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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巢-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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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于让利文驶入星途快道的凯安排他参与本公司客户海岸(Coastal)公司收购经营天然气管道的美国自然资源公司(简称ANR公司)的计划。在这起拟议收购案中,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担任海岸公司的代理,这是德莱克赛尔纽约总部首次尝试进入由垃圾债券支持的恶意兼并领域。德莱克赛尔计划以每股60美元的全现金发盘发动一场闪电战。
2月14日,即利文来到德莱克赛尔刚刚十天,他使用投币电话吩咐伯纳德·梅耶尔(负责管理莱屋银行“戴蒙德先生”账户的一位瑞士银行业务员),用他账户上的700多万全部余款购买14。5万股ANR公司股票。这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为避免引起注意,他提醒梅耶尔通过多个经纪人买卖。
利文又像以前那样,赶紧拿出自己的“独门暗器”,立即用大量时间在他华尔街上的信息人员中展开活动,散布谣言和泄露消息,并保持与套利信息网的密切联系。在与海岸公司管理层召开前期策略研讨会时,利文向他们保证说,ANR公司会越来越容易攻下,因为它的股票正在越来越多地进入套利人的手中,而套利人对长期投资不感兴趣,他们总是急着把股票卖给收购者而快速获利。利文不断与套利人进行联系,了解一切可能影响收购计划的新情况。
在此之前,布斯基和利文两人尚不互相认识。虽然利文一直渴望给布斯基留下印象,为此还以匿名方式给布斯基发送过他和威尔基斯从拉萨德·弗雷雷公司偷来的埃尔夫·阿基坦公司收购克尔-麦克吉公司的文件,但他从没有给布斯基打过电话。在利文来德莱克赛尔之前,布斯基还从未听说过他。如今,凯和布斯基在德莱克赛尔的其他熟人都在称道利文,说他是振兴德莱克赛尔兼并收购业务的希望之星。如果说利文进入德莱克赛尔没有其他成就的话,在这里得以与布斯基拉上关系倒是件令人瞩目的事情。
布斯基刚开始接利文电话的时候,拿出他与不熟悉者打电话时的惯用做法,对利文闪烁其词,并拐弯抹角地套问利文,寻求任何拟行收购案的蛛丝马迹,并试图评判这位投资业务员对ANR公司股票的态度(这只股票布斯基已开始囤积)。他一定想不到,让利文说出这起拟行收购案的重要机密信息是那么容易。利文急于在布斯基面前表现自己,以给布斯基留下好印象,因为他认识到与布斯基拉好关系对他在德莱克赛尔的事业非常重要。于是,利文开始频繁地给布斯基打电话,常常一周达二十次之多。虽然利文对他提供给布斯基的重要信息没有提出回报的要求,但布斯基本能地向利文做出回报,把他从自己的信息来源处(如约翰·穆赫伦那里)得来的有关其他交易的信息提供给利文。
从布斯基在ANR公司股票上的交易纪录可以看出,利文每次给他提供的信息的数量和机密程度非同一般,因为海岸公司的收购策略每次一出现新进展(可想而知是机密的),布斯基紧接着就增加ANR股票。最后,布斯基共积聚了9。9%的ANR公司股票。
鉴于ANR公司股票的交易量这么大,海岸公司赶忙在3月初提前宣布了这起收购。ANR刚开始对海岸公司的收购进行了抵抗,但两个月后屈服了。利文在这起收购案中赚了将近140万美元,布斯基的收益则超过300万。
