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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喂养手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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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或者哪里认的兄长。
  无眉一身本领傲视江湖,在那少年和黑龙面前倒是很像一个小孩子,也算有趣。
  不过他这样性格的人,也能有这样关照他的家人,是一件好事。他之前说自己无父无母,我还很为他捏了把汗,觉得这孩子恐怕要长歪。
  黑龙将脑袋搁在桌面上,我硬是从那没有表情的龙头上瞧出了些冷漠的神色。它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饭菜,很嫌弃似的。
  他旁边的人赶紧摸摸他的脑袋:“今天有客人,没什么时间给你做烧果子吃,先不要生气。”
  那黑龙抬起眼瞧了瞧我,复垂下头,很给面子地吃了几口少年给他盛的饭菜。
  我看了一会儿,有点意外,问道:“这龙只吃素么?”
  那花姓少年挠了挠头:“我吃素,他只吃我吃过的东西,便这样了。养宠物经常如此,容易跟着主人走,好比主人爱吃辣的话,宠物定然也要尝一尝辣味的,很粘人。”
  那龙高傲地一甩尾巴,被他按住了:“好,好,不是宠物,你是大爷,行了吧?”
  我勉强笑了笑,不再出声,专注挑了一会儿辣椒,索然无味地用完了这顿饭。
  收拾好碗筷过后,无眉问我:“你要看一看张此川吗?”
  我道:“要的,麻烦你带我进去。”
  无眉撩开内房的布帘子。一进门,一股艾草的香气便往外头冲了过来。无眉道:“他到现在都还没醒,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我去看了看他。
  张此川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地躺在那里,整个人透出一种灰败的颜色。
  他不醒,我和无眉的有些问题便问不了。
  比如胡天保死后,谢樨死后,他做了些什么才致使皇帝始终心怀恐慌?他对他说了些什么,让林裕还要成日惦记着一个盖棺定论的、已死的人呢?
  若单是枕边人的煽动力,我无话可说。但显然,林裕的梦境中,张此川并没有占着很大的比重,林裕的重心始终没有变——他忌惮的人始终是我,无论生死何处。张此川定然还做了些什么事,把林裕在往更加极端的方向引。
  他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去了。
  凭我揣测,他八成在装睡。
  我全程无话,找无眉要了纸笔,将我想说的话全数写了上去,让无眉代我说出来。
  无眉接过纸张,照着一字一句地,俯身在张此川耳边念:
  “我知道胡天保在哪里。”
  “你若是还想见他,元宵帝王登临那日,卯时,去胡家宅院那棵桂树下等着。到时候自有人会来见你,过期不候。”
  无眉念完后,十分茫然地看着我。我拉着他走了出去。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张此川认为你还没死?”
  我道:“嗯。”
  他终于卡了一下壳,挠头问我道:“为什么?”
  我瞅了他一眼:“直觉。”
  无眉翻了个白眼儿,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道:“别开玩笑抖机灵了,你现在脸色臭得很。”
  我摸摸自己的脸皮,反问他:“有么?”
  无眉又翻了个白眼儿。
  那好罢,有就有,我的情绪是小事,六界动荡是大事。我只想快点将这事结束。
  其实我是想拿那话试一试张此川。
  他不断来我坟前祭拜,屡次勾搭试探我谢王爷的身份,三番五次要去我家宅院中探察,不可能只是出于愧疚。
  除了他认为我还没死,我想不到其他,他这样做的理由。
  也只有这个理由,足以让林裕寝食难安。
  当时,他从三省巡按回来,舟车劳顿,我又拖他去了一趟紫竹林,回来后就歇在我家中,我白日里与他在庭中牵着手晒太阳,晚上时,他突然问我要不要去他房中,帮他批些公文。
  我当这是风月里的借口,去了才发现他们为我排了一出大戏。
  那几个侍卫下人把我死死按着,张此川立在离我稍远的地方,神情淡漠地看着他们将刀子插入我的胸口。
  直到我眼前彻底黑下去的时候,他都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我冷静思考着,这当中是否还有什么隐情,和其他可操作放水的余地。想了一夜未果,后来入睡时,梦里全是那把明晃晃的刀子。
  梦与现实唯独不同的是,那一脸淡漠、站得离我远远的人不是张此川了,而是另一个人。
  他穿着月白色的衣衫,有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似乎能带来一些桂花的香气。
  他叫我:“谢樨。”
  我道:“别来找我,别用这两个字叫我。”再补了一句:“我不要你了,你回去罢,以后也别到我的梦里来。”
  他看起来很难过。
  我想起,上回他在青楼上了人家的套,出来后被我吼了一顿,他也便是这个模样。
  我不愿多看他,不愿做这样的梦,但我几番挣扎,总是醒不过来。
  总是醒不过来。
  直到我被手上的剧痛唤醒。
  我睁开眼,发觉一条黑龙压在我胸口处,叼着我的手腕。我的虎口被他咬得渗出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古怪的辛辣气味。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被魇住了,你身上有龙血,这里也不是皇宫内,妖邪之物很多。今夜若不是我,你大约会死在这里。”
  黑龙在我身边嗅了嗅:“祥瑞御免,你什么时候被祥瑞神兽渡过仙气么?以后切不可再这样,你如今是凡人之躯,虽然这样可以保佑你身体康健,但也会让你成为某些饕餮之辈的垂涎之物。”
  我哑着声音道:“多谢。”
  那黑龙道:“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我道:“你说罢。”
  黑龙极认真地望着我:“我听说你也养宠物,特意来询问你。若是一个人养了不止一只宠物,要怎样表现,才能让他只专注其中一只?”
