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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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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晚宁:“……”
  “你买了什么?”
  少年的耳根便都红透了,赧然地答:“不是买的,我没有钱……”
  楚晚宁怔了一下:“是你自己做的?”
  墨燃垂下头,两栊睫帘如云雾,小声地:“嗯。”
  未等楚晚宁答话,他又急急忙忙地说道:“要不算了,其实特别特别丑特别丑!”一迭声,末了仍觉得不够,鼓起勇气重新望着楚晚宁的时候,又用力补上一句,“特别丑。”
  楚晚宁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事实上是诧异而惊喜的。
  他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亲手做的礼物。
  但他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也不好意思笑,只得把脸绷得更紧,生怕被这个刚入门的小徒弟看出心底沁润的清甜。
  他轻咳一声,斟酌着开口:“那,做都做好了,再怎么丑,也当给我看看吧?”
  最终墨燃还是把手帕拿出来,想要双手呈上,又觉得方才一番折腾,手帕早已皱了,便手忙脚乱试图抚平。
  正是脸红如烧时,一只修细匀长的手伸过来,将那块为难死他了的帕子接了过去。
  一切兵荒马乱,就此偃旗息鼓。
  墨燃傻愣愣地,不由地“啊”出了声:“师尊,真的很丑……”
  那时候楚晚宁尚未对墨燃生情,只记得那双黑到发亮的眼。湿漉漉的,犹如花上甘霖,很好看。
  情有时疾如雷光电闪,有时又慢如滴水石穿。
  楚晚宁是后者,他是被少年人一点一滴的温情给透了心,当时一瞥一笑不觉有多激烈,后劲却足。
  待到猛然惊觉时,此柔情已成泥淖,他深陷其中,从此有力难拔。
  “是手帕?”
  “嗯……嗯嗯。”
  白方巾,天蚕丝,边侧绣着海棠花,针角仔细结实,生涩到有些可爱。
  楚晚宁一颗空谷般的心忽然被触动,谷内有了流泉,泉上飘着落花,他瞧着那方手帕,良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是第一次收这样的礼。
  送礼的人见他不言语,还以为他不喜欢,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是照着画本上的图样绣的,其实……呃,其实这个样子的手帕镇上就有的卖,也不贵。绣的也……也比我好看多了。”
  他最后都有些急了,想要把手帕要回来。但楚晚宁比他快一步,已不动声色地收到了袍襟里。
  “不像话。哪有拜师礼送出去,再要回来的道理?”
  皱巴巴的帕子,还有墨燃的温度,确实很丑,去无常镇,同样款式的十个铜板可以买到八块。
  可就是觉得珍贵,不想还。
  于是那就成了墨燃这辈子第一样赠与楚晚宁的礼物。中了蛊咒之后,这段记忆也好,这方巾帕也罢,就都被墨微雨遗忘。
  楚晚宁脸薄,不善言辞,后也不曾特意提点,但见墨燃对师昧越来越上心,鞍前马后围着打转,送过的东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便愈发沉默,不愿再让墨燃轻易瞧见这块帕子。
  那是墨燃随意施舍与他的东西,而他敝帚自珍着。
  他想起来了……
  地魂融合,带来往事。如这样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楚晚宁都慢慢都想起来了。
  他起身,比任何时候都愤怒,都急切,都悲伤,都痛楚——
  他的手在发抖,他终于知道了一切的真相,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其实,不止是被冤枉的童年。
  也不止是受了师昧的蛊惑。
  远不止与此。
  但这些最重要的记忆,都被师昧的咒诀压了下去,二十年,两辈子,竟无一人知晓这件事最初的模样。
  直到今天。
  真相,真相……
  这些才是最终的真相!
  蛟山已无人相阻,楚晚宁顾不得其他,他疯了般自山脚奔去,他到了最近的村镇,问了墨燃的去向。
  “那个墨宗师?”村人不知楚晚宁身份,粗声粗气地说道,“什么狗屁宗师,就是个表里不一的禽兽。”
  表里不一,禽兽……
  罪人……
  暴君。
  眼前晕眩,两世倥偬,前世的踏仙君在朝他咧嘴狰狞,此生的墨微雨在朝他垂眸浅笑。
  不是的。
  真相不是这样。
  楚晚宁苍白着脸问:“他在哪里?”