这起提前宣布的交易情况很反常,使得股交所和证交会的股票监视器鸣声大作。但是,这些电脑对实际查证内幕交易帮助不大。调查人员也没有什么收获,甚至还没有在德克斯特龙公司收购案上的收获大,这次连利文的可疑性都没有发现。最后,由于缺乏有价值的线索,这次调查又放弃了。
这次收购案是利文在德莱克赛尔参加的第一起斗争艰苦而引人注目的交易。在这起交易中,利文不仅获取了巨额非法收益,取得了布斯基的信赖,而且证明了自己的“不凡”。凯对利文收集市场信息的能力印象很深,他确信利文的确就是德莱克赛尔所需要的明星。
ANR收购案是利文迄今为止从中所获非法收益最多的一起收购案,但不久就被超越了。他到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后,接触收购业务的机会比在希厄森·莱曼兄弟银行时多,而且所获信息的含金量也更大。与此同时,他的信息圈里的其他人员还一直大量地向他提供其他交易机会,内幕交易活动计划正像利文所梦想的那样有效地运行着。1985年3月,“戈蒂”向他提供了麦克格劳·爱迪生公司的股票买断计划。4月,西科拉向威尔基斯透露,休斯顿天然气公司聘请拉萨德·弗雷雷公司筹划收购因特诺思(Internorth)公司(一家天然气管道公司)。威尔基斯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利文,利文又通过梅耶尔大量买进股票,不慎重地表现出这起尚未宣布的收购是“十拿九稳”的交易。5月,ANR收购案刚刚结束,希厄森·莱曼兄弟银行的索科洛告诉利文,雷诺兹公司即将对纳比斯科商标(Nabisco??Brands)公司发起收购。得此消息,利文立即于5月6日购进了15万股纳比斯科商标公司的股票。不到一个月,雷诺兹公司宣布了这起收购,利文于是获利270万美元。
此后不久,利文和威尔基斯在曼哈顿帕姆图牛排餐厅吃饭庆祝。在吃饭中,他忍不住告诉威尔基斯,信息圈里又多了一个成员,是个“俄国佬”,并向威尔基斯耳语道:“我把纳比斯科商标公司收购案的消息也透露给了他。”接着,利文不断强调这个“俄国佬”的重要性,这时威尔基斯非常清楚他指的是套利人布斯基。威尔基斯对此又吃惊又不安,因为让布斯基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掺和进来会刺激他们的内幕交易活动变本加厉,从而更容易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和检查。
利文一再向威尔基斯保证,说他们最终会从这个“俄国佬”那里获得更多的东西,比他从他们这里得到的要多。不管怎么说,自ANR公司收购案以来,利文一直向布斯基传送从自己圈子里得到的信息,以此讨好他。他不知道布斯基的交易量有多大,只知道布斯基的交易活跃,每次获利百万计。
利文连续不断地向布斯基传送内幕信息,后来两人干脆决定正式订立一个协议。利文一开始无偿向布斯基提供信息,以此引诱并成功接近他。现在,他要与布斯基分赃。就像以前与西格尔那样,布斯基建议两人在哈佛俱乐部见面。在哈佛俱乐部和许多其他地方的多次见面中,布斯基与利文进行了激烈的讨价还价,比以前与西格尔之间的商谈费劲得多。利文不同意布斯基用界定模糊的“奖金”打发他,而是要求对自己的所得进行精确计算。
尽管利文很注意自己的谈判技巧,但最后订立的协议对他并不是很有利,似乎还不如西格尔的。他们的最后协议是:如果布斯基对某只股票的购买决定是根据利文的信息做出的,那么利文有权得到布斯基在该股票上所获盈利的5%;如果在得到利文的信息之前布斯基已经买入某只股票,但该信息在后期交易中仍然发挥了作用,那么利文应该得到布斯基在该只股票上盈利的1%。而且,利文向布斯基做出了一个很大的让步:如果布斯基按照利文的信息操作不得反失,该损失要从利文的分成中弥补。