  我勉强笑道:“你是说花小先生吗?这个问题,我不晓得。”
  “我只养过一只宠物。对这样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黑龙歪头看了我半晌,缓缓从我胸前立起,再衔来一片黑色的光泽滑润的东西:“我晓得了……你的宠物不在你身边,你也暂时不想回皇宫。将我的鳞片收着,睡觉时压在枕头下,一样可保佑你平安。”
  外面传来人声,黑龙长嘶一声,飞快地溜出去了。
  我跟着往外看去,眼前仍然有些发黑。只瞧见一角身青色的天空,不晓得是将夜还是黎明。

☆、一别

  
  我在皇宫外的野山中同无眉他们呆了几天; 张此川始终没有醒来。
  那个平日给他采药把脉的少年很含蓄地道:“他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差池了; 再不醒来; 便是心病。”
  此刻,我们差不多都晓得他在装睡。事到如今,强行将他叫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同无眉商量过后,在草屋里留了干粮和盘缠,然后将他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无眉没有完成判官给的任务; 起初不肯放人,我好说歹说,他才愿意相信我,将这事全交给我来做。
  临走前; 花姓少年很温和地笑着; 同我和无眉告别:“以后常来江陵玩呀。”
  黑龙懒散地盘在他肩头,眨巴了几下眼睛,算是打了招呼。
  无眉赶他们走:“行了,知道了,没你们事儿了; 赶快走吧。”过后,再同我寻了一家便宜客栈,随便挑了厢房住下了。
  这段时间里; 皇城中下了通缉令,满城找张此川。一条街走下来,三五处都是他的画像; 上面标注:如有押送,赏金千两。如有线索,赏金百两。
  我道:“一个王爷的身价也就这样了,林裕也是真对他上心。”
  无眉不好好吃饭,饭点时捧了几大张鬼画符般的图纸在看。饭毕后,他突然问我道:“你不打算回去么?”
  我问:“回哪儿?”
  “皇宫。”
  无眉将图纸翻过一页,叼了根毛笔,腾出手来用手抹了印泥在上面涂画,边画边道:“那只兔子那么蠢,放他一个人在里面一准儿没好事。”
  我沉默了一会儿。
  “会去的,不过不是这几天。”
  无眉道:“他应该在等着你。”
  等什么呢?
  其实没什么好等的。
  我也在等,等判官回来。整个下凡的事件始末,我们已经快走到尾声。
  不过如同无眉所说,这段日子里,后宫中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计算着时间,几天后,玉兔出事的消息传了过来。
  因身处皇宫外,我们探听得不太详细,只晓得事件起因是祉嫔养的一只猫儿。那猫儿四处游荡时,闯进了皇后寝宫,后来叼回了一张符咒。据说,祉嫔好奇查问了一番,却惊恐地发现那符咒是专克帝命的物件,写的正是最狠毒的诅咒。
  此事一报上去,林裕当即雷霆震怒,审了皇后一昼夜,再将鸾凤殿中的所有宫人处死了。
  他还忌惮着无眉的话,不敢真对玉兔做些什么,只将他打入了冷宫,软禁了起来。
  我琢磨着:“符咒?”
