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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马蹄-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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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十分悲痛,缓缓站了起来道:
“朱道友为义丧生,我们失去了一位可敬可爱的朋友,我们为他诚致哀悼吧!”
说着他首先望阿哈雅方向,笔直恭立,合袖深揖了三下,然后退向一边。裘海粟也一声不响地深揖了三下,他退后了一步,仰天叹息祈祷道:
“朱矮子,你好好安息吧!我等定要为你雪耻复仇,以仇人的心肝,告慰你在天之灵!”
每一个字,都是发自悲怆冷瑟的弦音,听在耳内令人不寒而栗!
他沮丧地后退一边。剑芒老尼双手合十,深深一揖,面向西天道:
“阿弥陀佛,朱道友你好好安息吧!身后之事贫尼等自会为你料理……”
又后退了一步,耷下两撇白眉,喃喃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晏星寒目光遂又转向莫老甲,想他也会表示一下哀悼的意思的,谁知这个老魔头仍是一动也不动地坐在一边,面色十分难看。他仍在为爱鸟的死而愤怒,同时徒弟下落不明,也是他情急的主要原因。
这时,老猴王西风和西北虎常明也站了起来,常明搓着手窘笑道:
“各位前辈经长途风沙之苦,大概肚子都饿了吧?”
晏星寒看了各人一眼,不客气地说:
“不错!我们都饿了。老弟!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吃的没有?”
常明连连点头道:“有!有!”
他说着回过头来看着落在远处的帐篷,皱了皱眉,目光看向一边始终未曾说话的铜锤罗,由外表上,他认定此人尚可差遣,于是苦笑了笑道:
“来!这位兄弟,劳驾帮帮忙,把帐篷给拉回来,好些东西都在里面。”
铜锤罗不大乐意,勉强站起来,一个劲地皱眉,口中道:“好说,好说!”
常明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二人费了半天劲,才把那个帐篷拉了回来,又帮着给支了起来,里面东西早已乱七八糟。
西北虎常明从里面找出了个大皮囊,里面有干肉脯和硬梆梆的饼,铜锤罗支好灶升了火,烧了些开水,各人吃着冷饼,喝着热水,倒是另有一番滋味。只是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痛,尤其是晏星寒、剑芒大师、裘海粟,他们三人都为着白雀翁的死讯而沮丧。
莫老甲看来似乎较诸三人更沉痛。总之,各人有各人的心事,都不快乐。
草草进食之后,天已大亮了,西风招待着这群不速之客,进入到帐篷之内,六七个人坐了个满地。
西风和常明这一次出来,等于是搬家,所以带的东西不少,被褥衣物都在鞍子上放着。这些东西,都放在马和骆驼的旁边,这时解囊开袋,找出了些毡子被子。几位老人家连日沙漠苦行,连眼也未合过,现在吃饱了,在温暖的帐篷里这一坐下来,可都不想动了,纷纷盘膝棉垫之上,打坐调息。铜锤罗也倒在一边呼呼地睡着了。老猴王和西北虎常明,静静地走出帐外,红红的太阳已经从库鲁克塔格山后面露出了脸,西风看了看天,伸了一个懒腰,吊着那只残废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回过脸来对着常明甩了一下头,常明走了过来,小声问:“干什么?”
西风狞笑着:
“我们可犯不着这么侍候他们,你看看,一个个都跟老爷老奶奶一样。”
常明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小声道:
“那怎么办呢?我也是烦透了,可是这几个主儿,弄翻了可不是玩的。”
西风冷笑了一声道:
“真他妈的倒霉,伤成这样,还得服侍人,这块膏药算是贴上了。”
常明眨了一下眼,把手放在唇边,凑近了些小声说:
“依我看,有他们跟着好些,谭啸就不敢来了,正好叫他们给我二人出一口气……”
他咬了一下牙说:
“哼!抓着了那小子,咱们也给他弄掉几样东西,他不是把我们耳朵给弄下来了么?
哼!咱们把他耳朵也弄下来,另外把鼻子也给他割下来!”