以前,利文总是一有新的收获马上就一五一十地告诉威尔基斯,但现在,他在与布斯基订立协议一事上没有向威尔基斯讲实话。一天中午,利文和威尔基斯在外面散步,当谈及与布斯基在哈佛俱乐部的会面时,他对威尔基斯说:“令人难以置信,伊凡要给我100万现金。不管怎么说,钱多不扎手,我需要这笔钱,但是我拒绝了,没有要。他控制着很多人,像格里切尔和瓦瑟斯坦。”
威尔基斯不相信,讽刺地说:“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你。”
利文回答说:“我要让那个俄国佬欠我,而不让他控制我。”
在与布斯基打得火热的同时,利文又期望结识其他更著名的“大人物”。那年(1985年),利文第一次参加了“掠食者集会”,在那里尽享ANR收购案成功所留下的余热。凯和德莱克赛尔的其他负责人热情洋溢地称赞利文是公司的新星,并把他引见给公司的大客户们。利文在那里面对面地见到了布斯基。但是,他常常对威尔基斯说,在那里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是詹姆斯·戈德史密斯爵士,戈德史密斯在会上发表了演讲。
利文与詹姆斯·戈德史密斯毫无共同之处。詹姆斯爵士是英籍法国金融家,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最早的公司袭购手之一,他精明世故,老成持重,依靠过人的智慧和深邃的思想成为腰缠万贯的鸿商巨贾。他厌烦无聊的欧洲旧秩序,痛恨公司管理中顽固的“官僚作风”,笃信英才管理和自由市场。他主要通过恶意兼并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企业集团,旗下有法国的出版业(他拥有法国畅销周刊《快报》),有欧洲百货连锁业,还有美国的森林和自然资源开发业务。然而,利文对这些都不怎么留意,他只羡慕和追求詹姆斯爵士纸醉金迷的生活方式。
詹姆斯爵士离过一次婚,现在有一个妻子和一个情人。他有时同时与他的两个家庭一起度假,乘船在位于意大利半岛上的两个家之间来回穿梭。他在曼哈顿也有一处房宅,室内铺着大理石地板,摆着古式家具,贴着锦缎壁纸,各种陈设中还点缀着字画、雕塑等艺术品,整个府第具有雍荣华贵的气度和古色古香、精美雅致的韵味。同时,他在伦敦、巴黎、撒丁岛和巴巴多斯等地购置或租有高档寓所,后来还在墨西哥的太平洋沿岸修了一所豪宅。詹姆斯爵士对人亲切、友好、彬彬有礼、善于接受新思想。
利文曾去巴巴多斯度过一次假,回来后激动地告诉威尔基斯,他在那里有幸看到了詹姆斯爵士的豪宅。利文开始模仿詹姆斯爵士的一些行为习惯,虽然威尔基斯觉得有东施效颦的滑稽可笑,但这样做仍不失为是对利文自己平时粗俗举止的改善。
1985年的高收益债券会议上促发了几起收购交易,其中之一是詹姆斯爵士在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的支持下对皇冠齐勒拜奇公司发起收购。皇冠齐勒拜奇公司是旧金山的一家大型林业产品和造纸公司,詹姆斯爵士已经拥有大量该公司的股票。他向该公司提出善意兼并的建议,但遭到拒绝。凯指定利文领导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兼并收购部的一个小组参与这项收购案,利文非常激动。(当然,融资工作仍由米尔肯领导的德莱克赛尔西海岸分部负责。)
詹姆斯爵士对皇冠齐勒拜奇公司发起收购后,该公司开始与另一家造纸公司——米德(Mead)公司谈判,希望米德公司做“白衣骑士”拯救它,使它并入该公司。皇冠齐勒拜奇公司期望被米德公司收购后能保持自己的完整,而不像詹姆斯爵士那样威胁将它肢解卖掉。米德公司同意以每股50美元的优惠价收购皇冠齐勒拜奇公司,并安排把詹姆斯爵士囤积的股票都买过来。利文自己已经购入了大量皇冠齐勒拜奇公司的股票,像以往那样进行内幕交易。现在,考虑到米德公司可能要介入这起收购,利文又给莱屋银行打电话,安排再大量购入一批这只股票,这样在购买该只股票上一共花了大约400万美元。布斯基对皇冠齐勒拜奇公司的股票也是大量吃进。在这起收购过程中,利文能联系到布斯基的支持,并安排詹姆斯爵士购买布斯基手里的股票,这给詹姆斯爵士留下了印象,利文对此很是兴奋。