  我想起我同玉兔进宫之前,无眉曾经给了我一张跑路用的符咒,上面写的是“此符化水入腹,凡人日可行千里。”我似乎就将它放在了玉兔那儿。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张符的内容即便未经人篡改,也足够往人身上扣一个“馋信巫蛊,心术不正”的罪名。我原本就思量着后宫中会有人动手,不过没想到是祉嫔。
  她出身贫寒,据说是林裕微服私访时遇到的人家,如果背后不是干干净净的关系,想必已经开始为人所用了。
  而另一种情况,则与我第一世的情况相似。我也是养在平凡人家的出身,大隐隐于市,祉嫔如果没有与朝中人员搭上关系的话,则更有可能一开始就是被培养出来,用来接近林裕的。
  微服私访加上一见钟情,这概率太小了。旁人有意为之的可能性更大。
  祉嫔一出手便来了狠的,晓得林裕怕的就是被人威胁皇位,直追皇帝命门。这种做事风格倒是很像张此川的手笔。
  我不晓得他是否已经从那个山野小院中离开了,如果是他的话,我不意外,他陪伴林裕这么多年,晓得林裕喜欢哪样的女孩儿,一挑一个准。后宫的二十三位嫔妃,有大半都是张此川私下拍板后,才嫁进宫中的。
  “祉嫔,赵修玉……”
  我在纸上慢慢地写着这几个字,将这些漆黑的方块同我之前遇见的每一件事细细联系起来。
  张此川。
  豫党。
  无眉从桌边站起身,问我:“要查吗?”
  我道:“不用。再等等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过后,我们又得知了一件事情:因当朝皇后涉巫蛊丑符,国丈难逃其责,朝中有人上书血谏,大陈陈明礼之犯天下之大不韪的二三事,言辞飘忽,中心思想却很明确:扳倒陈家。这封折子建议圣上立刻将陈明礼尚书之位革去,并将在外养病的国丈捉拿归案。
  豫党藏着掖着要捅陈家的那把刀子,终于还是扎了下来。
  至此,我差不多可以确定,此事的的确确是张此川在背后做主。陈家是豫党心头一大隐患,这在旁人看来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有趣的是,上书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曾同我一起抄书的那另一个门生。陈明礼机关算尽,连我都避讳着,却挑了这么个白眼狼,不得不说世事总是这样给人惊喜。
  我再提起笔,往那几个方块后面追加了一个名字。
  陈明礼。
  我对无眉道:“差不多了。我们进宫去看看情况罢。”
  无眉咳嗽了一声,望着我:“那只兔子——”
  我也望着他。
  他再咳嗽了一声,叹了口气道:“不是我说,你这几天两眼放精光地想来想去,我承认你很尽职尽责,脑袋瓜子也很聪明。但是,私人的这些事情,还是解决一下的好。你这个状态,总归会影响到我们办事。”
  我想抻着一口气说不会影响,我的状态也没什么问题;但我陡然发觉,我已经不太能讲得出这样的漂亮话了。
  这几日内,我甚而很少想起玉兔来。也没有梦见他。
  之前同他在一块儿的日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截断了,我下意识地去想,直接摆在我面前的还是空白一片,瞧不见那后面的影子。
  我一向不愿为难自己,发觉自己不喜欢回想的时候,便不会逼着自己。一盆刺骨的冷水浇下来之后,我便很难再找得当初那一刻热忱的影子。
  情爱才是最磨人的那把刀子。
  我和无眉挑了个时间摸进皇宫,找到了玉兔在的冷宫,琅铉阁。
  时间仍是深夜,他抱着被子窝在床上睡着,将自己埋的很深。我们一进来,他像是在睡梦中有所惊觉,慢腾腾地翻了几下身,睁眼往我们这边看。
  无眉对他笑了笑,我没说话。
  玉兔眼神扫到我的那一刻,立刻变得惊慌起来,他急急忙忙地翻身下床,外衣都来不及披上,只敢走到桌边,离我们两三尺远看着。
  我们都没有说话。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想了半天后,才开口道:“你们来啦。”
  玉兔的声音哑得厉害。
  他吸了吸鼻子,很努力地压着声音:“我,我这几天都很好,没有穿帮。这个什么阁,我住得也很好,你们,你们这几天在哪里,进展怎么样?”
