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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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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儿……”

  “……?”

  “不会有和亲。”

  她眨眨眼睛:“那要如何解决呢?”景献王怕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却问了一句话——

  “我想抱一抱你。可以吗?”

  玉自寒拥住她的肩膀,清远的面容有倔强的郑重,他凝视她的眼睛,好像魔咒一般使她丝毫动弹不得。

  如歌怔住。

  她的喉咙干涩,胸中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我想要这样抱一抱你,可以吗?”

  在她滚烫的耳边,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他紧张得就如世上任何一个少年。

  他吻上她小巧的耳垂,呵气如醉:

  “想要永远这样抱着你……”

  明亮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柔和地洒在暖轿上。

  这一刻。

  世间宁静如月光。

  ******

  几日后。

  朝廷下诏,令静渊王亲率十万威远军征伐倭寇。

  景献王府。

  画眉在金丝笼中婉转啼叫,一根略微发胖的白皙手指逗弄着它,指甲修剪得极为整齐。

  “万一静渊王得胜而归……”刘尚书搓手叹气。

  原本是很好的计策。将静渊王的画像呈给倭国长公主,促成和亲之事。待他日倭国再次进犯,静渊王的王妃便会成为朝臣们攻击的最好借口。

  可是,万料不到静渊王竟会奏请皇上,指出倭寇生性凶残好战、一向对沿海居民虎视眈眈,只不过近段时间因其国内民众反抗骚乱事件频发,才提出和亲作为拖延之策。静渊王请求率军征伐,一举击溃倭国的精锐,彻底解除倭国的威胁。

  “就凭那个残废?”景献王玩着画眉,没有回头,“他还不如我的鸟儿。鸟儿,唱个曲子听听!”

  画眉啾啾地唱起来。

  刘尚书满脸堆笑:“这画眉真乖巧。”

  “同倭国打了十多年都是败多胜少,那残废此一去,保不定连命都会丢下了。”景献王冷笑。

  “是!是!”

  景献王推开鸟笼,打量额角淌汗的刘尚书:

  “你派到军中的人可靠吗?”

  “王爷放心!”

  景献王点点头,用雪白的绢帕擦拭双手。

  “绝不能让那个残废活着回来。”

  画眉娇声啼叫。

  刘尚书汗如雨下。

  他明白,静渊王必须死去。否则,万一他战胜归来,朝中的局势就将再也无法掌控。

  ******

  玉自寒离去后,静渊王府顿时变得有些冷清。

  晌午了,庭院中仍旧有一些雾。

  阳光清疏。

  树木淡黑朦胧。

  屋里,如歌忙着整理包袱。

  她笑着推开欲帮忙的黄琮,将她压坐在椅中,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又不是我的丫头。”

  黄琮苦着脸:“王爷不放心,让我今后贴身照顾你,我就是你的丫头了呀!”

  如歌眨眼笑:“我又没有答应。咱们只是好姐妹罢了。”她想了想,停下收拾衣裳的手,“明天我就要回烈火山庄,你不用跟着我,那里有人照顾我的。”

  “王爷走了,你也走了,我在王府有什么意思呢?”黄琮捧着脑袋哀叹。

  “你可以追上师兄他们啊……”如歌笑笑地说,“其实我知道,你很希望能象玄璜、白琥他们一样陪在师兄身边。”

  黄琮眼睛亮了亮。

  如歌将包袱扎起来,微笑道:“其实,我也希望你能陪在师兄身边,女孩子总是比他们要细心些。”这样,她也就不用太过担心在远方的师兄了。

  黄琮有些心动,可是,马上就摇头道:“不行!我答应了王爷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就必须要做到!”她笑得促狭,“在王爷的心里,你是最重要的!如果能把你照顾好,王爷最欢喜了。”

  如歌脸一红,正想轻叱她,却忽然听见王府的管事在门外通报——

  “烈小姐,烈火山庄来人求见。”

  烈火山庄?

  如歌有些惊奇,是来接她回去的吗?莫非是静渊王府的人通知了家里?怎么来的速度这么快。

  “请进来。”

  她扬声道。

  黄琮已然立身站起。

  棉帘一挑。

  一阵寒气卷进温暖的屋中。

  如歌骤然打了个寒战。

  进来的人,却是钟离无泪。

  如歌眉心一皱。

  钟离无泪隶属负责暗杀的幽火堂,是幽火堂出色的杀手。他一直跟随战枫,那次平安镇谢小风被杀时,正是他在旁边。裔浪不应该会派一个杀手接她回去才对。

  钟离无泪一身素衣,眼眶红肿。

  见到如歌。

  他忽然双膝跪地!

