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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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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念已决,踏上一步,向韩凝紫道:“这位婶婶,我跟你打。”韩凝紫冷笑道:“你叫我婶婶,我很老么?”花晓霜不会撒谎,如实道:“你看上去不老,比我妈妈要年轻些。”韩凝紫大怒,啤道:“放屁,你竟拿我与那贱人相比?”她猛地踏上一步,咬牙瞪眼,忽变狰狞。

花晓霜心头一怯,退后半步道:“我妈妈又没招惹你,你干吗骂她?”韩凝紫神色惨变,哈哈笑道:“她没惹我,哈哈,她没惹我……”她笑着笑着,突地双袖掩面,“呜呜”大哭了起来。

晓霜听她哭得心酸,不觉大生同情,正要上前安慰,忽地胳膊一紧,已被梁萧抓住。梁萧冷声道:“不要理这疯婆子!”花晓霜叹道:“但她哭得很可怜。”转眼看去,却见柳莺莺站在一旁,杏眼圆瞪,看着这边,她胸口急剧起伏,推开梁萧道:“萧哥哥,你放心,我定会胜的。”

梁萧眼眶一湿,仍抓着她手臂不放。花晓霜用力扳开他手,笑道:“你信不过我么,你知道啊,我……我会武功的!”花生听到,凑上前来,呵呵笑道:“原来晓霜会武功啊,好极,俺也想瞧……”梁萧怒目相向,花生一惊,缩回头去。

雷行空大不耐烦,怒道:“梁萧,你磨蹭什么,到底认输不认?”梁萧见花晓霜神色决绝中带着几分哀求,不由双眉紧锁,沉思片刻,忽地点头,向韩凝紫道:“好!要打便打,但你若不讲规矩,出手伤人,我叫你血溅五步。”他大袖一挥,走到旁边。

韩凝紫“呜呜”哭了两声,忽地抬起头来,“咯咯”笑道:“好,好,这么说,我也不哭了,小孽种,你知我为什么不哭吗?”晓霜一呆,道:“你……你跟我说话?”韩凝紫笑道:“不跟你说跟谁说?”晓霜茫然摇头道:“不知道。”韩凝紫笑道:“只因见你流血,我便痛快!”花晓霜打了个激灵,双掌一分,道:“不与你说了,我……我要动手了。”

韩凝紫见她左掌斜引,右掌平放,裙摆迎风飞扬,飘逸若仙,不觉微微有些出神:“假使我与他生下女儿,想也与她一般大了,但定比她可爱十倍,美貌十倍,温婉十倍……”想到此处,她望着晓霜,一时呆了。晓霜见她神情恍惚,甚是奇怪,便道:“婶婶,我过来了。”她双掌乍分乍合,恍若流云飘风,挥将出去,花生见状,眉开眼笑,大声叫好。

梁萧见晓霜出手之前,还先打招呼,气得心口隐隐作痛。韩凝紫望着天上云彩,轻轻叹道:“白衣苍狗变浮云么?”花晓霜听她说破自己掌上招数,心中大惊,忽见韩凝紫双袖一振,翩若浮云,轻轻拂出,袖至半途,一双纤掌飞旋而出,仿佛青云乍破,偷出一弯白森森的冷月。花晓霜不敢硬接,收掌疾退,只见韩凝紫莲步轻移,十指状若兰花,轻摇轻晃,拂向她胸前大穴。晓霜再退六步,张大双眼,诧然道:“云破月来花弄影,你……你也会‘云掌风袖’?”

韩凝紫见她惊诧神情,大觉快意,笑道:“是你爹爹亲手教我的。”晓霜奇道:“你认识我爹爹,你是他朋友么?”韩凝紫道:“我与他可不是寻常朋友,他不仅教我功夫,还与我亲嘴睡觉。”

众人听到这句,不禁哄然大笑。花晓霜满面通红,心神大乱,梁萧急道:“晓霜,抱元守一,不要听她胡言乱语。”韩凝紫向花晓霜笑道:“你不信去问问你爹,立知真假。”她说话声中,双掌若天女散花,翩翩拍出。