  我道:“在张此川那里,一切都还好。”
  他楞了一下,张了张嘴巴,像是想说话,但是声音一出口就成了颤音。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他拼命眨着眼睛,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流下了眼泪,他不停地用袖子擦着,解释道:“我,最近,冬天很冷,有点风寒的症状,容易流鼻涕眼泪。”
  我的心应当是痛了一下的。因为我又想起了那个醒后手中握着桂花粒的清晨,我有一句没有说完的话。
  他说:“谢樨,我喜欢你。”
  我道:“我也……”
  所幸当时他在睡梦中没有醒来,我没有说完。我还来得及抽身而去。
  我听见我的声音道:“上仙这几天的事我们都已知道了,还劳你多忍耐几天。我和无眉会有安排,到时候判官过来,会将上仙你接出去。”
  玉兔将自己一张脸擦得湿漉漉的,呆呆地望着我,眼圈通红。
  我对他笑了笑:“没什么熬不过去的,是不是,上仙?”
  不过是再将这个谎话延续几日,替那个未度过半生的女孩儿完成一次劫数。有始有终。
  不过是当一世人,可真真正正的人没有法术,也没有在星盘上昭然若揭的命数,好提前做个准备。神仙是神仙,凡人是凡人,他们认为无足轻重、所夺走的我的东西,已经是我仅剩的全部。
  我始终是个凡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写得超憋屈,心态崩了,好想把这段跳过写甜甜甜……抱住大家。

☆、白兔子变黑兔子

  冷宫内没什么人走动; 只有每天三餐时会有人送饭; 且都只送到门口。生活起居; 全部都需要自己动手。我和无眉便没什么顾虑地在这儿住下了,挑的都是很偏僻的小房间,积了不少灰尘; 遍地蛛网。
  我选的是靠庭院的柴房,随便铺了棕垫和褥子,进出都方便; 也好随时探听外面的动静。
  以前的日子像是反了过来,陪玉兔待在宫里的变成了无眉,出门走动的大多变成了我。
  玉兔这几天学会了自己打水,也学会了叠被子。我们每天早晨用饭时; 他便跑去给我们收整床铺; 等我下桌离开之后,他才慢吞吞地挪过去吃饭。
  无眉基本不吃东西,宫中送来的通常只有一人的分量,我尽量不动筷子,但玉兔一向饭量大; 他每次吃过后,还会偷偷地变兔子去啃些干草,我后来便不留在这边吃了; 而是每天出宫买两个烧饼慢慢啃。
  没什么熬不过去的。
  话是这样说,我自己却有些熬不住了,成日与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心; 我去了外头却觉得空落得很。每天要做的事半个时辰便能做完,剩下的时间全数花在闲逛上。灯节快到了,我身上没有法术,只拿了个面具挡脸,走在街上掩饰身份,也没人觉得奇怪。
  四年时间,我生前有些联系的人悉数离世。我一日看完书市,顺道往我以前的私塾中走,却发现从前教我的老先生已经走了,家中只剩一个老夫人。
  老夫人接待了我,没有多热情,却也不怠慢,给我倒了茶水,嘱咐我随意看。她给我指了指书柜:“老头子爱看的书,放这儿被虫子啃了,也没什么人要。公子要是喜欢便挑些走罢。”
  我谢过了她,随意找了找,竟然叫我找着了八九岁时的名册和功课本,还有一本我老早时被没收的小人书。
  不止我一人,先生将学生的这些东西都保存得很周全,我往上再看了看,竟然还发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张此川。
  他也在老先生这儿念过书?
  我记得他是开封人,自小跟着母亲学养,除了进京赶考、求问文林巨擘时,应当没什么机会与老先生接触。我再看了看,发现他给老先生的一次文章评述后加了日期,确实是他进京的那年。
  那时他多大?十六?十七?
  张此川比林裕年长两岁,我又比张此川大一些,那时候早就没在私塾中念书了,虽说我中间回来探视过几次,但他的考生身份又与此处的学生不同,不必成日来上课,只是个仰仗与求问的姿态,应当没什么机会认得我。又或者在那时候认得了,后来在一起时却没有告诉我。
  我将自己的课业本与小人书收好,把其他的都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临走时带走了先生家的一副挂画,告诉老夫人,用上门时带的银两和糕点抵了。
  老夫人送我到门口,突然问我道:“胡怀风,公子是叫这个名么?”
  我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地反应了过来,道:“是我,您记得我么?”