  “天音阁啊。”村人说道,“上修界下修界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个人犯了滔天的罪行,今日就要被生挖灵核,得到应有的惩罚啦!”
  如山石崩裂,震得颅内嗡鸣。
  “何时行刑?!”楚晚宁问的太急切,凤目闪着激越的光辉,倒让村人吓了一跳。
  “记,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午时?”
  午时……午时……他看向晒场旁的日晷,蓦地色变!
  升龙符破空而出,掀起的狂风惊浪中,楚晚宁喝令纸龙带他乘奔御风,去往赶往齐地。纸龙初时还想与主人饶舌拌嘴,却惊觉楚晚宁眼中竟有水汽。
  小纸龙惊呆了:“……你怎么了?”
  “帮我。”
  从未见过楚晚宁这般神情,它竟不知如何是好,只道:“本座从来都没有不帮你呀——哎呀,你不要哭。”
  楚晚宁咬着后槽牙,狠戾的,却已是个空空的架子。
  那真相是蛀虫,将他的脊骨咬断。
  “我没有哭,带我去天音阁,再晚就来不及了!”
  “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救人。”颤抖停不下来,明明不想哭的,明明从来不愿意哭的,但泪水却终究淌了下来,楚晚宁狠狠抹了抹通红的眼。
  “救一个被错判了的人。”
  “……”
  “如果这世上有人应当被生挖灵核,受万人唾骂,那不该是他。”楚晚宁沙哑道,“我要替他沉冤。”
  纸龙没有再问,它载着他,化作通天彻地头角峥嵘的巨龙,破空吟啸,冲天奔翔,风动群岗,一时间耆须飘摆,寒雾击碎,在湿润的云海中腾飞。
  楚晚宁坐在它的龙角旁。
  强劲的气流拂过他的面庞,九天之上冷的惊人,指尖的血都像是要被冻僵。他看着前方,看着重重叠叠的云雾,层峦叠嶂的群山,川流不息的江河,人间种种譬如昨日,在下方一掠而过。
  其实自苏醒的那一刻起,他就是疯狂的,是麻木的,是破碎支离的。
  此时缓下来,他才彻彻底底被那些往事所带来的悲楚所浸没。他蜷在龙身上,慢慢蜷缩起来,慢慢将脸埋入手掌。
  风很急,猎猎吹过耳边。
  他们要审墨燃,他们要剖他的心,碎他的灵核——
  十恶不赦,罪当万死。
  不是的。
  风声那么大,足以遮掩一切凡人的喜怒伤悲。
  天高云阔,楚晚宁终于在这朔风之中失声痛哭,这两次浮生……踏仙君也好,墨宗师也罢……
  原都不当如此。
  墨燃有句话说的对。
  那通天塔下的一拜,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日头渐高,天音阁外铜壶滴漏到了某个刻度,女官一击钟罄,高喝道:“午时至——”
  雅雀惊起。
  “行刑!”
  登上刑架,仙索捆缚,除落外袍,敞开衣襟。
  木烟离神情冰冷,持着她的神武匕首,款步上前,在墨燃眼前站定。
  “今予君刑,望君悔过。”
  唇齿启合,念天音阁古老之吟。
  “天音浩荡,不可有私。
  天音之子,不可有情。
  天音渺渺,不可渎神。
  天音有怜,以敬众生。”
  她垂眸向墨燃致礼——是送别意。
  而后,拔刃出鞘,花火飞溅,神器嗡鸣,金羽四散。匕首的光泽映亮她的双眼,那里头没有丝毫感情。
  下面有人捂住了眼,有人伸长了脖,有人闭目长叹,有人拍手叫好。
  众生百态,不过尔尔。
  “行,灵核生剖之天罚。”
  手起刀落,血花四起。
  死寂。
  继而台上有人失声而喝,声震九天:“哥——!!!”