花晓霜一意取胜,强自屏除杂念,凝定心胸,退出丈余,掌势一变,纤掌环抱,若即若离,若烟若雾,缥缥缈缈,难以捉摸。倏然间,她双掌陡疾,好似一化二,二化四,千变万化,仿佛夜空中云开雾散,繁星烂斗一时吐出,看得人跟花缭乱,堪堪抵住韩凝紫百花吐蕊般的招数。韩凝紫见得这招,心头一迷,禁不住脱口吟道:“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风袖云掌”每招每式都暗合一个词曲中的句子,花晓霜听她说破掌招,不由想到自己身世,心头一酸,接口念道:“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韩凝紫见她转腰移步,举手抬足,宛然便是自己年方豆蔻、天真未凿之时,与花清渊临水照影,拆招练掌的模样,但觉心神恍惚,仿若梦寐,再听得这句怨词,更是痴心惶惶,忘了身在斗场。她正自征忡,忽觉额际微痛,被一道掌风拂中,旋身闪避,才觉分神之际已被困在花晓霜星河舞千帆一般的掌影之中,不由轻声冷哼,身子一屈一伸,纵起丈余,脱出晓霜双掌之外,半空中身形疾旋,左袖如水如云,挡住晓霜的掌力,右掌若百蝶纷飞,居高临下,翩然拍落。

花晓霜倒退三步,由衷赞道:“蝉蜕尘埃外,蝶梦水云乡,这招使得真好。”她从小多病,没能多练功夫,只跟姑姑学会这路“云掌风袖”,平日没事便与花慕容拆解,诸般变化熟极而流,即使闭着双眼也能应付,见得这招,当下以“高情已逐晓云空”抵挡。

韩凝紫跟着花清渊时日也不甚长,只学会这路掌法,“风袖云掌”招式潇洒飘逸,二人情浓遣绻,常常彼此拆解,哪知后来一别无期,她前情难忘,时时独自习练,聊以自慰,原本想的是,使出这路掌法,再说些风言风语,若让花晓霜受些惊惶,在她心中,也无异于让凌霜君受苦。哪知拆得数招,十余年前诸般思绪忽地涌上心头,仿佛与花清渊拆招一般,一时竟不忍遽下辣手,反倒盼着多拆两招,重温旧梦。

忽见晓霜使出“高情已逐晓云空”,便还一招“断雨残云无意趣”,见晓霜以“碧云冉冉自东来”抵挡,就出一招“扫尽浮云风不定”相迎。
二人你来我往,拆了三十余招,挥掌若轻云蔽月,举袖如流风回雪,浑不似生死相搏,倒像与极亲密之人相互切磋。众人看在眼里,都觉诧异,梁萧更是疑云满腹:“这姓韩的婆娘出手温柔,倒像是搔首弄姿,若说示敌以弱,以她的能耐何须如此费事。唔,这厮卖得什么膏药?”雷行空也瞧得好生不耐,蓦地重重哼了一声。

韩凝紫听得怒哼之声,猝然一惊:“我这是做什么?”当下她柔情顿收,呼呼两掌拍出,变为“飘雪神掌”。梁萧看得分明,脱口叫道:“晓霜当心。”
花晓霜只觉四周寒风乍起,不禁打了个哆嗦,体内寒毒受“冰河玄功”牵引,蠢蠢欲动,一阵头晕目眩,踉跄后退。韩凝紫一步赶上,又拍一掌,花晓霜勉力避开,头脑更觉昏沉,若非她一心要救出柳莺莺,咬牙苦撑,早已倒在地上。


第十三章花中圣哲

梁萧看得心惊胆战,手握剑柄,盯视韩凝紫掌法,只要晓霜势危,便要立时出手,但看了三招,他心头灵光乍闪,忽地叫道:“晓霜,暗香拳法,暗香拳法!”花晓霜正自头昏脑胀,浑身发冷,闻声不及多想,眼见韩凝紫双掌自左拍到,随手便使出了情所传的“暗香拳”左五路:“凌霜傲雪”,招式古朴清绝,意境高妙。

“暗香拳”既是散手,也是内功,诸般招式全凭气机牵引。这些日子,花晓霜时常习练,用以抵御寒毒,此时架势吐开,全身气脉如流,阳和通泰,韩凝紫的掌劲也不似那么凛冽了。当下花晓霜养足自身之气,以有余之气带动拳招,连绵六拳,化去韩凝紫的三记掌力,余劲不止,扫中她额头。韩凝紫只觉头脑一热,微感晕眩,心头一惊,当下收起猫玩耗子之念,轻啸一声,一招“雪浴飞龙”,自上下击,一时间寒劲飞空,如冰川下泻,猛恶异常。

