱亭中。

  雪白衣裳的男子静然抚琴。

  阳光半明半暗撒进亭中,他的白衣依然亮得耀眼。或许是周围无人的缘故,他的眉眼间有股淡淡流转的忧伤,低婉的琴声将池塘中的水荡漾得百转千回。

  忽然。

  指尖一挑。

  清越的高音迸出,象一声惊喜的轻呼!

  雪笑颜如花,映得亭子似乎金碧辉煌了起来,他对长廊上那个呆呆出神的红衣小姑娘招招手:“丫头,来呀,来!”

  如歌慢吞吞地走过去,在石凳上坐下:“有什么事吗?”

  雪瞅着她笑:“见到战枫了?”

  如歌瞪他:“我告诉过你他的名字吗?”

  “他是否惹你生气了?”

  “不要到处打听我的事情。”他又不是神仙,肯定是东问西问问出来的。

  “我可以教给你一些技巧……”

  如歌趴在石桌上,心情沮丧,不想说话。

  “……使你下一次亲吻战枫的时候,令他如痴如醉,魂不守舍……”

  她“刷”地抬起脑袋!

  “……绝对不会再说你淡而无味。”

  天哪!如歌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她指住雪的鼻子,控诉他:

  “你、跟、踪、我!”

  雪握住她的手指,飞快地凑到唇边啄一下,嗔道:“冤枉啊,人家在这里弹了一下午琴,哪里跟踪你了。”

  也对,以战枫和她的功力,如果当时周围有人,不可能察觉不出。

  “那你……怎么知道我和战枫……”她脸儿微红,说不下去。

  雪笑如百花尽开:

  “你的嘴唇红艳欲滴,还肿了那么一些,一看就明白了。”

  如歌猛地捂住嘴巴,低下头。

  雪转到她的身前,席地坐下来,仰望她忧伤的小脸,轻声道:

  “喂,丫头,如此不开心,索性不要他算了。”

  如歌怔住。半晌,她苦笑:“我们曾经很快乐过。你知道那种彼此将对方放在心上,一笑一怒都牵肠挂肚的感觉吗?日子仿佛过得极慢,又仿佛过得极快,一切都是甜蜜而幸福的。我能触到他的心,我能感觉到他的每个呼吸。”

  雪的笑容慢慢逝去。

  如歌咬了下嘴唇:“可是两年前,他突然将他的心藏了起来,不让我去碰。他还将一个清丽得象露珠一般的女孩子带回庄里,给她宠爱与怜惜。于是,我变成烈火山庄所有人同情的对象。”

  唇上有青白的印痕,她笑:“我一百次一千次地想,不要他算了,我应该是骄傲自豪的烈如歌,纠缠一个不再喜欢我的人,把我的心交给一个不再爱我的人去践踏,我恨不得将自己撕成碎片!”

  “可是!”

  她的眼中突然迸射出逼人的亮光,整个人象被烈火燃烧:

  “我却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的心!他喜欢我,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他喜欢我!应该是有什么原因,让他这样痛苦,我不晓得,但我知道,我不可以放开在地狱中的他。我不想把我们的感情就这样的扔掉,哪怕用再多的气力,我也要把它挽回来!”

  雪风姿绰约地坐在冰冷的石地上,晶莹的手指托住优美的下巴,象最深沉夜色中一朵柔美的白花。他轻叹:

  “想要挽回一段感情,比放弃它要难上百倍。”

  如歌长吸口气,道:“尽我最大的努力,去试一试。”

  “所以你去了品花楼。”

  “很傻,对不对?”如歌笑得不好意思,“我想品花楼是天下最出名的青楼,那里应该有很多得到男人的方法。”

  “可惜你失望了。”

  “是。”她苦笑,“姑娘们花样百出,但我觉得那样虚伪做作。”

  “于是你选择了自己的方式——”雪低语如惋惜,“直接捧出你的心。”

  如歌身子一颤。

  “很直接,却最容易受到伤害。”这是雪的评语。

  “你在赌,”他凝注她的眼睛,“如果他爱你,他不会忍心伤害你;如果他伤害你,他就不再爱你。”

  如歌默默看着他,脸色苍白。

  “如果你确信他不再爱你?”他轻柔笑问,一如寒冬腊梅花瓣上的雪。

  她闭上眼睛:

  “我会将他自我的心上剐去。”

  春天快要过去,夏天悄悄走近。

  正值盛午,火球一般的太阳吐着炽烈的热芒。

  如歌从父亲那里出来,同薰衣、蝶衣一起行走在青竹石路上。

  薰衣将一把七彩描画纸伞遮在如歌头顶,为她挡去火热的太阳;蝶衣一边用绣花绢扇轻轻为如歌摇出凉风,一边抱怨道:“小姐,这么热的天,应该坐轿子才对,若是热着了晒伤了可怎么办!”

