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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月梧桐-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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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么早了,今天的早起只是因为昨夜陪上司,酒喝得太多了,醉得象一滩泥,连家都没法回,就在自己管的青楼上面歇息了,此刻头疼、口渴的要命。
叫来丫鬟喝下一壶水,刘三爷推开雕花木窗,建康温洋洋的晨风马上拂在了肌肤上,他这感觉才好了点。
长吸了三口清新的晨风,刘三爷站在窗口伸起了懒腰,但只伸了一半就嘎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楼下的跪着擦台阶的一个家伙。
他穿着看门人的服装,领着看门人的薪资、干着看门人应该干的事情──在晌午以前清洁前楼的一切地方,但就这理所当然的事情,刘三爷恰恰就觉得不正常,只因为干这事的人太过匪夷所思──半年前来领职的曾一净。
区区一个看门人何至于能拿着绝密信笺?要知道那种信笺以自己的级别也是只听过没见过;为什么来的时候浑身是伤,养了三个月走路才不瘸了;他究竟是什么人?这些问题就如一根根鱼刺扎在刘三爷喉咙,一想起来就浑身的不舒服。
要知道混武林讲的是消息灵通,在外边做事一样,在帮派里面也一样,得知道谁有埋在土里的元宝谁是倒霉的黑乌鸦,这才能长袖善舞、左右逢源。
管着一条街的刘三爷平时是绝对的消息灵通,他从赌场青楼、客栈中经常可以听到别人永远无法听声到地传言、谣传乃至真相。但就曾一净这个人他什么也不知道,而偏偏这个人就在他手下。所以一看见曾一净,刘三爷就恨不得掐着他脖子抠着他眼睛让他全招出来。
可惜他不敢。
可以有那样一张绝密信笺的人不是他可以问地。
绝对不敢。
刘三爷曾经咆哮着问把这个人推荐来的商会王老五,做为如此繁华的一条街的掌柜他有资格对王老五假模假样地凶一下,但对方不屑一顾,告诉他自己也不知道,你当他就是看门的好了,识相的不要乱说乱谈。
刘三爷当然识相,但人的好奇心当然有,更重要的是身为掌柜,他更想知道这个人有没有前途,那样他可以巴结一下,日后多个朋友总没坏处;又或者是犯了大事留着等死的,那样他也可以帮着帮派虐待一下,表达一下对废物的痛恨和对帮派地忠诚。
问题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每到这个时候,刘三爷就会在心里诅咒起那几个说出来要加敬语的名字来,他知道自己比他们不傻不笨,看到长着毛、两条腿、咯咯叫、还能下鸡蛋的绝对知道这是母鸡,但问题是人家站着看,整个母鸡一目了然,而他这个级别只能蹲着,撑死只能看到鸡屁股,这时就不知道这是母鸡还是母狗了。当然还有更可怜地,趴在地上的那种,只能看到鸡屎。
但是看到鸡屎的家伙往往更有用,他们不知道厉害,刘三爷心里亮堂着呢。
身为一个看门人,是最低级别的帮众,还是个生面孔,不受点欺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管事的刘三爷装看不见的情况下。
保护产业的护卫队里有不少喜欢从欺负打不过自己的人那得到尊重、银钱,当然还有那种高高在上的美妙感觉,因此有一两个武夫经常会对曾一净没事找茬,开始不敢,因为这家伙出入都有面无表情的人按送,不知道这个家伙的深浅,后来看曾一净不像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独来独往地,胆子也就大了,会骂上几句、推搡几下,甚至踹上几脚。
刘三爷这个时候总是装模作样的背对着他们,不过耳光竖得可是老高,他盼望着那个手上全是老茧的家伙会一脚踢晕一个,最好是大叫:“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可惜那家伙嘴好严、遇到这种情况,除了道歉就是乖乖地把身上的铜钱掏出来孝敬那些同僚,让刘三爷自己都恨不得上去对曾一净一顿狠揍。
但后来连这种试探的机会也没有了,刘三爷想起那晚的事情还打了个哆嗦。
那天刚入夜,自己恰好站在这青楼门口视察生意,几个带着斗笠行商打扮的人骑马过来,在门口不远处就纷纷下马,牵着马慢慢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个铁塔般的巨汉。
看模样好像是要来玩的客官,门口的曾一净本来马上跑过去帮着牵马,但他慢慢走过去之后就垂手站在那里,和那群人默默对视。
客人是来找姑娘的,不是来相面的!