花晓霜见势,忙使出暗香拳前五路的“小萼点珠”,劲力凝而不散,平平击出,看似漫不经心,拳劲却点破韩凝紫掌风,打在她肩头。韩凝紫只觉“肩井穴”一麻,心头发紧:“这拳劲好不古怪,竟能破我掌风?”倏地收劲,足下微旋,绕到晓霜身后,花晓霜不待她出手,一招后五路的“疏枝横玉”,先发制人。

“飘雪神掌”灵动飘忽,有若飞雪,韩凝紫尚未出手,身形又转,落到晓霜右方,一招“冰花六出”,连环拍出六掌,花晓霜施展右五路的“梅花三弄”,轻轻三拳,飘然化解。

韩凝紫连出绝招,却处处受制,心头骇异不已,清啸一声,一招“千雪盖顶”双掌漫天落下。花晓霜便使招中五路的“遗世独立”,身形微转,双拳上掠,“扑哧”一声,两人硬碰一招,花晓霜倒退五步,只觉寒劲人体,忙使招“香魂渺渺”,以劲带招,凭空挥洒数拳,将寒劲化去。韩凝紫却觉一股暖劲若有若无地渗入经脉,当下运气驱散,娇叱一声,合身扑上。经此数招,花晓霜信心大增,见她扑来,屏息凝神,将二十五路“暗香拳”反复施展,形动于外,神敛于内,出拳似暗香浮动若有若无,守若恢恢天网疏而不漏,攻则从容不迫,叫人防不胜防。

又拆十招,韩凝紫久战不下,越发惊怒,连声长啸,忽左忽右,蹿高伏低,端的起若惊鸿,落如电闪,令旁观众人目不暇接,三丈之外,也能感到丝丝寒气,只觉花晓霜便如一树孤梅,立于狂风暴雪之中,随时都有凋落的危险。

柳莺莺心中暗凛:“死狐狸竟将掌法练到这个地步,若我与她动手,怕是挡不过百招!”梁萧更是心惊:“也不知了情道长有意还是无心,幸得她创出这路‘暗香拳’,恰是‘飘雪神掌’的克星,不过晓霜功力尚浅,又有病在身,这般下去,虽能支撑数招,但终是必输无疑。”

他目光一转,忽见金灵儿正从行李架中探出脑袋,一双火眼盯着斗场,骨碌碌乱转,不由得心头一动,忽地发声呼哨,金灵儿顿时尖嘶一声,化作一团金光,向韩凝紫扑去。韩凝紫见状,挥掌拍出,却听梁萧又发两声呼哨,金灵儿应声斜纵,飞蹿三尺,兜头一爪,向她面门抓到,其进退若电,竟是一招绝妙武功。韩凝紫措手不及,忙向后仰,此时花晓霜恰好一招“踏雪寻梅”使出,足尖微跷,几乎将她踢中。

雷行空怒道:“梁萧,你这算不算违约?”梁萧笑道:“小猴头情急护主,与人无关,你说过单打独斗,旁人不许相帮,但可没说畜生不能相帮!”雷行空横眉怒目,正要跟他辩驳。楚仙流见韩凝紫招式狠毒,早已不悦,闻言笑道:“不错,这个不算违约!”雷行空听他也如此说,顿然哑口无言。

花晓霜见金灵儿来援,颇为怔忡,竟忘了追击,韩凝紫缓过一口气来,挥掌拍向金灵儿,金灵儿终究只是畜类,一不留神被她寒劲拂中,顿时蜷成一团,东蹿西跳,吱吱乱叫。

梁萧急道:“晓霜!”花晓霜陡然惊觉,眼见金灵儿危急,立时施展“暗香拳”,奋力扑救。梁萧呼哨连连,金灵儿应声而动。它天生异种,灵通迅捷超乎同类,依照梁萧传授的招式,上纵下跃,左右穿梭,声东击西,进退无常,好似一道金色电光,在韩凝紫四周盘旋流动,与花晓霜奇正相生,彼此呼应,斗得韩凝紫手忙脚乱,晕头转向,心中叫苦不迭。

雷行空怒道:“梁萧,你发出口哨,教唆这小猴头,算不算出手相帮?”梁萧作出惊奇之状,笑道:“雷堡主真是异想天开,谁说我在教唆猴儿?老子看得高兴,吹吹口哨也不成么?”当下他继续呼哨,指引金灵儿八方游击,雷行空明知他使诈,偏偏奈何不得,恨得头发上指,牛眼圆瞪。