  如歌无奈地看着为她忙碌的两人,停下脚步,抢过纸伞、夺来绢扇,将薰衣、蝶衣的胳膊挽起来,紧紧箍在自己左右两边。然后,她将纸伞遮在三人上方,右手轻盈地摇出足可让三人皆享受到的阵阵清风。

  薰衣、蝶衣挣扎着想离开:“小姐,这不像样子!”

  如歌挽紧她们,笑得悠然自得:“放心,这会儿没人,如果晒着了庄里最美丽最贤淑的蝶衣姐姐和薰衣姐姐,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蝶衣嗔道:“去,竟然如此取笑我们,我们哪里称得上美丽贤淑。”

  如歌笑盈盈:“蝶衣姐姐好没羞,明知道全庄上下无数人为你的美貌倾倒,还非要我说的多么明白吗?还是薰衣姐姐大方,跟姬师兄堂堂正正地公开交往,多好!”

  薰衣瞅她一眼,似笑非笑:“怎么又说到我身上,看我好脾气吗?”

  如歌吐着舌头,笑:“我可不敢,要是惹恼了你,姬师兄非用他的锤将我砸成薄片不可!”

  蝶衣忙点头附和:“对呀,姬少爷可看不得薰衣受一点委屈。”

  一个爆栗!

  如歌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薰衣是如何出手,蝶衣前额就挨着了一记,痛得她哎哎叫。

  薰衣微笑道:“话题就此结束。”

  如歌同情地望望摸着额头的蝶衣,没有说话。薰衣有时候散发出的感觉,很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所以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烈火山庄侍女们的总管。她有时暗自奇怪,薰衣给她的感觉始终不像一个寻常的侍女。但是究竟奇怪在哪里,她又不能很明白地说出来。

  她想着,目光无意间放得很远。

  因为天热,烈火山庄里走动的丫鬟小厮很少,大多都回到房里午睡去了。

  然而,小河边。

  一个简朴布衣的纤弱女子正在吃力地洗濯着身边木桶里小山般高的衣裳。

  她纤白的手指艰难地举起沉重的木槌,一下一下敲打着石头上的脏衣,每一下敲打似乎都用尽了身上的气力,伴着孱弱的低喘,细碎的汗珠缀在她苍白的额上,她虚弱劳累得仿佛是荷叶上的一滴露珠,随时会蒸腾幻化掉。

  如歌望着烈日下辛苦洗衣的柔弱女子,神情逐渐凝重,她低声道:

  “那是莹衣?”

  蝶衣张望着看了一眼,答道:“对,莹衣。”

  莹衣。

  这两个字令如歌刻骨铭心。

  自从她来到烈火山庄的那一刻,战枫的心中似再也没有了他曾经视若珍宝的烈如歌,他的所有感情好像都给了轻忽清兮露珠一般凄婉的莹衣。

  此时。

  莹衣孱弱的纤躯似乎顶受不住骄阳的灼烤,她用手支住额头,喘息着闭上眼睛。

  大石上的衣裳悄悄地被水卷扯着。

  河面闪亮耀眼的水波。“我记得莹衣专门伺候枫师兄,不用做这些粗重的活儿。”手中的绢扇静止,闷热的感觉堵住如歌的胸口。

  蝶衣冷哼:“她让你伤心,咱们就让她不好过!”

  如歌惊怔道:“你说什么?是因为……因为我,你们故意安排她做笨重仆妈的活儿?!”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们——怎么这么糊涂!”