西风冷笑道:
“真要抓住他,还怕出不了这口气?只是,沙漠这么大,往哪里去找他?唉!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朱矮子的话,我太小看他了,才弄成今天这个样……”
说着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常明叹道:
“算了,大哥!你也不必难受了,那小子多少还算手下留了几分情,要不然我们还能活?嘿!不死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西风哭丧着脸,咧了一下嘴道:
“得啦!老弟!就现在咱们这个德性,不去找他还好,要是再去找人家,咳!说句难听的话,那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常明不同意地冷笑道:
“也不能这么说,要是光咱们两个许是不知自量,可是……”
说着伸出大拇指,向后挑了一下道:“还有他们呢!这群老东西正好派上用场!”
西风挤了一下眼,像是突有所悟似的,他往地上跺了一脚道:
“对!这是好办法,有这几个老兔崽子给咱们帮忙,不愁大仇不报。好计,好办法!”
常明吓得“丝丝”直往牙缝里吸冷气,像老鼠似地眨着一双小眼道:“小声,小声呀!你也不怕给他们听见!”
西风回头看了看道:“不要紧,他们听不见。”
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常明往前跟了几步,皱着眉小声问:
“可是那姓谭的小子现在到底在哪里呢?这大沙漠里往哪儿去找他呀?”
西风冷冷笑道:
“这你不用发愁,我们只要在往哈密的道上堵着他,他绝对跑不了,他现在最急着找的是那个哈萨克的姑娘。”
常明翻着眼道:“那个女的也在沙漠里么?”
西风摇了摇头道:“不清楚,不过很可能在沙漠里。”
常明拍了下手道:
“好呀!咱们要是把那个女的弄到手,就不愁不能摆布谭啸了。”
西风晃了一下头,狠命地挤了一下小眼道:
“这话倒是有理,咱们注意留心些,那个姑娘我倒是见过;而且,我有十分把握可以把她给诱过来!”
常明兴奋地道:“那是再好不过了,就这么办!”
西风正要再说话,突然间得身后一声冷笑道:“什么事再好也不过?”
二人猛一回头,却见不知何时晏星寒已立于他们身后,相距不过数尺,二人竟是丝毫没有觉察。当然,他二人双耳被割,头上缠着厚布,影响听力是主要的原因;可是大凡有深奥内功之人,其视力听觉之敏感,更是有异一般,敌人即使自背后也是很难袭击的。可是晏星寒近在咫尺,他二人却是茫然不觉,要是在动手过招上来说,这已经是犯了大忌。
西风怔了一下,目光往西北虎常明脸上看了一眼,二人俱担心先前所说之话为他听了去,那可就难免要糟了,所以他很紧张地干笑了笑,试探着道:“晏老哥!你老不多休息一会儿么?”
晏星寒淡淡一笑,伤感地道:“我不像他们,只要消一下疲劳就行了。”
他目光又向常明扫了一眼,掠过了一个微笑道:
“你二人方才在谈些什么?唉!”又接着道:
“我那朱兄弟,死得可太惨了。”
二人十分庆幸,因为自他话中听出,晏星寒并未听见他们所说的前段话,不禁宽心大放,常明也长叹了一声道:
“唉,可不是吗!老前辈,他死得实在是太惨了!”
他上前几步,很神秘地说:
“老前辈,现在你老不用愁了,那谭啸可就要来了……”
晏星寒一振:“什么?他要来了?谁说的?”
常明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我……”
这家伙有个毛病,一紧张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西风拉了他一下,皱盾道:“算了,算了,还是我来说吧!”
常明退后了一步,西风上前道:
“老前辈,这事情是很靠得住,以小弟判断,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之内,谭啸必将过沙漠入玉门去的。”
晏星寒目光一亮道:“这是真的?你怎么知道?”
西风哈哈一笑,现出极为狰狞的面色,他慢吞吞地说:
“前辈,你可能还不知道,谭啸他还有一个极为要好的朋友,是个哈萨克的女子……”
晏星寒点了点头说:“不错,我知道这个人,她叫依梨华!”