韩凝紫武功虽强,但如此一来,等若独自应付二人一兽,压力倍增。梁萧武功已远在她之上,此刻旁观者清,呼哨指引,无不切中她的破绽。三十合不到,只听“哧”的一声,韩凝紫腰带被金灵儿一爪扯脱。

梁萧轻笑道:“韩凝紫,这猴儿最是急色下流,你再不投降,它可连你裤带也扯断了。”群豪听到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韩凝紫虽知他恐吓居多,但仍被扰得心烦意乱,一不留神,衣角又被金灵儿撕下一片。她左掌疾扫,右掌挥出,防备晓霜的拳招,忽听梁萧一声呼哨,金光骤闪,直奔腰间,韩凝紫生怕被这猴头弄得当众出丑,匆忙回手格挡。花晓霜看出破绽,使招“梅雪争春”,右拳飞出,打中韩凝紫胸口,韩凝紫倒退三步,惊怒交进,纵身再上。

却见人影一闪,梁萧挡在晓霜身前,长笑道:“晓霜,所谓点到即止,你既然胜了,便大人有大量,放过这位婶婶好了。”韩凝紫怒道:“放屁,我哪里输了?”梁萧笑道:“晓霜已拳下留情,你还不认输?”韩凝紫心道:“她拳劲不足伤我,但方才一拳,确是打在我身上……”正想措词狡辩,忽听楚仙流道:“不错,小姑娘力挫强敌,令人佩服。”韩凝紫一听,不觉哑口,暗忖此地仇敌甚多,不堪久留,当下咬牙冷笑,挥袖去了。

花晓霜见她背影消失,方才确信自己胜了,一时心神恍惚,如在梦里。梁萧笑道:“晓霜,你挫了这女魔头的嚣张气焰,真叫人解气。”花晓霜缓过神来,双眼含笑,瞥了他一眼,心想:“多亏你百般设法,我才能胜的!”再看柳莺莺,见她面无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怒,不觉神色一黯,忖道:“不论我胜了败了,柳姊姊都只会厌我恨我。唉,过了今日,再也没法与萧哥哥行医啦。”想到此处,获胜喜悦无影无踪,说不出的心灰意冷。

雷行空冷声道:“好,第一场算你蒙混过去,现在是第二场!”他将手一拍,喝道:“拿鼓来!”
话音方落,只见两名大汉抬着一只硕大的战鼓,越众而出。那战鼓三尺见方,式样奇古,四周为青铜所铸,遍布狰狞兽纹,上下绷着两张乌黑鼓皮,不知是何物所制。雷行空左手攥住青铜所铸的龙形扣环,举鼓过顶,右手接过一支两尺来长、非金非木、状若兽骨的鼓褪。他执鼓挥捶,这么当场一立,真有渊淳岳峙,莫可撼动之势。

楚仙流不悦道:“雷行空,你要在这里施展‘雷鼓九伐’吗?”雷行空道:“损伤花木,雷某自会如数赔偿!”楚仙流哼了一声,看了花生一眼,目中透出几丝忧色。

花生见众人都望着自己,茫然不知所措,梁萧见雷行空拿出这个奇门兵刃,皱眉道:“花生,你平日里用什么兵器?”花生摇头道:“俺不会用兵刃,师父只教俺打拳。”梁萧想起九如拿铜钟做兵器,威震群雄,不由问道:“你不会玩铜钟么?”花生摇头。梁萧忖道:“看来小和尚还没学全九如的本事。”便道:“你上场去,像晓霜一般与老头儿切磋一下,若是胜了,我请你喝酒,若打不过,你便认输好啦。”

花生听得酒字,不觉喜道:“好啊。”他将背上行李放下,走到场上,向雷行空唱了个喏道:“老先生,你好!”雷行空一愣,心道:“这小秃驴倒还懂礼。”鼻间哼了一声。

只听花生又道:“老先生,俺打不过向你认输,你打不过,就向俺认输。你若认输,俺就有酒喝,俺有了酒喝,不会忘记你的好处!”他本想说:“点到即止!”但不记得这个词,就化简为繁,拖泥带水说了一通,雷行空听得大不顺耳,心中愠怒:“放屁!老夫岂会输给你这个小秃驴?”