  蝶衣偏过脸,不说话。

  薰衣道:“是我的主意。枫少爷院子里的丫头太多,洗衣的人手却不够。”

  如歌抿紧嘴唇:“枫……”

  薰衣静然而笑:“枫少爷没有过问。”

  阳光筛过竹子的细叶,洒在七彩描画纸伞上。

  伞下的如歌,望着河边洗衣的莹衣,眉头轻轻皱起。

  水面映着烈日,亮晃晃荡开去,层层闪烁的涟漪,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件衣裳被河水冲得渐渐远去。

  莹衣“哎呀”一声,急忙想起身,却一阵地动山摇,头晕得厉害,眼瞅着就要一头栽进河里。

  “小心!”

  有人扶住她。

  “坐下来歇一歇,”声音清甜温暖,象盛日中的一道凉风,“你一定是热着了。”

  莹衣觉着似乎有东西遮住了她,阳光不再那么刺眼,她也可以稍稍喘过气。待眩晕过去,她睁开眼睛,心中一震——

  “小姐!”

  华丽炫目的七彩纸伞下,红色轻衫的烈如歌扶着她的身子,离她极近,晶莹如琉璃的双眼担忧地望着她,满是关切。

  莹衣惊慌地后退行礼:“奴婢莹衣参见小姐!”

  如歌浅笑,将伞向她移去,继续遮住她,轻声道:“这会儿太热,先去歇着吧,不要累病了。”

  这边,薰衣已经将河中的衣裳捞起来,拧干,送到如歌手中。

  如歌没有将衣裳递给莹衣,瞅了瞅那地上满桶的脏衣,道:“这些东西太重了,你一个人搬会很吃力吧,我们顺路帮你抬回去可好?”

  莹衣怔怔凝注她,如水雾般的双眸惊疑不定。

  如歌对她笑一笑,俯身去抱那只笨重的木桶。

  莹衣急忙去抢:“不,小姐,不要……”

  蝶衣蹙紧眉头,也伸手想从小姐手中将脏衣桶接过来。她心目中如九天仙女一般的小姐,怎么可以做如此卑贱的事情呢?

  如歌将木桶抱起来,不理会她们二人,边走边笑着说:

  “你们三个人统统加起来,都比不上我有力气,争什么呢,这里又没有外人。”以前只是远远地看过莹衣,没想到竟是如此一个可怜的女子,想必自己是不如她的吧,那么让人怜惜的女子。她心里有点难过,于是走快些,不想让她们看到。

  “小姐,求求你……”

  莹衣追在她身后,声音中有哀求的哭音。

  “……把衣服还给我好不好……”

  她凄楚的哀求象无助的梨花。

  如歌吃了一惊,停下脚步,扭头看她:“我只是想帮你……”为什么她一副好像受到欺凌的模样。

  泪水哀伤地在莹衣脸颊上流淌,她泣不成声:

  “小姐,我知道枫少爷喜欢我,使你对我有怨恨……可是,不要抢走我的衣裳好不好……没有在傍晚前将它们洗完……我会被赶出去的……求求你放过我……不要抢我的衣裳……”

  蝶衣惊得说不出话,手指指住莹衣发抖:“你这个贱人!小姐好心好意……”

  薰衣的眼底飞快闪过一阵暗光,向身后的竹林瞟了一眼。

  如歌像被人咬了一口,脸色顿时苍白,她的心缩成一团:

  “原来,是我在难为你吗?”

  她的双手渐渐松开,沉重的木桶自她怀中向下滑去。

  莹衣却仿佛那木桶就是她的命,飞身扑过去想要接住它,她冲过去的力道如此猛,险些将如歌撞倒。

  如歌本能地想去扶她——

  在她的手接触到莹衣胳膊的那一刹,一股气流好似剑一般刺中她的穴道,她猝不及防,手腕一僵,却硬生生将孱弱的莹衣推了出去!

  “扑通!”

  莹衣整个人栽进了波光熠熠的河里!

  溅起的巨大水花打湿了如歌三人的衣裳!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如歌甚至还没搞明白究竟怎么了,莹衣就已经被她“推”到了河里。

  紧接着——

  一个深蓝的身影象闪电一般也扑入河中!