  晌午的庭院,飘渺的白雾缭绕不散。

  雾气仿佛透过窗纸。

  屋里弥漫着彻骨的寒意。

  钟离无泪眼睛血红,声音沙哑干涩。

  “庄主前夜两更时刻亡故。”

  如歌脑中一片空白。

  这一刻,仿佛全世界的白雾疯涌至她的眼前!

  她什么也看不见。

  刹那间。

  一切都轰然倒塌……

  第三章

  江湖风云突变!

  执掌武林十九年的烈火山庄庄主烈明镜一夜间亡故!

  这十九年,随着暗河宫的隐退,在烈明镜的努力下,天下局势呈现出一片难得的平和之态。而烈明镜之死,如此突然和毫无征兆,不由得令四海群豪瞩目。

  烈火山庄满目净是缟素。

  屋檐挂着白色的灯笼,白绫在寒冽的冬风中漫天飞扬,厚重的雾气仿佛终日不散,树上的枝丫结着白霜。

  惨白的“奠”字在阴霾的午后透出寒意。

  灵堂里点着白色的香烛。

  淡淡燃起的纸烛之气,令沉寂的灵堂显得更加压抑。

  紫檀灵案上,一个灵牌。

  “烈明镜”三字刻在灵牌之上。

  前来吊唁的宾客中,有许多曾经参加过一个月前战枫的婚宴。那时的烈火山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烈明镜朗声大笑,满面红光……

  这样快,已物是人非。

  烈明镜的大弟子战枫、三弟子姬惊雷身披麻孝立于灵前。

  姬惊雷俊容憔悴,朗目中有隐隐的血丝,他的胡须仿佛突然长了出来,有种颓废潦倒的感觉。

  战枫却很冷静。

  如常的冷静。

  他静静站着,眸底一片冰冷的深蓝,身躯挺直如剑,右耳的蓝宝石泛出幽黯的光芒。

  裔浪亦在堂前。

  他的头垂得很低,没有人可以看见他的神情。

  慕容一招神情肃穆地接待前来的客人。

  凌冼秋和其他的堂主们站在稍靠后的位置。

  灵堂中来客很多,有几百人之众,武林中各门各派皆有前来。

  人虽多,可是堂中寂静非常。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当午后的雾气渐渐散开。

  庄外一直等候的弟子忽然颤抖着扬声高道:

  “小姐回来了!”

  众人向灵堂门口望去!

  一个月前战枫婚宴中,烈明镜曾当众宣布——烈如歌将接掌烈火山庄。可是,这样一个不足十七岁的少女,果真能够继任天下第一庄庄主的位子吗?

  这样一个少女,会将天下武林引往怎样的方向呢?

  雪白的绫幔在冬日的寒风中“呼呼”地扬舞!

  那红衣少女的脸色比白绫还要惨白!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眼睛睁得极大!

  她瞪着灵案上的那个牌位,嘴唇一霎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这一路上,她在想,会不会,会不会这只是一个可怕的玩笑,是他们在骗她,是爹太想念她了,所以才开的玩笑。虽然爹从来不曾同她开过这样的玩笑,可是,或许是爹心血来潮呢?如果是那样,她会扑进爹的怀里痛哭,责怪爹为什么要这样吓唬她,然后,等她生完气,她就会答应爹,她永远永远不要再离开爹了……

  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只要她的爹。

  慕容一招沉步走到她身边,将一件麻衣披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想说些什么,终究却只是叹了口气。

  如歌的身子颤了颤。

  望着灵牌上爹的名字,她的瞳孔渐渐紧缩,眼底仅存的光亮一点点消逝。她向前走了几步,脚步是虚浮的,象在噩梦中无措的人。可是,待她走到灵前时,背脊已经挺直,不见一丝颤抖。

  偌大的灵堂鸦雀无声,香烛的火光忽明忽暗。无风自舞的白色灵幔下,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灵牌和一个白瓷的小坛子。

  “爹呢?为何只有一个灵位?”

  她的声音很静。

  烈火山庄众人神情皆是一黯。

  裔浪依然低垂着头:“庄主的遗骸尽在白瓷坛中。”

  如歌转过头,目中透出寒光:

  “为何?”