  二老关了私塾后,隐居避世,多半没听说过我已经死了的这件事。
  她笑了,冬日的阳光里,她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很生动慈祥:“学堂的人我都不认识,倒是还记得你。你有四年没过来了罢?我家老头子走之前还念叨,这么多年了,学堂也多久没做了,只有你和另一个张姓的学生还常来探望。”
  我再愣了愣,注意到她话里提到的人,不动声色地道:“学生近年来去了外地,不常回来,没能见得老师最后一面。您说的另一个人是张此川罢?说起来,我与张兄也是同窗,曾托他替我转达看望,也不知您二老是否有印象。”
  老夫人点头再笑道:“记得的,上次老头子问起,那个小张说你结亲了,原来是搬去了外地么?”
  听这话,我便知道我赌对了。
  张此川的的确确曾背着我单独来看望二老,并在二老面前提及我,看样子,似乎还是我们交情不浅的说法。
  我还没说话时,老人便照着话头接着絮叨了下去。按照惯例,女子出家随住夫家,我死后的那段时间,张此川用借口替我搪塞了,老人便以为我是去了外地入赘:“当赘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娘子贤惠便可,你们都还年轻,时间还长,好好过便罢了。”
  我耐心等她说完,再问道:“那最近几日,他可曾过来?我刚回京城,还未曾与他联系。”
  老人又对我笑了笑:“前日曾来。”
  我叹了一口气,道了声:“知道了。多谢您。”
  她往我手中塞了几个硬邦邦的核桃,一直送我到了街上,这才揣着手颤颤巍巍地走了回去。
  我掂着手中的干果,慢慢想着这回事。
  张此川前日曾来。
  这么说他已经离开了那处破山头,应该已经在京城某处安顿好了。如今满城通缉他,我相信以他的能力,藏身没有问题,但此时此刻,留在京城却显然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他一定还想做什么事。
  至此,我已差不多将收集来的情报拼合好,一切事端,悉数指向一个确定的终点,在蛰伏中亟待终日。
  是正月十五,天子登临城墙,与万民同贺的日子。
  那一天,皇城四十宫门洞开,内外廷中不设防,按历来的老规矩,帝侧身边只有皇后一人,携手为城下的百姓送上祝福。如今皇后禁足冷宫,算来算去,这差事落到祉嫔身上的可能性最大。
  也是我试探张此川,让他在胡家宅院中桂树下等我的日子。
  我扣上面具,拿着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地回了宫。
  玉兔正在院子里拔草,准备晒干了明天吃。他一见我,急忙站了起来,飞快地给我让了道。
  我向他举了举我手里的东西,唤了声:“过来。”
  他不敢动,手足无措的样子。我也陡然意识到这个状态不大对,便将那包杏仁佛手和合意饼扔去了里面的桌上,不再管他,自顾自回了房休息。
  没过一会儿,我听见无眉在那边很嫌弃地道:“我不吃这个,大兔子,我闻见甜的东西就想吐,你赶紧解决了,否则我就替天行道。”
  玉兔弱声弱气地关怀他:“小无眉,为什么会想吐?我听说凡间女子害喜会想吐,你要不要——”
  随后是无眉恼羞成怒的一声:“不是!你不要说话!”
  院子里清净了。
  我在我自己的小房间里,拿带回来的书本拍死了几只蟑螂,再赶走了几只肥硕的老鼠。
  这几天我与玉兔事事错开,彼此也未说过一句话。这夜我等他们二人都沐浴过后,摸黑打了凉水洗漱了,点了蜡烛开始看书。
  我年幼时看的小人书颇有意思,不少页面中,涂画的字迹比正文还要多,我逐条读下来,也找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隔壁小玉长得分外好看,可大家都排挤他,说他娘娘腔,我不太懂这话的意思。明日找爹多讨些零钱,或许可以送他一串糖画。”
  原来我少年时便如此有出息,晓得讨人欢心。
  我回忆了一下我挑人的眼光,年轻时,的确是喜欢清秀艳绝那一类的,及冠后却开始欣赏那些明朗大气的男子,不得不再感叹一声时光荏苒。
  “我本想要二钱银子,可爹给了我二两,我花不开,只能买了整个小摊。小玉随我去了,似乎挺开心。”
  原来我还是个败家子。
  虽然我一直都是个败家子,却没想到这么早便已窥得端倪。
  我接着往下看。
  “小玉说欢喜我,要同我困觉,我便邀请他到我家中住了一天。他爱乱动踢被子,我便与他分床睡。可第二天他就不理我了,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我:……
  这剧情实在是出乎我意料。是我现在心思龌龊了,原来我年少时如此单纯,想一想,竟还可能在暗中耽误了一个好孩子。