  那个身影如此熟悉。

  如歌静静站在河边,一霎时,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冰冷将她全身揪紧。

  竹林中。

  在深蓝身影冲出来的方向,一辆木轮椅也慢慢被推出来,玉自寒一身青衣,眉宇间有担忧,沉静地望着她。

  玄璜在他身后。

  夏日的正午闷热如蒸笼。

  莹衣晕死在地上,浑身湿透,脸色惨白,满是水珠。

  战枫探了探她的呼吸,眼睛微微眯起,然后,站起身,冰冷地逼视嘴唇煞白的如歌。

  如歌挺起胸脯,回视着他。

  一言不发。

  蝶衣急得直跺脚:“枫少爷,莹衣是自己掉下去的,与小姐无关!”

  “啪!”

  没有人看到战枫是如何出手,只见蝶衣脸上骤然凸起一个鲜红的掌印,她嘴角逸出丝鲜血,“轰”地一声跌在地上,昏倒过去。

  薰衣蹲下去,将蝶衣的头放到自己腿上,擦拭她嘴角的血丝。

  如歌瞳孔紧缩,瞪着目光森冷的战枫:

  “你竟然打我的婢女?!”

  她左手握拳,带着裂空风声,击向战枫面门,这一招毫无章法,只是带着满腔的激愤,向他打过来!

  战枫的深蓝布衣被水浸湿,尤自淌着水滴贴在他刚美的身躯上,眼见她这一拳打来,不躲不闪,竟似等着被她打到。

  拳头裂空而来——

  戛然定住!

  不是如歌忽然心软,而是一枝春天的柳梢。

  幼嫩新绿的细细的柳梢。

  柳梢缠住了她愤怒的拳头,阻止了她满腔的委屈。

  如歌当然认得那是玉自寒的随身兵器——

  三丈软鞭“春风绿柳”。

  玉自寒在轮椅中拦住了她打向战枫的拳,对她摇摇头,他的眼睛告诉她,此时需要的是冷静,而不是冲动地让局面变得不可收拾。

  如歌深吸一口气。

  她放下拳,直直看向眼神幽暗的战枫:

  “她不是我推下去的。”

  战枫冷笑:

  “那么,你说是谁?”

  她急道:“是有人打中了我的穴道,我才……”战枫仿佛在听笑话:

  “烈火山庄的大小姐,一双烈火拳尽得师傅真传,却轻易被他人打中穴道吗?”

  如歌张着嘴,又气又恼。

  纵然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就算再解释下去,也只会落个撒泼耍赖的名声,她用力咽下这口气,这一局,算她输了。

  她望住战枫,低声道:

  “好,就算她是我推下去的,也与我的婢女无关,你将她打伤,太没有道理。”

  战枫俯身抱起昏迷的莹衣,冷冷丢给她一句话:

  “你也打伤了我的人,这样岂非公平的很。”

  说着,他决然而去,幽黑发蓝的卷发散发着无情的光泽。

  看着他的背影。

  如歌心中一片轰然,烈日仿佛灼得她要晕去,但倔强使她不愿意流露出任何软弱。

  荷塘边。

  如歌沉默地望着荒芜已久的池塘,三个多时辰,一句话也不说。

  玉自寒宁静地坐在轮椅中,陪着她。

  接近傍晚。

  夕阳将池面映成一片血红,如歌依然在默默出神。

  似乎是从两年前,这池塘中的荷花恍如一夜间被抽走了精魂,忘却了如何绽放。

  她用尽各种办法,找来许多花农,却总不能让荷塘中开出花来。

  那满池荷花摇曳轻笑的美景,再也无法重现。

  就像那个曾经在清晨送她荷花的少年,再也不会对她微笑。

  花农说,将所有的藕根都拔去,将所有的淤泥都挖起,全部换成新的,或许会再开出荷花来。

  但是,那有什么用呢?

  如果不是他为她种下的,她要那些花做什么呢?

  今年,连荷叶都没有了。

  如歌忽然间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珍惜。

  会不会显得很滑稽。

  她轻轻抬起头,问玉自寒一个问题:

  “我的努力,是有必要的吗?”

  玉自寒望着她。

  沉吟了一下,反问她:

  “如果不努力,将来你会遗憾吗?”

  会遗憾吗?