  旁边的慕容一招暗暗吃惊。原以为如歌会惊惶失措,或者晕倒当场,但她的自持与气势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裔浪垂首道:“爆炸中,庄主的遗骸变为灰烬。”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灵堂里寂静得令人窒息。

  如歌的嘴唇煞白发青:“调查清楚了吗?是谁做的。”

  裔浪微微抬起头。

  他灰色的瞳孔只有针尖般大。

  “当夜三更时刻,庄主练功的密室发生爆炸。已查出爆炸是有人引爆了六颗威力极强的火器所致。”裔浪顿一下,眼中闪过尖锐的恨意,“经查证,那些火器是由江南霹雳门秘制。”

  灵堂中江湖群豪陡然倒吸口凉气!

  江南霹雳门。

  武林新崛起的门派,近几年发展极快,在江南一带已有霸主之像。霹雳门擅使各种火器,威力惊人,杀伤力强,其他门派轻易不愿与之为敌。霹雳门掌门人雷恨天阴厉狂妄,喜怒无常,曾多次挑衅烈火山庄和天下无刀城。

  如果烈明镜之死果然与江南霹雳门有关联,那么,天下势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如歌的眉头皱了皱。

  她望向爹的灵位,没有说话。

  这时,裔浪的眼睛又闪过一道暗光。

  “小姐,在您回庄之前,烈火山庄各堂堂主商议决定了一些事情。”

  如歌点头,表示她在听。

  “庄主曾经宣布您为山庄的继承者,我等不敢有违。”裔浪道,“只是庄主此去突然,小姐素未有经验,我等商议——”

  如歌看着他。

  “裔堂主,有话请讲。”

  江湖群豪屏息静观其变。

  裔浪沉吟道:“战枫身为庄主大弟子,做事果决沉稳。不如由他暂代庄主之职,他日再转交于小姐。”

  猛烈的寒风卷着雾气冲开灵堂的大门,烈烈地灌进来!

  白幔狂烈地翻舞!

  香烛骤然一黯!

  堂内阴沉得象黑夜。

  如歌的眼珠异常沉静,她静默着,目光向各堂堂主扫去。

  堂主们有的避开了视线,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稍有愧色,有的漠然回视。

  这时,忽然一个声音——

  “师妹确实需要大家的扶助,不过,战师兄也不必担着代庄主之名。”

  说话的竟然是满面胡须略带憔悴的姬惊雷!

  姬惊雷凝视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战枫:“师兄,协助师妹接管烈火山庄,师父九泉下亦会欣慰。”

  战枫恍若没有听见。

  他幽蓝的卷发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微微飞扬,右耳的宝石幽蓝深谙,冰冷的唇边却隐隐有抹冷笑。

  裔浪的眼神仿佛是死灰色的:“战枫只有代庄主之职,许多事情才方便处理。”他又淡淡望向如歌,“不知道小姐的意思……”

  如歌身上披着麻衣。

  麻衣下原本的红裳早已褪尽了昔日的鲜艳。

  她笔直站在爹的灵前。

  她的双眸似乎十分的平静。

  可是——

  她的手指僵硬发青。

  灵堂中,江湖群豪等着烈如歌的回答。

  她的睫毛轻轻扬起,在幽暗的烛光下,映出一片美丽的阴影。她凝望着冰冷的战枫,宣布——“从即日起,战枫接任烈火山庄副庄主之位,拥有一切事情的处置权。”

  那年的冬天异常寒冷。

  天空似乎总是灰色,树木落尽了叶子,淡黑的枝丫在连日不散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地面覆着薄薄的冰霜,踩上去轻微作响。

  烈明镜去世已有半月。

  烈火山庄内依然一片缟素,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轻,象是惟恐惊扰到什么。

  每天都有各地分堂分舵的首领赶来,聚萃堂中整日在商议着事情。战枫鲜少说话,他总是沉默地听,最后将他的决定告诉众人。各首领原本极不习惯,因为烈明镜在时总是谈笑着与他们沟通,而战枫未免太过冷漠阴沉了些。

  可是,一向握有重权的青火堂堂主裔浪对战枫甚为恭敬,对不满战枫的言行惩罚极严。渐渐地,再没有人轻易对战枫有微词了。而且,名义上继承庄主之位的烈如歌自回庄后一直身体不适,没有过问庄内的事务。她的庄主身份,仿佛只是一个名称。

  时日一久,众人发现战枫行事作风虽然冷酷独行,可是也十分有效,烈火山庄在武林中的影响和地位似乎比烈明镜时期还要强盛。渐渐,一提起烈火山庄,每个人想到的都是“战枫”两字。