米德公司董事会在俄亥俄州代顿市对收购皇冠齐勒拜奇公司一事进行表决那天,詹姆斯爵士在曼哈顿的家里举行午餐会,招待参与这起收购案的有关人员。席上的菜肴是家里的厨师准备的,用法国里摩日细瓷盛着,喝的是名贵红酒或白酒。应邀参加者有利文、詹姆斯爵士的助手罗兰·富兰克林和代理米德公司的克拉瓦丝、斯韦恩和穆尔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乔治·洛威。利文在席上情绪很好,詹姆斯爵士的兴致也很高。席间,洛威出去接了一个米德公司的电话。
洛威接完电话回来时显出一副局促的样子。他对詹姆斯爵士说:“您不用再给我上餐后甜点了,我得马上走。”接着,他宣布了一个让大家震惊的消息:米德公司董事会否决了对皇冠齐勒拜奇公司的收购。这个决定一旦对外公布,肯定会导致皇冠齐勒拜奇公司股价下跌。詹姆斯爵士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宣布他要继续自己对皇冠齐勒拜奇公司的恶意兼并。然后,他坚持要洛威留下来把饭吃完。
利文听到米德公司退出收购的消息情绪马上低落下来,富兰克林注意到了这一点。利文匆匆吃完,先行离开。他急急忙忙找到一个投币电话,要求莱屋银行赶紧抛售他的皇冠齐勒拜奇公司股票。利文急匆匆地离席后,詹姆斯爵士笑着说:“他一定是给他的经纪人打电话去了。”大家都笑了,但谁都没有把这当回事。
由于及时将手里的皇冠齐勒拜奇公司股票抛出,利文避免了巨大损失,并且还小赚了一点。尽管皇冠齐勒拜奇公司极力反抗,詹姆斯爵士最终依然完成了对该公司的收购。利文又获得了凯的称赞,但詹姆斯爵士对他却兴趣渐失。
利文与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的蜜月就要过完了。不久,他又故态复萌,经常向威尔基斯诉说自己得不到重用。利文说他讨厌利昂·布莱克,骂布莱克为“大肥猪”。他还说,布莱克是德莱克赛尔纽约总部中惟一能对位于贝弗利山的公司实际权力中心产生影响的人。他还抱怨说,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与希厄森·莱曼兄弟银行不同,它的业务全部是融资驱动的,所有的兼并收购和金融业务西海岸分部都占大头,这样他的奖金就相应减少了。
威尔基斯觉得自己在拉萨德·弗雷雷公司不会再有什么发展,想离开这里,希望利文能帮他在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找份工作。但是,利文对威尔基斯的未来好像越来越不关心了。威尔基斯后来设法得到了德莱克赛尔的一个面试机会,但他的理智和内向性格似乎不合该公司的需要,因此他没有被录用。威尔基斯责怪利文没有替他帮忙。最后,赫顿银行表示愿意录用威尔基斯,给他发去了录用通知,这使威尔基斯非常高兴。但是,赫顿银行告诉他,他必须接受一个测谎检查,这是该公司招聘新雇员时的一项例行程序。
听说要接受测谎,威尔基斯吓出一身冷汗,心想届时他得在开设国外账户和进行非法交易问题上撒谎,如何能过?他打电话给赫顿银行,以测谎贬损人格、要求不合理为由请求免去这项程序,但该公司不同意。他在拉萨德·弗雷雷公司的一个同事听到了他打电话,问他出了什么事。“人人都有过失,”威尔基斯回答,“人人都偷过东西。”接受测谎前一天,威尔基斯紧张得从头到脚起了一身荨麻疹。