  如歌问自己。

  会,她会遗憾。

  她会遗憾为什么当初没有努力,如果努力了,结果可能会不一样。这遗憾会让她觉得,一切幸福的可能都是从她指间滑走的。

  她又问:

  “什么时候我会知道,再多的努力也是没有用的。”

  玉自寒温和地摸摸她的头发:

  “到那时,你自然会知道。”

  当一段感情给她的痛苦和折磨,超过了对他的爱,她就会知道,单方面的努力已经毫无意义。

  夕阳中。

  如歌趴在玉自寒的膝头。

  她慢慢闭上眼睛。

  只有依偎在他身边,心中的疼痛才能得到休息。

  ******

  没有月亮。

  没有星星。

  只有夜风,阵阵吹进如歌的厢房。

  如歌将一方温热的手巾轻轻敷在蝶衣受伤的脸颊上,紧张地瞅着她:

  “蝶衣姐姐,还痛不痛?”

  蝶衣捂住手巾,俏脸板着:

  “脸上不痛……”

  如歌正想吁一口气,又听她道:

  “……心里很痛!”

  她气恼地望着低下脑袋的如歌,只觉胸中一股愤懑之气:

  “小姐,你究竟还要忍耐到什么时候?枫少爷的眼中只有那个莹衣,还值得你对他的用心吗?你的坚持,除了让你自己更痛苦,还能得到什么?”

  如歌听得怔了。

  薰衣道:“别说了,小姐心里也不好过。”

  蝶衣白她一眼,又瞪着如歌:“我可以不说,但是你什么时候可以清醒?!那种男人,不要就不要了,就算你将他的心挽回来,他终究背叛过你。而且,我看你也挽不回来。”

  如歌咬住嘴唇。

  这一刻,她感到自己动摇了。

  她一直无理由地相信,战枫背叛她是有苦衷的,战枫仍是爱她的。然而,战枫那双冰冷仇恨的眼睛,抱着莹衣决然而去的身影,就像在撕扯着她的心肝,让她痛得想哭。

  这一刻,她忽然怀疑起来。

  莫非,她认为战枫喜欢她,只是她不甘心下的错觉?她其实只是一条可笑的可怜虫,封闭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中,不肯面对现实。

  薰衣温婉道:

  “小姐,不管枫少爷是否仍旧喜欢你。他对你的心意,总比不上他自己重要。”

  如歌望着她,等她继续。

  薰衣笑一笑:

  “他不再珍惜你的快乐,我不相信,他不晓得你的痛苦。”只怕,她的痛苦,就是他的快乐。

  她的话很残忍。

  像一个冰窖将如歌冻在里面。

  不知多久。

  有琴声传来。

  如歌的目光自窗户望出去。

  黑夜里的朱亭中,一道柔和白光。

  雪在悠闲地抚琴。

  他的白衣随风轻扬,象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夜空。

  琴声低缓舒扬。

  一点一点将如歌从冰窖中温暖出来。

  似有意无意,雪对着她的方向,绽开一朵优美的笑容,眼中闪着调皮的光芒。

  第二部分

  第四章

  傍晚。

  竹林中的青石路上不时走过烈火山庄的人。

  每个人都会看到小河边那个正在洗濯衣裳的柔弱女子。

  她的面孔比纸苍白。

  她的肩膀比纸单薄。

  她的身子虚弱到可以被河水卷走。

  她旁边的木桶堆满了脏衣裳。

  汗珠象露水一样缀在她的额角,让看到她的每个人都怜惜得心痛。

  如歌静静来到她身后,打量她纤瘦的背影。

  清纯得象荷叶上的露珠,清忽轻兮惹人怜。男人喜欢的都是这一类女子吗?她忽然想起了品花楼中的香儿。

  莹衣回转头,对她温柔地笑:

  “小姐。”

  如歌也笑一笑,坐在她身边,与她只隔着那个脏衣桶。

  夕阳金黄。

  小河潺潺。

  如歌望着粼粼水波,说道:

  “我的轻功是父亲传授,虽然未得精髓,但寻常之人绝听不出我的脚步声。不晓得莹衣姑娘居然也会武功。”

  莹衣洗衣裳的双手僵住。

  半晌,她望着如歌晶莹的小脸,含笑道:

  “我哪里会什么武功,是枫少爷见我体虚传我一些粗简的功夫。”

  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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