被刘三爷训得周道之极的另外领路人,马上急吼吼的跑过去,对着那群人点头哈腰、并且没忘对曾一净肚子上踹了一脚。
这一脚几乎踹掉了那领路人的命。
一脚之后,曾一净没动,只是脸上有些尴尬,倒是那群行商脸色同时一变,如同一起被雷劈到一般,等看到王天逸在那领路人的破口大骂下垂手低头的模样,老江湖的刘三爷就感觉到那群人里的气氛陡然发生了变化,一股危险的气息陡地从那里弥漫开来。
“去!”刘三爷手一伸,要背后的两个带刀看门人兼保镖过去,但他们才刚走两步,对方出手了。
“他新来的,客官里面……”领路人满脸堆笑着对那群人,马上扭头凶神恶煞般骂道说,“王八蛋,你站着不动你是死狗……”
黑大汉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好像是铁铸的一般,一下就把斜对着黑大汉的领路人打得两脚离地,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就如同木桩子一样被砍倒了,正在对着曾一净喷出的唾沫转瞬间变成了血水和牙齿。
眨眼间的变故,两个保镖反应也算快,一顿之下拔刀前冲,嘴里还不忘问话:“哪里来的朋……”
但那大汉并不理这些规矩,就像一座有实体的黑风猛地冲进了两个保镖身前,一拳就料理了一个,那拳迅捷无伦到面前受攻者的刀都无暇砍出,只能横在面前当盾牌用,结果被那拳顶着刀面上撞在脸上,整个鼻子都碎成了平的,第二个保镖好一点,只是被一脚踢断了握刀的手腕。
“愣他妈!上!”明显发愣的曾一净突然大吼一声,却是对着黑大汉的同伴吼的,四五个人立刻冲了过来。
“慕容的高手?不妙!”刘三爷的心里大骇,手里的折扇被他自己一把折断,大吼起来:“快来人!”
这群高手并没有杀过来、相反情况更奇怪,与铁塔大汉同行的几人奋勇扑了上来却并不是要杀入青楼踢场子的,而是扑黑大汉地,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搂腰的搂腰,竟然个个都是身手不凡。一群人在地上扭个一塌糊涂。
整条街上担任防卫的长乐帮战士闻声纷纷集结过来,长街上兵刃闪亮,狐窜鼠奔的客人们尖叫声响彻长街。
“误会误会!别动手”骑在黑大汉脖子上的那个人一边喊,一边满头汗的朝刘三爷脚下扔出一个东西,同样满头冷汗的刘三爷以为是暗器,闷叫一声跳了起来,定睛一看却是长乐帮的腰牌。
高级武士的腰牌。
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曾一净从那天以后别说敲诈欺负了,连接近都没人敢接近了。
但因为三个手下都受了伤得给银子补偿,刘三爷强拉着商会的一个头目要他给银子,不给也成给个说法,那个人最后无奈,说道:可能是帮里的秘密行动认错了人吧?告诉你,打你人的那些人都是无法无天的帮派之刀,商会不能和刀斗,那些伤病补偿你最好自己垫上,别指望什么了。
“不会认错人。”刘三爷看着脚下正埋头清洗台阶的曾一净,倒抽了一口凉气。
※ ※ ※ ※ ※
下面的王天逸老老实实地擦着台阶,心里却也不平静:自己是和个战士住在一个小院里,他们都是自己地看守,来往都有人跟着接送,不知道是囚禁还是保护,关键是自己没有名分,从那绞索上下来以后就好像被人遗忘了,这已经过了六个月了!为了脱困,自己求燕小乙他们去求别人,几乎散尽了三年来用命换来的万贯家财,却好像没有用处,钱对于死士而言是身外之物,但关键是究竟能不能打入霍长风一方的阵营,自己原来觉得有可能,但在这当看门人的每一天都好像一年那么漫长、就如同一把把的小刀割着自己,把自己这决绝的忍耐一点点地割去,心里越来越游疑,难不成就在这里干一辈子?又或者某天一个使者用轻飘飘的绳子让自己再上路?要是如此,霍长风何必要免我一死?现在只知道父母被换了住处,还算安好,但若我死了,他们如何?恩师的任务又如何?