  红色的,鲜红色的血液滚烫流出,神武没入他的胸膛。墨燃睁着眼,初时竟无知觉,而后才木僵地低头,望着血肉狰狞的心脏。
  他嘴唇翕动,剧痛开始像烟花炸开,眼前是光与影在激烈翻沸。
  “咳咳!!”
  血从口中涌出,滴滴答答,铁腥味。
  天地浩荡,就此化作凄红的海。
  可是错了,都错了。
  楚晚宁御龙而飞,离齐地越来越近。
  他曾以为墨燃淡漠自己,游戏人间,那是因为怨恨,因为心生怨怼。
  他曾以为墨燃在一次次的责罚下,训斥中,已渐渐将两人初时的温和遗忘。
  其实不是的,那些记忆一直都困囿在墨燃的魂魄里。
  他看见了。
  楚晚宁看见墨燃最深的内心,在八苦长恨花的镇压下,皆是过往的深情厚谊。
  那一年,墨燃还如此青稚而洁白,他还有一颗温热而康健的心脏,在胸腔下搏动着。那一年,他看着新拜的师父立在漆木轩窗边,朝他侧过脸,瞳色淡,说道:“墨燃,过来。”
  走近了,面前是笔墨纸砚。
  “听尊主说,你尚不知该如何书写自己的表字。提笔,我教你。”
  他教他,音色浅淡,如窗外那枝杏花,开得出尘空幽。
  “尊主给你的表字是微雨,与你之名正是反意,我写一遍,你瞧仔细。”
  于是,横平竖弯勾,师父笔锋遒劲,小徒弟懵懵懂懂地立在旁边学着。
  “多写了一个点。”
  “这次又少写了一个点。”
  两个字教了五遍,才歪歪扭扭勉强写对,但寒碜如鬼画符,丑的要死。楚晚宁从未见过如此蠢笨的徒儿,不禁有些气闷:“……很难吗?”
  不难。
  但那时墨燃不敢告诉他,其实是因为他低眸写字的模样太好看,他贪得无厌,所求甚多,于是故意多写一笔,少写一划。
  赚他好再教自己一遍。
  “好难呀。”
  楚晚宁便瞪他:“你认真看着,不要嘻嘻哈哈。”
  墨燃就抿着嘴笑,真心实意地苦恼着:“那,师尊你再写一遍,再教教我。”
  他真的很喜欢那低头一瞬,凤目斜飞。
  只要楚晚宁握着他的手教他,他便能聆听到窗外海棠花开放的声音。
  行刑台结界高筑,天音之判,无人可阻。
  神武匕首锋锐断金,能明主人心意,木烟离神色寡淡,仿佛听不到墨燃的粗喘,也看不到那人苍白如尸的脸庞,更瞧不见墨燃额角暴突的经络,嘴角淌落的鲜血。
  她只执行神武之秤的判决。
  生挖灵核。
  匕首扎入心脏,迅速在血肉之中纵横,探得灵核残片,便蓄力挑出——刀尖锋利,难免割落血肉。
  她浑不在意,把血肉与那散发着莹莹光辉的残片,一同掷于旁边侍从端着的银盘里。
  疗愈女修即刻上前,止住汹涌的血,贴住痉挛的心脏,令他不至于就此身死。
  天平对他的判决是生挖灵核,所以天音阁会护他周全,至少不死在台上,不死在行刑过程中。
  他们让他醒着,以防分不清是痛到昏迷还是濒死,于是墨燃看着自己的心脏一次次被剖开,探寻残片,再被暂时镇住,愈合。
  一次又一次。
  薛蒙已经崩溃了,他在嚎啕,脸埋入掌心,泪如雨下。
  “哥……”
  痛到魂识模糊,筋络根根暴突。
  但竟觉得终于解放。
  木烟离每一刀落下,将他的心脏刺开,挖出残片,他都觉得前世罪孽,满手血腥又淡去一点。
  是不是痛完了,就能得到原谅?