但最后的结果是,威尔基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测谎。检查很草率(这在当时是常见的),没有遇到不能如实回答的问题。他被问的是有没有吸过毒,没有问到内幕交易问题。
威尔基斯到赫顿银行上班了。在这里,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该公司的兼并收购部虽然不是一支重要力量,但是正在发展,他在这个部门被视为经验丰富的专家,属于重要成员。为庆祝自己找到新工作,他在公园大道买了一套公寓,堪与利文的媲美。同时,他开始考虑不再与利文走得太近。
威尔基斯夫妇和利文夫妇一起吃晚饭时,利文常常喋喋不休地吹嘘自己在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的成绩,利文的妻子劳丽则心不在焉地望着夜空出神。威尔基斯的妻子被这种聚会弄得心烦,不愿再参加这种活动。西科拉完成了在拉萨德·弗雷雷公司的分析项目,那年秋天离开那里去哈佛大学商学院读书去了,于是威尔基斯在该公司的消息源断线了。“我在上学时你们不能分点甜头儿给我吗?”西科拉向威尔基斯恳求道,他想边上学边继续做那种交易。威尔基斯不愿再发展线人,不想连累自己在赫顿银行的工作。无论如何,利文正在从他身边游离开去,在威尔基斯永远不可企及的财富和名利场上乐而忘返。
利文在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工作了十个月后,第一次在该公司进行奖金核算,核算工作是和凯一起做的。在此之前,利文已经计算了部门的收益,列出了自己的贡献。他明确表示奖金对他极为重要,不断提醒凯说他想“成为最富的人”,他想“一年比一年挣钱多”。凯认为这些态度是积极的,是兼并收购行业明星应有的品质。在核算中,凯回顾了利文过去十个月的工作,告诉利文说,他觉得利文“可资依赖,自信心强”。然后,他给利文核定出了奖金数额,深信这个数额是偏高的,甚至高于利文对自己能力的估量。他对利文说:“你1985年的奖金是——100万美元。”
“这,”利文回答,“这是一种侮辱。”说完,站起来从凯的办公室拂袖而去。
白衣骑士
“我们去喝咖啡吧。”西格尔在电话里对布斯基说。这是他们约定的新暗号,表示想与对方见面。西格尔现在凡事总是坚持与布斯基面谈,因为他担心布斯基的电话被人窃听。布斯基给他说过中央情报局的事,还说他就当过中情局的特工,而且上次还想出派人给他送钱的点子,因此西格尔认为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西格尔来到离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相隔几个街区的沃特街,在那里踱来踱去,等待布斯基,布斯基的办公楼在这条街的55号。他一边踱步,一边考虑如果在这里碰到熟人该怎么说。这是1983年1月,是寒冷的冬天,这个时间一个人在街上溜达是有所反常的。
过了一会儿,布斯基从他办公楼的大厅里出来了,然后朝着西格尔匆匆走过去。他们沿着大街边走边说,西格尔告诉布斯基,戴蒙德-歇姆洛克公司(一家大型化工和自然资源公司)拟收购一个石油公司,特委托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进行策划。虽然一切都还没有确定,但戴蒙德-歇姆洛克公司向西格尔展示了他们开列的计划收购对象名单,其中最有可能成为收购目标的是规模较小的纳托莫斯(Natomas)公司。
西格尔认为布斯基可以买进纳托莫斯公司的股票。如果现在就开始买,即在收购可能进行的几个月前动手,提前的时间很长,内幕交易不会被股市合规部门发现。当然,布斯基如果现在开始买入,他不是惟一可能获利的人。西格尔要让纳托莫斯公司股票表现出一些购买压力。他要先对纳托莫斯公司进行说服工作,告诉它戴蒙德-歇姆洛克公司可能以友好方式收购它,劝它接受善意兼并,而要做好这件工作,最好的方法是让纳托莫斯公司明白,它正处在一个虎视眈眈的环境中,随时可能成为恶意兼并的目标。