西风怔了一下,讷讷道:“是……是叫依梨华,前辈莫非也认识她?”
“岂止认识?”晏星寒冷冷一笑道:“你接下去说吧,这个姑娘又如何了?”
老猴王西风点了点头说:
“好!好!这个姑娘现在和谭啸走散了,谭啸正在四处找她,所以我敢断定,谭啸刻下已入了沙漠了!”
晏星寒低头想了一会儿,皱着眉毛问:“可是沙漠这么大……”
西风摇了一下手,狡黠地笑道:
“这点大可不必发愁。老前辈,我们只要在入玉门安西的道路上埋伏下来,不愁他不自投罗网。”
天马行空点了点头,徐徐说道:
“计倒是好计,只是这么一来,我们又得打退堂鼓了,再说……”
他脸色带出一种沉怒之色,目光视向二人道:
“二位老弟!你们是老沙漠了,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谁所为?你们可知道,莫教主的男女弟子,还有我等的马匹,全都失踪了!”
西风一翻小眼道:“有这种事?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晏星寒冷笑道:
“事出之时,我们几个人都不在,仅留下莫教主两位弟子押护马匹,谁知……”
西风“哦”了一声,当时暗暗讥笑道:怪不得你们这么狼狈呢!他心里这么想,嘴里可是一点也不敢说出来,目光半侧道:
“奇怪呀!这沙漠里不会再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了呀?这是谁呢?”
西北虎常明眨了一下眼道:“别是狼面人吧?”
西风和晏星寒一齐摇了摇头。西风遂道:
“不可能,他已走了,是护着棺材走的!”晏星寒也点头道:
“不错,他是走了,绝不是他。”
西风忽然想起一人,问常明道:
“在这附近常闹事的,我倒想起了一个人,长毛陆渊!这事情八成是那小子干的。”
常明也怔了一下,拍了一下手道:“对!准是他!”
他哈哈一笑,目视着晏星寒道:
“老哥!这事情你可以放心了,在三天之内,我准能叫他原物归还!”
晏星寒被他们一提,不由也突有所悟,当时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道:
“不错,很可能是他!我想起来了,他曾经假借传书,事实上却是来踩盘子的。”
西风耸了一下肩,冷笑道:
“怎么样?我一猜就是他。老大哥,你也不用愁了,我们怕的是不知是谁,现在既知道了是他,这事情包在兄弟和常明身上,要不了三天,准能把两位少侠及马匹等给要回来!”
晏星寒冷冷一笑道:
“西风,你们休要先说大话,你可知一向出没两广的老怪物——南海一鸥桂春明,如今也来了沙漠么?”
西风怔了一下,摇了摇头。晏星寒又冷笑了一声,接下去道:
“这桂春明很可能就和那长毛陆渊在一块,另外在蒙古的太阳婆,大概也来了,你二人自信斗得过他们么?”
西风张大了嘴,吃惊地道: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都往沙漠里跑?出了什么事情?”
晏星寒哈哈一笑道:
“出了什么事?你没看见我们也是大群地往沙漠里跑么?”
西风望着常明眼珠子直转,过了一会儿,他咬着牙发狠道:
“管他呢!明天往长毛陆渊那里跑一趟,没错!”
常明眨着小眼道:
“长毛陆渊那小子哪配与他们拉交情,这我不相信!西风,咱们明天去一趟,陆渊那小子和咱们还有些交情,他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西风点了点头,晏星寒却微微笑道:
“你二人不要轻举妄动,既然你们有这种关系,倒可利用一下,这事情,我们大家好好商量一下然后再定夺!”
他说着回过头来,二人见他嘴皮微微动着,看出他是在以“传音入秘”的功夫和帐中诸人通话。果然,他嘴皮方停,只见红衣上人和那几个人,都陆续地走了出来。晏星寒面带笑容地说:
“现在似乎有些眉目了,请各位出来商量一下!”
红衣上人大步上前道:“发现了什么?”