  是不是剜尽残存,就可以回到从前?
  可从前又是哪里呢?
  若是回到通天塔下拜师的那一天,他依旧是假的死生之巅公子,母亲也已活活饿死,那幸福依旧是镜花水月。
  若是回到幼时柴房,那段只有他与段衣寒相依为命的岁月,他又怕阴错阳差,从此遇不到楚晚宁,这幸福亦会是憾恨的。
  他回首往事,此刻竟无法从那两辈子的人生当中找寻到一个真正可以心安理得从头再来的节点,他竟找不到一段真正无忧无虑,衣食饱暖的日子,哪怕一天也好。
  他这两次人生,四十余年,竟无一夕安宁。
  木烟离道匕首仍在血肉之中深埋,替天行道。
  他知道自己灵魂腥臊肮脏罪无可赦,天道往复,判决总会来到。
  可这一刻,他忽然就有些酸楚。
  他想要母亲,想要师父,想要弟弟,想要伯父伯母,他想要一个家。
  但是,大概他实在太贪心了,想要的那么多。
  所以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有。
  他已知的幸福,既得的温存,到头来都是假的,斗不过篮中水,掌中沙。
  他用尽了所有去弥补,却什么都得不到。
  他在人生的长河旁,抱着他小小的,湿漉漉的篮子,他蹲下来,篮子是空的,他呆呆望着江潮奔涌,逝者如斯。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只有这一只小破篮,他拿着它。
  网一场注定会碎的梦。


第276章 【天音阁】我来殉你
  刑场庄严。墨燃的灵核残片被不断地掏出; 挖尽。
  一片又一片。
  他死死忍耐着; 发了狠地忍着,偿罪是一回事,示弱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愿在木烟离面前唤痛; 他如磐石。
  痛楚太深,苦海浮沉。
  忽然间,惊闻一个声音,春雷般在颅内炸响。
  “墨燃!”
  不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他……
  一定是自己太痛苦; 心生幻觉; 神识迷离。
  “墨燃!!”
  周围渐起喧嚣; 似乎有人在惊呼; 在嚷嚷,天空起疾风,木烟离的手也停了下来。
  墨燃颤抖着,尽了最大的力气抬头——
  他看到他的神祇御龙奔策; 自高天俯冲而落。
  他看到他的神祇白衣招展,恍若谪仙。
  离得近了,峥嵘龙角旁的那张面容变得清晰,墨燃的心骤然抽疼,比刀子戳他更让他痛楚。
  他看到他的神祇在哭; 楚晚宁……在哭啊。
  “师……尊……”
  胸腔的创口血流如注; 墨燃挣扎起来; 环扣叮咚。
  楚晚宁跃下巨龙,在落到刑台结界前的一瞬,纸烛龙便化作一道夺目金光,回到符咒中。
  “玉衡!”
  “师尊!”
  “玉衡长老!”
  死生之巅的看台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其余几个门派的人也纷纷惊起,就连布衣百姓也惊愕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北斗仙尊吗?”
  “是墨燃的师父!”
  “他们不是说一刀两断了吗?”
  楚晚宁的眼眶原本就是红的,在看到银盘里的鲜血与灵核碎片时,更是崩溃。
  他喉间沙哑,想说话,可还没开口,便已哽咽。
  “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四下哗然。
  “他在说什么?”
  “他疯了吗?墨燃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啊!”
  每一句话都像尖刀在割楚晚宁的心,每一声指责都像锥子没入楚晚宁的胸膛。
  痛极了。
  楚晚宁看着天音阁结界里,那个黑眸润湿,默默凝望着自己的男人,那个被开腔剖心,灵核俱损的男人。
  那个到千夫所指时,竟还不知自己蒙冤的男人。
  那么傻。
  楚晚宁嘴唇翕动,浑身颤抖。
  他的手贴上天音阁的透明结界,他哽咽着:“判错了……判错了……”
  别拿匕首扎他,扎我吧。
  扎我吧……
  都道踏仙君无情,墨微雨苟且。
  前世,人人口诛笔伐,盼不得他死。今生,日夜忐忑难安,逃不过内心谴责。
  可真相又有谁知?