  竹林中。

  没有阳光。

  清冷的石桌上,茶的热气已经淡淡散去。

  如歌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拂弄,她的目光悠长,好像在想些什么,唇边有清茶一般淡远的笑意。

  忽然,她咳嗽起来。

  肩膀咳得微微发抖,素白的衣裳裹着她单薄的身子,她咳得似乎连肺都要呛出来。

  蝶衣急得眼泪打旋,她冲过去用厚厚的斗篷包住如歌,连声急道:“小姐,我们回去了好不好?这里太冷了,你会受不住的!”

  如歌咳着拍拍她的手,微笑道:

  “总在屋里很闷。”

  “可是……”蝶衣心痛如割。她知道,这个竹林是庄主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小姐经常同庄主在这里品茶谈笑。

  如歌用力忍住咳嗽,道:

  “蝶衣姐姐,你们先回去好吗?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蝶衣惊慌地摇摇头:“不可以!”

  薰衣走上来,扯扯蝶衣的袖子,温婉道:“我们走吧。心里的伤痛如果不宣泄出来,一直积压着,恐怕对身子更不好。”小姐这一场风寒,已经持续了十几天,她的咳嗽日益加重,面色越发苍白。

  几声轻咳逸出来,如歌感激地笑:

  “谢谢薰衣姐姐。”

  蝶衣别过头。她不能看小姐笑。不知为什么,小姐每每微笑,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底在流血。

  薰衣轻轻将蝶衣拉走了。

  竹林中只剩下如歌。

  冬日的竹林。

  竹叶稀疏了很多。

  竹子却依然青翠,如往日一般青翠。

  风穿过竹林“沙沙”地响。

  ……

  ……那一日……

  ……她向爹望去,然而没有看到爹的表情。……

  ……烈明镜已经转过了身子,满头浓密的白发,被夕阳映成晕红的色泽,他的影子也是晕红的,斜斜拖在青色竹林的地上。……

  ……

  那一次。

  竟然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爹。

  如歌闭上眼睛,冰冷的茶盏紧握在她冰冷的手心,素白的斗篷衬得她恍若冰天雪地里没有一丝暖气的雪雕。

  如果她知道那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爹。

  如果她知道那将是她最后一次可以向爹撒娇。

  如果她知道。

  为什么,一切这样突然……

  她将头埋在胳膊里,趴在冰冷的石桌上,她瑟缩着,整个人仿佛瑟缩成小小的一团。

  如果,她变成一个孩子。

  爹会不会笑着走出来,告诉她,那只是一个玩笑。

  竹林中有响动!

  她腾地跳起来,膝盖撞到了旁边的石凳,她顾不得尖锐的疼痛,大惊地回过头,眼睛刹时明亮得可怕,象有千万只火把在燃烧!

  爹!

  带着哭声的呼喊卡在喉咙里……

  如歌的身子一寸一寸冷掉。

  素白的斗篷滑落在地上。

  那是战枫。

  深蓝的布衣,幽暗的宝石,在飒飒的竹风中,他浓黑的卷发闪着幽蓝的光泽。他望着如歌,离她有七八步的距离,眼中有一种隐隐闪动的感情,却看不大清楚。

  见到如歌忽然转过身来,目光灼热地望着他,然后光芒熄灭……

  他的双手骤然握紧。

  如歌掩住嘴唇,轻轻咳嗽:“你来了。”

  战枫道:“是。”

  “有什么事情吗?”

  “已经得到了证实,江南霹雳门共制出九枚‘麒麟火雷’,师父密室外被引爆的正是其中六枚。”

  “怎样证实的?”

  “霹雳门专管制作火器的风长老承认了。”

  “风白局?”