晏星寒笑着指了二人一下道:
“这两位老弟,断定莫教主的爱徒及我们的马,都在那个叫长毛陆渊的家里;而且他们都知道陆渊的家,自愿明日去打探一下,各位之意如何?”
莫老甲干瘪的脸,现出了一种惊异愤怒的表情,目射寒光道:“很好,我也去一趟!”
西风龇牙一笑道:
“老前辈,这事情哪用得着你老人家亲自出马,我们两个走一趟就足够了!要真是陆渊所为,他不敢不给弟子我一个面子。”
这时,剑芒大师由鼻中冷冷地哼了一声道:
“以贫尼看来,这事情不一定是那姓陆的所为,他的功夫如何能是莫教主高足的敌手?何况……”
她露出微微发黑的牙床冷笑了一声道:
“贫尼已由那两具鸟尸上看出来,那是被太阳婆的太阳掌力所毙,这其中一定有那个老婆婆的参与,二位施主,这一点你们可曾想到过?”
西风含笑点了点头,很自信地说:
“大师这点可以放心,我二人和他们都不认识;而且和陆渊又有交情,他对我们是不会存有疑心的!”
剑芒白眉微舒,点了一下头:
“这点倒是不错,只是,你们又怎知谭啸没有和他们在一块呢?”
西风扬了一下黄色的眉毛,吹嘘地说道:
“大师,这一点你老更可以一百二十个放心,那小子和我们一块由阿哈雅动身,他在沙漠里人生地陌;再说,他走的路线也不同,绝不可能比我和常明快。”
晏星寒跺了一下脚道:
“对!要去就得快,他们要是会合了,事情就愈发难办了!”

十六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是多么发人深省的一句话啊!在很多时候,这句话常常是被引用在其它方面的,可是此刻,它并不影射别的。瞧吧!西天那一抹朱霞,渲染得多么美?夕阳!总是惹人垂爱的,可是也只是一刹那,它生命的火花,也就是这一会儿了。不久,当黄昏来迎接它的时候,它就显得衰老了,像一个垂死的帝王,把王杖交给了他的后人一样的悲哀。尽管那些追求现实主义的人,为它惋叹;可是,在某些达观人士的眼中,却认为已经够了,已经很够了。他们认为,只要你不是一颗发了霉的种子,在你的一生之中,只要你曾经冒过火花,发过芽,抽过枝……虽然最后老了,死了,唉!唉!那已经很够了,该知足了!
大沙漠是这么的平静,仿佛蚕蛾产卵的卵纸似的。它们的颜色,也是很类似的,我们如果闭上眼睛想一想,没有风、没有云,西天衬着的是漫天的红霞,静静的,库鲁格河在一边缓缓地流着,那景致很美。如果这时候再有几个人行走在其中,那可真是人在图画中了,怎不令人羡慕呢!
一匹年老的骆驼,正由库鲁格河的边沿慢慢地踱了过来。
骆驼的背上,坐着那两个受伤的老头——老猴王西风和西北虎常明。他们头上仍然缠着布,西风的左手仍然吊在脖子上,伤残和年暮,点缀得这两个老人十分可怜!
人之所以英勇豪强,全在精神,相反,一个失去精神的人,就会萎靡、衰弱和憔悴,就像眼前这两个老人一样,他们是病弱而惹人同情的。
记得在早晨,他二人还是豪气十足的,怎么现在就会变了样?说起来,这中间还有个名堂呢!
西风一只手懒洋洋地带着缰,回过头来咳了一声道:“伙计,可是快到了,挺着点儿!”
常明点了点头道:“你别管我了,我知道。”
西风又叹了一声道:
“我生平是什么事都干过,可是作奸细,这还是头一回,要是只对付长毛陆渊那小子,那可是小题大作了!”
常明哼了一声道:
“晏老头子可是一口咬定,说南海一鸥和太阳婆都和他在一块……”
他摇了一下头说:
“我有点不大相信,凭陆渊那小子,他怎么巴结也巴结不上呀!”