西格尔和布斯基两人离开沃特街,朝东河方向走去,那里是南街港南边的曼哈顿荒芜区。两人不停地悄悄商谈,西格尔不时四处张望一下,看有没有人监视他们。他和盘托出了戴蒙德-歇姆洛克公司的收购计划,催促布斯基开始买进纳托莫斯公司的股票,但幅度不要太大,并提醒他收购也有可能不成功。
此后不久,布斯基开始购买纳托莫斯公司股票,一切进展顺利。然而3月份,戴蒙德-歇姆洛克公司决定放弃收购计划,原因是它在为收购进行筹资时遇到了麻烦。布斯基有点慌了手脚,但西格尔要他不要着急,持股等待。
最后,戴蒙德-歇姆洛克公司通过出售一只股票筹到了收购所需的资金,这起收购案在5月份结束了。在那之前,布斯基已购入了大量纳托莫斯公司股票,但他从没有向西格尔透露过购买的具体数量和价格,因为西格尔不让他在电话里谈论任何购买股票的情况。这方面的数据还是西格尔在核查这起收购案的有关资料时看到的,他吃惊地发现,布斯基买进的纳托莫斯公司股票竟超过80万股,所获总收益达480万美元。西格尔想,这笔钱里有他的一部分,过后会提取给他。
不久,西格尔又给布斯基找了一个挣钱的机会。那年9月,J.保罗·格蒂的遗产继承人——行为古怪的戈登·格蒂给西格尔打电话,说他对格蒂石油公司的运作方法不满意。西格尔认为,格蒂的意思可能有两个,要么是想自己收购这个公司(可能与他人联合),要么是想把他拥有的该公司的股票卖给想收购该公司的人。
家族控股公司的股票通常价格不高,因为人们都认为这些公司别人收购不了。因此,势力强大的控股家族成员之间闹分裂的消息是套利人梦寐以求的。西格尔把这个信息透露给了布斯基,布斯基据此买进了一些格蒂石油公司的股票购买权,将其出手后获利22万美元。后来,由于佩恩索亚(Penzoil)公司和德克萨科(Texaco)公司先后向格蒂石油公司发起收购,布斯基在这起交易上挣得更多,有人估计高达5000万美元。
西格尔总是根据他认识到的客户的利益确定信息泄露的数量和程度。他手里的秘密信息比他提供给布斯基的要多得多,布斯基总是想方设法让他多透露一些,为此甚至提出替他往一个欧洲账户里存钱。“伊凡,我对这不感兴趣。”西格尔说,“看在上帝的面上,我没想逃到国外去。”布斯基又想其他招数,如提出替西格尔投资房地产,甚至还提出要为西格尔的父亲安排工作。
有时,西格尔给布斯基的信息并不灵,最明显的例子可能是莱诺克斯(Lenox)收购案。莱诺克斯公司是一家精细瓷器生产商,布朗-福尔曼酿酒公司对它发起收购,它委托西格尔组织应对。在应对过程中,西格尔帮助莱诺克斯公司采用了一种名为“毒药丸”的反收购法。“毒药丸”法是20世纪80年代最有效的反收购方法之一,现在美国企业界应用得很普遍。这种方法的主要创始者是著名收购事务律师马丁·利普顿,但西格尔对它的不断演进做出了很大贡献。这种方法的原理是,如果发生恶意兼并,收购目标公司通过赋予股东无限权利来加大恶意兼并的代价,使恶意兼并代价奇高。例如,莱诺克斯公司就通过开发一种“药丸”拯救自己,如果布朗-福尔曼酿酒公司对它发起收购,它给予股东购买布朗-福尔曼股票的权利。
这起收购案对套利人来说不好把握,因为被收购方莱诺克斯公司组织了奋勇反击。莱诺克斯公司的股价一开始突然增高,之后一路下跌。形势不断复杂,甚至进入了诉讼程序,使其结果更加扑朔迷离。许多套利人在慌恐不安中把手里的莱诺克斯公司股票卖了,但布斯基却在继续购买。就在莱诺克斯公司决定最后投降而接受布朗-福尔曼酿酒公司收购的当天,布斯基又买了6.2万股。最后,他一共拥有9%的莱诺克斯公司股票,出手后赚了大约400万美元。