  木烟离似是心有所急,最初的惊愕过后,便又立刻举起了尖刀,刀尖滴着血,星星点点。
  墨燃喃喃着:“别看。”
  噗嗤一声,匕首再次入心房,血流喷涌。
  楚晚宁的瞳孔猝然收拢,半晌后,爆裂般的,嗓音嘶哑穿云:“不要——!!!”
  金光瞬世,罡风涌起。
  天问应召而出,一鞭劈落,天音阁维持结界的数十高阶弟子竟都无法承受这一击,纷纷吐血跪地,结界刹那崩裂。一片夺目光华中,楚晚宁持着自己火花四溅的神武,径直朝刑台中央掠去。
  “有人要劫囚!”
  “楚晚宁要劫囚!!”
  木烟离立时把硬盘中的灵核残片纳入乾坤囊,扭头厉声下令:“拦住他!”
  “是!阁主!”
  天音阁金色的浪潮一拥而上,与楚晚宁的灵流激烈碰撞,看台上的修士们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楚晚宁如此模样——
  疯狂的,悲怆的。
  再也没有了理智。
  眼见得楚晚宁越逼越近,木烟离低声咒骂,眼中闪过寒霜,最后剜出一片残破灵核,收入乾坤囊中,而后衣袍猎猎,回身与楚晚宁对招。
  “楚宗师,你当真救他?你想清楚了,这一步走下,从此千秋骂名,你与他都要扛着!”
  剑光照亮木烟离的杏眼,她瞪着他。
  天问绞杀住木烟离的佩刃,霎时流光四溅。
  楚晚宁一字一句都是咬碎的:“那就、让我陪着他!”
  正史工整,谱尽英雄。
  但我只想与你在一起,躺在暴君传里也好,烂在凶煞榜上也罢,都是好的。
  我不想后人提起我们的时候,奉我为神,指你为鬼。我不想后世书载这一段时,写你我反目,师徒成仇。
  若我不能为你沉冤昭雪。
  墨燃,墨微雨,踏仙君。
  我愿意和你一同受万世唾骂。
  地狱太冷了。
  墨燃,我来殉你。
  云气聚合间,炫目的光影已看得人一片缭乱。
  台上台下更是惶然不知所以,混乱间,只听得“铮!铮!”两声,天问猛地将捆缚着墨燃的锁链劈断。
  墨燃一下子跪伏于地,落入楚晚宁温热的怀里。
  他的血刹那染红了他的白衣。
  从一开始就没有落泪,被剖胸挖心也不曾哽咽的墨燃在此刻终于溃不成形,他的手颤抖着抬起,又垂落。
  他是那么想抱住楚晚宁,又那么想把楚晚宁推开,他热切奢望着与楚晚宁碧落黄泉不分离,又深切渴望着楚晚宁的一切都是好的,永远干净,与自己的肮脏无关。
  所以他不知道究竟该抱着,还是该分离。
  一双手颤了那么久,最后小心翼翼地捧上了楚晚宁的后背。
  墨燃哭了。
  他说:“师尊……为什么不怪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楚晚宁只觉得心疼得要命,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再也顾不得周遭目光,众人注视,千言万语,竟不知先说什么才好。
  “我那么脏……会把你也弄脏的……”墨燃低声地,字句都是浓郁的血腥味,他越哭越伤心,在他人面前从不示弱的这个男人,在楚晚宁怀里却再无铠甲,“可是我也怕你不要我了……如果连你也不要我,我就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碎的明明是墨燃的灵核,刺的是墨燃的心。
  可这个时候,楚晚宁竟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痉挛,被凌迟撕碎,血肉模糊。
  原来一筋一骨,都已紧密相连。
  周围天音阁的大批修士围拢,重重裹挟着他们,步步紧逼。
  楚晚宁白衣染血,一手提着天问,一手抱着墨燃。
  人世间许多的黑白是非,其实并不容易说清道明。
  自以为是的正义太多了。
  居心叵测的算计也不少。