他大喝一声,铜鼓飞旋,带起无匹罡风,向花生横扫过来。花生见来势猛恶,向旁跳开,雷行空鼓褪一挥,当头打来。花生正要伸手格挡,雷行空鼓槌一缩,敲在铜鼓之上,花生只觉头顶上好似响了个炸雷,震耳欲聋,头脑一阵晕眩。雷行空铜鼓趁势砸来,花生疾退两步,方才让开,雷行空鼓槌又至,花生伸臂一格,只觉触手之处好似千百根小针刺扎一般,半个身子顿时酥麻,失声叫道:“古怪!古怪!”雷行空被他随手一挡,鼓槌几乎脱手,也觉大骇:“小秃驴蛮力好大。”

当下雷行空振奋精神,鼓槌挥舞,战鼓雷震,横劈竖砸,将“雷鼓九伐”一一施展开来。
梁萧定睛细看,没看出那鼓槌上有什么门道,便问道:“花生,有什么古怪?”花生东躲西藏,让开鼓槌,口中叫道:“上面有刺,扎俺手啦。”众人见他在打斗之时还能开口说话,均是骇然。

梁萧听花生说得含糊不清,甚是疑惑:“莫非那鼓褪上有暗器。”他目力极强,若雷行空发出暗器,定然瞒不过他这双眼睛,一时捉摸不透,皱起眉头。
雷行空一招得手,铜鼓挥舞得更疾,鼓声起伏有致,若合符节,众人但觉头晕眼花,心跳气喘,纷纷捂耳,向远处退却。四周百花被鼓声冲激,缤纷凋落。花生却如一条鱼儿,在雷行空如潮攻势中,左一扭,右一晃,总不与他鼓槌相接。

楚仙流瞧着花生身法,失笑道:“好个三十二身相,闹了半天,却是老和尚的弟子到了!”他说来浑不费力,但声声穿透鼓声,落人众人耳里,清楚明白。梁萧奇道:“三十二身相?”楚仙流捋须笑道:“三十二身相是‘大金刚神力’中的变化!据闻如来有三十二化身,《金刚经》有言:‘如来说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意思是说,三十二相虽并非如来法相。但练到三十二相也已是‘大金刚神力’中极高境界,变化倏忽,攻守难测,只不知小和尚为何只是躲来躲去,却不使出一招半式?”

花生身在斗场,被鼓声韵律牵动气血,只觉头昏脑胀,一颗心似乎要跳将出来,对那支鼓褪更是畏之如虎,只想躲避,全无还手的念头,乍听楚仙流言语,他心眼一活:“是啊,师父说过,这个三十二身相可以打人。唉,可师父还说俺手重,不许俺打……”

雷行空见花生忽而皱眉,忽而微笑,忽而眉飞色舞,忽而状似沉思,不觉心中大恼:“他妈的小秃驴,这个当口还在胡思乱想么?”他叱咤连声,挥鼓举捶,气势越壮。

花生让过数招,灵机一动:“方才梁萧让俺摸那婆娘,说是摸到她就会认输。是了,俺只须摸摸这老头儿,他也会认输啦。”他想着两眼放光,纵身斜跃,逼近雷行空,使招三十二身相中的“举手伏象”,探手在他右手背摸了一把。

雷行空大惊,铜鼓横扫。花生形同鬼魅,又在他左手背上摸了一把。雷行空惊怒交进,鼓褪一挥,向花生砸去,不想花生一转身,来个“割肉喂鹰”再在他左颊上摸了一把。

众人只瞧花生在雷行空身上摸来摸去,无不惊奇。梁萧又是惊讶,又觉可惜:“小和尚若手重一些,雷老儿岂不输了三回了?”雷行空连着三次道儿,愤怒异常,连声大吼,全力施展“雷鼓九伐”,鼓槌频频击鼓,鼓皮反震鼓槌,落向花生,力道倍增。花生若一味闪避,雷行空拿他无法,但此时他摸过雷行空左脸,又想摸他右脸,雷行空看得分明,狠狠一槌砸在他手上。花生半身麻痹,大叫一声,仰天栽倒,忙使一个‘脱胎雀母’,连打两个滚儿,狼狈逃窜。

雷行空扳回劣势,气焰陡盛,大声呼喝,双手狂舞,鼓声震天动地,鼓槌鼓皮之间,进出缕缕火光,射落在地,地上残花败叶顿时化为灰烬。
花生无法近身,惶急道:“梁萧,不成啦,不成啦,俺摸不到他,他也不会认输啦!”梁萧听得这话,恍然大悟,苦笑道:“花生啊,我让你摸雷大娘子,又没叫你摸雷老头子。雷大娘子细皮嫩肉,被你摸到铁定认输,雷老头子皮粗肉厚,你摸他百十下,他也不当一回事!”