王天逸手上越来越用力,抹布在镜般光滑的石头上发出撕裂的呻吟,他停下来,跪在石阶上把双手摊开了放在眼前,那上面全是层层叠叠的茧子,硬的好像手上面覆了一层铁──现在的他在每个晚上和早晨在看守的眼前练习武艺,就如同当年一样的用功,因为他时刻没忘他被赋予的重大使命。
“什么时候才能握剑杀敌?!”王天逸牙齿咬在了一起:“我不想看门!我想厮杀,我想战斗!只要能回到江湖,哪怕有血腥味也没关系!”
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会渴望,甚至于幻想,连那物原来的缺点处厌恶处都可以变得美好。
“我很想发疯!”这压力突然转化成了对那些此刻已经对他战战兢兢的无辜同僚们的莫明其妙的仇恨。王天逸咬牙切齿地幻想:“我很想斩人!王八蛋们,知道老子是谁吗?敢抽我的耳光?敢吐唾沫到我脸上?如果比战力强弱的话,你们在老子眼里不过是几只老鼠!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挖出你们的眼珠,扭断你们的脖子,把你们的血涂在白墙上!他妈的!”
身处厮杀幻想中的他体内的戾气好像得到了鼓励,慢慢的涨了起来,让他眼珠中血丝暴露,整个眼球都向外鼓了出来,整个脸上显出了一种危险的红晕,像是蒙上了一层狰狞的雾。
“啪”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断开了,跪在台阶上的王天逸整个身体都是一抖,“我这是怎么了?”王天逸有力平伸在眼前的手瞬时间蜷缩了,他慢慢松开了紧咬的牙关。晨风马上灌满了舒缓下来的口腔,体内地躁热消退了,脸上和眼里的红色跟着潮水般退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王天逸整个身体都柔软下来,他轻轻地拾起抹布,又开始擦拭起来:“我怎么能疯呢?任务在身!!”
王天逸牙关再次紧咬起来,但手上却利索的把石缝里的土屑抠了出来。
等他站起来,揉搓着麻木的膝盖的时候,台阶已经擦得象镜子一样了。
“蓝兄早、李兄早……”这个时候其他资历老的同僚己经开始揉着眼睛出来了。王天逸恭敬的鞠躬,就像一个地位最低的看门人那样。
“我现在就是一个看门人。”王天逸轻轻的对自己说道。
※ ※ ※ ※ ※
与此同时,遥远的扬州城里,霍长风已经精神抖擞的在听刘远思的汇报了。
“……据上所说,看来岳中巅已经承认了武当对自己成为新华山掌门的任命。也就是说他已经安于成为武当的附庸门派,另外各个门派的掌门或者帮主都加强了自身的防卫,尤其是靠近武当和昆仑的门派,很多掌门甚至避免走出自己势力范围,担心自己象华山掌门那样被章高蝉单枪匹马的刺杀……”
“关于武林大会的事情,慕容秋水已经发了江湖通告,将时间约为三个月之后,并特地知会我们希望派少帮主担任主事;另:武林大会主要是遴选武功杰出才俊,比武之际刀剑无眼,慕容秋水称担心两虎相斗有一伤,将派员和我们以及其他重要门派协商各个大派的名次问题……”
“慕容秋水要内定名次吗?这样怕是选不出真正合适的人来,也勾不起大家的兴致,这样的事情无痕去了怕是反而伤名声。”霍长风问道。
“嗯,不妨,我想慕容秋水不会傻到在天下武林前摆明了做这样的事情,这是交接天下武林的好机会,我们不妨先接洽他们,看看他的打算。”
“好。”霍长风微微点头,接着说道:“不过如果我们的人参加比武,要个好名次,毕竟和他慕容是老邻居了,哈哈。”
“据情报说,慕容秋水已经派人邀请昆仑章高蝉做为贵宾参加大会,好像要趁此机会拢络昆仑派。”
“现在谁不知道昆仑派的真实力。”霍长风一声长叹,突然说道:“你觉的王天逸如何?”