西风冷冷一笑道:
“这话倒是不错,只是我们不得不防一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妈的,陆渊这小子,平常见了我,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这次去,倒要看看他怎么招待咱们两个。”
常明轻轻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快到了!”
西风马上缄住了口,猴头猴脑地张望了一阵子。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竹林,靠着河边,有一块草地,草地上有二三十匹牲口在嚼着草,还有两三个汉子在一边看着牲口。
西风怔了一下,小声道:“哟!这是怎么搞的?他这里看样子人还不少呢!”
常明轻斥道:“嘘——”
西风就势把身子向前一趴,倚在驼峰中,口中可就像得了大病似的哼哼起来。
常明也装成全身不得劲的样子,让骆驼踽踽向前走着。
这种情形,立刻把眼前的三个人惊动了,他们一齐站起来,直着眼往这边看着。
为首一人是个高个子,口中吆喝道:“喂!喂!你们是哪儿来的?”
他口中一面喊着,一面跑过来。西风把骆驼拉住,嘴里哼哼的声音,比方才更大了。
那汉子怔了一下,皱眉道:“这是怎么了?两位是……”
常明徐徐抬起了头,冷笑道:“长毛陆渊可是住在此处么?”
汉子又是一愣,点了点头道:“不错,陆大哥是在这里,伙计!你们……”
西北虎常明淡淡一笑,拍了拍西风的肩膀道:
“老哥哥,你可以安心了,陆老弟住在此地,他不能不管咱们……哈!”
西风一阵咳嗽,喘道:“赶紧……赶紧好……唉!”
说着目光向那汉子一瞟道:
“我是老猴王西风,这是我拜弟西北虎常明,和你们陆大哥是老朋友了,你快去通知他一声,就说我们来了!”
那汉子一听,不禁吓了一跳,老猴王和西北虎的大名,在沙漠里妇孺皆知,素日简直是闻名丧胆的主儿,想不到竟会是他二人,当时连脸上颜色都变了。一双瞳子在二老身上转来转去,心说这两块料别是冒充的吧!怎会是这么个德性呢?
西风似乎已洞悉对方心意,当时冷哼了一声:“怎么,朋友!你还不相信么?”
那汉子忙躬身道:
“不是!不是!你老太多疑了,请稍待,容在下入内回禀一声!”
西风咬了一声,眨着疲倦的眼皮道:“那么快去……”
那汉子回头就跑,一面向他两个同伴打招呼道:
“来人是宫老前辈和常老前辈,你们不可失礼,小心侍候着!”
两个汉子还有些莫名其妙,大个子已一溜烟似地跑进去了。
西风小声向常明道:“到了这里不得不端一下子!”
常明问:“陆渊会出来么?”
西风冷笑了一声:“我们连这点威望都没有还行?”
那匹老骆驼也自己停了下来。
等了很久,长毛陆渊还没出来,西风不禁有些怀疑;而且有些愤怒,因为长毛陆渊一向在自己眼皮下面乖得很。以此判来,他听知自己二人大名之后,应该立刻出迎,万无令二人久立门外之理。因此,他十分惊怒,咳了一声,看着那两个大汉子道:“你们陆大哥不在家么?”
其中之一道:“在!在家!”
西风翻了一下眼皮道:“既然在家,怎么不出来呢?”
其中一个瘦子傻里呱叽地摇了摇头道:“我怎么知道?”
老猴王西风正要发作,却见由竹林中一条碎石路上跑出了两个人,一个是方才进去的那个汉子,另一人却不认识,是一个黄脸的小个子。
除二人之外,并不见长毛陆渊本人。
西风和常明更是打心眼里不高兴了。这时只见那汉子边跑边挥手道:“二位快请!
快请进!”
西风怔道:“陆老弟没在家么?”
说话之时,二人已跑至近前。那汉子咧口笑道:“在!在!陆大哥因有贵客在家,不及分身……”
他笑着用手指了一下随来的那个黄脸小个子道:“所以特别派李爷代迎二位。”
那小个子穿得挺体面,一身绸子衣裳,这时一抱双拳道:
“在下地老鼠李方,二位老人家请随在下入内好好歇歇吧!”