  所以,屈子怀沙,汨罗水泣。武穆含冤,风波遗恨。
  他们还能被还与清白,可更多的少年丹心呢?不是每一笔冤罪都能被吐露,还有一黑到底,永无翻案之机的人。
  楚晚宁抱着墨燃,他轻声说:“别怕,我不会不要你。”
  “师尊……”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生或者死,我带你回家。”
  失去了疗愈咒术,墨燃的意识越来越昏沉,心脏也越来越痛,但听到这句话,他整个人都是一震,继而嘴唇翕动,眼泪滚落,却笑了。
  “你待我那么好,我的篮子是满的……我很高兴……”他顿了顿,声音渐渐轻落下去。
  “师尊,我好困……我冷……”
  楚晚宁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抱着墨燃的那只手更用力,源源不断地把自己的灵力送进去,可是没有用。
  就和前世,昆仑山巅,踏仙君抱着将死的自己,试图救他性命一样。
  没有用。
  楚晚宁很心焦,凤目湿红,眼泪无声地滚落,却还摸着他的头发,侧过脸,亲吻了他湿冷的额角,沙哑道:“别睡,你跟我说说,什么篮子?”
  那些围近的人脸上满是警惕,鄙薄,森寒,戒备,厌憎,恶心。
  但那又怎样。
  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声名,尊严,性命。
  两辈子了,他都眼见着墨燃堕入深渊,却束手无策。他只觉得那么痛苦,觉得自己是那样失败。
  是他来迟了。
  墨燃轻轻地,意识已渐涣散,血越流越多,身子也越来越冷,他轻轻地说:“我只有一个小篮子……小篮子里有洞……是空的……捞了很久……”
  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
  青白的嘴唇嗫嚅着,呜咽。
  “师尊……心好疼……”
  “你抱抱我,求求你。”
  楚晚宁心痛如绞,只不住地说道:“我抱着你,不疼了,不疼了。”
  可是墨燃已经听不到了,墨燃的意识已经混乱。
  都是乱的。
  像多年前柴房里那个无依无靠,衣食不足的孩子,像乱葬岗上,那个母亲腐烂尸首旁跪地嚎啕,失声痛哭的孩子。
  像再也回不到过去的踏仙帝君。
  像通天塔下,那个孑然孤寂的身影。
  像仗剑独行等他回魂的墨宗师。
  像大雨夜里,那个蜷在卧榻上湿润了枕的男人。
  “我好痛……真的痛……”
  “师尊,我是不是都还清了?我是不是已经干净了……”
  越来越模糊。
  “师尊。”
  最后,那个赤子,少年,恶魔,暴君,那个小小的徒弟,哽咽着,慢慢的,声若云烟。
  “天黑了,我好怕……我想回家……”
  楚晚宁一直听他说着,此时此刻,已是泣不成声。
  墨燃,墨燃,你为什么那么傻?
  什么还清,什么干净……
  是我欠的你啊。
  谁都不知道真相,连你自己的记忆也被抹去。
  可我却终于知道——
  我终于知道,你只当了我几个月的徒弟,却用了两辈子,在保护我。
  背着所有骂名、罪名、误解、诬蔑。
  被迫变得疯狂、疯魔、嗜血、污脏。
  若是没有你,今日跪在这忏罪台上的人,就应当是我,被挖心的人……也会是我。
  是踏仙帝君用自己的魂,护住了晚夜玉衡。
  从此他永堕黑暗。
  而他长留光明。
  都错了。
  而就在此时,天音阁的精锐犹如兜兜转转许久的猎豹,终于破空出,利爪撕裂空气,百余人朝他们扑杀来!
  天问金光烈至苍白,白到刺目。
  “杀了他们!”
  “拦下他们!”
  楚晚宁闭目。
  四面楚歌杀声震天——
  周围人群起而攻之,剑影血光里,楚晚宁蓦地睁眼!而后他单手一沉,五指张开,刹那罡风卷起,他厉声喝道:“怀沙,召来!!”