“王天逸?”刘远思一愣,这才想起这个人来,也难怪自从那次耍了自己赦免了王天逸后,霍长风再没提过这个人,这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
本来王天逸刚去看门的一两个月里,刘远思专门派人盯过王天逸,还试探过帮主,没想到霍长风并不接碴,时间一长,刘远思自己又忙,早撂下了此人的事情,此刻霍长风突然问起,他哪里拿得准帮主的意思,不知道帮主的意思刘远思怎么敢随便说,只好支支吾吾起来:“他啊……他……武功好像还可以……这个……那个……至于……”
霍长风看刘远思有些吃窘,不易察觉的一笑,喝了口茶说道:“刀硬当然好,但江湖里看人最重要的是忠诚,忠诚最好的表现就是服从。”
“您的意思是?”刘远思此刻已经知道霍长风定然一直在监视那王天逸,心里后悔不迭看轻了王天逸,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事事料在帮主之前岂非自找死路,此时索性直接请帮主示意。
“他做青楼看门人很称职。”
“我明白了。”刘远思一个微微鞠躬:“我马上去办他洗白身份的事情。”
※ ※ ※ ※ ※
“你洗白不了。”刘远思见到王天逸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什么?!您说什么!”正在躬身行礼的王天逸惊得一个后退。
第二节 甲等学徒
王天逸是跌跌撞撞地迈进门槛的,刘远思没有点头,就静静地坐在黑暗里等着他。
从刘远思这帮主身边的智囊重臣亲自来找自己的那一刻起,王天逸的心就扑腾着乱跳,把胸口都撞得生疼,一股血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脸上如喝醉酒的人一般红晕满面,连脚下都踉跄起来。
是紧张。
就算孤身面对十个一流高手,王天逸也没如此紧张过。
更要命地是,这紧张尽头还有一丝丝的期望,这期望他想要的连看都不敢仔细看,就如黑暗隧道尽头的那模模糊糊的光晕,只有一点点模糊的影像,但足够让你心悸地泪流满面,生怕一使劲看它就化作了泡沫飞散开了,又或者是确认了他本来就是幻想出来的泡沫。
但刘远思并不打算玩什么制心手段,他直接告诉了王天逸他看见的不是泡沫,是真的。
洗白!
王天逸一听这个词,胸口就砰的一声“炸”了开来。
然而没等这飞散的火与光消散露出金光大道来,刘远思下半截两个字却如最暴烈的风暴瞬间将这火与光同时冻结在那里,连王天逸的脑袋都冻得结结实实,不知道是该欢呼还是悲叫。
王天逸僵在了那里,只剩下目瞪口呆,手脚发抖。
看着王天逸那模样,刘远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简直如一击闪电刀劈在对方脖子里,是自己地责任。所以他补救起来,他冷冷地问道:“王天逸,你知道你的过失有多大吗?”
腔调冷得如同不是在说话,而是吐出一条冰河。
王天逸愣了很久,才“唰”的一个半跪,干净利落到极点:“属下罪该万死!”
刘远思微微点了点头,对王天逸自己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非常满意。
果然那边厢王天逸脑袋开始灵光起来,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帮主和刘先生能让我这带罪之身苟延残喘到今日,属下万死无以为报!只有手上还有些三脚猫的功夫,请帮主和刘先生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报效帮派的机会!”