楚羽听到这里,不禁满脸羞红,忖道:“小秃驴方才那几下进退如风,换了是我,定然没法躲开。”想着又是后怕,又觉庆幸。
花生让过一轮抢攻,叫道:“不能用摸的,怎么办好?”梁萧笑道:“不能用摸,用打就好。”花生摇头道:“不成,师父说了,不许俺动手打人。”
梁萧双眉蹙起,凝视鼓槌击鼓进出的白光,心头一动,想起《天机随笔·格致篇》中的几句话来:“琉璃交于毛发,生蓝白之火,触手微麻,其性类于九天之电,若聚少成多,未始不能断巨木、焚人畜他不由脱口叫道:“花生,那不是针刺,是电,九天之电。”花生闻言大奇,应声道:“酒店自然是好的,但这个酒什么店大大不好!”

梁萧不禁哑然。雷行空却惊骇莫名,他手中青铜鼓为上古神物,据说是黄帝征嗤尤时,聚昆山之铜,取雷兽之皮,制成的一面雷鼓,那只鼓槌则名“七阳棰”,为雷兽腿骨所化。雷兽为上古奇兽,生于雷泽之中,早巳灭绝,传言用其皮制鼓,震惊百里,其骨制成“七阳棰”,击鼓之时能生出九天雷火,藏于“七阳棰”中,寻常人一触即死。这一棰一鼓是雷公堡镇山之宝,重达八十余斤,携带不便,此次为对付楚仙流,雷行空特意携来,不想竟被梁萧一眼瞧破奥妙。

梁萧既知其理,心下便已拟出破解之法,正要说话,却听雷震怒道:“梁萧,你也是天下有名的人物,怎么尽做这些违约勾当!”梁萧道:“我又怎么违约?”雷震道:“你明目张胆指点这小和尚,岂不是你两人对付我爹一个么?”楚羽相帮丈夫,也道:“是啊,大家各凭本事堂堂一战,才算本事!”楚仙流也点头道:“不错,梁萧,头一阵情有可原,这一阵么,小和尚未必会输,你就不要从旁指点了。”梁萧笑道:“其实说起来,我也不知如何应付这面破鼓。楚前辈武功绝伦,定有破解之法吧?”

他既然不便指点,便来个请教,声音甚大,众人无不听得清楚,纷纷张大耳朵,听楚仙流说话。楚羽大急,心道:“若三叔说出破解之法,与梁萧说出又有何分别?”她忙急道:“三叔,别上他当!”楚仙流自也明白梁萧的把戏,微笑不语。

梁萧叹了口气,道:“楚前辈也不知道么?唉,难怪只好任凭雷行空撒野,弄得枝残花落,一片狼藉。”楚仙流生平爱花成痴,雷行空施展“雷鼓九伐”,十丈内花木尽摧,令他颇为不悦,此刻梁萧这么一说,他明知是激将之法,也不由冷笑道:“‘雷鼓九伐’何足道哉!‘擢乱六律。铄绝竿瑟’八字,足可破之。”

梁萧一愣:“这老头儿掉什么文?”他转向花晓霜问道:“你知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花晓霜随口道:“这是《庄子》中的话,全句是说:‘擢乱六律,铄绝竿瑟,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竿和瑟为乐器,‘擢乱六律,铄绝竿瑟’,也就是扰乱音乐节奏,销毁演奏乐器的意思!”

楚仙流瞥了晓霜一眼,暗暗点头:“这女娃儿记性了得!”柳莺莺心中却想:“她知书达理,咬文嚼字的本事胜我百倍,莫非梁萧就是看中她这个么?”想到这里,胸中妒意越浓。

梁萧得此解释,心头暗喜,放声笑道:“听晓霜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好比有人打鼓,我把他的鼓打破了,他就没辄了!”雷震大怒,厉喝道:“他妈的,梁萧,你这算不算违约?”梁萧笑道:“我跟人讨论学问,也算违约么?‘铄绝竿瑟’可是楚前辈说得,我打个比方解释解释,也算违约么?”他长于诡辩,雷震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知怎生驳他。