其他套利人对布斯基既惊奇又妒忌,同时华尔街上开始传言,说布斯基有内幕信息。按常理,没有人会如此一直拥有先见之明,特别是在像莱诺克斯公司收购案这样扑朔迷离的交易中。然而,在这起交易上,西格尔给布斯基的信息是失灵的。实际上,在反收购过程中,莱诺克斯公司直到最后一刻还想反击,因此西格尔认为“毒药丸”法将会成功,他建议布斯基不要买莱诺克斯公司股票。当莱诺克斯公司董事会突然投降时,西格尔确信布斯基在这起交易上有另外的内幕信息。
有时西格尔对布斯基隐瞒消息。有一次,布斯基给西格尔打电话,说他得到了一些有关古德(Gould)公司的机密信息。该公司是西格尔的一个客户。西格尔猜想布斯基的信息是从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一个名叫唐纳德·利特尔的波士顿经纪人那儿得来的。利特尔为布斯基经手过很多交易,他是一名马球爱好者,通过玩马球与古德公司董事长威廉·伊尔维萨克成了好朋友。布斯基让西格尔确认这些信息,但西格尔撒谎了,说他不知道。
1983年12月底,西格尔又和布斯基讨论他的“奖金”。西格尔提醒布斯基,他在纳托莫斯公司收购案和格蒂石油公司收购案中提供的内幕信息价值非同寻常。他们还讨论了西格尔提供的建议类信息的价值,如对一个犹他州管道公司所做的价值评估。虽然这些信息的价值不能与内幕信息相比,但西格尔认为它们也应给予报偿,这样才公平,因为他在布斯基的交易中发挥着一种“顾问”的作用,这种报偿是合理的。最后,西格尔要布斯基付给他25万美元。他没有做详细计算,只知道布斯基在纳托莫斯公司收购案和格蒂石油公司收购案中收益甚巨,25万是一个他认为“公平”的数额。
这个数额也是西格尔认为自己需要的。他那一年的薪水和奖金是73.3万美元,比前一年的要少。他刚刚在格雷西广场买了一套四室一厅的公寓,就在纽约市长官邸对面。这套公寓花了97.5万美元,装修工作刚刚开始。
布斯基同意给他这个数,这只是他根据西格尔的信息所获收益的很小一部分。这笔钱的交接方法也谈好了,与上次一样。西格尔又来到广场饭店大厅等那个皮肤黝黑的送钱人,暗号还是“红灯”和“绿灯”,之后那人把手提箱交给西格尔。
西格尔返回公寓清点钱数,发现只有21万,少了4万,他估计是布斯基派的那个送钱者短走了。而且,有一摞钞票不是他要求的百元面钞,而是一元的。西格尔觉得受骗了。
西格尔又安排与布斯基见面,说他派的送钱者偷钱,质问他是怎么回事。布斯基很气愤,肯定地说那人是可以信赖的,不是个手短的人。西格尔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觉得再争辩下去没什么意思。虽然如此,交易还要做下去。他暗自发誓下一年向布斯基谈“奖金”时要提高数额,因为其中15%到20%会跑到另一个人的腰包里去。
海湾石油公司收购案是布斯基的一个辉煌“战例”,他的这起交易与西格尔的信息无关。海湾石油公司可谓是布斯基的老冤家,1982年8月,它从都市服务公司的竞购中突然退出,差点毁了布斯基。1983年9月,得克萨斯石油大王、著名袭购手T.布恩·皮肯斯公开宣布大量拥有海湾石油公司的股票。之后,他在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的融资支持下,对这家大型石油公司发起了收购。海湾石油公司立即求助加州标准石油公司,并最终获其兼并,成为当时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兼并案。这起兼并事件震动了华尔街,也展示了德莱克赛尔支持下的袭购手的力量。
这起交易也大量增加了布斯基的财富。他开始追踪皮肯斯的购买动向,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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