刘远思长出了口气,语气带了暖意:“王天逸,我这里就不和你说那些虚的了,你半年前做得很好,你这个人可以说有才也有德。我本人还是非常看好你的,这些日子来一直为了你的事情向帮主进言……”
“刘先生的大恩大德我末齿难忘!”王天逸赶紧说道:“燕统领和俞统领曾多次向我说过,刘先生肯定救我……”
“救我的不是你,是帮主。”刘远思轻轻一笑,话音一转:“我不过是做了我份内的事情而已,不至让有功之人受委屈,只是你这家伙倒三番五次送银钱于我,却是看轻我了,我眼内只有公事,公事何须费一铜板?”
“属下该死!”
“罢了。”刘远思说道:“最近我和帮主谈起你的事情来,觉得你这样倒是废了个才能,于是我就托人给你去青城洗白。”
王天逸心跳得砰砰响,放在地上的手一下子捏成了拳头。
“但是很令人吃惊,居然无法洗白!”
“什么?!”王天逸猛地抬起头来,虽然早知道了结果,但是再一次听到仍然是惊讶,期望可以让人对同一件事情有无数次惊讶。
“青城不肯抹掉我与他们的仇?”王天逸问道。
“当然不可能。青城不会和我们长乐帮做对,我原来以为是芝麻大的小事,一点钱甚至不用钱就解决了。但我也没想到。”刘远摇了摇头,看模样竟是自己也难以置信的样子:“你知道洗白的程序是先托与两边都说得上话的第三方武林人士前去探探口风,最近几年济南分部一直在和青城做盐买卖,熟悉得很。于是随便找了个缙绅去找了青城的熟人,看看他们关于你的记录是如何,没想到一查之下,大吃一惊,别说你的那价值两千两银子的江湖通缉令没找到,连你的名字在历届学徒名单都没找到!”
“啥!”王天逸自己也惊得合不拢嘴了,叫道:“在那里学了三年武艺,怎可没我名字?”
刘远思此刻倒像是听了笑话,一肚子要笑出来的模样,他接着说道:“别说你名字了,连那次你击毙的教官弟子的记录都和你原来说的截然不同,有的病死的,大部分人在记录上行镖遇到悍匪战死的……”
“那次的确是我杀的!还有胡不斩!可以问他啊!我绝没有误报!”刘远思不急,王天逸倒急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哈!”刘远思没忍住,轻笑一声,说道:“原来还竭力要撇清恩怨洗白,现在怎么巴不得往自己身上扒了!听我说完,据说战死的十几人,杀了一百二十多匪徒,击退三百多匪徒,不知道京城边间什么时候有如此强大的黑道帮派蹦出来?哈哈。至于你,青城年轻一点的弟子根本不知道,老一点的人严禁提起的。况且听说现在青城掌门有个叫甄仁才的心腹和你有灭门之仇,估计也没人敢说什么。”
“我们自然知道谁真谁假,了解这个情况,还是派人和青城掌门张五魁谈了,直言相告要清了你的恩怨,但张五魁说当时他没去,不知道具体情况,又说当时发通缉令可能是误会了,因为当时的韦掌门一直脑袋不清醒,说不定把死伤的原因张冠李戴到不相干的人头上了,还说别说没这个人,就算有,一个小弟子怎么可能造成青城高手十几条人命的损失来?还说当时确实有一个使用双剑地弟子,不过他和你同名不同字,而且得了肺痨回家就死掉了,还给了具体地址。他们一口咬死,我们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对簿公堂吧,说你确实是青城弟子,确实一人斩杀多人?还是自己的教官?嗯?!”