说着,一双老鼠眼睛在二人身上转着,翘着几根黄胡子,很惊奇地说:“怎么啦!
二位都挂了彩啦?”
二老耳中还从没有听说过有他这么一号,心中已是不大乐意,偏偏他这一问,正是犯了忌讳,常明生恐西风发怒,把事情弄糟了不好收拾,当时忍着怒道:
“好说,好说,既如此,李老弟你头前带路吧,我们也不下来了!”
李方嘻嘻一笑道:“常爷你就不用客气了!”
说着转身前导。西风一肚子的不乐意,只是也不好发作,尤其是听说陆渊有客,心中已有些紧张,所幸胸有城府,当时并不显在脸上。李方前导着他们,由碎石小路直走下去,进了大门,就见长毛陆渊含笑站在厅门口,远远的抱拳笑道:
“难道,难得!二位稀客,今天怎会想到来访小弟了?快请!快请!”
二人一听这种称呼,内心可就更不大得劲了,原来过去长毛陆渊在二人跟前,一向是以晚辈自称的,今天竟改了称呼,居然以平辈论交,以“小弟”自居,这怎不令二人惊怒?
常明冷冷一笑道:
“老弟台,你现在是贵人了,老朋友来访,居然出也不出来一下,哈!你太不够朋友了!”
西风也是满脸不屑的味儿。陆渊看在眼中,焉有不知之理?只是他却是偏偏的好涵养,哈哈一笑道:
“二位这么说,可是透着见外了,知者不怪,二位老哥多原谅。”
说着抱拳又是一躬,直起腰来浅笑道:
“李方,你搀二位老哥下来,他们怕不大得劲吧!”
西风冷哼了一声:“不敢当!我还能动弹!”
说着翻身下了骆驼,常明也跟着飘身而下。李方拉着骆驼向后面走了。
长毛陆渊一只手拉开了厅门,很客气地道:“二位老哥请!”
西风和常明大步入内。他二人本是一肚子的不高兴,可是因想到此行的任务,不得不暂时忍着气,装作一派自然地进至厅内。
长毛陆渊的家,他们还是第一次来,对于厅内那些豪华的摆饰,不禁十分惊讶。坐定之后,陆渊命人献上茶,然后才微笑道:“二位老哥因何落得如此模样?”
西风苦笑了笑道:“唉!兄弟,别提啦!”
他扫了常明一眼,又摇了摇头道:
“我们是被那小狼崽子暗害了……他和我一直有仇,你大概知道,是吧?”
陆渊皱了一下眉道:“这我知道,不过,不对呀!”
西风和常明不禁全是一怔,互相对看了一眼,生恐露出了马脚。长毛陆渊接着问道:
“我听说他护着棺材入中原去了,怎么会又……”
西风长吁了一口气,哈哈一笑道:
“这就不对了,他暗算了我们,生怕我二人报复,所以才假借护棺远逃,这小子……”
长毛陆渊肚里暗笑,心说:妈的!你们真把我当成白痴了,装得倒挺像的!可是他却早有准备,闻言后并不说破,反倒装作突有所悟的样子道:“哦!我说呢!”
然后他现出十分同情的样子,瞪着眼说:
“这事情老哥哥怎么不早打发个人,告诉我一声呢?要是兄弟知道,妈的,我们几十个人,怕他个卵,早给他干上了!”
西风心中一动,瞟了常明一眼,心里说:这小子倒是挺够义气的。当时叹了一声道:
“没想到嘛!早要想起了老弟你,还能有这种事吗?”
然后他试探着说:
“要是我那个小兄弟没走就好了,他倒是咱们一个好帮手。”
说着一双黄眼珠子在陆渊脸上转着,仔细地察看着对方的神色,可是陆渊却是一派茫然之色道:“老哥哥,你那小兄弟是谁呢?”