  我心情复杂地放下书,见灯影暗了,正准备去挑一挑灯花儿时,却看见被褥边有一道小影子嗖地一下闪过了。我刚刚才处死了几只蟑螂,并殴打了几只老鼠,此刻想也没想,下意识地便将手中的书丢了过去,往那团影子上狠狠一砸。
  然后我瞧见那坨东西不动了。
  我整理了一下衣襟,过去看时,却发现那不是什么老鼠。摊开的书本正中目标,目标在其下抖抖索索的。
  我将书拿起来,瞧见了这坨东西——是一只兔子,活的,很肥。
  不仅很肥,还是一只黑色的兔子,似乎换个颜色就能当我不认识一样。
  我:“……”
  它应当被我砸得很痛,抖了半天后,四条小短腿儿摊开趴下了,一只耳朵也歪到了一边。
  我蹲着瞧了它半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出门在庭院里仔细找了些止血的小蓟草,拿回来捣碎了给它的耳朵敷上,并将它的耳朵捋正了。
  敷好后,我拿衣袖擦了擦手,淡淡道:“从哪来的回哪回去。若不是想同之前那些老鼠一样被我打回洞,就提早乖一点,滚回你的兔子洞。”
  兔子坚贞不屈地蹲在那里,仰起毛绒绒的小脑袋同我对视,一双小眼睛被灯火映得微亮。
  我见他不听,便举起手中的书往下一扇,作势又要打。这只肥兔子吓得原地蹦跶了一下,又抖了一会儿,可还是趴在原地不动了。
  我问他:“小兔子,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
  为了扮演得更像一只路过的野生兔子,玉兔不假思索,赶紧点了点头,向我表示他确实听不懂我说话。
  我:“……”
  我将书丢回桌上,掀被子钻了进去,顺道灭了灯。
  黑暗中,我道:“上仙,我这处风大,也没有别的地方给你住。”
  没有人应声。
  我接着道:“你冷了困了我都不会再管。上仙,没有必要再这样了。”
  他还是不应声。
  我用余光瞥了瞥桌角边那坨黑影,翻了个身,闭眼睡了。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兔子小爪子走在地面上嗒嗒的响声,随后陷进被褥里,消失了。
  一团还带着外面冷气的、毛茸茸的家伙贴到了我的背上。
  我的胸口像是被人锤了一记。我勉力支撑着声音不崩破,最后道了一句:“我真的不要你了,你走罢。”
  他还是不动。
  我再道:“你这样贴着我,我半夜翻个身就能把你压死,上仙,你是特意来找我麻烦的么?”
  这回有声音了。他动了动,理我远了些,却又爬上了枕头,靠在我的肩窝处。
  枕头上没有被子,他起初打了会儿抖。我被他抖得睡不着,便起身将他抓起来,扔在了被窝里。
  我道:“你他娘的说话,别又赖上老子。”
  黑兔子一动不动。
  我觉得有些崩溃,看着它时也疑心自己魔怔了。它这样不说话不动,大约真是哪路跑进来的野兔罢?
  它还是黑色的,确实和玉兔不一样。
  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很快,我就不再恍惚。借着月色,我瞧见这只兔子的眼角慢慢渗出一些水滴来。
  他慢吞吞地出声了:“谢樨。”
  我怒气上来,揪住他的后颈就要把他往外头丢,他却眼疾手快地化了人形,将我死死抱着不动了。
  他边哭便道:“谢樨,你不要生气了,我错了。”
  他有什么错?
  他为天庭办事,本就不该告诉我。是我小肚鸡肠,是我心思封闭,是我冷情不堪。
  是我不该招惹他。
  玉兔死死地揪着我的衣襟,几乎哭得声嘶力竭,不停地倒着气,一字一哽咽。我抱着他,听他后面已经讲不出什么,只是反反复复地喊着我的名字,忽而也觉得眼眶酸涩。
  “你说你不会赶我走的,谢樨。”
  “我想跟你长长久久,你问过我的,长长久久。”
  他的眼泪落在我的脖颈上,滚烫的。我想把他从我身上剥下来,结果没剥动,他仍然死命埋在我身上哭。
  这只兔子也是真能哭。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他哭过了时辰,他才两眼红红地抬起头,顶着鼻音可怜兮兮地问我:“我可不可以不回去。”
  “我是一只兔子,很小的,不占地方,你还可以摸摸我。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现在是黑色的,靠着墙睡,你在夜里也不太能瞧见。”
  他吸着鼻子,给我阐述了几大点必须收留他的理由后,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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