听刘远思说到这里,王天逸冷汗已经流了一额头,他倒不是害怕甄仁才,而是害怕自己无法洗白就麻烦了,因为他是暗组出身,有很多地战功和经历。暗组之外的人并不知晓,只有洗白之后,才可以带着战功转职阳光战士,一来就是极其高的帮派级别。
但若是洗白不了,战功转不了,就等于帮派新丁了。难不成让他再从头杀出一场富贵来?况且暗组之外的战士并无那么多的厮杀机会,这要升职到暗组鹰领一般的职位要多少年了,不说武功颠峰有多少年,就是有没有命活那么长还难说呢!
“刘先生,您可……我……我……洗白了……我那些战功……”恐惧之下的王天逸居然结结巴巴起来。
刘远思自然知道王天逸想说什么,他无奈的一摊手:“洗白是不折不扣的江湖规矩,但青城从来没有过这个人,没有人何来恩怨?让我如何给你洗白?”
“再说了,若是你在帮派里面权重也罢了。像段双全、凌寒钩那样一出来就位居要职,只要遍告武林就够了。而你,就算转职,还有大败背在身上,怎么能给你高位?帮里谁能服?这样的话,我们不可能为了一个普通帮众就知会青城:与此人为敌即与长乐为敌!你级别不够呀!”
“不过也不要灰心,年轻人要慢慢来,一步一步来,只要忠勇双全,亏待不了你地。”
江湖只有一句话是绝对不意外的,那就是:江湖总有意外。
王天逸半跪在那里,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身上密密的汗冷了下来,像在冬天穿了一件水打湿的棉袄,他委实没想到,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的重入江湖,居然会被这样一件做梦都想不到的小小洗白打得粉碎。
“现在华山成了武当的附庸,木材生意几乎全被武当垄断了,青城现在只有和我们做生意才能保不饿肚子。料想以青城这样老实的门派不会怎么样你。”月光打进来,刘远思看得见王天逸脸上好像覆盖了一层银粉,知道那是汗,他这才把自己对王天逸的安排说了出来:“我已经和管建康长乐商会的林谦打过招呼,过两个多月会有武林大会,到时候武林人士云集江南,有用你的地方。在他安排好你的事情之前,先跟着刘三看看,先干起来,职位名义上是商会高级学徒,先看下商会的生意好了。现在你就不用洗白了,直接用真名吧,王天逸。”
※ ※ ※ ※ ※
王天逸坐在刘三爷屋子的太师椅上,脸上时青时白地,眼光迷离,宛如在坐着睡觉,他还没从这几天的事情上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应该是喜是忧。
他好像是一只高空斩击的飞鹰,嗜血的眼神、强力的冲击、用钢铁利爪撕开猎物地肌肤,这才是他熟悉的和渴望的,做惯了暗组骁将,他脑子里只有握刀这一想法,没想到被编入了商会。
靠着刀才响得起来的算盘!暗组的人一直都这么认为。
商会也有战士,但这离王天逸的目标实在是太远了,他要地是呆在霍无痕身边,但别说待在他身边,他竟然连刀都没得握了,编进了商会。
“商会有事要用我?商会能用我做什么?去砍谁?去刺杀谁?”王天逸木然 想着:“我能做什么?看账簿?打算盘?以后改行做生意了?我把这算盘捏个粉碎倒是称手。看来日后要多求燕小乙他们了,但是刘远思现在管着我的事情,他又不吃送礼那套,况且人一般在扬州,我哪里能求得上他?莫不要把我忘了!”
更倒霉的是,他被命令恢复原名,但洗白这最本分的事情却不可得。
以前王天逸从来没考虑过洗白这种事情。一是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二是他也没把仇家放在眼里。是啊,隐身在黑暗中,身边时时刻刻围拢着江湖中最危险最顶尖的战士,就算是慕容秋水是仇人,他又能怎么样我!