常明却在一边答腔道:“他叫谭啸,你不认识。”
长毛陆渊心中暗喜,心说桂老头子真是料事如神,这两个老小子,是做奸细来的,当时一摸头,睁着大眼道:
“我怎么不认识?我们在沙漠里还碰过头呢!”
西风怔道:“你们认识?”
“唉!怎么不认识呢!”
“那么,他上哪儿去了,你清楚吗?”
“这个……不大清楚……”
长毛陆渊茫然地摇着头。西风看了常明一眼,身子前倾,小声地说:
“我们老兄弟两个来,一是为好久没看见你了,想在这里住几天,顺便养养伤,另外还有件事,想托一托你。”
陆渊龇牙一笑道:
“老大哥,你给我还来这一套,你老哥哥的事,交待一句就行了,还用得什么托不托吗?”
西风哈哈一笑道:
“老弟,你真够意思。不过这也说不上什么大事,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
陆渊眨了一下小眼道:“到底是什么事呢?”
西风一只手架在唇边,小声说:“我那谭兄弟临走之时,拜托我给他找个人……”
他更小声地说:“是个姑娘。”
抬起了头,咧口一笑,放声说道:“是这么回事,知道了吧?”
然后一只手在腿上搓着,皱着眉毛道:
“沙漠这么大,叫我怎么找呢!那姑娘还不是汉人,而是个本地哈萨克的姑娘,麻烦得很!”
西北虎常明也拧着眉毛帮腔道:
“所以我们俩一商量,在沙漠里,你摸得比咱们两个熟,你也许有办法,就找上你来啦!”
长毛陆渊哈哈一笑,大声道: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件事!哈哈!这真是巧极了!二位不用操心,这件事包在小弟我的身上,绝对错不了,哈哈!”
二人心中一阵狂喜,对于依梨华的下落,他们想不到会这么容易地打探了出来。西风瞠目问道:“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
陆渊露出了两颗门牙,深意地笑道:
“老哥哥,你们所要找的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兄弟舍下。”
西风不禁一下站了起来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陆渊双手连接,哈哈笑道:
“老哥你请坐下,你们所说的不就是那个叫依梨华的哈萨克姑娘么?”
西风和常明连连点头,西风道:“是她,是她,她现在在哪儿呀?”
长毛陆渊双手搓着,咳了一声,笑得眼角起了鱼尾纹,向二人看了一眼,回过头来喊道:“三巴!三巴!”
门帘掀处,闻三巴走了进来,先向西风和常明深深一揖,笑道:“二位老前辈来啦!
看,我还不知道呢!”
二人都知道,他是长毛陆渊手下最得力的一个助手,当时微微欠了欠身,常明连说: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陆渊眯着眼笑道:“三巴!你去把依姑娘请出来,就说有贵客要见她。”
闻三巴嘻嘻一笑道:“好,我就去,这姑娘在后院里喂鱼呢!”
说着转过身子就走了。西风顿时愣住了,他问:“怎么,她就在你这里?”
陆渊一晃头道:“怎么不是?来了有几天了!”
西风扭脸看了常明一眼,二人一阵狂喜,可是立刻又显得有些紧张,因为她来了,到底对她怎么说呢?要怎么才能把她骗到自己这边来呢?”
思虑之间,已听到内间有人边走边说道:“谁找我?陆大哥!等会儿,我得洗洗手。”
那声音可是嫩,西风一听已知是她。常明皱了一下眉道:“这不是吧,我们说的是一个哈萨克的姑娘!”
陆渊挤着眼直笑,西风却点点头道:“不错,就是她,她汉语说得比我们还强呢!”
西北虎常明心里可是透着稀罕,因为就他所知,本地别族的姑娘,能说汉语的很少,能够说这么好汉语的,更是没见过一个。
老猴王西风这时呷了一口茶,脑中在盘算着见面的说辞,陆渊却哈哈一笑道:“大姑娘许是怕生,我进去找她去!”
说着正要站起来,却见门帘掀动,走进来一个细腰肢大眼睛白皮肤的少年。
西风和常明全是一怔,仔细一看,西风才认了出来,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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