第277章 【天音阁】本座孤寒
  随着这一声喝,那把金光暴烈的杀伐凶刃应召而出; 煞气欺天!
  众人纷纷色变; 天音阁的高阶弟子也被慑得往后退了一步; 但随即仍硬着头皮喊道:“不许后退; 不能错放!”
  “此等祸患怎能留着!必须斩草除根!”
  双方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空气绷到了极致——
  “动手!”
  声如水滴,落入油锅,刹那喧嚣一片!只见法咒和利刃从四方向刑场中央劈斩,而楚晚宁手擎怀沙,金光破云铮铮格挡。他以一人之力,面对着潮水一般从涌袭而来的修士,凤目里剑气与血花交相辉映,镇得他一张脸犹如修罗。
  他护着墨燃,以一柄剑; 以血肉躯,以一条命,和从此之后所有的清白。
  没有人听他解释,没有人愿意放两个绝境中的困兽一条归路。没有希望,没有救赎,没有信任,没有光芒。
  他们最后所有的东西; 只剩下彼此。
  “墨燃; 再忍忍; 我带你走。”
  忽然一道厉咒猛地击中了楚晚宁的胳膊; 刹那间鲜血狂涌,伤口深可见骨。但楚晚宁只是咬了咬下唇,便猛地一剑挥出——
  “快闪开!”法场上的修士惊呼道,“闪开!!”
  怀沙有惊天之势,这一剑下去轰然巨响,沙石漫天,剑气交错纵横,在地上劈出数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木烟离嗓音尖利:“楚晚宁!你眼里还有没有天道!”
  “……”
  见他不理,木烟离愈发震怒,厉喝:“你难道想公然与神嗣作对,违逆天意?!”
  看席上也有人喊道:“北斗仙尊,你收手吧。你要做修真界的重犯吗?”
  怀沙的爆裂煞气下,周遭竟无人可立刻近前半步。
  楚晚宁终于侧过半张脸来,看了天音阁的修士们一眼,然后说:“……我已经是了。”
  说罢,他咬牙负起奄奄一息的墨燃,把血肉模糊的男人架在自己肩头,哑声道:“别怕,都结束了。我们走,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可是他望向前方,在他面前的此刻已是一条尸骨纵横的血路。他杀了天音阁的修士,那些残肢断躯后面还有更多红了眼的死士蔓延上来。
  家在哪里呢?
  他们无处可去了,只有地狱能投。
  他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才终于得以脱身。带着墨燃御剑腾出九霄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抖。他从来没有夺去过这么多无辜的性命,他身上此刻染着墨燃的血,自己的血,更多的是天音阁死士的血。
  脏了。
  脏到了骨子里,再也洗不掉。
  云气在眼前聚散,天地间茫然一片。
  该去哪里?
  蛟山是断不可能的,龙血山也不再安全……死生之巅……他怎有颜面再拖累死生之巅。
  “师尊……”
  听到耳畔这一声喑哑呻吟,楚晚宁蓦地回头,对上的是墨燃白如金纸的脸:“你……把我送回去吧。”
  “说什么胡话!”
  墨燃却只是摇了摇头:“你已经来找我了,你没有不要我。”他十分勉强,也十分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尽管他的眼神光都已有些涣散了,“这就够了……我是有家的……够了……”
  “送我回去吧,送我回去……你还有退路……”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睫毛也渐渐地垂了下来,可是他仍攥着楚晚宁的衣袖,不住地呢喃着重复,“你还有退路的……”
  “没有。”楚晚宁心如刀割,他反扣住了墨燃冰冷的手掌,将他整个拥入怀中,“我没有退路,我哪里都不会去。”
  “……”
  “我陪着你。”
  若是从前,墨燃能听到楚晚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一定会狂喜,会开怀,可是此刻他听到这句话,他竟是茫然而不知所措的。他抬了抬手,可他尽了所有的力气,也只是抬了抬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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