但现在王天逸恢复了真名,穿着一身商会的制服,头上顶着一个甲等学徒的屁头衔,身边除了算盘和账簿什么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如同自己一个人赤身裸体行走在猛兽环视的丛林一般,再无那种豪气冲天,有的只是晕眩到想呕吐。
“他是不是又睡着了?”师爷小声问刘三爷道。
刘三爷和师爷正在屋子的另一边核算账目处理生意,刘三爷其实一直在观察王天逸,三日前,他得到命令,王天逸直升为甲等学徒,当他这个掌柜的学徒。这个位置其实很难得,平常人花银子也得不到可以跟在刘三爷这种大掌柜身边、由他亲自教导的学徒职位,这代表着前途远大,这种职位往往是父亲留给儿子或者跟了自己若干年的伙计地,但王天逸一夜之间就从跪着擦台阶的看门人坐到了这个椅子上──长乐商会建康主管林谦的直接命令。
而且这个突然改名的人不是目光呆滞,就是手捧着账簿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现在刘三爷看过去,只见王天逸在椅子上端然严坐,左手算盘,右手账簿。两眼似闭似开,面相仿佛现出佛光,哪里像个掌柜学徒倒不如说是个坐在莲花台拿了净瓶的菩萨。
“打算盘轻点。”刘三爷轻声轻语的对师爷说道,这种腔调让他想起了多年前他潜伏在一个敌方高手的卧室窗下,在准备破窗攻入的时候,对手下说的那种腔调。
可是对于算盘好手来说,你让他打算盘轻点,不啻于让一个快剑高手套上镣铐去死斗,马上师爷额头上就亮晶晶的,咬牙切齿地用最轻的力道碰触着算盘珠子,宛如中了唐门剧毒在拼了老命写遗书一般。
刘三爷一看这也不是办法,他蹑手蹑脚地朝王天逸走了过去。
但没等他走到王天逸身边,王天逸突然醒了,身体一挣,左手算盘右手账簿噼里啪啦全落在地上,王天逸慌不迭地拣了起来,握在手里,毕恭毕敬地对刘三爷鞠了个躬,嘴里说道:“掌柜有何吩咐?”
刘三爷张开了嘴又闭上,生生把“你又睡着了?”这句话叼住又咽回了肚里。
“天逸啊,账簿想必你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刘三爷笑容满面的说道:“咱们的生意也不止光从账簿上能学到的,你要是喜欢,可以去周围的赌场、酒楼看看,我都打过招呼了,你去看看,学得想必更是一日千里。”
王天逸巴不得出去活动活动,低头称是,刚转身出门,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乱响,势不可挡的简直如洪水绝堤而出一般。
出了刘三爷的账房,王天逸在街上缓步前行,外面天气很好,他想去江边走走,最后折根钓杆钓会鱼,这样心情也许会轻松一点。
但刚向江边走出三步,“服从命令!”有个声音雷霆般在胸膛里响了起来。王天逸一步着地立住,脚跟一转,整个身体风般转了回来。
刘三爷的命令也是命令。
不爱去也得去!
什么都学不会也得去!
什么都没兴趣也得去!
他看着不远处的赌场酒楼,叹了口气,慢慢的朝那里走了过去。
现在天色尚早,客人不多,他一个人走到赌场门口,和门口守卫点头示意之后,正要进去,门里面却起了骚动。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朝他倏地从门里撞了出来。
王天逸一侧身,那人就仰面摔在他面前,脸上已经青肿不堪,胸前还有一个大大的靴印。
那人蓬头垢面、一身衣服破烂不堪,一股酸臭扑面而来,一只手像鸡爪一样吊在胸前,竟然是个残废,他此刻被踹了出来,痛得在地上唉哟唉哟的直哼,一时却爬不起来。
“王八蛋,居然敢来这里抢银子!”四五条大汉旋风般从门里冲了出来,围住他就是拳打脚踢:“看现在客人少,才让你进来,你竟然做这种事情!打死你!”
王天逸轻轻转身就走,要去里面拜会管事。
但就在这时,那破落汉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猛地一个摇摇晃晃的鲤鱼打挺,一下从仰卧变成了扑在地上,一把抓住了王天逸的脚脖子。
王天逸一愣,朝下一看,那汉子却也在看他,嘴里猛然叫出一句话来:“王天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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