  “是。”

  如歌又是一阵咳嗽。

  “风白局不是在两个月前已被逐出霹雳门了吗?”一个被驱逐的长老,他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战枫凝注如歌,她咳出两颊病态的晕红。

  “是。”

  如歌待咳嗽轻些,抬起头来,望住他:

  “爹的死,确实是霹雳门所为吗?”为什么她总是觉得有股莫名的古怪,似乎一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战枫的瞳孔渐渐缩紧。

  “你在怀疑我。”

  他的声音冰冷如刀。

  风,穿过竹林,竹叶飒飒而响。

  如歌坐回石桌,倒一杯茶。

  茶盏冰凉。

  茶冰凉。

  她仰首正要饮下。

  战枫握住了她。他的手也是冰冷的,覆在她的手上,轻轻让她打了个寒颤。

  “你病了。”他的声音仿佛是僵硬的,“茶冷伤身。”

  她和他许久未曾离得这样近。

  他的手心握着她的手背。

  她怔怔望他一眼,将茶盏放回石桌,然后微笑道:“不妨事的。多谢你关心。”

  疏远淡漠的口吻。

  战枫眼底的深蓝如狂暴的大海。

  如歌轻声道:“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她笑着,静静瞅他,“难道我还会怀疑,爹是被你害的不成?”她微笑得好像在说一个笑话,眼眸却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战枫亦望住她。

  深蓝的身影倔强而孤独。

  如歌扶住额头,轻叹道:“霹雳门嫌疑最大。如果你确认是他们,接下来会怎样?”

  战枫冷道:“彻底摧毁。”

  如歌笑了。

  “好。”

  她的笑容仿佛竹叶上的雪,有说不尽的清煞。

  “我也决不会放过杀害爹的人。”

  接着,两人似乎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静默一会儿。

  如歌捧起石桌上的茶具,那是爹生前最喜欢的茶具。她站起身子,对战枫道:“没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他点头。

  如歌的长发散在素白的衣裳上,有惊人的单薄。凉风一吹,她禁不住又轻咳起来。

  忽然——

  战枫弯下腰,将她方才滑落地上的白色斗篷捡起,披在她的肩膀。

  如歌怔住,脚步微微一慢。

  “大夫开的药方,要按时吃。”他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声音轻不可闻。

  竹林的风吹扬起她的裙角。

  她终于还是没有回头。

  “多谢。”

  她离开了竹林。

  战枫的身影在午后的寒风中,深蓝孤独。

  翌日,烈火山庄公告天下——

  江南霹雳门以秘制火器暗杀前庄主烈明镜,自此但凡继续与其有交往的门派均列为本庄之敌,且,霹雳门长期研制杀伤力惊人的火器,为害一方,其野心为武林安宁带来极大的隐患。故,烈火山庄提请江湖各门派一并携手清整霹雳门,重还武林安宁。

  此公告一出,天下无刀城率先响应。

  天下无刀城选派出色弟子三百人供烈火山庄调遣。

  江南十八坞、水船帮、崆峒派、青城派等亦积极响应,表示一切行动听由烈火山庄指挥。

  顷刻间。

  江湖中大变已生。

  是夜。

  窗外明月清辉。

  窗内一灯如豆。

  柔柔的火苗轻盈跳动,将纤细的身影勾勒在淡白的墙上。

  如歌没有睡下。

  她披着厚厚的斗篷,手握一卷书,轻轻咳嗽着。她的脸庞日见消瘦,单薄的肩膀仿佛轻轻用手指一触就会碎掉。

  薰衣往暖香炉里多添些炭,轻声道:“还不睡吗?”

  如歌笑一笑,眼睛依然看着书:“还早。”

  “药吃了吗?”薰衣望一眼香案上的紫砂药盅。

  “啊……我忘了……”

  如歌笑得不好意思。

  薰衣摸摸药盅,道:“有些凉了,我重新热过再送来。”

  “不用!”如歌斟出一碗,“凉些也没有关系。”反正她已经喝了许久的药,都未曾见好。

  薰衣没有让她喝,动作很轻柔,却很坚持:

  “药冷伤身。”

  如歌摇摇头。

  恍惚间觉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很像的一句话……

  ……

  ……“茶冷伤身。”……

  ……战枫的手心握着她的手背……

  ……

  薰衣捧起药盅,忽然脸上闪过抹奇特的神情:

  “我听丫鬟们暗地里说——”

  如歌见她欲言又止的,不禁笑咳着问:

  “怎么?”

  薰衣凝视她:“听说,这几天的药都是枫少爷亲手煎的。”

  如歌一怔,然后失笑:“乱讲,枫师兄那么忙。”

  薰衣轻轻皱眉:“其实,枫少爷他——”

  屋门“呼”地一声被推开!

  黄琮兴冲冲闯进来,脸颊被寒风冻得通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如歌和薰衣都看向她。

  如歌咳道:“怎么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黄琮喜得张口欲言,然而终于忍住,对薰衣笑道:“薰衣姐姐在收拾药碗吗?”