花生得了梁萧言语,瞅了瞅铜鼓,忖道:“是呀,他没了鼓就没法敲鼓。俺不能打人但可以打鼓。”他被雷行空逼得东躲西藏,心里憋得慌,想到此处,身形一敛双拳陡合,由“三十二身相”化为“一合相”。

花生进人这一境界,好似天地万物尽皆被纳入体内,心中生出无坚不摧、无惧无畏之念。他环眼圆瞪,再不是那个憨头憨脑的小和尚,而现出金刚之相。
雷行空见他神色有异,气势大变,不觉心头惊诧,未及转念,花生身形一晃,双拳陡出,不偏不倚,击在雷鼓之上。只听一声巨响,雷行空虎口迸裂,雷鼓去似脱弦之箭,飞出十丈之遥,重重砸在地上。

众豪杰大惊,好事者抢上一看,却见一个大洞贯穿雷鼓上下,拿在手上足可看见脚掌,再摸那破碎鼓皮,但觉坚韧异常,当真为生平仅见。
雷鼓被毁,“七阳棰”没有鼓皮,不能蓄积雷火,便与寻常棍棒无异。雷行空重宝被毁,惊怒难当,丢开鼓槌,展开“奔雷拳法”,呼呼两拳,打向花生。花生一时兴起,打破雷鼓,心中大感歉疚:“他这么生气,俺便让他打两拳,出气好了!”想着他双手护住双目与下阴要害,任凭雷行空“噗噗”两拳,打在身上。

雷行空一招得手,大为惊喜,但见花生退了三步,伸手展足,竟无丝毫伤损,心中好不骇然,咬咬牙,扑上前去,又是两拳一腿。花生退了半步,作“寿者之相”,以手托腮,上身右屈,下身左扭,大金刚神力遍身流动,将拳脚劲力一时化解。雷行空但觉触手之处如中败革,拳上劲力无影无踪,好似落人汪洋大海,更觉骇异,但此时骑虎难下,绝无就此认输之理,大喝一声,合身又上,拳脚若连珠炮一般发出。

梁萧见花生只挨打,不还手,大为吃惊,叫道:“花生,你给人做沙袋,练拳脚么?”花晓霜也焦急道:“花生,你打不过就认输吧!”
二人说话之际,雷行空连出十拳,拳拳着肉,打得噗噗作响,花生一边以“三十二身相”化解拳劲,一边苦着脸道:“俺打破他的鼓,难怪他这么生气,让他打两拳解气也好。”

梁萧听他语气从容,情知无碍,但听他说完,不由啐道:“放屁!那有这种道理,快快还手,一拳把人放倒,大家省事。”
话音方落,只听砰砰两声,花生臀上多了两个灰扑扑的脚印,他匆忙使个‘马王飞蹄’,伸腰展足,将来劲化解,口中叹道:“不成的,师父不许俺打人。”雷行空听出便宜,心中大喜,当下放开手脚,拳脚掌指好似狂风暴雨,直往花生身上倾落。

群豪见雷行空不顾身份,如此对付一个小和尚,大为不齿,议论纷纷,梁萧更是越看越怒,若非限于约定,早已冲上。花晓霜只怕花生抵挡不住,被人打死,惶急之色溢于言表。柳莺莺也不由凝视斗场,露出关切之色。众人虽神色种种,想法各异,但都有一个念头:“这和尚是人不是?被这般拳打脚踢,便是一块精铁也打坏了,他怎还能若无其事。”

雷行空斗到此时,已是横下心肠,情知今日若打不倒这个和尚,从今往后只怕雷公堡声名坠地,再也抬不起头来。一念及此,他奋起精神,又打了十来拳,但他终究年纪不轻,气血不如少年,加之招招全力以赴,不觉有些气喘心跳,拳脚也隐隐作痛。

花生见状便道:“老先生,你若打累了,歇口气再打不迟!”众人一听,禁不住哄然大笑。雷行空退了一步,老脸殷红如血,怒道:“去你妈的小秃驴,给老子闭嘴。”花生听得这话,“嗯”了一声,果然把嘴闭上,众人又是大笑,赌斗俨然成了儿戏,雷公堡一众人都觉颜面无光,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雷行空下台不得,吸一口气,正想再度扑上,却听楚仙流道:“梁萧,你说如何?”梁萧道:“花生既不肯出手,这般拖下去,无休无止。大家就此作罢,算为平手如何?”楚仙流道:“三场中一胜一平,若第三阵你方输了,这胜负怎么计算?”梁萧笑道:“尚未斗过,你怎知我定然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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