  薰衣温婉道:“是。我先出去了。”

  她走后,将屋门轻轻关上。

  如歌放下手中的书卷,笑道:“神神秘秘的,还不快说!”

  黄琮凑到她的耳边轻语几句。

  如歌大惊!

  她立时站起来,瞪住黄琮,震惊到说不出话。

  ******

  寂静的月光。

  淡淡飘起少许夜雾。

  乳白的夜雾月光下袅袅如烟。

  几点星光。

  在夜空中温柔璀璨。

  青色的衣衫在夜风中吹扬。

  木轮椅上,一双修长略显苍白的手。那双手虽苍白,然而映着树林中洒下的月光,仿佛有玉般的光蕴。

  萤火虫飞闹在他的膝前。

  盈盈的光芒是另一片柔美的星光。

  他闭着眼睛。

  挺秀高洁的鼻梁,染着一路赶来的风霜。

  有些疲倦。

  可是,他终于来到了这里。

  脚步声象又惊又喜的心跳……

  向青衣男子的方向奔来……

  他没有听见。

  依然闭着眼睛,轻皱的眉头象在思念某个心底最牵挂的人。

  她独自承受了那么多的伤痛。

  他却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萤火虫“扑扑”飞起来!

  一个雪白的人影风一般冲进他的怀里,紧紧攥住他的衣衫,仰起小脸,眼睛亮得可怕,仿佛她所有的生命都在眼睛里燃烧!

  “你——”

  她紧紧地望着他,只觉胸口一片火烫,象奔波疲累已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家,一时间竟再也说不出话。

  他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心痛的怜惜:

  “我来晚了。”

  她竟然消瘦了那么多,两颊有着病态的晕红,嘴唇也有些干裂。她穿着素白的衣袍,鬓旁一朵小小的白花。她的双眸那样依恋地望着他,就像失去了一切的孩子,脆弱的泪光悄悄凝聚。

  他摸摸她的脑袋:

  “风寒好些了吗?是否还咳嗽的厉害?”

  她痴痴望着他: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应该在南方与倭国的军队作战,怎么可能忽然出现在她的身边。

  玉自寒凝视她:

  “不放心你。”

  这一句话。

  她的泪水流下来。

  从听说爹的噩耗那一刻起,她所有的感情都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沉沉压住,透不过气,无法呼吸。可是,在他身边,她不用扮成那样坚强。泪水淌过脸颊,一直一直滑落下,浸得她的脸刺痛。

  她哭着,抓紧他的双手:“你知道吗,他们说爹死了。”她慌乱地摇着头,“我不相信啊,怎么会那样突然就死去了呢?!离庄前,爹还是好好的,对我笑,那么疼我,怎么会一转眼就已经死去了呢?”

  她的眼泪狂乱:“我一点也不相信!”

  玉自寒紧紧抱住她。

  她狂乱地盯紧他:“爹没有死!!你看就只有一坛骨灰,为什么要说爹死了呢?!!他们都在骗人对不对?!”

  她哭得咳起来。

  他将她抱得更紧些,轻拍她呛咳的背。

  她哭得全身颤抖:“可是,我找了很多地方,爹的卧房、书房、竹林、湖边、小路、枫林……到处到处我都找了,可是……没有爹的气息……我感觉不到爹……”

  她眼眶红肿,泪水惊恐:“我感觉不到爹了!!你知道吗?我忽然觉得我真的真的永远再也见不到爹了!!”

  树林中。

  如歌放声大哭。

  飞来飞去的萤火虫点点晕亮林中的他和她。

  她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眼泪和鼻涕在他的衣裳上泛滥成灾,她像个恐惧的孩子,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泪水漫过她衣襟里的冰花……

  她悲痛绝望的哭泣沁入晶莹的冰花……

  冰花仿佛也痛了……

  忧伤的光芒幽幽自冰花幻出……

  ******

  昆仑之巅。

  亘古的冰雪耀眼生光。

  月光照在那个冰洞。

  刺骨的寒气,千万年的冰雪。

  世上没有人可以忍受那样残酷的冰冷。

  只有一种感情。

  圣洁而无暇的感情。

  可以使琉璃般美丽的晶体幻幻重生。

  夜空中,冰芒仿佛自遥远的地方而来。

  那冰芒凝结着泪水……

  穿透厚厚冰层中绝美的晶魂……

  冰芒中的泪水……

  晶魂痛苦地震动了……

  她的泪吗?

  是的。

  她为什么那样悲伤……

  她病了吗?

  是的。

  冰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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